第148章 江希景的追综之路
“江……江总！”
抖如筛糠的实习生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她彻底变成了废狗，社会性死亡的废狗。
提问——上班时被冷面上司逮住用公司电脑看综艺会怎么样？
放在言情小说里，是狗血俗套的开场戏码。
可是换在现实，这就是在被辞退的边缘反复横跳。
实习生面如死灰，已经开始想象收拾东西从公司滚蛋的场景。
“你看的，是什么？”
“好的江总，我会……鹅？”
实习生还没有从刚入职就辞退的想象中抽离出来，愕然跟悲伤混合在脸上，像是打翻的颜料瓶，五颜六色。
做事雷厉风行的江希景，向来不耐烦问第二遍。
但他现在硬是忍着烦躁，重新开口：
“我问你看的是什么？”
“是综艺《神之试炼》……”
江希景转头迈进办公室，凛冽冷峻的背影被玻璃墙隔开。
常青恍惚了一下，没能及时跟上去，先被实习生拉住。
“常哥，我是不是要被辞退了……”
“江总没这么说，就是不会。”常青脚步顿住，忽然扭头问她，“你刚才看的综艺，有哪些人参加？”
实习生正沉浸在高兴里，随口回答：“哦，有陆深、林拂、江棠……”
常青心想，没错了，就是江棠。
他板着脸，训斥过实习生的行为之后，跟进江希景办公室。
江希景从黑色办公桌后抬头。
“怎么这么久？”
“江总，刚才的实习生违反公司规定，我已经训斥过她了。”
江希景并不在意秘书办区区实习生的处罚，他问起下午的行程安排。
常青回答，说起原定的会议时间被推迟到后天上午，所以江希景下午暂时是空闲的。
常青想，按照他家老板的工作狂态度，应该没事也会找事做吧。
然后，他就听见——
“给我办公室里装台电视。”
常青满脑子疑惑，但是他没敢问，按话照办。
不出一小时，一台80英寸的4K超清液晶电视被送进江希景办公室，安装在江希景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江希景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忠心耿耿的秘书常青心想，老板需要这台电视，大概是为了时刻关注国际时事新闻或者全球股价动向，果然是勤恳敬业的工作狂本人！
常青守着工人们装好电视，江希景仍在办公，窸窸窣窣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他。
当电视装好，工人离去，江希景也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似的，合上文件，起身坐到沙发上，还顺手打开电视。
常青以为，他能看到料想中的画面。
谁知江希景随意按动遥控器，找到一档综艺《神之试炼》。
常青：？？？
“还有事？”江希景不耐烦看他。
常青满脸恍惚地退出去，深深感觉到世界的疯狂。
而办公室内的江希景，因为从来没有看综艺的经历，就顺手打开最近的一期，也就是第二期杀人游戏的下集。
江希景没看过上集，但是他够聪明，逻辑非常清晰，根据前情提要，而第二期的前面十分钟，就大致推测出当前的剧情线。
神炼于一般观众而言，有种沉浸式的观看体验，让观众忍不住把自己带入进去，仿佛变成玩家，提心吊胆，神经紧绷。
但是，它无法把江希景带入进去。
所以，江希景全程是以一种上帝视角来看的节目。
以他的智商和逻辑思维能力，很多细微的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都被他印刻在心里，对全盘局面的掌握跟了解，也是无比清晰。
如此，他更能感受到江棠在里面活跃得有多么精彩。
江希景没看过上一期，不知道在丧尸特辑里，江棠表现得怎样英勇无畏，亮眼到吸引住所有人目光，以至于招来抢戏的骂名。
这一期，很多观众都在弹幕里说江棠低调收敛很多。
但是江希景却看得清楚。
江棠不是在低调，而是在蛰伏。
像是伺机以待的捕猎者，匍匐身体，藏在草丛，观察着环境和猎物，准备在关键时机一击毙命。
她是完全的高端玩家，心理素质一流，逻辑思维缜密。
起初，她的话不多，视线始终在观察别人，暗自通过发言和表演来推断每个人的身份。
顺带了解游戏规则，确认让其他玩家“死”掉的方法。
等她大致有数了，便挑准时机出来，不动声色地掌握主动权，带节奏方式一流，其他玩家也不自觉进入她的思维，变得自然信服她的话。
于是，场面变成正义方相信她是刑警队长，邪恶方以为她是凶手头子。
就连还没看到后面观众，也开始在弹幕上争执，一边说江棠是刑警队长，一边说江棠是真凶的，两相拉锯，吵得不亦乐乎。
最后，整场游戏完全按照她的思路来，正义方毫无疑问地胜出。
这得多亏江棠抽到的是刑警队长，如果抽到凶手，现在胜出的就该是邪恶方。
至于弹幕上，看到江棠跳身份的已经完全傻眼，高呼“骗术大师”，心甘情愿地开始膜拜江棠。
看完整场下来的江希景，唇边含笑。
不愧是我妹妹。
*
和江希景一样够聪明的观众还有不少，在神炼的第二期下播出后，网上很快出现分析帖，全程以江棠视角图解上下两期节目，顿时爆火全网，登顶热搜。
本来，看完两期节目的观众，就觉得这两期有着截然不同的精彩。
相比上期的鲜血和恐怖齐飞的惊心动魄，第二期是智商角逐、勾心斗角的紧张。
这种紧张感在节目组的神剪辑下，更是淋漓尽致。
让看节目的观众都有种走钢丝般险之又险的感觉。
而且每位嘉宾在里面都非常精彩，每个人都智商在线。
尤其是里面分别抽中间谍和卧底身份的时白、姚之玉。
在刑警里当间谍的时白，任务是要消灭身份线索免得被刑警队长发现。
在帮凶里当卧底的姚之玉，任务则是要想办法找到档案证明警察身份。
他们两人，在各自找到自己需要的任务物品时，节目组非常有深意地在这种时刻，给了两人两种选择——
第149章 原来大佬也追星
是继续身在黑暗，还是选择奔赴光明？
间谍时白和卧底姚之玉，同时面临着这个艰难的抉择。
他们都会有一次重新选择阵营的机会。
间谍时白可以选择带着情报回到邪恶阵营，而这个情报将会是如何“杀死”警察的关键；
但是他也可以选择继续呆在正义阵营，隐瞒身份当他的警察。可这样的话，他的身份随时都可能暴露，最后将落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境地。
而卧底姚之玉，她也可以选择留在邪恶阵营，隐瞒警察身份；
亦或是回到正义阵营，她的卧底身份会同时透露给真凶，将她推入危险当中。
当这个选择浮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弹幕上都在吐槽这是在考验人性。
选择邪恶阵营他们都将获得更大的好处，容易胜利。
但是选择正义阵营，对他们来说则要危险得多。
现在诱惑摆在天平两端，端看他们两人怎么取舍。
最后。
两人都选择了正义阵营，最后也让他们推入死地。
虽然也有人阴暗地揣测，说两人是怕选择邪恶阵营后，会引起网络上某些人的口诛笔伐。
但更多的观众都相信，他们在那一刻展露出来的人性光辉，是真心的。
于是，《神之试炼》更是收获好评如潮。
所有人都在大力称赞时白跟姚之玉。
恰巧此刻，江棠的全程图解分析贴横空出世，霸道地攥住所有视线，让所有看完分析的人，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我不配……
整篇分析贴就是江棠的全程高光，把江棠的所有细节都截图摆出来，让看帖的人了然发现原来当时江棠的一个动作、一句话都是饱含深意。
原来在这场精彩的六人角逐里，江棠才是藏身幕后的大Boss！
难怪她能胜出！
【最爱江棠这种智商爆表的大佬！】
【之前是谁说我棠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还不滚出来跟我对线？】
【棠姐实至名归，本来挺陆深这么叫她有点反感，觉得她耍大牌……现在完全不会！棠姐就是最吊的！】
【江棠就是娱乐圈的天降紫微星吧，年龄小的折服于颜值，年龄大的折服于智商，全年龄全方位地吸粉，无敌了！】
【遭了，我对江棠的大佬滤镜太深刻，要是她在和时白的新剧里演傻白甜什么的，我绝对看不下去。】
最后那条，收获无数赞同。
……这大概是江棠对自家新剧的反向毒奶？
不管怎么说，神炼的热度一路节节攀高，靠第二期彻底奠定神级国民综艺的地位，此后怕是很难有综艺能超越他们的位置。
至少在这两年，绝不可能。
但是，伴随着热度的，总会有一些不融洽的声音。
譬如江棠的旧事，就又被人翻出来，非常有毅力地持续抹黑江棠。
许是因为很多谣言都不攻自破的缘故，黑子们干脆拿着江棠高中休学出道的点狂舞。
他们将休学事件当成证据，认定合理无心学习的江棠不可能是节目里智商保镖的大佬，神炼里她的表现绝对有剧本，整场节目不过是出表演罢了。
这种说法看似有理有据，顺带引战其他嘉宾粉丝，说节目组想踩着其他人捧江棠，倒也真的引来不少关注和认可。
江棠再次站上风口浪尖。
也就是她神隐在剧组拍戏，不然会多出很多烦恼。
就在这时，《时尚COSMO》的十一月刊，趁着神炼的热度放出封面预告，六道人影吸引全网关注，各家粉丝都在奔赴官微的路上。
重磅的封面当然要留到杂志开卖，时尚COSMO的官微只先放出预告照片，以及部分采访内容。
好巧不巧的，这部分放出的采访内容里，刚好有问江棠关于学业的问题。
一开始，众粉丝都沉浸在自家的盛世美颜里。
过了一阵子，他们才发现剪辑成小视频的采访，顿时看得有滋有味。
其中播放量最高的居然是江棠的采访。
素颜朝天、一身白t的江棠格外吸睛，她靠在椅子里，翘着长腿，姿态慵懒闲适，笑意浅淡不明，由内到外的大佬姿态。
相比起来，坐在她对面的采访记者，规规矩矩得像是小学生。
小视频里有些是不在杂志内容里的花絮，有些则是杂志内容的简略版。
江棠的采访视频很有趣，镜头里的她像是天然不懂什么叫拘谨，什么叫畏惧，那种坦然又大气的风格，实在是让人心生好感。
而这场采访视频里，江棠刚好提及她最近返回校园，正在读高三。
记者没有抓着这个问题，只是一语带过。
江棠的粉丝却没有轻易带过，而是拿着江棠这句话，强势打脸黑子。
疼不疼？就问你脸疼不疼？
黑子们找不到攻击点，只得暂时消停。
而《时尚COSMO》的十一月刊，一如预料般，预售刚开就被一秒卖空。
然后杂志社马不停蹄地加印上架，十几分钟后又被二轮卖空。
杂志社第三次上架就要大胆很多，但是也在两天之内卖得一干二净。
最后这期杂志的销售额，直接破掉历史销售记录，登顶第一。
虽然有人会酸说，这是六个明星六家粉丝的功劳，但不可否认的是，神炼和六人都是实火。
特别是江棠的粉丝，第一次展现出强悍的购买力，引得各方品牌关注。
在超高的销量下，这期杂志的封面也没有让人失望，还可以说是非常惊艳。
更有时尚博主点评说，这张封面绝对是五大刊里的今年最佳。
就连路人，也无法对这张封面说出不好看的话。
真正的美，能压倒一切界限。
*
也是此时。
帝京大学的教授办公室，替导师跑腿的某位博士生从学校门卫取到江教授订购的二十本《时尚COSMO》；
兢兢业业的秘书常青也接到快递电话，下楼亲自接到由货车运来的被堆成小山的一万本《时尚COSMO》。
他们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而江棠静默神圣的脸，在一众视线里招摇而过。
江希罗的学生们和江希景的下属们不约而同地想——
原来科研/商界大佬也会追星？
－－－－－－题外话－－－－－－
今天也是两更，明天恢复三更
第150章 探望病人
西泽尔又是一夜无眠。
淡淡青黑出现在他眼下，浓密黑发没有力气胡乱耷拉着，身材黯淡的眼眸像是被烟灰色浓雾笼罩的海平面，寂静无波。
他看上去精神不大好，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事实上，前几天他因为吃火锅导致急性肠胃炎，短暂好转过后，夜里就突然发起高烧。
管家医生折腾大半夜，好不容易帮他把温度降下去，病情却还是在反复，迟迟不见好。
家庭医生说，是因为西泽尔这段时间经常失眠，影响到免疫力下降，才会这样反复生病。要想彻底好起来，必须先调整精神状态，并且修养一段时间。
西泽尔被路易管家的苦口婆心劝住，不得不呆在庄园休养身体。
可惜，失眠这种事情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路易管家端着温水，按着往常时间来到西泽尔房间。
他一看到西泽尔的状态，就不由自主地叹气：
“少爷，您不能像上部戏一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了，这样下去，您的精神状态会很危险。”
“我知道。”
西泽尔走下床，光脚踩在地毯上，一口气喝完晨起温水后，套上松松垮垮的绸缎睡袍，步履懒散地走下楼。
路易快步跟在他身后，发现西泽尔径直步入收藏室。
西泽尔在帝京的这套庄园，不比他长居的伦敦庄园，那里的地下室也是封闭的收藏室，里面陈列着各式型号的枪支，时常会成为西泽尔揣摩角色灵感的来源。
华国对枪支管控严格，西泽尔便在帝京庄园里，装出一间冷兵器收藏室，陈列着古董刀剑枪弩之类的冷兵器。
他这次要饰演的流浪杀手，刚好是一个热爱用匕首杀人的狠角色。
杀手像是古代的修道者，践行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规则，用匕首收割人命的时候，仿佛是在完成属于他的修行。
这个角色很复杂，亦正亦邪。
西泽尔最近失眠加重，连安眠药都无法带他入睡，多半也是跟流浪杀手这个角色有关。
路易也跟着走进收藏室。
他看见西泽尔把玩着锋利的刀刃，那病态苍白的脸上，明显浮现而出的兴奋雀跃，有种陷入痴热的癫狂，就知道他又入戏了。
路易忧心忡忡，想要劝阻，却又无从说起。
而且西泽尔从不会因为他人轻易改变决定。
路易看着西泽尔长大，与他呆了二十年，也无法说动他。
这世上怕是也没有人能说动他。
路易皱眉担忧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提示。
路易低头一看，神情跟着振奋。
西泽尔摩挲着光亮冰凉的刀身，正要用手指擦过去，试试刀刃锋利时——
“少爷，江小姐来探望您了，现在就在庄园门口！”
西泽尔动作一顿。
癫狂痴热从眼眸中迅速褪去。
西泽尔瞬间恢复理智，光亮照耀眸底。
“江棠？她来看我了？”
“是呀。”路易管家笑得合不拢嘴，心知这是绝佳的法子，“您这身睡袍恐怕不大合适，在江小姐进来之前，您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再说？”
“好建议！”
西泽尔不吝啬地称赞着路易。
他随手丢开把玩的匕首，匆匆走出收藏室快步上楼。
路易早就吩咐好仆人为西泽尔选出合适的衣服，有居家气息又不会太过随意。
西泽尔迅速换上。
在他洗完脸的时候，江棠带着严佩琪已经到客厅了。
西泽尔快步跑下楼，兴奋在他发间跳跃，恍若神祗雕塑忽然出现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
“江棠！你来看我了！”
江棠的目光随之落在他身上。
她也很快捕捉到西泽尔神态的不对劲。
“你生病了？”
西泽尔揉乱头发：“很明显？”
江棠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眉心微蹙：“还是因为上次的火锅？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西泽尔当然不会说是江棠的问题。
他解释说是因为最近睡得不好，所以才感冒发烧。
江棠将信将疑。
西泽尔赶紧转移话题：“你吃过早饭吗？要不要跟我一起用餐？”
旁边垂手而立的路易管家不由得面露微笑，欣慰地看着从早上到现在第一次提出要用早餐的西泽尔，又转头期盼江棠的答应。
恰巧，江棠也没吃早饭，因为她等会儿还要去片场。
她在今天最早的戏份是在上午十一点，眼看着还有些时间，她才选择中途来看看西泽尔。
毕竟听闻他康复，她却一次都没见过他。
没想到他又病了。
江棠有些愧疚，不好拒绝西泽尔的盛情邀请。
与她同行的严佩琪借口说吃过早饭，推拒掉提议。
路易管家笑眯眯地走上来，邀请严佩琪去庭院参观，待客周到不失亲切。
江棠看她安置妥当，才与西泽尔走去餐厅。
西泽尔这所庄园虽然是才购置的，但是整体按照他的品味重新装潢过，彻底磨灭掉修建庄园的上一任主人的俗不可耐。
取而代之的，是内敛奢华的复古装修，所有家具全部被换成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董，铺着东方风格的地毯，垂坠的水晶灯铺开晶莹光泽，架子上还摆着青花缠枝莲纹高足瓶。
复古与艺术，奢华与底蕴，浪漫与保守。
就仿佛是西泽尔的色彩，映照在这些地方，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江棠这样对外物不太看重的，也被惊艳得眯住眼睛，欣赏的视线从周围滑过。
西泽尔察觉到她细微动作，又高兴几分。
两人在长桌两侧对着入座。
仆人很快端来精心准备的早餐，种类丰富，琳琅满目。
江棠选择了班尼迪克蛋，搭配绿色沙拉佐伊比利亚火腿。
另外还有夹着软化黄油的牛角可颂，以及用燕麦烤出来的酸奶水果杯。
相比起江棠的丰盛佳肴，西泽尔的早餐就清淡得可以。
一碗白粥，简简单单解决。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的习惯，所以进食速度很快。
江棠吃完大半的时候，西泽尔也喝完那碗粥，开始吃仆人送来的药。
看他捏着药丸，迟迟不肯丢进嘴里，明显就是在嫌弃不肯吃药。
直到他发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第151章 一把刀
“咳咳！”
西泽尔尴尬地咳了声，将药丸丢进嘴里，混着水吞下。
然后才回头，对上江棠打量的视线。
江棠好笑地哼了声，低头继续吃她的面包。
西泽尔就坐在对边，手托着下巴，眼也不眨地看着江棠吃。
他本来不是食欲旺盛的人，但是看到江棠吃饭的样子，才装下一碗粥的胃，不知为何变得空落饥饿，让他很想再吃点什么。
江棠似乎察觉到他渴望的视线。
她顺手把桌上的面包篮推到西泽尔面前。
“要不要也吃点？”
西泽尔当然不会拒绝，他挑了个跟江棠一样的牛角可颂，也夹了块黄油，大口地咬起面包，吃得很香。
早餐过后，西泽尔兴致勃勃地邀请她去参观他的收藏室。
就像是想要把宝贝分享给好伙伴的小朋友。
江棠实在是拒绝不了他的热情。
跟着他走进收藏室，江棠也被里面陈列的各类刀剑所吸引住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一把唐刀，掌心触着冰凉刀身，有种隔着久远而来的熟悉感。
这把刀，和她以前的刀很像。
“你喜欢吗？”
江棠说不出否认的话。
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好比和老伙伴重逢，她和手里的唐刀都在欢喜。
江棠熟练地握住刀柄，轻轻拿起，小指自然地贴合柄身……咦？
江棠忽的皱眉，低头细看，她发现刀柄上似乎有一道刻痕。
因为刀柄颜色深，这个刻痕乍一看不算起眼。
但是，它却和江棠以前的刀一样——也是在那个位置，有着形状一致的刻痕。
她想起很久之前，她是在某家人的别墅里捡到的那把刀，看上去像是收藏品小心翼翼地摆在柜子里。
可惜后来遭遇变故，玻璃柜破碎，江棠也轻而易举地拿到那把刀，从此就背在身上，陪她浴血奋战二十载。
那把刀锋利异常，砍过无数丧尸头颅也不曾卷刃，只是逐渐沾染上血腥气息，不复最初的模样。
而此刻，江棠握着这把唐刀，像是回到了最开始拿到那把刀的时候——
这种似曾相识……
江棠心里留了疑惑。
所以当西泽尔再说要把这刀送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但她也没有就此收下，而是要以买的方式得到它。
西泽尔不想要江棠的钱。
江棠却一力坚持。
西泽尔实在是拗不过他，才象征性地收了几万块钱。
“都说送给你，难道你救我性命，还抵不过区区一把刀？”
西泽尔看江棠温柔抚摸着刀身的手，忽然有些后悔。
江棠心情颇好，笑着说：“那上次的火锅，不也是差点儿害了你的性命？所以都算扯平了。”
竟然听上去还很有道理！
西泽尔找不到反驳的话，干脆又提议带江棠去骑马。
这座庄园的后山就是整片属于西泽尔的私人马场，他到华国时，也把爱马一并带来，就养在后山马场。
西泽尔本来是在病中，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充沛的经历，一会儿要看收藏，一会儿又要骑马。
这次江棠果断拒绝了他。
“你先好好休养。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你这就要走了？”
西泽尔如遭雷击，不舍漫上心头。
可是没有办法。
江棠十一点的戏，至少十点要到片场。
而西泽尔的庄园位于帝京郊区，离片场所在的学校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江棠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的拜访，只是没想到西泽尔家这么远。
西泽尔不想耽误江棠的工作，找路易管家过来，用盒子装好江棠的刀后，亲自把她送到庄园门口。
江棠的保姆车逐渐远去。
西泽尔没精打采地回身，边走边打呵欠。
路易管家难掩激动：“少爷，你这是……”
“有点困，我要去睡会儿。”
西泽尔大步迈进房间，连衣服都懒得换，一头倒进柔软被窝。
睡意滚滚如潮水淹没掉他，让他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先陷入沉眠当中。
好眠无梦。
*
江棠把唐刀带回家里，将它收藏在书房。
偶尔会打开盒盖，端详着刀身，揣测着背后的缘由。
不知不觉，忙碌拍摄一天天过去，十一月也已过半。
这天江棠突然接到姐姐江希罗的电话，说是父母回国了。
早前江希景也告知过江棠父母回国的消息，所以江棠不算意外。
她应下江希罗让她一起回家见爸妈的邀约。
于是，江希罗亲自开车来片场接的江棠。
这天，刚好在下雨。
雨势大又密集，片场早早收工，江棠离开也不用特意请假。
铅灰色的天幕乌云低垂，豆大雨滴啪嗒啪嗒砸在玻璃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江希罗看着坐上车的江棠，发梢还沾着雨气湿意。
“怎么不打伞？你的助理呢？”
江希罗说着，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递给江棠。
江棠随口解释：“他们都在忙。”
江棠的随行人员不多，严佩琪当着助理做着执行经纪人的活儿，所以她往往需要身兼数职。
江棠顾念她的辛苦，很多事情都不会假手旁人，反正对她来说就是顺手的事。
江希罗却不这么觉得。
她说：“不然还是给你安排一个生活助理？”
像江家这种家族，生活助理是常态。
以前的安妮不爱出门，还不算夸张。
而江希景江希罗，从十岁起，身边随行团队就超过了十人，从管家、助理、司机、保镖到家庭老师等等。
而现在，江希景江希罗身边的随行人员也没有简化变少，反而越来越多的趋势。
所以在江希罗看来，江棠的身边实在是简陋，安排生活助理是基本中的基本。
江棠还是一口回绝。
理由是不喜欢身边跟着人。
江希罗拗不过她，只好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爸妈搬家的事。
“之前爸妈回来小住，都是住的爷爷那套四合院。这次计划长住，妈妈不喜欢四合院的环境，所以搬去了流泉山。”
流泉山是帝京最老最低调的富人区，多年下来，价格已经涨到难以想象的天价。
住在这里的人，通常不喜欢往外搬，所以多半是富过几代的老钱家族。
第152章 熟悉的父母
江家在流泉山的宅子，是附近人家里占地最广位置最佳的一栋。
去世的江爷爷曾经参与过流泉山地产开发，顺手给自家留了这套宅子，却没怎么在这里住过。
江爷爷念旧，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住宅，都是清一色的中式建筑风格，对于流泉山的英式庭院风格不怎么喜欢。
所以他一直住在江家祖上传下的那套四合院里，直到去世。
后来江成哲夫妻与儿女三人基本不怎么来帝京，一年到头在帝京也住不了几天，更是懒得修葺流泉山住宅，偶尔住在四合院，或者干脆下榻酒店。
后来江成哲夫妻动了回国定居的念头，就让建筑公司把整栋流泉山住宅全部推倒，重新画图设计修建。
足足建了两年，才算竣工，这次回国刚好搬进去。
两年前，刚好是安妮跟父母吵翻，离家出走的日子。
江成哲夫妻俩，也是那时候动的心思。
*
流泉山不算偏僻，附近配套都很繁华，从片场过来的路上，车流也不少。
直到进入流泉山范围，车道才变得冷清。
江希罗的车破开雨幕，顺着车道一路上山，最终抵达位于山顶的江宅。
摄像头扫到江希罗的车牌，大门自动敞开，姐妹抵达的消息，也同时传到江宅主楼内的江成哲苏铃夫妇的耳中。
提前抵达江希景正坐在一张沙发上，翻看某家公司的财务报表。
他突然发现父母站起身来，互相检查起衣着，眉眼里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焦灼跟忐忑。
江成哲苏铃夫妻俩，既然能生出颜值出众的兄妹三人，那他们的外貌当然也不会差。
夫妻俩都已经年过五十，但看上去完全没有五十岁的样子，连说四十岁都让人觉得夸张。
岁月对他们格外优待，连皱纹都看不出多少。
江成哲英俊儒雅，穿着身定制西装，轮廓与江希景江希罗颇为相似。
常年高居上位的他，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稳气质。
站在他身旁的苏铃，也是位复古大美人，她穿着CHANEL家的中古长裙，浪漫优雅的设计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苏铃本来戴着成套的钻石首饰，但她想了想，摘去脖子上那条古董钻石项链，让助理将它收回去。
江成哲点头应和：“嗯，在家里不用隆重，也就是跟小棠见面而已。”
江希景饶有兴致地看着父母。
您老二位的样子，看上去可不是“见面而已”。
这时候，门口有了动静。
江希景随之看去，江成哲苏铃也跟着回头。
他们先是看到大女儿江希罗。
江希罗参加保密程度极高的项目，跟他们也是两年没见，夫妻俩正感慨着。
然后他们就看见，小女儿江棠紧随江希罗身后走进来。
苏铃拽了拽江成哲的袖子。
夫妻俩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开场才好。
是严厉语气？还是放低态度？
他们犹豫不决，想到这段时间来跟小女儿的争执不休，竟然一时决定不出。
恰好在这时，江棠抬起眼，与夫妻俩对视。
她本来是随意往这边看了眼。
却突然愣在那里。
惊愕定格在眉间，江棠顿足后久久未动。
江希罗走出几步，发觉江棠没跟上来：“怎么了小棠？”
江棠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下。
紧接着，她敛眉垂目，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
苏铃下意识接话：“你的房间在楼上，床品都准备好了，要去睡会儿吗？”
说完又变得紧张，生怕江棠会如往常叛逆地跟她呛声。
结果，江棠只是轻轻应声。
随后在江希罗陪同下径直上楼。
江棠身影消失，苏铃的肩膀跟着垮下。
苏铃喃喃着：“难道她都不愿意跟我们打招呼……”
江成哲拍拍妻子肩膀安慰她：“小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应该是真的不舒服。”
苏铃转而振奋，吩咐助理把家庭医生找来。
不一会儿江希罗下来，说江棠已经睡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江希罗看着父母紧张的样子，轻笑：“放心吧，小棠已经长大了。”
江成哲和苏铃却并不怎么相信。
此时此刻。
二楼尽头最大风景最好的房间里，江棠陷在软软的真丝被套里，如同躺在云端之上，涤荡她的灵魂，也让方才的一幅幅画面在视野里变得更加清晰——
十分钟前，她跟着二姐江希罗走进主楼时，心里想着，要不露异样地跟安妮的父母打招呼，按照安妮所想不让他们发现真相。
她也会按照安妮遗愿，修复跟父母的关系，在未来的日子好好对待他们，不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苦恼忧心。
可是。
江棠计划好的一切，在看到江成哲苏铃夫妻俩时，尽数破碎。
脑海深处的记忆，拂开敝旧积年的灰尘，裹挟着老时光的味道，如狂风呼啸扑面而来，瞬间把江棠冲撞得头晕眼花。
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
曾经末世的最初，她就遗憾地失去幸福平凡的家庭，失去慈爱亲切的父母。
在后来的许多年，孑然一身的她也慢慢忘却父母的模样，任由面孔在岁月流逝中褪色模糊，最后只大致记得，他们温柔细语的样子。
——那是冰冷残酷的末世里，江棠最后的旧梦。
辗转挪移，时空变换。
她从江棠，变成另一个江棠。
原本以为只是同名同姓。
却在看到江成哲、苏铃的刹那，枷锁破碎，回忆涌现。
褪色模糊的面孔重新变得清晰，然后逐渐与江成哲、苏铃夫妇的面孔所重合。
一模一样。
就连耳边的痣也分毫不差。
那瞬间，江棠被惊讶所击中，困惑如藤蔓蔓延缠绕，她思绪跟着变得混乱不清，竟然有种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很快，她从恍惚坠入梦境。
梦里的她，还是走路摇摇晃晃的孩童。
轮廓一致却衣着简朴的夫妻俩笑盈盈地抱着她逗弄：
“小棠，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江成哲！”
“那小棠知道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苏铃！”
“哎答对了，宝贝儿真乖！”
第153章 她的旧梦
她的旧梦，她的珍藏，她的所有回忆。
江棠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一切。
事实她不过是用匣子珍而重之地将它收起来。
等待时日，重见天光。
*
大佬不是生来就是大佬。
江棠是踩着血和泪，经历硝烟与战场，磨刀砺砺二十年，才成了旁人眼里不可直说其名的恐怖大魔王。
最初的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城女孩，双亲和睦，家庭温馨。
她的父母，是普通家庭出身，都是靠着自身的努力，考入帝京名校。
父亲在商学院学习工商管理，母亲在艺术学院专业绘画。
两人大学相邻，偶然机会认识后，成为彼此的初恋，牵手走过大学，并肩步入婚姻。
刚结婚的夫妻二人，也曾在帝京打拼过一段时间。
父亲江成哲，靠着一介寒门之身，无畏地选择创业经商，试图闯出一片天地；
母亲苏铃，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只能凭借自己的才华，梦想在艺术界扎根。
现实是残酷的，没有家庭帮扶的两人，饶是身具才华，也仍然次次失败跌倒，在现实的墙壁前冲撞得灰头土脸。
父亲江成哲几次经商失败，欠下累累债务。
母亲苏铃更是因为连夜赶画，不慎流掉两个孩子。
又过去好几年，在她第三次怀孕后，医生告知他们，这次如果流产，恐怕会导致终身不孕。
夫妻两人都不愿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现实早已消磨掉傲气，让他们领会到人生艰难。
时年三十出头的夫妻二人，决定卖掉十年帝京打拼挣来的房产，清算掉江成哲欠下的债务，带着尚在腹中的江棠，回到家乡小城。
父亲江成哲去一所中学当了老师，母亲苏铃也是同校的美术老师。
随着江棠出生，夫妻二人慢慢安逸于这种平凡的时光，江棠也按部就班的长大。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感情极好，几乎从未吵过架，整日黏在一起，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一个看书一个画画，是小区里有名的恩爱夫妻。
直到末日降临，体弱的母亲来不及逃脱，父亲果断回身过去救她……最后夫妻二人双双遇难。
他们不算稀奇的普通一生，也就此画上休止符。
*
而在这个世界，同样是江棠的父母，江成哲与苏铃。
一致的容貌，一致的姓名，一致的年龄，以及许多惊人重合的地方。
但他们又在截然不同的家族背景下长大，也拥有着全然相反的人生轨迹。
父亲江成哲靠着江家大树，一路无往不利，顺利拓宽江家商业王国的版图，而他隐于幕后，俨然隐形大佬。
母亲苏铃出身极有名望的艺术大家族，自小在耳渲目染下，挖掘出非凡的绘画天赋，最后顺理成章地在艺术界成名，成为知名画家。
他们也是在大学认识，以彼此初恋身份走在一起，恰好家族门当户对，大学毕业后顺利订婚然后结婚。
婚后几年，接连诞下长子江希景，次女江希罗，最后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又有了小女儿江棠。
但是，夫妻两人虽然恩爱，但各自都有追求的事业，常年聚少离多，对家中儿女也是陪伴甚少。
就像是得到一些东西，就要相应失去一些东西。
*
在江棠的梦境里，世界变成万花筒。
不同底色重合交叠，折射出浓烈绚烂的色彩。
梦境瑰丽又梦幻，搅乱她的心智，混淆她的认知。
她一会儿是末日世界里的大佬江棠；
一会儿又是名为安妮的少女偶像江棠。
好像谁都不是她，
又好像谁都是她；
*
大梦一场的江棠惊坐而起，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揉着胀痛太阳穴，无意摸到皮肤滚烫，才注意到她可能在发烧。
生病？
这对她来说，久远得像是上上辈子的事情。
短暂怔愣后，江棠翻身下床，进浴室冲掉黏腻汗水，顺便换了一身睡衣。
房间里没有药箱，看时间又是凌晨两点，江棠只好踩着拖鞋下楼去寻找。
夜里的江宅静悄悄的。
只有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延绵不绝。
江棠柔软的拖鞋鞋底踩在地板上，近乎没有声音。
整座主楼都陷在雨夜的黑暗里，只有沿着走道白墙栽种的翠竹根部，点缀着地灯，星星点点地照亮走廊。
江棠穿过走道，步入客厅区域。
江宅内是极简式设计，面向庭院的那面全是落地大窗，基本没有储物空间，一眼就能看到底。
江棠白日里来的时候，看得不怎么仔细，对这栋宅子也不熟悉，只能一边走着，慢慢搜寻药箱可能在的地方。
靠近饭厅区域，忽然出现些微光亮。
江棠顿住脚步，看到饭厅里只点亮一盏小灯，江成哲背对着她而坐，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威士忌和酒杯。
他一手抵着额头，陷在静谧无声的黑夜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皱纹难得显露出疲倦。
“谁？”江成哲回头看见江棠，瞬间僵住，“是……是小棠啊！”
他迅速站起身来，试图向江棠挤出柔和的笑。
江成哲放轻语气：“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江棠垂下眼眸，避开江成哲的视线，波澜不惊地说：“有点不舒服，来找药吃。”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江成哲快步走过来，想要摸江棠的额头，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最后被他讪讪收回。
“有发烧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
江棠拒绝得太快，像是在抗拒这份来自父亲的关怀。
江成哲有些愣，竟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他的模样，江棠没由来心软。
她抿抿唇。
语气稍缓：“我吃颗退烧药就好。”
“真的可以吗？”
“嗯。”
江成哲快步转身离开，过一会儿回来，手上已经提着家庭药箱。
嘴上还在抱怨：“箱子里的药不太全，其他药基本在医生手上。小棠只是有些发烧吗？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咳嗽、四肢无力？”
他还在絮叨的期间，江棠已经翻到药箱里整齐排列的十几种退烧药。
她随意挑了盒，取药丢进嘴里，连水都不用。
第154章 家人之名
“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江棠顿了顿，“您也早点睡，喝酒伤身。”
江成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江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想着小棠最后那句关心，江成哲立马没了喝酒的兴趣，哼着歌轻快地回到楼上。
一夜好梦。
*
大雨下了整夜，第二天也没有要停的架势。
整座流泉山都笼罩在烟雨里，而山顶的江宅掩映在层层翠意后面。
白墙影壁黛瓦，翠竹海棠莲池。
清风徐来，古韵荡漾。
在雨幕里更是别有意境。
大概是感冒药的作用，江棠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好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连梦都没做，闭眼睁眼后，都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周身的疲乏在这场大睡之后尽数消散，精神奕奕的江棠也丝毫看不出病过的痕迹。
江棠换了身衣服，洗漱之后下楼准备吃早餐。
她刚到饭厅，就见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醒了？”
“睡得好么？”
“要不要吃早餐？”
“听说你昨晚发烧了？”
四人四句，齐齐出声。
说完彼此对视一眼，尴尬地咳嗽一声。
江希罗起身走到江棠面前，伸手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嗯，已经退烧了，看上去精神也不错。”
江棠问她：“你没去学校？”
江希罗：“今天休假。”
就江希罗那忙到无缝插针的研究任务来看，哪里有什么休息日，多半是为了家人团聚，特意挤出时间留在家里。
不仅是江希罗，江希景也没走。
他正装模作样地坐在餐桌旁，翻着PAD里的文件，看上去像是在工作，手畔放着一杯黑咖啡。
而江成哲苏铃夫妻俩，也是餐桌旁共同喝着一壶红茶，一人在看财经杂志，一人翻看新品册子，看上去都有事做，其实注意力全在江棠身上。
今天江家四人都莫名起得很早，大家前后齐聚在饭厅用过早餐，一直到吃完都没有看到江棠出现。
江成哲担忧地说起昨晚看到生病的江棠来找药吃的事情，正准备离开的江希景江希罗，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然后什么也没说的留下。
他们没有去叫江棠起床，而是在饭厅一直等到佣人收拾完桌子，又各自叫来茶或咖啡消磨时间，顺便干着各自的事情。
四人都没怎么说话，这诡异的画面，从早饭过后，一直维持到江棠出现。
古怪冷淡的气氛让路过的佣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偏偏江家四人习以为常。
他们从来都是这种相处模式。
直到江棠到来，停滞凝固的气氛才被打破。
江成哲轻咳两声：“还是叫医生过来再帮你检查一下吧。”
江棠摇头拒绝，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江成哲不敢说硬话，只得顺着她的意见。
苏铃也赶紧叫人把早餐送来：“你昨天也没吃晚饭，早上就多吃点，你看看这些喜不喜欢，要是不满意，让厨房重新给你做。”
江棠看着流水般摆满半张餐桌的各式早餐。
“我不挑食，都可以。”
苏铃跟着笑起来：“对，你不挑食，我记得你小时候什么都爱吃，连树叶都想塞进嘴里尝尝味道。”
话刚说完，笑容凝固在嘴边。
糟糕，她怎么忘了小棠最不喜欢提小时候的事，这会让她想起覆盖她整个童年的阴影保姆。
刚开始他们不懂，就总是跟小棠吵架。
后来明白小棠心里的创伤，逐渐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某个字眼不小心触动江棠敏感的神经。
这会儿苏铃也很懊恼，只能先道歉：“对不起，妈妈不是想说以前的事。”
“没关系。”
江棠平淡如春风的态度，简直出人意料。
夫妻俩交换眼神，似乎有些明白希罗口中的“小棠长大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苏铃并不觉得开心。
江棠的成熟，只能让苏铃想起这两年江棠在外过的日子。
那肯定是很辛苦的经历，才会让原本刺猬般敏感尖锐的她，骤然有了转变。
苏铃心情复杂又后悔，只觉得他们当初不该那么激烈反对。
正在喝粥的江棠，感受到苏铃愧疚难安的强烈视线。
有些时候，她也很佩服自己。
在一举一动都被时刻关注的现在，居然也能心大得吃下饭。
她又舀了口粥送进嘴里，才放下碗。
苏铃：“怎么了？粥不合胃口是吗？”
她正要叫人过来，被江棠打断。
“不是，粥的味道很好……我是想问问您的身体状况，听说上次因为和我吵架，您生病了？还特意修养过一段时间？”
苏铃有些触动。
“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你不要太担心。”
“对不起。”
“啊？”
“当初我不应该跟你吵架，都是我的错。”
苏铃猛地捂住嘴，眼里有泪花晶莹。
她都快要不记得，小棠跟他们平和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激动拨弄着她感性的灵魂，令她泪水盈眶，又开心又激动。
“没关系没关系，是爸爸妈妈当初不好，我们不该阻止你的。”
她身旁的江成哲，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他无声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上次跟江棠大吵过后，苏铃突然生病，让江成哲不得不放缓忙碌工作的脚步，陪妻子在庄园修养身体。
起初江成哲有些生气，对助理说暂时不想听到江棠的消息。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果然没再收到任何来自江棠的消息。
等气消过去，夫妻二人也彻底检讨了他们。
不得不说，他们的父母当得很失败。
大儿子大女儿奉行精英教育，高强度的学习让孩子性格养得过分理智，也让他们之间变得冷漠疏离，亲情淡薄。
小女儿出生后试图改变，却没有给足应该的耐心和关怀，完全忽略了小女儿的心智成长，还放任她在恶毒保姆的手下受着虐待折磨，最后的性格，也变得尖锐敏感。
这是他们当父母的失责。
把孩子生下来，不是说丢给教育专家就够的，父母的陪伴永远不可替代。
可惜他们到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
第155章 亲戚
在夫妻俩回国前夕，了解到江棠近况。
她被大规模抹黑，事业下沉落至低谷，各种谣言传闻满天飞……百口莫辩，没人相信，那时候的江棠是什么滋味？
苏铃当即心痛到大哭，江成哲也后悔不迭。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夫妻二人还是想尽量弥补小女儿。
所以，他们率先表达了态度。
“小棠，爸爸妈妈认真思考过了，承认我们当初的态度过于偏激。其实梦想本来没有高低之分，既然你喜欢当明星，那你就去。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苏铃说着，眼神逐渐变得严肃，
“至于有人想要抹黑你、造谣你，那他们一定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能不能承受得起我们江家的怒火！”
苏铃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无脑言情剧里，总会出现霸道总裁为护妻让王家天亮破产的桥段。
如果他们胆敢这样欺负江棠，她怕是也会被怒火烧掉理智，效仿天凉王破！
苏铃的话，江成哲也跟着附和：
“对，以后你有什么委屈千万别藏着，一定要第一时间找爸妈！爸妈要是不在，就找你哥和你姐！”
说完，江成哲还朝江希景江希罗使了眼色。
江希罗想也不想：“这个当然。”
江希景憋着笑：“好。”
江家一家子毫不掩饰的护犊子态度，让江棠弯了唇角。
“我知道了。”
她的接受，让所有人都笑了。
等江棠早饭吃完，江希景终于起身出门去公司。
江成哲刚回国，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暂时去了书房。
苏铃就拉着两个女儿坐到客厅，拿出她刚刚正在翻的新品册子。
“这是CHANEL这一季的新款，你们看看吧。待会儿店里会派人把整系列的衣服都送过来，如果有喜欢就留下。”
江希罗见母亲购物欲格外旺盛，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她对衣着向来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求舒适简便就行。
让她待在这里购物，不如回房间多看两份论文。
面对大女儿的抗拒，苏铃很是惋惜，只得转向小女儿江棠。
被苏铃忐忑不安的视线注视着，江棠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看看。”
苏铃赶紧献宝似的把新品册子递给江棠。
江棠刚翻了没两页，就听到仆人来说：
“太太，有客人到了。”
苏铃还以为是门店的人送衣服过来了，正嘀咕着怎么来这么早，就看见苏家一家四口出现在连接客厅的长廊。
里面穿着复古印花小裙装的女孩儿，正是与江棠同在明德的苏依依。
和她走在一起的，分别是她的父母苏智、柳艾，和她年仅十岁的弟弟苏凌云。
苏铃没想到来的客人会是这家人，愣了一下，直到管家提醒，才恍然清醒，起身迎过去。
“苏铃姑姑。”苏依依落落大方地喊道。
她看到江棠站在一旁，脸上没有异样。
比起苏依依，她弟弟就要胆怯许多，甚至躲到了苏依依身后。
柳艾干笑着推了儿子一把：“这孩子来的时候，还在问着苏铃姑姑，结果见了人反而害羞了！”
其实苏铃跟这隔房的侄儿苏凌云，只见过两三面，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算不得熟悉，苏凌云又怎么可能会挂念到主动询问她？
柳艾说的是客套话，碍于情面，苏铃并没有戳破。
她端起待客的礼貌笑容：“堂哥，堂嫂，你们怎么来了？”
苏智热情地说：“这不是听说你跟妹夫回国，高兴得赶紧过来拜访吗？”
柳艾从旁附和：“是啊，你哥他昨天听到消息，高兴得多喝了好几杯酒呢。今天也赶紧催着我们过来，着急忙慌的，这不，居然忘了提前跟你们打招呼。”
苏铃笑得温柔却冷静。
“没事，你们来我很高兴。”
然后邀请苏智一家人入座。
苏智刚挨着沙发，就感慨不已地环顾着四周。
“没想到流泉山这套楼王会是江家的房产，这是重新修的吧？看上去可真是大气又漂亮，也不知道是哪位知名建筑设计师的作品？”
苏铃滴水不漏地应付：“哪里是什么知名设计师，就是成哲的朋友，随便弄弄，方便入住罢了。”
苏智赶紧捧话：“妹夫的朋友哪有什么简单人物？你们呀，就是低调。”
苏铃笑而不语。
江家的佣人送来茶水。
苏智在这间隙里，终于把注意力放在江棠身上：“这位是哪家千金？看上去挺眼熟的！”
“她是江棠！是很火的明星！”十岁的小胖子苏凌云突然插话进来，眼睛晶晶亮地望着江棠，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
苏智觉得古怪。
明星？明星怎么会出现在江家？
结果苏铃笑得前所未有的真心：“凌云知道她吗？”
苏凌云不客气地接话：“我当然知道，她的节目可火了，我们全班都爱看！她在里面特别帅！特别酷！特别厉害！”
一连用了三个“特别”，看得出来，小胖子是真心崇拜着江棠。
要不是爸妈还在，他估计已经冲上来跟江棠要签名了。
柳艾摸不清江棠身份，尴尬地拽了儿子一把，警告他：“这里是你姑姑家，你给我收敛点。”
“没事没事，这话我爱听。”苏铃与有荣焉，拉着江棠的手介绍，“你们以前没见过吧，这是我的小女儿，江棠。”
苏智一家人，除了早就知道的苏依依，都是震惊不已的表情。
他们知道江家还有个小女儿，只是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名字。
小胖子苏凌云率先欢呼：“这么说江棠大神是我的表姐？天哪！我一定要告诉班上的小伙伴！”这可太有面子了！
这次柳艾没有阻止儿子，而是惊讶地说：“原来她就是你最小的女儿啊，长得真漂亮，跟你还有妹夫长得可真像呀！现在是在当明星吗？那可太优秀了，不愧是你的女儿，都这么出众！”
苏智也跟着吹捧两句，对江棠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面对他们的热情吹捧，江棠并不显得兴奋。
她从容地坐在沙发上向对方颔首，态度疏离，却在客套之内。
第156章 购物
苏智夫妻从进门后表现出的极强目的性，江棠不喜欢。
他们为了拉近关系的刻意讨好与谄媚，江棠也不喜欢。
江棠不爱与人虚与委蛇，更是懒得掩饰自己的态度。
冷淡几乎直白写在脸上。
苏智夫妻却完全不觉得怠慢，反而认为江棠有股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不愧是江家的孩子，就是天生气度不凡。
这时，听到苏智夫妻上门拜访消息的江成哲，刚好从书房过来。
苏智见他，立刻起身迎过去，脸上堆起笑：“成哲，好久不见啊。”
江成哲含蓄而儒雅地朝他点头：“堂哥，你们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们回国，就赶紧来看看你们嘛。上次见面还是在巴黎，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吧？”
“的确是很久没见了。”
“是啊是啊，这个……成哲啊，你看现在有没有空？”
江成哲涵养很好地点头，看得出苏智是有话想跟他说。
他干脆主动提议：“我们去书房聊吧。”
苏智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离开后，悄悄偷瞄丈夫的柳艾，表情也明显松快得多。
“好了好了，现在他们去聊他们的，我们继续聊我们的。”柳艾拉着女儿苏依依问，“小棠今年多大呀，在读高中吗？”
苏依依笑道：“妈妈，我跟江棠是同学呢。”
柳艾有些惊讶：“真的？小棠也是明德的学生？那可太巧了！”
苏铃倒是不意外。
苏家在国内这支日渐衰微，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把苏依依送进明德也不算难事。
然后就听苏依依继续说：“而且我们都是高三，只是不同班。之前我在学校，也跟江棠见过几次。”
苏铃好奇地去看江棠：“小棠和依依原来认识吗？”
江棠捏着骨瓷杯，颔首：“算是吧。”
柳艾欣喜不已：“这可真是缘分啊。依依，你跟小棠可是亲表姐妹，平时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小棠知道吗？”
苏依依听话地应下。
柳艾立即逮着机会，说了不少亲人血脉浓于水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拉近关系。
苏铃时不时应两声，当江夫人这么些年，处理这类场面她早就驾轻熟路。
至于说跟堂哥苏智一家有多深的感情，倒还不至于。
大家聊了没一会儿，又有客人抵达。
这次是CHANEL门店的人到了，他们带来了秋季新品系列的全部成衣，数十名工作人员在进出忙碌，让略显冷清的江宅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琳琅满目的成衣架在在客厅空地依列排开，还有各式新款或者限量版的手袋，以及彩色珠宝、腕表首饰等等。
纷华靡丽，铺锦列绣。
先是把CHANEL门店直接搬进家里，看上去震撼极了。
柳艾直接看傻眼。
倒是苏铃，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苏女士，您好。”
微笑着出现在江宅的，是CHANEL帝京总店的店长，是为年过四旬的女士，穿着CHANEL经典黑白配色的套裙，气质优雅，谈吐不凡。
苏铃点头示意后，店长开始为他们讲解这一季新品成衣的特点。
店长女士的声音温婉如流水，娓娓道来时，对耳膜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享受。
苏铃听得认真，旁边的柳艾也是一脸神往羡慕，而苏依依倒是还算矜持。
大概只有江棠和小胖子苏凌云是心不在焉的。
江棠偶尔看看手机，偶尔顺着苏铃的话应和两句，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倾听，其实根本就没上心。
至于小胖子苏凌云，实在不懂什么剪裁什么面料，什么奢侈什么品位，他只想快要跑出去踩水玩儿，屁股下跟针扎似扭来扭去。
他一不小心碰翻了面前水杯，水流得到处都是，玻璃杯也咕噜滚到地毯上。
突然的动静，打断了店长女士的讲解。
很快有佣人过来收拾。
柳艾窘迫地把小儿子的肩膀摁住：“对不起，凌云太失礼了。”
苏铃笑了笑：“小孩子嘛，本来就坐不住，让人带他出去玩儿吧。”
苏凌云是求之不得，柳艾是不好阻止。
等佣人过来把苏凌云带出去玩儿，小胖子迫不及待地一溜烟跑掉。
店长女士继续着她的解说。
苏铃翻看着册子，突然问江棠：“小棠有喜欢的吗？”
江棠像是一秒都没有走神，很快回答：“都还不错。”
苏铃想了想：“那就都给你留下？”
江棠：“……”
柳艾听得心驰神往，CHANEL整季的衣服，这得多少钱？
她虽然也是浑身奢侈品牌的阔太太，但是跟苏铃这种动则买空的老钱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其实江棠也觉得夸张。
“不用，我简单挑几件就好。”
好在这一季CHANEL的新品成衣没有走华丽重工路线，而是有了文艺复古的苗头，设计剪裁偏向简洁，还算符合江棠心意。
比如罗缎腰带搭配经典斜纹软呢裙，柔美雪纺衬衫搭配简单裤装，或者是经典小黑裙搭配皮革外套。
总而言之，都是颜色设计简单，没有重工刺绣，偏向明晰利落风格的款式。
看她的选择，苏铃也差不多了解江棠的喜好。
她笑盈盈地吩咐一句：“把小棠喜欢的都留下吧。”
店长立刻会意，表示会把这季类似的款式全部留下。
江棠还想拒绝。
苏铃先搂着她的肩膀：“妈妈好久没带你买衣服了，就当是一点心意好吗？”
在苏铃的柔声细语前，江棠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身为女儿，却以宽容宠溺的语气说着“好吧”，无奈接受苏铃的好意。
接下来苏铃选衣服就要快很多。
她从少女时期就跟着母亲出入CHANEL，买了几十年，早就形成固定的喜好，基本一眼就能挑出适合自己和喜欢的款式。
苏铃还美滋滋地选了几套跟江棠差不多的，高兴地宣布说要跟江棠一起穿母女装，热情到招架不住。
最后粗略买下来，这一季的衣服也被母女俩买空大半。
剩下她们不喜欢的款式则会被店长带回去。
苏铃顺口问柳艾苏依依要不要选一些。
柳艾忙不迭答应，挑了几套一早就看好的。
苏依依摇头拒绝，试图用笑容掩饰掉窘迫。
第157章 老钱
愉快的购物终于结束。
苏铃随口吩咐：“都从我的卡走吧。”
店长女士高兴应下，又带着店员帮苏铃江棠母女把衣服整理到衣帽间。
柳艾选的几套，则是用袋子精心包装好，由佣人保管到其他地方，等柳艾一家人离开时送上。
柳艾虽说跟苏铃结识这么多年，但是见面机会并不多，也曾见识过江家在伦敦海德公园一号的豪宅，但是真的这么贴近私生活的，还是第一次。
等客厅重新归于冷清，柳艾按捺不住兴奋地问：
“原来CHANEL还有这种服务，我也经常去门店，见过刚刚那位店长，可从来没有听说出CHANEL可以上门服务的！”
苏依依所在的苏家这支，就是典型的名望有余，财富不足。
整个圈子都知道苏家是名门望族，但是内里的腐朽败落，只有苏家自己人清楚。
像是柳艾，也是富太太，偶尔也会兴起去奢侈名品店里刷掉几十万，过着常人羡慕难及的有钱生活。
但她也没有见过，能像苏铃这样，在家有店长亲自送衣服务，还轻描淡写就刷掉足足几百万。
面对柳艾的好奇，苏铃无意过多炫耀，只是说：“我正好是CHANEL的vip，这些也就是便利点的服务罢了。”
柳艾睁大眼睛：“一年要花多少钱才能成为vip？”
苏铃说得比较保守：“千万以上吧。”
只是成衣。
但这个数字听在柳艾耳里，也足够惊人。
仅仅在一个品牌，一年买衣服就花掉一千万，是什么概念？
他们家在帝京的别墅也就几千万而已！
柳艾不知道的是，这还是苏铃含蓄的说法。
事实上，苏铃算是CHANEL的世袭客户，所谓世袭，就是从她母亲外婆就开始经常购买CHANEL，是品牌非常忠诚的客户，每年都能收到来自品牌的看秀邀请，是最顶级的那撮vip。
她还是全球少有的高定买家。
所谓高定买家，不是指买得起高定的买家，而是指随便买高定的买家，全球这种等级的富豪客户不过几千人。
苏铃就是其中之一。
更别提她与CHANEL的现任设计师还是多年好友，关系非同一般。
这就是苏铃身为老钱家族的底蕴，不仅她家是这样，江家也是这样。
他们低调不显，仅仅露出冰山一角，也让柳艾这样的富太，羡慕得呼吸都乱了。
于是，她对苏铃的热情又上升一层。
连带着对江棠也是夸奖不断，还拉着苏依依一起称赞江棠。
江棠觉得，她的极限差不多到此。
她找了空隙起身：“我还有些事，就先回房间了。”
苏铃当然不会阻止她：“好好好，你陪妈妈坐这么久也累了，顺便会房间休息一下吧。”
苏铃不傻，她当然看得出，江棠是耐着性子在陪她，这让她既感动又开心。
江棠跟柳艾苏依依母女点头示意后离开，径直上去二楼。
她本来想找江希罗，却发现对方不在房间里。
江棠在房间里等了她一会儿，也没等到江希罗回来，直到路过的佣人说看到她在后面花园。
江棠索性直接去找她。
通往花园要经过另外一道门，穿过花影长廊，湿意清新扑面。
雨已经停了，但是花园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有些低洼处积攒起泥水，还没来得及清理，却成为小孩子玩耍的游乐场。
江棠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穿着雨衣的苏凌云大呼小叫地跑过去，脚下重重踩中水坑，飞起泥水刚好溅了路过的苏依依满身。
苏依依被她妈叫过来，要她看着弟弟。
结果她才刚来，就遭受无妄之灾。
她的裙子是欧根纱刺绣，泥点溅上去根本洗不干净，这条裙子也算是彻底毁了。
苏依依蒙头遭祸，当即发出惊呼。
苏凌云一下子愣住。
他也不是有心的，一时变得手足无措，试图用脏兮兮的手去擦苏依依裙摆上的泥点。
不用想，那双手摸上去，肯定是越擦越脏。
“够了！”苏依依难得失态。
一直是完美听话乖乖女形象的苏依依，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苏凌云傻愣愣地仰起小胖脸，笨拙得像只企鹅：“姐姐，对不起。”
苏依依捏紧拳头：“谁要听你说对不起？”
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怒意和厌恶。
苏凌云感受得很明显，套着雨衣的小身板都快缩成一团。
许是因为附近没有旁人。
苏依依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的口子，她生气地指责起苏凌云，恶言恶语道：
“苏凌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这么烦让人讨厌呢？你仗着爸妈宠你很得意是吧？往我裙子上甩泥点很满足是吧？”
“姐姐我不是……”
“别叫我姐姐！我不想有你这种弟弟！”
失控的苏依依，把所有憋在心口的话都宣泄出来。
此时她看着弟弟，却仿佛看到的是从小到大的差别待遇，是父母叫他时的心肝宝贝，对她的吝于称赞，还有各种细小微不足道的事情，积攒堆积，成为压在她心里一座沉甸甸的山。
苏凌云找不到辩解的话，当他听到“不想有这种弟弟”的时候，当即害怕得嚎啕大哭出声。
“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做你的弟弟！你别不要我！”
苏依依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哭花的胖脸：“怎么？想哭大声点让爸妈听见，好让他们来为你主持公道是吗？”
苏凌云迅速捂嘴，眼角带着泪花儿，还在拼命摇头否认。
他委屈地抽噎：“不是的，我不会告诉爸爸妈妈。”
苏依依冷笑，转身就要离开。
却蓦地撞见站在廊檐下的江棠，隔着烟雨色，清清冷冷地看向她。
看得苏依依浑身寒意，惊惧直往毛孔外钻。
苏依依打起精神，在江棠面前故作镇定地扯着嘴角：“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棠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幽深的眼神似是能撕破人类所有的虚伪装扮，一直看到人的心底深处，看到她的所有狼狈与不堪。
苏依依收紧手掌，指甲掐着掌心。
“既然都被你听见了，你要怎么样？告诉我爸妈吗？”
第158章 人生导师
江棠仍然没有回答苏依依的话。
她倚着白墙，视线擦过苏依依肩膀，看到她身后的苏凌云，正在用手胡乱擦去脸上泪水，试图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是他的手上全是泥水，抹两把就全糊在脸上，滑稽又可笑。
偏偏他还要跑到江棠面前，替她姐姐解释，说姐姐没有骂她。
苏依依羞愤地像是被撕掉了外衣。
“够了！你别说了！”
苏凌云当即被吓到噤声。
江棠看看苏凌云哭红的眼睛：“去找阿姨帮你洗洗。”
苏凌云踌躇着不敢走。
江棠添了句：“知道了，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苏凌云松了口气，讨好地回头朝苏依依笑。
等小胖子小跑着离开，苏依依扬起下巴。
“怎么？你想告我状是吗？”
她不再装出完美温婉的模样，身上反而多了真实的烟火气，连秀美的五官都要灵动许多。
江棠一手插兜，懒散看她：“不怕你弟弟告状，怕我告状？”
苏依依抿着唇，一时接不住话。
江棠轻笑：“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告状吧。”
苏依依脱口而出：“不是！”
她的反驳太快太急切，反而变得无力。
江棠懒得跟她争辩，只说了句：“你爸妈的错，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从苏依依一家人进门起，她看起来没说什么，其实无意间的打量，早就窥见他们家庭内里一角。
比如苏智柳艾对儿子明显的偏爱，又比如他们对待女儿像是工具人的态度。
至于苏依依，她一直在忍，在装，把乖巧听话当成伪装，却把所有的愤懑不满藏在心里。
为什么江棠对苏依依从来都很冷淡？
哪怕苏依依主动向她示好，她也无动于衷？
因为江棠见到苏依依第一眼，就看破她的本质，知道她的示好不过是别有目的，自然懒得跟她周旋，远离了事。
江棠的目光太过通透直白，看得苏依依浑身刺扎般难受。
“你懂什么？谁无辜的？他就是既得利益者他怎么会无辜？”
苏依依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家里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在江棠面前，竟然什么都不想藏了，
“他出生以前，爸妈对我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是他的出生改变了这一切！他抢走了我的东西，我骂他两句怎么了？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江棠淡淡道：“你父母的转变，不是因为他出生，而是因为本来就如此，只是以前没有让他们偏爱的机会。”
在残酷至极的末世，她曾亲眼见过父母为了保护宝贝儿子，将女儿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场面。偏偏就在两天前，江棠与他们相遇时，还听那对父母笑着夸赞女儿孝顺，而他们的儿子像是事不关己地躲在角落，享受着父母的嘘寒问暖。
生死考验前的偏爱，更是让人恶心作呕。
这件事的后续是，江棠顺手救下女孩，并丢给她一把匕首。
最后女儿活了下来，父母和儿子全部命丧尸口。
——改变不了人性，改变不了偏爱，改变不了父母……那就改变自己。
握住刀柄，挣脱桎梏，所有灵魂都是天生自由。
不知道这些道理，苏依依能不能想通。
没打算当人生导师的江棠，也无意留下来跟苏依依过多攀谈。
她正打算离开，就听到苏依依近乎哆嗦的声音：
“江棠，你为什么讨厌我？”
江棠脚步顿住。
“不是你因为陆沉讨厌我？”
苏依依不意外，只是苦笑：“原来你那么早就看出来了……是，我讨厌你，因为我喜欢陆沉，而他却只是在关注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特别。”
江棠想了想，彻底转过身来。
她直直看向苏依依：“你真的喜欢陆沉？”
“当然！”苏依依回答得斩钉截铁，仿佛这个答案已经在她脑子里演练过千遍万遍，形成了条件反射。
江棠却拉长声音，挑眉道：“我不这么觉得。”
苏依依悄悄抿住嘴角。
江棠回忆起苏依依的一举一动，直白地戳穿她曾经所有的小心思——
“你找我示好，是想借机靠拢陆沉？在攀岩馆的时候，你也想挑拨我们，让我误以为你们亲密，对吗？”
苏依依咬住唇：“怎么，这些手段在你看来都很拙劣吗？”
江棠也不否认，只是说：“可惜，我跟陆沉没有朋友以外的关系。”
苏依依下意识辩驳：“我说的是他对你特别！所以我嫉妒你！”
“嫉妒的眼神不是你这样的。”江棠隔空指了指苏依依的眼睛，“你找上我的时候，眼里有算计、衡量，唯独没有嫉妒和爱。”
苏依依在对陆沉时，就像是站在天平上。
她必须要用很多手段，加重砝码，才能让陆沉的天平倾向于她。
这种精于打算，可不是女孩儿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感情炽烈而冲动，是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太过理智的感情，不算感情。
苏依依这下彻底沉默。
半晌，她才说：“陆沉是我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她没想到，陆沉完全是个感情绝缘体，她在同学们面前暧昧两人关系，又试图在私底下拉近他们的距离……但是陆沉，能零点一毫米，也不曾触动。
苏依依忽然间觉得，陆沉的眼神，跟江棠很像。
都是理智、冷静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人类的喜怒哀乐与他们都不相通。
这种感觉在陆沉身上还好不明显，但是在江棠身上，却是格外的明晰。
江棠迎着苏依依并不避讳的打量：“陆沉看出来了，所以你无法打动他。”
谁会对算计自己的人动心？
苏依依知道，她也没有多少失落。
“就算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也不会改变对你的想法，我还是讨厌你。”
“哦。”
江棠哪里会在意。
她能站在这里，跟苏依依说这么多都算难得。
江棠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懒得打。
她的身影潇洒又利落，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牵绊住她的脚步。
让定定看着她的苏依依，止不住的欣羡向往。
第159章 苏家过往
苏依依回到客厅的时候，她妈妈柳艾一眼就看到欧根纱裙摆上的泥水。
柳艾脸色难看极了：“怎么这么没用？叫你去看着弟弟也能把裙子弄脏？你实在是太失礼了！”
苏依依难堪地攥着裙摆，还要努力挤出笑：“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小心。”
她知道柳艾生气的真正理由，不是觉得她失礼，而是因为她身上这条Dior的小礼裙价值小五万，是她衣柜里最贵的一批衣服。
这也是父母特意为她准备，出席重要场合才能穿的衣服。
就像礼物的精美包装。
欧根纱的面料全靠熨烫成形，一点儿不能沾水，被泥水弄脏，这条第一次穿的裙子也算是彻底泡汤。
柳艾越想越生气，看苏依依的眼神满是失望与责备。
“怎么了？”
苏铃刚好从后面过来。
柳艾强行挤出笑：“没事，依依胡闹，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苏铃的视线从苏依依裙摆擦过。
她没怎么在意，笑道：“下雨天嘛。正好我刚刚让店长帮依依留了两套衣服，依依去客房换上再走吧。”
苏依依虽然没要，但苏铃还是准备了她的。
本来是等他们离开时，顺便送上的，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苏铃不甚在意的态度，却带给苏依依强烈的温暖，她感激地朝苏铃笑笑，才在佣人的带领下往客房去换衣服。
走的时候，还听到柳艾跟苏铃抱怨：
“依依这孩子就是笨手笨脚的，做什么事情都不成，就要拜托你这个姑姑多照拂照拂她了……”
柳艾的声音渐渐淡弱，苏依依面无表情，装都懒得装。
没多久，苏智从书房出来，不知道得了江成哲什么许诺，看上去格外兴高采烈。
一家人留下来用过午饭后，方才离开。
离去的车上，只有一家四口，柳艾也需不着遮掩，自然跟丈夫说起了苏依依把裙子弄脏的事情，语气抱怨：
“这么贵的裙子，去趟花园都能弄脏，你女儿也真够没用的。”
苏依依已经不想解释，无声地看着车窗外的流泉山雨景。
苏智心情正好，语气颇为轻松说说：“裙子嘛，弄脏就弄脏了，多大点事。”
柳艾不满竖起眉毛：“说得轻巧？这条裙子可足足五万！弄脏了根本不能洗！”
苏智皱眉，从后视镜看女儿：“苏依依，下次小心点。”
苏依依头也不转：“嗯。”
柳艾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态度？爸爸妈妈跟你说话呢！”
没等苏依依开口，苏凌云先怯怯地出声：“妈妈，其实姐姐的裙子是我弄脏的，是我在花园里踩水玩儿，不小心溅到姐姐身上……”
柳艾生气生到一半儿，怒火忽的无影无踪。
她没好气地笑骂：“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说是骂，其实笑意居多，跟对苏依依的严厉截然不同。
连苏智的态度也有转变：“下次别这样了知道吗？姐姐的裙子很贵的。”
苏凌云耷拉着脑袋：“我知道错了。”
苏智反过来安慰他：“好了，待会儿爸爸请你吃冰激凌怎么样？”
苏凌云心思单纯，很快高兴起来。
牵扯到儿子之后，柳艾也没再扯着裙子的事不放，而是感叹起今天在流泉山江宅的见闻来：
“江家可真够有钱的，你妹妹苏铃，就一个小时不到，刷掉至少三百万买衣服。还送了我们几套CHANEL，算起来估计得超过二十万！二十万，对她来说就跟几张纸似的，随随便便就送人了。”
苏铃在轻描淡写里透出的奢华，实在是让柳艾印象深刻。
苏智哼了声，嘲笑妻子的目光短浅：“三百万算什么？你知道江家在国外的根基有多深吗？就连在国内，财产也多到惊人，流泉山这套房产价值至少三亿往上。听说他们之前回来，住的是在故宫边儿上的四合院，是座前朝的王府，光地皮就超过五亿，那还是十年前的价格。”
柳艾被震得说不出话。
苏智继续说：“这还只是江家，我那堂妹苏铃那支，早年迁到国外，也发展得很好。赵铭知道吗？鼎鼎大名的世界级建筑师，就是苏铃的亲舅舅！他们家可不像我们家在走下坡路，如今势头正旺。不然来之前我怎么会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要跟她打好关系呢？”
柳艾又是心急又是懊恼：“那以前怎么不多走动走动？毕竟是你的亲堂妹，搭上这层关系，我们还用担心几千万项目资金吗？”
苏智脸阴了阴：“你以为我们家不想？苏铃她爷爷当年离开华国，是跟我爷爷闹翻了才走的，走的时候身无分文，还跟家里断绝关系。谁想到他后来竟然闯出另一片天！”
“苏铃爷爷跟你爷爷不是亲兄弟？”
“嗯，是亲兄弟，我爷爷排行最小，在家比较得我曾祖父宠爱。”
苏智话没说全，是顾念到身后一双儿女。
但柳艾差不多猜出来，亲兄弟闹翻多半是因为父母偏心和财产分割。
当年的事实，其实比柳艾想的还要难看。
当年苏铃爷爷是家中长子，从小不得父母喜爱，本想靠自己打拼，结果父母拿着他的成果转手赠给弟弟，而弟弟不以为耻，反倒踩着他，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诸如此类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后来苏铃爷爷不堪压榨，也看出父母对弟弟远胜过他，干脆攒足路费，飘洋越海去向另一片国度，远离无脑的父母亲人。
直到晚年，怀念家乡，想要落叶归根，才回到华国寻找亲人。
也是那时，没落的苏家才知道，当年出走的长子不仅没死在路上，反而成长到令他们仰望的高度。
苏家态度骤然转变，苏铃爷爷却没被轻易迷惑，甚至跟自家后人说起过当年恩怨，让他们擦亮眼睛。
如此一来，他的儿女孙辈包括苏铃在内，自然对苏家亲近不起来。
所以苏智才需要费尽心思地拉近跟苏铃关系。
苏智叹气道：“我曾祖父也是糊涂啊，做父母的怎么能偏心呢？”
柳艾附和：“对啊，一碗水应该端平才对。”
后座的苏依依，笑得讽刺。
第160章 小可怜
送走苏智一家，苏铃明显如释重负。
“可算走了。”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妥，悄悄去看江棠。
江棠正在低头翻书，注意力貌似不在苏铃身上，无暇注意到她说了些什么。
苏铃这才安心，好在高贵妈妈形象没有破裂。
但她却没有看到，江棠眼尾浅淡的笑意，若隐若现。
眼看着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江棠隔窗看到天光因乌云而阴沉，决定早点回家。
听到她的话，苏铃有些懵：“回家？回哪个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江棠没接话，暗里却有些头疼。
问题果然来了。
江希罗刚好走过来，听到母女俩的对话。
她刚刚在看学生发来的论文，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严谨，很符合她帝京大学教授的身份。
江希罗抬手推推镜腿：“小棠现在住在公司租的房子里。”
“租房？”
苏铃明显愣住。
她的世界，完全与租房二字绝缘，自小就是喜欢的地方就买下来的道理。
一时之间，她竟然无法想象小女儿住在逼仄狭窄的出租房里的生活，心脏顿时如拉扯撕裂般疼痛。
苏铃突然抓紧江棠的手，恳切地直视她的眼睛：“现在爸爸妈妈都回国了，以后也会在流泉山长住，小棠可以一起住在这里啊。”
没等江棠接话，她继续迫切道：“就算是小棠要拍戏，也可以让司机送你，每天还有妈妈帮你准备早餐，这样多好呀。”
江棠回握着苏铃的手，用手掌的温度传递给她安心。
但她却没有同意苏铃的提议，而是说：“租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况且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苏铃才不信，她觉得这都是江棠在安抚她。
而且，她不仅是担心江棠的居住环境，也是希望能有更多时间跟小女儿相处，修复他们支离破碎的关系。
“真的不能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吗？妈妈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晚上可以回来。”
收起锋芒的江棠，目光内敛而包容，却又充满无声的坚定，教人无法轻易撼动她的决定。
她还是拒绝。
“抱歉，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江棠对父母的态度尚且复杂不明晰，她需要时间整理，也需要保持距离。
只是苏铃很难理解。
很快，江成哲也闻讯赶来，坐在沙发一角。
他沉吟道：“小棠觉得家里住得不习惯吗？”
相比起苏铃的感性，江成哲看问题要理智很多。
他一眼就看穿江棠的核心问题。
也是，都独居了两年，哪里还想跟父母住在一起？
何况江棠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该有她自己的生活。
“好吧。”江成哲无奈答应。
苏铃并不想同意，奈何丈夫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把话咽下去。
江成哲问江棠：“现在住在哪个小区？”
江棠说出高越为她租的小区名字，其实这里也是一处中高档小区，租金不菲，但是显然距离江家的房产相差甚远。
江成哲也完全没听过楼盘的名字，正想打电话问秘书。
还是江希罗突然提议：“既然好奇环境，就顺路过去看看吧。”
这一次，江棠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江家三口齐齐上阵。
司机开车，江成哲副驾驶，母女三人在后座。
身后还跟了一辆载着保镖和助理的商务车。
阵仗颇大。
为了不惹人眼，江成哲特意吩咐司机开的比较低调的宾利。
低调只是相对流泉山江宅的车库而言，事实这辆车价格也在五百万往上，驶入江棠住的小区时，很难让人忽略。
江棠下车时，熟练掏出帽子跟口罩，已经逐渐具备知名人士的自觉。
而苏铃紧跟着她下车，指挥着助理和保镖们，提着大包小包鱼贯而入楼道，架势浩浩荡荡，让还算宽敞的电梯，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电梯上十九楼，往右尽头就是江棠的房子。
密码是指纹锁，江棠拉门进屋，看看零星两三双拖鞋，又看看挤满门口的人。
江成哲最先注意到细节：“我们光脚进屋吧。”
苏铃跟江希罗都没什么意见，反倒是江棠，干脆让他们穿直接鞋进去。
江棠坚持之下，最后所有人是穿鞋进的江棠公寓。
这套房子三室两厅，也有一百平左右，一个人居住面积绝对不算小，但是现在屋里多了十来号人，立马就显得房间逼仄拥挤，就如同苏铃想象的那样。
苏铃按着眼角，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当初江棠坚持离家追求梦想，与她吵得翻天动地时，她也曾想过要让小女儿吃吃苦头，明白人间疾苦。
但是真的看到这样画面，苏铃却受不住，再次后悔当初的一念之差。
江成哲也眉头紧皱，什么话没说，却摆明了对居住环境不满意。
唯独江希罗，笑吟吟地参观起来。
江希罗没她爸妈那么挑剔，大概也是科研人员的通病。
他们小组的人忙起来，直接垫衣服打地铺的都有，她身上千金小姐的性子早就磨得半点不剩。
对居住环境的要求也就是两个字，干净。
江棠的家完全符合她的标准。
所以江希罗满意地点头：“房间很整洁，看来你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江棠跟江希罗想法差不多，甚至于她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只有一个，能住人。
可苏铃不这么想。
“这房子还没有你的卧室大，怎么能住？”
按密码进门的严佩琪，刚好听到这句话。
严佩琪：喵喵喵？她听错了吗？
提着两袋超市食物的严佩琪，猛地看见一屋子黑衣壮汉，吓得紧紧贴在门上，竭尽全力才控制自己没有夺门逃走。
“你们是谁！”严佩琪色厉内荏地喝道，脑中闪过无数猜测。
“严佩琪？”
听到熟悉的声音，严佩琪越过重重人影，看到站在最里的江棠，喜出望外如同看到了亲人。
“棠姐！你没事吧！”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以为这群黑衣大汉来者不善。
然后，她听见江棠解释“是我的助理”。
大汉们齐齐退开，为她让出一条开阔大道。
第161章 搬家
严佩琪懵了。
有种误入豪门片场的错觉。
她战战兢兢地穿过一群健硕大汉，手里还提着超市袋子。
她发现江棠身边还站着三位明显衣着气度不凡的人，便谨慎着语气：“棠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以为江棠要夜里才回来，所以特意赶在下午忙完后，去超市帮江棠采购填补空冰箱的食材，哪想回来却碰上这大场面。
江棠随意解释道：“这是我家人，父母和姐姐。”
严佩琪很快对号入座。
她发自内心地惊讶：“你爸爸妈妈这么年轻吗？”
本来心情不太好的苏铃，都被严佩琪逗笑了。
世界上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
“你是小棠的助理严佩琪？你好，我是她妈妈，我姓苏。”苏铃主动朝严佩琪伸出手，态度亲和温煦，半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严佩琪傻愣愣地伸手过去晃晃。
紧接着江成哲跟江希罗也接连介绍了自己。
这是严佩琪第一次见到江棠的家人，事实出乎她的意料。
其实严佩琪以前猜想过江棠的家庭亲人。
十六岁就出来当选秀偶像的棠姐，平日基本没见过跟家里人联系，私底下也从来没有提过。
严佩琪自然以为，是关系不好，或者早就不在之类的。
这也让严佩琪更加佩服江棠。
谁想到事实跟她猜的完全相反！
棠姐居然是真的豪门小公主，想当初那些黑子营销号竟然还跳出来嘲讽棠姐吹嘘家世？！
严佩琪真想让那些憨批睁大狗眼看看清楚。
江棠瞥见严佩琪变幻来去的脸色。
“袋子不重吗？”
“啊？哦……哦！”
严佩琪赶紧先去把超市袋子放进厨房，回头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棠姐的妈妈在问她关于棠姐的生活，比如平时吃什么啊，谁做饭啊，几点回来啊。
棠姐妈妈问得很细，严佩琪想着是母亲关心女儿，也就事无巨细地回答。
江棠无奈而笑。
苏铃好不容易问完，侧面听到助理描述江棠生活，那简直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连江成哲也眉心紧皱地说：“小棠，如果不想跟爸妈住在流泉山的话，搬家可以吗？我让秘书把信息给你整理过来，你喜欢哪儿就选哪儿。”
苏铃也赞同点头：“对，就算你想独立生活，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严佩琪满头问号。
住在这里叫……辛苦？
这里可是她梦寐以求的独居住宅啊！
江棠轻轻叹气。
“好吧。”
她总算松口。
毕竟按江棠预估，要是她不答应，这对操心她生活的爸妈，可能会天天上门来。
江希罗难掩笑意，与无奈的江棠对视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慰。
而江成哲苏铃格外的兴高采烈。
江成哲立刻转身去吩咐助理。
苏铃也眉开眼笑地指挥其他人收拾屋子。
也就半个小时，做事雷厉风行的江成哲，就让助理送来精心装订的厚厚册子，里面是所有江家在帝京的房产，每套房产都附有照片和大致介绍，详细得宛若售楼广告。
江棠简单翻了两下，册子里有四合院、别墅、大平层各种类型。
江成哲还说，要是都不喜欢，就买套她喜欢的，大气得很。
不过江棠要求不高，挑来挑去，最后选中那套相对不算夸张的大平层。
这已经是所有房产里面积最小的，地处繁华，交通便利，将近五百平，搭配花园、空中游泳池等。
江棠主要是看中它的位置，离学校和机场都很近，方便她出入。
而其他的别墅，大多位置偏僻，面积又过大，实在不适合她。
“就这套吗？会不会小了点？同小区有套顶层复式的，九百多平……好吧好吧，爸爸知道了，你喜欢就好。”
江成哲放弃劝说，反正江棠愿意搬家就好。
江棠环顾一周才住了没两个月的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
父母恨不得她连夜就搬去新家，经过江棠坚持，才不得不放弃。
苏铃听说江棠这几天因为拍戏会很忙，就主动说搬家的事情交给她，一定三天之内就帮她入住新家。
要不是新房那边还需要整理打扫，苏铃估计一天就行。
江棠：……倒也不用如此着急。
但是看着苏铃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和急不可耐，她实在是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沉默地任她去。
三天后。
高越难得来片场探望江棠，一边以制片人身份了解片场进度，一边跟江棠聊聊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高越故意挑的时间较晚，坐着江棠的保姆车一起出的片场，准备先送江棠回家。
高越说了一路，基本都是在以经纪人的身份，分析和建议接下来适合江棠的路线规划。
高越知道，江棠不喜欢旁人越过她做决定，所以她说得很细，全程是询问商量的语气，完全没有糊弄过去的意思。
江棠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疑虑。
高越不厌其烦，一一为她解答。
“多亏之前在新艺，没有太过于损伤你的商业价值，接下来我们的发展会顺利很多。既然决定走高端路线，那有些品牌的代言就不能接。我建议，抓紧CHANEL的机会，如果能以品牌挚友起步是最好的。看得出来，CHANEL很欣赏你。”
高越感慨，可惜上次见过的大摄影师没有下文，不然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桥梁。
她正想着，无疑瞥向窗外，就见保姆车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
“你……要来拜访朋友？”
“嗯？我没告诉你吗？”
“什么？”
“我搬家了。”
“！！！”
很不幸的是，作为江棠的经纪人，高越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搬家的。
连严佩琪和司机都清楚江棠搬家的事情，她却不知道！
高越感觉自己的经纪人地位岌岌可危。
不过这里，不是九里堂吗？
号称帝京最贵的公寓，地处繁华，旁有公园，近观夜景，远眺故宫。
江棠怎么会突然搬到这里来？
高越快要把疑惑写在脸上，江棠见状，主动解释是因为她父母。
高越：破案了，她就知道。
第162章 新家
江棠的保姆车已经在她入住前录入九里堂的安防系统，扫描到车牌后，系统自动将保姆车引流到业主专属的停车库。
江棠住的是高层，一层两户，相较于低层，高层的大户型配备有单独车库，走的是专属电梯厅。
江棠也是第一次来，对环境不算熟悉。
反而是严佩琪，全程都显得驾轻熟路，因为江棠没空，这几天都是她陪着苏铃帮忙打理江棠新家。
在严佩琪的指挥下，保姆车在车库里停定。
江棠下车，看到车库有一辆很拉风扎眼的红色阿斯顿马丁跑车。
她随口问起：“这是谁的车？”
严佩琪：“当然是棠姐你的啊？”
“……”江棠无奈，“我怎么不知道？”
“苏阿姨送过来的，说是摆着好看。”严佩琪憋笑道。
江棠表示无法理解。
但既然苏铃高兴，就随她去了。
乘坐电梯抵达江棠家所在的楼层，门自动展开后，是将社交区和生活区分割开的十字玄关。
玄关宽十米，灯火透彻，雪白墙壁上各类艺术画作依列排开，画作囊括东西方，风格不一又巧妙融合在一起，无处不彰显着选画人的品味及涵养，俨然空中画廊。
江棠脚步一顿，看着墙上装裱精致的画作。
她知道，这又是苏女士的手笔。
果然，严佩琪小声解释：“苏阿姨说墙壁太空了，挂这些正好看。”
好一个墙壁太空。
理由完美。
江棠找不到反驳的据点，只能沉默地迈入屋内。
庆幸的是，家里的装修风格并不浮夸奢侈，而是追求极简的东方禅意留白风格，所有的储藏空间尽量隐藏，目光能看到的地方全是素净、整齐。
很符合江棠的口味。
她稍稍松气，却不知身边的高越，已经越发明显的惊讶。
这套房子，面积虽然不算最大，但绝不负豪宅之名。
天然舒适的白色橡木地板，低调内敛的青铜金属，清爽白色与沉闷灰色错落有致，细节处点缀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大理石石材，墙角栽种着枯竹，铺着白石。
最妙的是，客厅外拉长的私人露台竟然是拱形顶设计，玻璃栏杆，青砖堆砌，墙上绿意爬山虎攀爬而上，地砖缝隙里还长着厚厚青苔，古意山水，盎趣十足。
整套房子拥有二百七十度的绝佳天幕景观，与露台相接的就是九米宽的天际私人无边星空泳池，夜里在泳池里就能眺望帝京半城夜景。
另外，更别说屋里那些看起来低调不起眼，其实全部出自顶级品牌的家具。
高越早就有猜测。
从之前神秘投资人姓江的事情，她就隐隐约约感觉，江棠可能家世背景不简单。
但是，当时她除了感慨，江棠入圈后竟然完全没有表露、就连那些神通广大的狗仔也没能扒出她的身份以外，主要是欣喜、正面向的情绪。
毕竟娱乐圈水深复杂，江棠背景强势些，对她本人的发展也有帮助。
现在江棠搬进九里堂，佐证了她的猜测。
一路进入九里堂，亲眼见识到江棠的豪宅，她的安心开始晃动。
特别是当她认出玄关画廊上有幅价值千万的莫奈真迹。
高越心里，一股强烈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你是真心想当明星吗？”
她没头没脑来的问题，把正专心参观新家的江棠给问住了。
江棠的眼里极快浮掠过烟岚，那是她的迷惘。
烟岚很快淡去。
江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为什么这样问？”
高越实诚地望着她，没有隐瞒真正的想法。
她说：“我低估了你的身家，担心你只是想暂时进圈玩票。”
高越是以经纪人身份，奔着把江棠打造成世界巨星的方向去的。
她对江棠有很多期愿，也在她身上寄托了对职业的所有梦想和热情，希望最后能和江棠一起走上巅峰。
所以她怕。
怕到头来，因为江棠的兴趣，所有的伟大野望都变成空。
江棠玩得起，可以随意转身，她却玩不起，她早就在这条路上孤注一掷。
高越的坦然，让江棠笑了。
“那你可以放心。”
江棠一手插在外套兜里，站在全景露台上，从高处眺望帝京风景，脚下的霓虹灯火，仿佛是倒映的星河苍穹。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走到这条路的最高处，去看看星光之上的风景。”
“答应……谁？”
“我自己。”
高越能感受到，江棠这话是发自肺腑。
她看到江棠眼如火炬炽烈灼灼，跟着轻松笑起来。
“那我可就放心了。”高越随之话锋一转，“既然这样，接下来，就让我们谈谈工作的事吧。”
高越还是高越，做事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进入工作状态后，连江棠也主动收起懒散，和她认真讨论起接下来的职业规划。
会议进行至深夜，江棠干脆留高越和严佩琪在客房里睡下。
直至第二日，江棠回到片场。
高越也以她经纪人的身份，开始奔走。
*
月末，在片场拍戏的江棠，接到西泽尔的电话。
他用一种非常惋惜不舍的语气告诉她，他要暂时离开华国。
这道别，来得有些突然。
前两天江棠还在剧组收到来自西泽尔的餐车，五星级酒店大厨亲自下场，为整个剧组提供了一顿珍馐美味，至今仍被剧组成员谈论不休。
当时西泽尔乔装打扮来看她，可完全没有提过要回米国的事。
“是那部流浪杀手的电影吗？”
因着两人都是演员同行，闲来时，不免会谈论起演戏问题。
以西泽尔的水平，给过江棠很多高屋建瓴的意见，所以江棠听说他新电影开拍，自然顺道祝贺他一路顺风。
西泽尔听上去却不怎么高兴。
“我走了你就不会伤心吗？”
江棠下意识将“不会”给咽回去。
“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听着西泽尔的嚷嚷，江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的确，这段时间西泽尔逮着空就要跟江棠聊天，不能见面，就在手机上聊。
为此西泽尔已经学会熟练运用微信等华国软件，还悄悄在微博注册了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