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江棠是个好演员
蔡周在六班赖到上课，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等她走掉，萧渔磨磨蹭蹭半天，才摸出手机，切到小号，找到江棠和她工作室的微博，加入关注。
又顺手把那几张美图存进手机，放进比较隐蔽的相册里。
她可不是想爬墙！
她只是想关心同班同学的动向！
而在她隔壁。
仿佛在闷头睡觉的裴纪，也无声无息打开手机。
于是江棠跟工作室庞大的关注列表里，又多了一个账号。
*
帝京的某所中学。
占据校园一角搭起的《草莓糖》片场，毫无疑问吸引了全校师生的注意。
哪怕校长从几天前的例会就开始反复强调，让同学们不要擅自打扰剧组拍摄，影响自身学习。
但是学生们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双脚总是不由自主地往片场方向走。
哪怕片场附近用栏杆挡住，也无法完全挡住他们探究的小眼神儿。
就连老师们也是如此。
校长无奈，只得催促导演余宇，让她尽快拍完了事。
要不是余宇是他以前学生，拍戏又有利于学校宣传，校长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余宇当然应了，为了不让老师为难，他特意把校园部分的戏份集中起来先拍摄，拍摄计划也是排得密密麻麻，希望能够尽早完成校园部分。
开拍第一天的第一场戏，就是校园戏份。
江棠跟时白早早抵达片场开始准备。
为了方便，两人都各自备有房车，化妆、换衣、休息、吃饭全都可以在房车上完成，很是方便。
时白是顶流，房车待遇当之无愧。
江棠却还差份火候。
多亏极光娱乐只有她这么一个艺人，唯一的顶梁柱，当然得待遇好些。
当然高越还有没说出口的部分理由，是背后那位大金主，借秘书之口点名要让她照顾江棠，还说所有待遇按照一线艺人走。
那位大金主姓江，江棠也姓江。
高越隐约有些猜测，只是碍于大金主的隐瞒要求没有点明罢了。
江棠对外物看得很淡，也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份独有待遇。
她早早坐着房车抵达片场后，换上剧组提供的校服——
校服为了符合女主角林微大大咧咧的性格，故意在衣服上留下圆珠笔墨点之类的痕迹。
校服胸口还有林微无聊时画的皮卡丘，与她房间里床头墙壁的皮卡丘贴纸相互呼应。
另外，林微整天打架惹事，校服是裙子很不不方便。
于是服装师便为她设计成裙子下再穿一条运动裤，裤腿一高一低，高的也只露出半截小腿，正好遮住她过分漂亮惹眼的大长腿。
至于妆容。
余导要求，所有演员最多只能上一层粉底遮住瑕疵，多的眼线口红想都不要想。
他想追求自然光线下最原始纯真的皮肤质感，而不是现在电视剧里烂大街的美颜磨皮和失真滤镜。
多亏他的男女主角皮肤状态都很好，时白不用说，正值颜值巅峰的小鲜肉。
尤其是江棠，本来就生得冷白皮，皮肤细腻天生底子好。
再加上江棠喜欢运动，经常出汗后皮肤更是好到连毛孔都看不见。
化妆师找了半天，没发现瑕疵，干脆提议让江棠粉底也不上，上了反而不如她本身的皮肤自然。
最后出来的效果，果然不错。
开拍之前余导盯着江棠看了一会儿，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是我想要的林微……但是吧，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江棠摸了摸头发，忽然问：“余导，是头发吗？”
余宇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哎呀，对对对，就是头发！头发！”
江棠的头发太漂亮，养得又顺又黑，披散在肩跟黑色缎子似的。
阳光折射下，还隐隐透着珍珠般的光。
可林微家里穷，父母对她又严苛，动辄打骂，连饭菜都舍不得让她吃饱，理由是女孩子胃小。
常年的营养不良，怎么养出一头漂亮头发？
在导演余宇和江棠以及造型指导的商量下，他们决定调染发膏，把江棠的头发染出黑中掺黄的营养不良的感觉。
又特意用磨砂纸，把发梢磨得稍稍分叉。
高越看得心疼，好几次都差点出言阻止。
倒是江棠觉得无所谓，只要效果好，怎么糟蹋头发都可以。
她坦然随意的态度，反倒让余宇觉得不好意思。
“染发膏是一次性的，洗掉就行，倒是分叉的发梢，就只有修剪了。”
“没问题。”
余宇看她半点犹豫都没有，更是愧疚。
他拍着胸脯跟江棠保证：
“放心！后面不是有男主角给林微经常带早饭的情节吗？到时候你的头发就可以慢慢‘养’回来了！”
“好。”
江棠是真的对头发无所谓。
很久之前，她都是顶着短发，因为长发不方便，也不好打理。
但是落在余宇导演眼里，这些都是江棠敬业的证明——
“小棠是个好演员啊。”
电视剧总算是顺利开拍。
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拍摄都不是按照剧本时间线来的。
太费钱。
所以《草莓糖》的第一场戏，时间线在男女主角已经认识的时候，是余宇导演挑的一场难度比较小的戏。
这是希冀戏份能有个顺利开头。
果然，第一场戏轻松过去，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江棠跟时白都发挥得不错，基本是两三条就过。
几场男女主角的戏份过去后，是配角的戏份，江棠跟时白可以趁机休息。
两人坐在树荫下，不约而同地打开剧本。
两人离得近，剧本的模样一眼就能看见。
江棠低头看见时白那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剧本。
时白也侧头看见江棠干干净净只是偶尔留下两三字的剧本。
简直就是鲜明对比。
时白当然知道，江棠不是不认真。
相反，她是游刃有余，剧本都在脑子里，所以才不用笔记。
不像他，必须要花大功夫各种揣摩写人物小传，才能演出想要的感觉。
就像是辛苦听课熬夜做题也只能考八十分的普通学生，和一点即通随便就考一百分的优秀学生。
刻苦流跟天赋流的区别。
第134章 雪中送炭
江棠率先开口称赞他：“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
“毕竟不能拖后腿。”时白说着又有些气馁，“但我感觉还是缺点火候，前面轻松的还好，到后面比较沉重的戏份，我有些把握不住。”
《草莓糖》不是普通的校园小甜剧。
前面是男女主角的相遇、相识。
到后来，两人走向互相救赎，就要刻画两人家庭背景，涉及到这部剧关于原生家庭、父母教育、孩子与父母关系等沉重问题的探讨。
女主角林微，父母重男轻女，碍于计划生育没能留住二胎，流产后得知是个成型的男婴，就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大女儿的身上。
林微家里穷，父母还各种苛待，在他们看来，孩子只是他们的财产，可以任意打骂的东西，就算打死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愚昧、无知，便是林家父母的形象。
男主角沈陆，在外人看来，是绝对的人生赢家。
家境优越，长相出众，成绩优秀，闪闪发光的履历可以挂满一面墙，是全校追捧的男神人物。
但是在他光鲜亮丽的外壳下面，是腐朽不堪的畸形家庭，优秀的精英父母看似相敬如宾，其实早就貌合神离，在外都是各过各的。
儿子沈陆在他们眼中，是炫耀的工具，是他们优秀基因的证明，是可以让他们人生更上一层的踏脚石，唯独不是需要关心爱护的孩子。
冷漠、控制、自以为是，便是沈家父母的形象。
这部戏是以轻松甜蜜开场，后面戏份会逐渐步入沉重、深思。
林微跟沈陆各自有一场对父母爆发反抗的戏份，是他们转变的开始，也是他们成长的标志。
可以说，那几场重头戏是整部剧的精髓，是内涵的升华。
时白将它们反复看过十几遍，爱不释手，觉得台词写得太好了，精辟又准确地戳人心窝子。
但是，重头戏相对的，是需要演员贡献出绝对优秀的表演。
蹩脚的演技，只会害得这几场重头戏变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时白担心他做不到最好。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接这部剧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水平，配不上这么好的剧本，反而会拖累了棠姐。
看着时白脸上遮掩不住的担忧，江棠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时白也没强求。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事。
*
第一天的戏份结束，时白基本没遇到问题。
他在开拍前花费的苦功夫，加上他与沈陆这个角色的本色契合度，让他发挥得不错，虽然比不上江棠频频受到导演的赞美，但也得了点头认可。
时白铆足劲，想要拿出更好的表演。
熬夜钻研剧本，又对着镜子反复练习。
时白折腾得几乎整夜没睡，第二天来到片场时，看上去有些精神萎靡。
余宇知道他努力，见他这样子还批评了几句，让他不要因小失大。
时白点头，有些愧疚。
好在接下来的戏份没出什么问题。
一场戏拍完，时白发现江棠突然不见了。
他环顾一周，都没能发现江棠的身影。
时白以为江棠是回房车去了，没怎么在意，回到树荫下继续看剧本。
没过多久，他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时白茫然抬起头，迎着略略刺眼的光，看着江棠跟一位年长的女士并肩走来。
那位女士气质儒雅温和，有种说不出的书卷气，还隐约有些眼熟。
时白刚开始没认出来。
直到旁人低呼：“那不是何遇教授吗？”
他才恍然想起，匆匆起身。
江棠带着何遇教授，直接走到时白面前。
“老师，他就是时白。”
何遇教授笑着向他看来，主动伸手：“你好。”
“何教授！您好！”时白有些昏了头，差点忘记伸手回握。
见惯了大场面的顶流时白，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其实何遇教授的名字，现在很少有年轻人知道。
所以看时白这么热情，何遇教授有心打趣道：
“你认识我啊？”
一般来说会有些尴尬。
万一说久仰大名，最后连对方有过什么成绩都不知道的话，怕是巴结不成反而得罪人。
谁知时白竟然真的知道何遇教授，还颇为了解。
“我爸爸是您的影迷，他年轻时候最爱您的戏，我也跟着看过很多次。”
何遇教授是话剧出身，后来演过电影，留下令人津津乐道的经典角色，一直令人称道。
可惜她在事业巅峰时期，选择急流勇退，回去帝京电影学院当了表演系的教授，让很多影迷都唏嘘惋惜，认为影视界痛失一位表演大才。
没想到何教授进了京电，反而教出更多优秀的学生，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还在其他幕后工作，做出许多不容忽视的成就，让人再说不出惋惜的话，只能感叹金子到什么地方都能发光。
听时白说得头头是道，何遇教授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她干脆道明来意：“小棠是我的学生，她说想要拜托我，帮她的朋友做演技指导。正好我今天有空，就过来一趟看看。”
时白先是一愣。
然后，说不出的感动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有瞬间的呼吸困难。
“棠姐……”
时白是真没想到，他的随口抱怨，会被江棠听进心里。
还特意请来德高望重的何遇教授，来给他做演技指导。
时白抿着唇，感谢的话怎么斟酌都不够。
生怕说得轻漫，反而怠慢江棠的好意。
何遇教授捕捉到关键字眼，不禁挑眉惊讶：“棠姐？小棠现在都有资格被人叫姐了？”
江棠还没接话。
时白先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不是，是我们拍综艺的时候，棠姐……江棠她特别厉害，我们真心佩服，才开玩笑叫她姐的！”
他生怕何遇教授误会江棠品性。
毕竟在娱乐圈，辈分很重要，老一辈人尤其重视。
他焦灼的模样，把何遇教授逗笑了。
江棠也跟着轻笑出声。
时白不解地挠挠头，但是看两人都是神情轻松，如释重负后跟着笑起来。
第135章 初恋萌动
何遇教授对时白第一印象还不错。
以前，她也曾听说过时白的名字。
绝对不是什么友好正面的说辞。
何遇教授有位老朋友，是成名多年的影评人，也是帝京电影大学电影理论的教授，对这些年影视圈不进反退的发展很是不满。
那位老教授为人清高，看问题也有些偏激，厌恶所有商业的东西，觉得金钱是污浊不堪的，只会玷污电影这门艺术。
他尤其不耻现在这种流量时代，把粉丝经济当作一切，把没有演技的小花小鲜肉捧到主角的位置，侵占真正好演员的位置，劣币驱逐良币，还大批大批收割票房，引得资本更是蜂拥而至，搅得影视圈如一滩浑水。
时白就被他列在厌恶名单前排，宛如被钉在耻辱柱，曾多次在朋友场合批判。
他骂时白时，有人附和，有人不屑，也有人理性看待。
何遇教授属于第三种。
她比那位老友跟商业影视圈接触得更多，知道有些时候，那些所谓的小花小鲜肉只是被资本竖起来的招牌，是金钱打造的商业产品。
他们站在规则里，还没有资格打破规则的时候，就只能顺从规则。
像时白，也只是身不由己。
所以何遇教授对时白没有天然恶感。
今天，经过江棠跟时白接触，何遇教授也觉得时白是个好孩子。
尽管天赋不比江棠这种老天爷喂饭吃的灵气通透，但也是个勤奋向学的好苗子。
所以面对时白的问题，她也不吝赐教。
顺便帮着时白把男主角沈陆整个人物都梳理一通，令时白许多没理解的关键点都豁然开朗。
他们在这边做演技指导，难免耽搁了一些拍戏的时间。
余宇却一点儿都没不介意，还走过来主动让他们先说着，他让统筹把其他配角戏份提前来先拍。
顿时就给时白腾出两个小时时间。
等两个小时过去，时白重振旗鼓上场。
这一场是时白跟配角的对手戏，时白拍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先前的时白有些用力过猛，很想“演”出沈陆的感觉。
那他现在就是圆融自如，颇有几分江棠游刃有余的姿态。
连余宇都忍不住夸赞。
他不禁开始想，何遇教授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两个小时时间就能让时白脱胎换骨？
江棠跟何遇教授就坐在树荫下看着。
何遇教授笑着跟江棠说：“我也没有神到两个小时就能打通他的任督二脉，他本身底子在那儿。小白就是缺乏自信，演起戏来畏手畏脚。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是剧中的沈陆，又怎么让别人相信？”
江棠其实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请来了何遇教授。
“还是多亏教授这颗定心丸。”
何遇教授笑弯了眼。
对她说好话的人很多，但还是江棠的，她听得最高兴。
“你的戏是第几场？正好我在这儿，看看你亲身上阵的效果怎么样。”
“下一场就是。”
下一场就是时白跟江棠的对手戏。
场景在校园西南角。
这所百年老校的西南角是一片茂密繁盛的银杏树林。
正值十月底，这片银杏树林被秋意染成灿金，地上也铺满金色树叶，远远望去恍若画卷里除了浓重金色便再容不下其他颜色，灿烂到耀眼，又震撼到无言。
——当然，这场景是经过剧组特意布置过的。
在节目组跟校方沟通后，这里落下的树叶已经有几天没有打扫，积攒下来成堆积成金色地毯。
就这样余宇还觉得不够，让人从别的地方拉来一车金色银杏树叶，把光秃秃的草坪也全给铺上，保证不留半点缝隙。
然后才有这惊艳如画卷的场景。
在《草莓糖》的剧情里，女主角林微救了男主角沈陆之后，沈陆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林微，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林微从倒数第一的位置拯救出来。
林微当然不肯。
她成天过得逍遥自在，父母也不管她，默认她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
她早就放弃学业好久，哪里还有认真读书的心思？
沈陆看着高冷不近人情，实际上莫名的倔强。
林微不答应，他就天天上林微班级门口堵着。
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抿着唇看她。
闹得学校里传起两人的流言蜚语，连老师都来找林微谈话，让她自己玩儿可以，别影响到沈陆。
这反倒激起林微的叛逆心理，她开玩笑似的答应沈陆的补课，然后就开始她被作业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漫漫长路。
在银杏树林拍的这场戏，就是林微为了逃避补习题海，悄悄逃课到银杏树林里的长椅上睡觉。
结果沈陆像是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仪，一下课就准确摸到这里。
看着瘫在长椅上呼呼大睡的林微，沈陆莫名地不想叫醒她，而是抱着课本在她身边坐下来。
金色的静谧时光在两人身边流淌而过，喧闹仿佛离他们很远很远。
翩然落下的银杏树叶，为他们隔开神秘寂静的小天地。
沈陆怔怔看着林微的睡颜，感觉到时间脚步的放慢。
他屏住呼吸，少年心中的藤蔓正在疯狂生长。
那是初恋在萌芽。
此时，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摇摇晃晃飘落，眼看就要落在林微的脸上。
沈陆动作更快，两指捏住银杏树叶。
树叶下，林微的双眼突然睁开。
“你不会暗恋我吧？”
沈陆紧张到咳嗽起来：“你梦没醒呢？”
林微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伸长腿，舒展身体。
沈陆被她逗得偷偷笑起来，眼底波光粼粼。
林微瞥他一眼，轻哼了哼，唇边也有淡淡笑意，垂眸的模样说不出的温柔。
无声情愫在萌动。
谁也没有说话。
*
“过！完美！”余宇导演高兴地扬声喊道，“江棠，时白，你们俩可是渐入佳境了啊！记得继续保持！”
余宇导演的夸奖让时白喜形于色，焦虑彻底消弭无形。
江棠回到休息椅上，发现何遇教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老师？”
“你知道西泽尔吗？”
“谁？”
“西泽尔·伯德，真正的顶级天才演员，欧洲三大电影节大满贯影帝得主，今年他二十三岁。”
第136章 大帝西泽尔
江棠初入华国娱乐圈后，恶补许多相关常识。
但是对华国以外的地方，知道的有限。
所以西泽尔的名字，此前她从未听说过。
何遇教授了解她，主动给她介绍起这位天才演员来：
“西泽尔·伯德是近几十年来，崛起得最快，也是最传奇的演员。他十六岁出道演配角，惊艳世界，提名最佳男配。十九岁第一次主演，成为最年轻奥斯卡影帝提名者。”
“直到今年，他二十三岁，已经拿下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影帝大满贯，只差一座奥斯卡，他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满贯，迄今为止，全世界只有四位传奇演员做到。”
“所有人都认为，他必然会在三年内摘下奥斯卡桂冠，就算三年后，他二十六岁，也会将最年轻奥斯卡影帝二十九岁的年龄提前三年。”
“他是真正顶级的好莱坞A-Lister，号称会统治影坛的天才大帝，是横亘在这个时代上空最耀眼的太阳。”
“他的作品，我每一部都看过，尤其是他刚出道演的第一部作品，那种原石般没有经过任何打磨，质朴的、纯真的、天然的、无可替代的自然演技，像是天生就附着在他的骨子里，让他生来就会演戏。”
“有人说他是疯子，演戏是歇斯底里的体验派，但我很欣赏他，他的出道作我看过三遍。”
听着何遇教授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的溢美之词，江棠惊讶极了。
她见惯了何遇教授的从容不迫，平时总是带着温润的笑，偶尔会严厉，但从没有这样直白又情绪化地夸奖谁。
但是江棠也听得出来，这些言语都是何遇教授发自肺腑的想法。
她是真的欣赏并称赞那位名为西泽尔的天才演员。
这也让江棠很想看看天才演员的作品。
何遇教授顿了顿，面色含笑地看着江棠：
“但是你知道吗？小棠，你演戏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西泽尔演第一部作品的感觉。你对演技有种近乎直觉的敏锐，你的灵气、你的天赋，都不会比西泽尔差多少。”
“我已经能想到，未来的你会有多么耀眼，也一定会成长为时代的传奇。”
这是何遇教授教导江棠以来，说出的有史以来最高评价。
当然，何遇教授没说的是，她有幸把江棠教导成传奇演员，最后在她的年少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也是与有荣焉的事。
这让何遇教授眉目间多了喜悦的色彩。
但是江棠，有些发愣。
高越说她有巨星气场；
何遇教授说她能成为传奇演员。
可是她自己呢？
她来演戏，不过是为了完成安妮的心愿——
成为耀眼的明星，在镜头前发光发亮。
江棠不会跳舞唱歌，就只好转行来演戏。
对她来说，演戏不过是无奈下的选择，完成安妮心愿的必经之路。
当她真的承载起旁人这么大期待的时候，她还真的能把演戏当成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吗？
……向来坚定行我路的大佬，罕见地迷茫片刻。
不过须臾，蒙在眼前的朦胧迷雾被她尽数斩去，她的眼神很快恢复清醒。
江棠笑着应了老师的期待，说希望不会辜负她的厚望。
何遇教授笑得亲切又和蔼。
“对了小棠，我能问问你，跟时白演对手戏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
那瞬间，江棠含在唇边温柔的笑，实在是太动人心弦，几乎把时白的存在彻底压过去，让旁观者完全代入她的心情。
何遇教授可以想象，等剧制作完播出，银杏树林下江棠含笑的画面，会成为惊艳观众的经典画面。
可是，何遇教授也知道，江棠在感情戏方面很不擅长。
连开拍前，何遇教授给江棠上课的时候，都觉得江棠差股劲儿。
偏偏今天，那些阻碍的关节尽数被打通，江棠像是被开了灵窍。
这让何遇教授很是好奇。
江棠也没隐瞒，直白回答道：“我当时只是在想，秋高蟹肥，最近的大闸蟹应该很美味。”
何遇教授先是慢慢睁大眼睛。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惹来他人视线猜测不断，何遇教授也不在乎，拍着江棠肩膀，真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
江棠反倒不解歪头，不知道哪里好笑。
是她想岔了？
还是大闸蟹不好吃？
而何遇教授直到离开，因大闸蟹引发的笑意都未曾断绝。
估计在未来很长时间，都会成为何遇教授的笑点。
*
何遇教授来过一趟后，江棠跟时白的合作越发顺利。
就像是上了润滑油的齿轮。
时白也在何遇教授鼓励下多了自信，经常会跟江棠一起探讨剧本角色，也不避讳请教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前辈。
这次制片人黄学江跟高越都是奔着把《草莓糖》打造成精品剧去的，邀请的诸如林家父母、沈家父母的演员，都是业内演技口碑俱佳的老演员。
他们名气虽然不大，但是论演戏上的经验，可比江棠时白丰富太多。
时白去请教他们，绝对是条正确的路。
他不仅自己去，还拉着江棠一起。
江棠也觉得他人不同角度的思路很有参考价值，没有犹豫地跟上。
两人借着这个机会，慢慢跟其他前辈演员混熟。
时白比江棠更擅长这种社交。
他心思细腻，买奶茶请吃饭，帮同剧组演员们申请一些细节福利，三两下就笼络那些前辈演员的心。
而且他做这些事，都是把江棠的名字一并带上，让所有人都以为，东西是他们两人一起买的。
前辈们原先以为这两个流量后辈，会跟其他很多年轻演员一样，傲慢自得，自以为是，刚开始总是敬谢不敏。
没想到，随着接触了解下来，这两人与傲慢根本搭不上边。
虚心好学，吃苦耐劳，没几天下来，就对他们两人大为改观。
这也让剧组的气氛越发和谐。
拍摄进度更是稳步提升。
这让导演余宇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多出两条。
看来，想要在年底之前杀青，问题不大。
第137章 他是西泽尔
前面几天拍摄过去，江棠作为女主角的戏份逐渐吃重。
她没觉得吃力，反倒因为步入正轨，越来越轻松。
空闲时间变多，她通常选择留在房车上写作业。
刚写完一本题册，江棠打算休息，想起何遇教授赞不绝口的天才演员。
“佩琪，你知道西泽尔·伯德吗？”
正在趴桌玩手机的严佩琪，迅速端正坐好。
“谁？西泽尔……”
严佩琪反应过来，忍不住吸了口气，声音里的兴奋快要按捺不住。
她使劲儿点头：“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大帝？”
“大帝？”
“对，粉丝们都这么叫他。”严佩琪看江棠神色有异，解释道，“不要觉得中二啦，如果看到西泽尔本人，就会知道没有比‘大帝’更适合他的名字！”
江棠不想深究一个称呼：“那你知道他的代表作吗？”
严佩琪不假思索，顺畅地报出一溜儿电影名字。
还大言不惭地说，西泽尔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代表作。
像极了狂热粉丝。
江棠想了想，问她：“你是西泽尔的粉丝？”
严佩琪摇头：“当然不是。”
她明白江棠的疑惑，笑眯眯地摆摆手。
“像大帝西泽尔这样的神赐，是全人类的公共财产！”
好夸张。
江棠短暂沉默后，没理会陷入粉丝式狂热的严佩琪，拿起pad，搜索起西泽尔的名字，然后看到一长串，跟严佩琪所说一致的电影名。
连出道作的小配角都没有遗落！
江棠的手指在pad屏幕上划过。
经过某张电影海报时，她眯起眼，觉得上面的脸有些眼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
只是电影海报经过修图，大多有些失真。
而且海报上的西泽尔，没有一张是正面。
江棠没有多想，很快点开西泽尔的出道作，准备利用下一场戏开拍前的时间，看看让何遇教授这般不吝啬夸奖的电影，还有那位大帝西泽尔的荧幕初作，到底有多好。
电影刚开场。
江棠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不得不把电影按下暂停，先接起名为“郁西”的电话。
上次江棠跟郁西在明德校门外的见面，被江希景打断后，江棠就没跟郁西再见过面。
听说他很忙，似乎是家里有什么事。
郁西偶尔会用微信联系她，江棠通常都会回复。
所以一段时间不见，江棠跟郁西之间并没有以为的冷淡，反而有种自然的熟稔。
电话接通。
郁西幽幽开口：“你没在学校吗？”
“没在。你去学校找我了？”
电话里有瞬间的沉寂。
几秒钟之后，郁西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微不可查的委屈。
“我在学校外面连着等了你三天。”
往常她都是那个时间放学，走出校门后，习惯在附近觅食。
他守在马路对面的车里，总能看到她随着人流而出，在人群里熠熠生辉。
没想到这几天失算了。
连着三天，他都没等到江棠。
最后只好打破给她惊喜的想法，选择拨出电话。
江棠问：“等我做什么？”
郁西：“不是说好的请你吃饭？”
……好像的确说过。
“我在拍戏。”
然后就换作郁西惊讶了。
“你也是演员？”
江棠记得，上次郁西也说过他是演员来着。
她应了声。
郁西顿时生出盎然兴致。
“我能来看看吗？”
“拍完大概会很晚。”
“没事，我不介意！”
江棠想着，既然郁西是同行，自然会有探班的兴趣。
她没有拒绝，告知郁西地址后，让他看着时间慢慢过来。
手机放下后，江棠刚打算继续看电影，剧务来了。
还告诉她，正在拍摄的配角戏份里，演员受了伤，一时半会儿拍不了，所以拍摄计划要调整，她的几场戏要提前。
“好。”
江棠一口应下，很快开始换衣服。
pad当然丢在一边，电影也没看成。
她来到片场，跟余宇沟通后，在镜头前来回走动确认摄像机机位，跟余宇点头准备开拍。
摄像机后的余宇也是对江棠满意到不行。
多亏江棠没戏也会留在片场，今天要是她不在，配角戏份拍不成，怕是整个拍摄计划都要乱。
两场戏过去后，余宇问江棠要不要休息，江棠摇头说不想。
她想着郁西一会儿要来，不如早点拍完收工。
余宇拿着剧本走到她身边：“接下来的戏份，是你要翻墙的动作戏，因为林微常年翻墙逃课，早已经驾轻熟路，你的动作也必须一气呵成。”
他看了看江棠校服袖子卷起后，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难免担忧。
就算围墙外面铺得有安全垫子，也不一定百分百安全。
这细腻嫩肉的万一擦破皮的。
再者，要是江棠翻不上去呢？
“算了，这场戏暂时不拍，我让人找个替身来帮你拍。”
“为什么要替身？”
“安全第一嘛。”
余宇想得周到，江棠却不太满意。
“我可以拍。”
“但是……”
要是江棠受伤耽搁拍摄进度怎么办？
“我经常攀岩，有经验。”江棠指着围墙，“或者我给你示范一下？”
余宇还愣着神儿呢，江棠已经小跑着踩上墙壁。
其他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见江棠一顿操作猛如虎，登时惊呼：
“哎呀！安全用具还没准备呢！”
这所学校的围墙，建得还是挺高的。
谁知江棠完全不见吃力，轻巧踩着墙壁上的借力点，脚尖轻点，没借助任何工具就把自己送了上去，轻松得如履平地。
等余宇反应过来，江棠都已经踩上墙头。
一众人等急得心肌梗塞都快犯了。
“天哪我的小祖宗！你快下来！”
喧哗骤然而至，隔着墙传到路边那人的耳里。
他随之回头，翩翩金黄落叶飘下。
墙头上，江棠低头垂眸，向他看来。
漫天金色银杏，全数化作她所在的画卷一角。
极致灿烂，美不胜收。
他愣住了。
江棠也愣住了。
她看着那张脸，想起刚刚才在pad上看过的海报。
“郁西……”她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唤出那个名字，“西泽尔·伯德？”
第138章 我没骗你
江棠的身后，是墙内乱成一片的剧组。
他们拿垫子的拿垫子，搭梯子的搭梯子，生怕江棠摔出个好歹来。
江棠的面前，是墙外人流罕至的车道。
道路两旁种满银杏树，与墙内树林连接成片，金叶壮阔如海，浓彩铺染接天，恍若湛蓝天幕也染上淡淡金霭。
光影如星辉挥洒垂落，倒映在郁西苍蓝眼眸里。
他看着踩在墙头的江棠，一时怔愣在原地。
余韵波荡着他的神思，鼓噪他的耳膜，震动他的心脏——
凛冽寒峭的绝峰之巅，玫瑰悄然绽放。
郁西一直没说话。
江棠以为他是被戳穿心虚。
身后有人在喊她，折叠梯也已经递到脚下。
江棠转身踩着梯子下了围墙，转瞬消失在郁西的眼里。
像是清晨凝挂在花瓣上的轻盈露珠，被日头一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西恍然回神，睫毛颤动。
那瞬间带给他的震撼，仍旧是余波未平。
郁西捂着噗通狂跳的心脏，迫不及待地拨通江棠的电话。
此时墙内。
江棠刚踩在平地，就对上余宇哀怨不已的脸庞。
“小祖宗，我们能悠着点吗？”
江棠向来吃软不吃硬。
余宇要是发火，她可能会选择直接忽视。
但他放软姿态，反倒让江棠不好意思。
“好，我待会儿注意。”
江棠点头应过，余宇才迅速指挥人去墙外铺好安全垫子。
不过这场翻墙的戏，还是决定让江棠亲自上阵。
余宇估计，替身演员也做不出江棠那种轻松自如的飒爽矫健来。
在准备的时间里，严佩琪握着江棠的手机小跑到她身边，说有个叫“郁西”的打电话来了。
江棠差点儿忘了，墙外还站在某位隐瞒身份的天才演员。
谁能想到，何遇教授赞不绝口，也是她口中的世界顶级明星西泽尔·伯德，竟然就是出现在华国的郁西呢？
被余宇导演一打岔，江棠险些忽略某人。
她接起电话，没给郁西抱怨的机会，先开口说会让助理去接他。
“江棠，到你的戏份了！”
“好。”
江棠挂完电话，在余宇导演的指挥下，重新拍了一场翻墙戏。
她从三米高的围墙一跃而下，落在柔软的安全垫上，这场戏就算过了。
余宇让江棠先去一边休息会儿。
江棠往外走几步，就看到严佩琪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身旁立着个高大的黑影，帽子墨镜一应俱全，根本看不出本来样貌。
江棠才看过他取下墨镜的样子，自然一眼认出对方。
她走过去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一直定在郁西身上。
郁西也在隔着墨镜低头看她，苍蓝眸底翻滚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情绪。
两人有足足几分钟没说话。
只是彼此打量，各自探究。
最后还是江棠打破沉寂：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郁西倒是坦然得很：“我没有骗你。”
江棠抱着手臂，似笑非笑：“那郁西这个名字？”
郁西不假思索地解释：“我母亲是华国人，她姓郁，我的华国名字就是郁西。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西泽尔·罗贝尔。”
“嗯？不是西泽尔·伯德？”
“那是拍戏后取的名字。”
郁西……不，应该叫他西泽尔。
西泽尔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光明正大，这让江棠也慢慢想起来，对方的确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什么。
除了刚开始的流浪者形象，之后在她面前，不管是露出本来面目，还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都是坦坦荡荡，不曾遮掩过身份。
甚至跟她解释伪装的时候，也提过他是演员，伪装成流浪者是为拍戏的体验。
这样看来，还是她孤陋寡闻。
西泽尔恍然：“所以，你以前不知道我？”
江棠委婉解释：“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她的解释，仍然没有缓解盘亘在西泽尔心口的惆怅情绪。
先前他还怀疑，是不是因为伪装得太过，才让江棠没认出他。
原来……江棠根本不知道西泽尔·伯德。
西泽尔突然有了严重的危机感，感觉事业岌岌可危。
这时候，场务来通知江棠，轮到她的戏份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两场戏结束。”江棠顿了顿，“有什么时候叫我助理就好。”
西泽尔无声点头。
墨镜后灰蓝眼眸紧紧盯着江棠小跑到时白身边，两人低头说了句什么。
心脏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攥紧，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爱情剧？
西泽尔抿起唇角，忽然朝身边的严佩琪发问：
“你知道我吗？”
此时的严佩琪，全程处于晕陶陶的状态。
刚开始江棠让她去校门口接人的时候，她还没认出对方是谁。
直到她全程听闻江棠跟这位的对话……
西泽尔居然认识棠姐？这是怎样撕裂次元壁的现实剧情？
天降巨石砸傻了她，大抵就是她现在的感受。
西泽尔问她，她也激动得跟着一抖。
控制着尖叫不从喉咙里溢出：“当……当然知道……”
这世界上有谁会不知道大帝西泽尔？
然后，她就听到西泽尔在叹气。
“所以，还是我名气不够。”
严佩琪脑袋冒出问号。
名气不够？大帝先生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看西泽尔的姿态，他是的确这么认为。
严佩琪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那种隔着墙壁的不真实感，也随之淡去一些。
只是见到西泽尔的狂喜还残留心头，要不是顾念着她是江棠助理的身份，大概早就冲上去要签名合照了。
不过也没关系，养养眼也是好的。
尤其是以美色著称的大帝西泽尔，和同样颜值气质都完美无暇的棠姐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画面……简直了！
颜党的福音啊。
不过，心神荡漾的严佩琪很快意识到不对。
棠姐是她家艺人，跟大名鼎鼎的西泽尔走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被人误会，全世界嫉妒到疯狂的女人会把棠姐淹没的！
对对对，要保持距离才行！
上一秒还在陶醉二人颜值的严佩琪，下一秒就眼神清明警惕起来，生怕西泽尔沾染她家棠姐，祸害她家棠姐。
都说了，她可是棠姐的毒唯！
第139章 吃火锅
西泽尔敏锐地感觉，身边小助理的态度有细微转变。
但他没在意。
也不肯按严佩琪提议的，去房车上休息。
西泽尔就站在树荫下的江棠休息椅附近，眼也不眨地看江棠跟时白拍对手戏。
其实这部剧，基本没有什么亲密戏。
因为导演想要表现的，就是学生时代那种懵懂的、尚在萌芽阶段的朦胧感情。
隔着一层纸，将明未明的暧昧最动人。
所以在剧本里，打着校园爱情剧名头的《草莓糖》，连蜻蜓点水的亲吻镜头都没有。
多的就是现在拍摄中的这场，同桌的两人不自觉挨近的距离。
趴在臂弯里的林微，发梢刚好落在沈陆的手臂上，随着她的动作，羽毛般轻轻
扫过。
沈陆没有拨开头发，只是捏紧手里的课本。
垂下的眼睛掩饰了他此刻的羞赧，唯独红红的耳尖悄悄泄露他的心意。
……这场戏，余宇觉得拍得非常好！
但是，场外的有一个人不这么觉得。
以西泽尔的眼光看来，男主角的表演有超过至少十处不合格，特别是跟他对戏的女主角比起来，匠气太重，太刻意。
西泽尔开始挑剔地想——
如果是他来的话，他……
西泽尔忽然语噎。
他，没拍过爱情戏。
也不是出自本意，开始演戏后，他尝试过各种神经、癫狂、复杂的角色，唯独没拍过爱情戏。
递到手上的爱情戏剧本，也通通被他拒了。
所以在这方面，他竟然找不出半点经验！
西泽尔傻眼了。
*
今天的最后两场戏拍完。
江棠跟余宇说，今天她就先走了。
余宇早就看到场边站着的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
“朋友啊？”他识相地没有过多八卦，只是笑眯眯地挥别江棠，“趁着收工早，玩得开心！”
江棠跟他点点头，又与时白道别后。
她重新走回西泽尔身边。
“怎么样？”
西泽尔知道她是在问演得怎么样。
想也不想就开口称赞：“演得非常好！很精彩！”
“说实话。”
西泽尔无言片刻。
“好吧。”他无奈点出江棠表演里的几个漏洞。
几乎是一阵见血。
并且，这还是没有看过剧本的前提下。
江棠隐约明白西泽尔作为天才影帝，演技实力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难怪，连何遇教授都会这么夸他。
不过江棠也不觉得自卑。
她不会拿开始演戏一个月的自己，去跟拿过欧洲三大电影节满贯的影帝去比。
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要走的路也还有很长。
于是江棠话锋一转，看了眼手机时间：
“正好是晚饭时间，打算吃什么？”
西泽尔请客，吃什么当然看江棠。
江棠也没推辞，便说去她常去的店。
江棠又问严佩琪去不去吃。
“当然要去！必须要去！”
严佩琪可不敢让这两人被拍到单独在一起，有个助理同行，还有解释的余地。
江棠点头说好，领着严佩琪先回房车换衣服。
转身的时候，严佩琪感觉到后脑勺凉凉的。
她打了个哆嗦，没敢回头，若无其事地小跑跟上江棠。
三十分钟后。
严佩琪开着车，领着江棠西泽尔，来到江棠常去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不仅味道好，而且位置很隐蔽，一般狗仔都找不到，所以明星们很喜欢来这家店吃。
逐渐有了当红明星自觉的江棠，也知道不能随便去店里吃饭，便在林拂的推荐下成为了这家店的常客。
来之前严佩琪已经打电话提前定位，他们走的后门，直接进包厢。
刚踏进店里，茂林修竹的清雅装饰也压不住的火锅香气迎面扑来，裹挟着麻辣辛香，浓郁又刺激。
江棠走在西泽尔旁边。
“你能吃火锅吗？”
西泽尔帽子下的脸有些僵硬。
声音却听不出异样：“当然可以。”
江棠也没有多想，和西泽尔径直走进包厢。
严佩琪坠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左顾右盼，像极了望风。
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
在包厢落座的时候，滚滚红汤和咕噜白汤已经在锅里翻腾，桌上摆满各式火锅食材，从鸭肠、毛肚、脑花、血旺……一应俱全。
江棠要是跟严佩琪来吃，一定是点红汤。
也就是考虑到西泽尔是混血儿，对红锅可能接受有限，才点的鸳鸯锅。
“要是觉得太辣，可是涮点青菜。”
取下帽子墨镜的西泽尔完全看不出勉强。
他甚至还在微笑：“我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江棠，还是在暗示他自己。
不得不说，天才影帝的演技当真是出神入化。
饶是观察入微的江棠，也没有发现出西泽尔的半点不对。
她真以为西泽尔能吃辣，也爱吃火锅。
便主动邀请他尝尝脑花的味道。
西泽尔很自然地拿起碗吃下。
面色丝毫不动。
还有余裕在品尝后点评：“味道果然不错。”
接下来也吃了不少，让江棠都要以为他是真爱火锅。
直到这顿饭接近尾声。
江棠蹙眉，开始发觉西泽尔的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舒服？”
西泽尔一口咬定说没有。
但是他的额头，早就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脖子和脸颊，也染上淡淡的绯色。
“你生病了？”
江棠突然起身的动作，把正吃得欢快的严佩琪也吓了一跳。
严佩琪才发现西泽尔的问题，不由得起身问道：“是不是要叫救护车啊？”
西泽尔还是忍不住。
他肩膀一垮，强撑起的那股气也跟着泄去。
身体忍不住蜷起，手按着胃部，看上去难受极了。
他这副模样，让江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是……不能吃火锅吧？”
西泽尔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
他往后靠着椅背，汗水打湿额发，嘴唇迅速失去血色。
那张如上帝恩赐的精致脸庞，因为病痛折磨，反而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破碎的美。
像是藏身云霭的孤月，初冬易化的霜雪，盛极摘下的玫瑰。
他的眼底，倒映着摇晃的灯光。
竟然还在笑。
“问题不大。”
他努力挤出话语，反过来还在安慰江棠，
“给路易……路易打电话……”
第140章 少爷长大了
管家路易以最快速度抵达火锅店。
路易一看就知道，西泽尔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这样。
自小西泽尔的食谱就很严谨，由专业的营养师制定，所有食材全是世界顶级。
能让他入口的，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这也养成了西泽尔过分挑剔的肠胃。
一旦接触到刺激的食物，他的玻璃胃就会发出抗议。
而且，西泽尔被养刁的金舌头也已经挑剔到极致的地步，稍微不满意，他就会拒绝入口。
所以路易刚到店里的时候，很是不解。
不过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处理起来。
没送西泽尔去医院，以他的身份名气，去了就是大新闻。
于是将他直接送回庄园，那里有西泽尔的随行医生，以及齐备的医疗设备，不会比医院急诊室差。
“所以，果然是因为火锅？”
吃火锅到底是江棠的提议，西泽尔的病当然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慢半步离开的路易却微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江小姐你的错，以少爷的脾气，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吃，没人能逼他。”
至于谁让他自愿吃火锅，这就意味深长了。
急着离开的路易，没能跟江棠多说，但是离开前跟江棠交换过电话号码。
还说等西泽尔情况好转，就打电话告诉她。
随着路易带着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簇拥着西泽尔离去。
包厢里余留冷清。
以及咕噜咕噜翻滚着热气的火锅。
严佩琪还有些发蒙：“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看路易管家还算淡定的态度：“应该不会。”
但，江棠还是后悔。
她该多问两句的。
也是她习惯了自己的铜墙铁胃，就以己度人了。
江棠是真没想到，单纯吃点东西，也能吃出毛病来。
火锅是吃不下去了。
严佩琪开车把江棠送回家，一直到半夜，江棠都没有睡意。
直到凌晨一点，路易管家的联络抵达。
是短信，不是电话。
说的是西泽尔的情况已经稳定，让她不要担心。
江棠虽然能放心入睡，可是一直到第二天在片场，这件事也仍然盘踞在脑子里。
大概下午时分，西泽尔给她打了电话。
声音有气无力，但也比昨天近乎昏迷的样子好多了。
江棠跟他聊了几句，这才彻底安心。
*
挂掉电话的西泽尔，把头埋进枕头。
“小心！”路易发出惊呼，“您还在输液！”
西泽尔丢开枕头，凌乱额发下的苍眸满是懊恼。
他以为至少能坚持到家里。
太丢人。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狼狈。
偏偏在江棠面前已经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是被绑架挨打；上上次是邋遢的流浪汉。
到头来西泽尔发现，他就没有好好跟江棠见过面，最后总是以莫名其妙收场。
“少爷，您对那位江小姐有好感吧？”
路易冷不丁的发问，让西泽尔一愣。
他沉默一会儿。
“……很明显？”
“熟悉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西泽尔捏了捏耳垂，抬手盖住发烫的耳廓。
生平第一次看到西泽尔少爷也会害羞，路易笑得很灿烂。
少爷长大了呢。
真好。
*
又连着拍摄两天后。
在见到康复的西泽尔之前，先到了校庆的日子。
江棠一早就答应过校长，会返校参加校庆。
所以校庆这天，她早早就跟导演请过假，留出一天空闲时间。
明德中学在一般人耳中，大概是没怎么听过的陌生学校，但是在特定的圈子，它的存在却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
从明德走出去的校友，遍布各行各业，甚至还有几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熟悉面孔，也都是明德学生早几届的学长学姐。
所以，这次明德的百年校庆，在楚校长有意大肆操办下，那是精英荟萃、名流云集。
那种盛大热烈感，江棠刚进校门就明显感觉到了。
一路上她也发现有很多没穿校服的人，在校园里走来走去。
江棠特意压下帽檐，低调地走进六班教室。
校庆的高三也是不上课的，此时班里闹哄哄的，还有许多外班学生在嬉笑打闹，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江棠。
活跃的唐堂第一个注意到她，当即兴奋地蹦到她面前：“棠爷！你回来啦！”
这一喊，把其他人的目光也随之吸引而来。
裴纪又是一巴掌招呼在唐堂后脑勺。
“消停点。”
斥责完他，才转向江棠，问她怎么回来了。
江棠说：“是楚校长，他让我今天一定要到场。”
唐堂又八卦地凑上来：“棠爷你拍戏顺利吗？片场好玩吗？男主角长得好看吗？”
裴纪不客气吐槽他：“你可闭嘴吧你！”
唐堂赶紧凑到江棠身边，知道这才是他最好的保护盾。
江棠叫停两人动作：“今天校庆是怎么安排的？”
裴纪不怎么了解。
唐堂却是如数家珍。
“上午是知名校友演讲，听说来了特别多的大佬，班主任让我们不能一个都不能缺席。下午就是校庆表演活动，据说压轴的是陆神跟女神苏依依哦。”
唐堂刚说完，六班班长就跑进来说，让大家开始往大会堂去，那里按年级和班级划分出位置，让他们看准不要走错地儿。
“那我们过去吧。”
江棠的提议，裴纪和唐堂当然没有意见。
三人不紧不慢地混进人群，看起不起眼，其实周围人都在偷摸打量他们。
没走出多远，遇上手挽手的萧渔和蔡周。
蔡周热情地跑过来，顺便把萧渔也拽了过来。
江棠下意识看了萧渔一眼。
她还记得不久前方和宇的事情兜不住曝光，萧渔就是他的粉丝，怕是如遭重击。
恰好萧渔走到她身旁。
江棠想要问她两句。
萧渔先开口了：“你演戏还顺利吗？”
“嗯？”
“你不是特意找我取材吗，那肯定要表现得特别出彩才行！”
江棠轻笑了笑。
“很顺利。”又问她，“那你呢？”
萧渔直觉领会了江棠的提问，是在问方和宇。
“还行吧。”
萧渔不是嘴硬，她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至于江棠，她当然不会知道，萧渔现在的状态也有她几分功劳。
第141章 明德校庆
人流如织涌进大会堂，很快将空荡荡的座位填满。
高三年级的位置靠前，旁边就是国际部，前面就是受邀参加校庆的贵宾们。
江棠几人来得比较晚，被留下的恰好是贵宾们后面那排的位置。
估计是离大人物们太近，其他学生都不太肯坐。
江棠他们坐了，而她的位置，左边是裴纪、唐堂，右边是萧渔、蔡周。
她被簇拥在中间，帽子下的脸庞冷冷清清。
他们落座没多久，学生们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
离正式演讲还有二十分钟，受邀参加的各界精英名流、知名校友们，开始在老师们的引领下前后步入大会堂。
江棠有幸听到开幕会入场式的嘉宾介绍——
左边的唐堂叭叭不停，对来宾们如数家珍，主攻男性；
右边的蔡周八卦不断，细数身份头头是道，针对女性。
江棠坐在中间，左右夹击。
听完全程后，差不多把受邀的几十位校友认了个脸熟。
就在这时。
冷峭淡漠的男人，手工定制西装笔挺，剪裁贴合勾勒完美高大的身形，内敛沉肃的气质与他没有半点花纹的纯黑面料相得益彰。
远远望去，恍若深不可测的黑洞，牢牢吸引着四周光芒，是天生的焦点，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在这个男人出现后，全礼堂有五分之三的人都在看他。
尤其是女生们，几乎难掩惊艳。
跟这样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比起来，还在读书的高中男生们青涩得如同小鸡仔。
江棠也在看他，目不转睛的。
而她的左边和右边，同时响起唐堂跟蔡周整齐划一的惊呼：
“哇！是江希景！他居然也来了！”
江棠侧头过去：“你们都认识他？”
蔡周激动地探过身子，双手捧着心口，少女心十足：“棠姐，你不知道学校的荣誉榜上，一直挂着他的照片吗？他可是传说中的男神，成熟版的陆沉！”
江棠：……
倒是没看出来。
她有些不理解女孩们的这种仰慕，忍不住问：“你们不觉得他太冷了？”
悄悄竖着耳朵的裴纪，差点就要为江棠鼓掌叫绝。
对嘛，这样冷冰冰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蔡周是怎么回答的呢？
“喜欢又不代表要得到，就跟追星似的，仰望就行了呀！”
听上去好有道理。
江棠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抿起唇。
当她的目光重新投向江希景的时候，恰恰好与他对视。
兄妹俩彼此确认位置，却谁都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
蔡周按着胸口：“棠姐，他刚刚在看你哎……你们该不会认识吧？”
江棠淡定收回视线：“算是吧。”
蔡周脑袋灵光一闪：“对哎，你们都姓江！”
但她识相的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江棠摆明了不想多说。
蔡周八卦是八卦，基本的教养还是有的。
而且眼看着演讲就要开始，那些知名校友都开始入座，这关头被逮住说悄悄话，警告绝对少不了。
他们很快归于安静，江棠也没再看江希景。
*
江希景看到江棠率先挪开视线，有种被嫌弃冷落的感觉。
“希景，在看你妹妹呢。”
楚校长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希景转过身去，迎上楚校长看戏般的打量。
“老师。”
江希景的口吻里，有些淡淡的无奈。
楚校长忍不住取笑他：“原来你小子也不是事事都完美啊。”
眼明心通的楚校长岂会看不出，江希景江棠兄妹俩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摆明了关系不怎么样。
江希景：“小孩儿比较有性格。”
“那就是搞不定你妹妹嘛。”
楚校长一阵见血。
江希景说不出话了，只好侧面提醒演讲的时间快到了。
“今天有惊喜人物哦，你应该也很久没见她了吧？”
江希景惊讶挑眉。
他大概猜到了是谁。
她竟然回来了，江棠知道吗？
*
此时的大会堂后台，几位要上台演讲的嘉宾们正在做准备工作。
身为学生会长的陆沉，没有出现在外面，而是在这里负责跟几位校友嘉宾沟通。
帝京的人鲜少有不知道陆沉是陆家下代继承人的。
对陆沉的态度，自然不会像普通学生，而是亲切里带着尊重，颇有种平起平坐的意思。
在帝京，陆家二字足以说明一切。
陆沉也不是仗着家族光环行事的草包，在自小严苛的继承人教育下，他展现出完美严谨的待人处事风范。
话虽然不多，但是句句滴水不漏。
既不会架子太低显得谄媚，也不会姿态太高显得傲慢。
进退有度，深藏不露。
让与他接触的人，无不如沐春风，纷纷感叹不愧是陆家的教育，以及陆沉本人的优秀。
不愧是让陆家老爷子寄予厚望的晚辈，未来的陆家掌权者。
——初露峥嵘的陆沉，已经开始在大佬们之间，拥有自己的姓名。
在他的光芒下，作为副手的赵之寒，存在感就要低很多。
赵之寒负责演讲流程，和内外对接。
他虽然不比陆沉那种扎眼的优秀，但也行事温文尔雅，让人心生亲切。
此时的他正在对嘉宾名单，发现有位嘉宾还没到。
他正想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一股淡淡香风飘至他身边。
“不用问了，这位刚刚已经抵达，是我接待的。”
说话的人是苏依依，同为学生会的成员，今天的诸多事务也有她的分内之事。
但是接待校友这方面，据赵之寒所知，并不属于苏依依的工作范畴。
他疑惑看去，还没问出口，苏依依就笑着解释：
“是我认识的人，家里亲戚的一位姐姐，所以我才让周云把工作交给我的。”
“原来是这样。”
赵之寒也没有追问，干脆就把照顾那位校友的工作交给苏依依。
那位江女士的演讲顺序偏后，到她的时间还需要一会儿，所以明德为此特意准备了茶水点心。
苏依依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高高兴兴地端起茶点，往江女士的休息室走过去。
走到门口，她轻轻扣了扣。
灿烂明媚的笑意自然挂在脸上，对屋内椅子上正低头看资料的女人喊了声：
“希罗姐！”
第142章 二姐江希罗
听到苏依依的声音，屋内的女人随之抬头。
女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皆有种不符合年龄的镇定自若。
她长得也极为漂亮，轮廓大气而不失精致，尤其是一双澄澈如湖的眼眸，眼尾略长，显出几分冷淡和犀利。
但是比起她的美貌，更加吸引人的是她的气质。
如凌霜欺雪的傲竹，拿云攫石，巍然不动。
坚韧，智慧，大气的她，活得正如所有年轻女孩儿都向往的耀眼模样。
哪怕她没有穿着盛装华服，仍然能以圆融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他人视线，骄傲地屹立不倒。
她是江希罗。
苏依依望着她，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欣羡。
就连笑容也比平常多了几分东西，端着茶点上前，亲昵地喊她：
“希罗姐，还有一会儿才到你的顺序，先吃点东西吧。”
“放下吧，谢谢你。”
江希罗颔首谢过后，继续低头翻阅手上的论文资料。
苏依依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刚刚我在外面看到希景哥了哦。”
江希罗总算重新抬头，略显出几分意外：“他也会来？”
苏依依有些惊讶：“希景哥没有告诉你吗？”
江希罗哼笑一声，没解释。
苏依依很自然地替她找了理由，说他们兄妹俩是太优秀所以忙碌。
然后又问：“对了，希罗姐，听说苏铃姑姑跟姑父这个月就要回国了？”
“是吗？”江希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也许她已经收到父母的邮件，但是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忙，也没什么时间确认邮件。
今天要不是为了江棠，她根本不会离开研究所半步。
苏依依吐吐舌头：“希罗姐真是太忙啦，我也是听我爸爸妈妈说的，他们还在商量，等苏铃姑姑回国后，要到你们家去拜访呢。”
“好，欢迎你来。”江希罗顿了顿，“你去忙你的吧。”
江希罗常年在研究所，接触的都是心直口快的研究人员。
她说话也素来雷厉风行，也没在意会不会伤到小女生的面子。
谁知苏依依真的半点不在意，跟江希罗道别之后离开。
除了在门口挫败地吐口气，再没有显露出负面情绪。
*
知名校友演讲正式开始。
开场的是楚校长，坐在明德校长位置已经很多年的他，早已是桃李满天下。
站在台上的楚校长，没有平时在江棠面前那老顽童的模样，沉稳有度，德高望重，身负一校之长的风范。
楚校长的发言不长，暖了场，调动起同学们的兴致，紧接着很快就把讲台让给第一位演讲的知名校友，同时也是一位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创始人，耳熟能详的商界大佬。
其实大多数明德学生都对知名校友的演讲很感兴趣，毕竟他们说的不是老生常谈的心灵鸡汤，而是切身的成功经验。
正值青春年少、畅想未来的学生们，有谁不想像学长学姐们，闯出一天属于自己天下的呢。
所以，演讲过程虽然漫长，但是台下的学生们都听得很认真。
包括江棠，注意力也是一直都在演讲台上。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安排了整整一上午的演讲，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这期间，学生们除了外出去卫生间，基本是安静又认真，连打瞌睡的人也没有。
前排时不时回头的楚校长看见学生们的专注，也是欣慰不已地连连点头。
“接下来这位知名校友，是江希罗女士，二十六岁的她，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是麻省理工大学荣誉教授，也是帝京大学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她发表过数十篇SCI，论文登上过《Nature》《Science》等顶级期刊，同时是国家级科研项目负责人，开创过新的算法，架起与机器沟通的语言桥梁……她是世界上声名鹊起的青年学者，也是科研领域的未来之光。”
江希罗，二十六岁。
这个名字和年龄，以及后面一长串的荣誉和成就，跟先前年龄至少四十起步的知名校友，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当她踩着细跟、一身利落西装从后台走出的时候，大会堂里的震撼更是上升到极点。
掌声轰然响起，如潮水层层铺盖而来。
学生们向往又惊讶地看着名为江希罗的学姐。
同时提起精神的，还有坐着知名校友的位置区域里，几位互联网领域的科技大佬，很明显对江希罗女士深感兴趣。
还有江棠，与江希景。
江希景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江棠怔怔地望着江希罗。
江棠离他也就隔了两排距离，脸上细微的神情，以及眸底翻腾的情绪，都被他看得很清楚。
江希景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他去找她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而江棠，此刻还陷在蜂拥而来的记忆里，想起幼时安妮握住的那只手——
她的姐姐江希罗，是真正生来优秀的天之骄子，她以傲视凡人的智慧，早早行走在人生坦途上。所经之处，无不是钦佩跟惊艳的视线。
父母肯定，师长疼爱，同伴向往。
她飒飒前行，像是劈风斩浪的大船，给身后人留下的永远只是背影。
没人能跟上她的脚步，她却会在闲暇时候，偶尔停下，转身朝角落里平凡黯淡的妹妹伸出手。
这大概也是安妮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又闪耀的时光。
此时的江棠，能明显感觉到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情绪。
强烈的欢欣，盛大的喜悦，天然的孺慕。
让习惯了风淡云轻的江棠，也被冲击得有些失神。
她没有太过于阻止，而是自然而然地，对江希罗生出几分亲近。
嘴里不觉喃喃：“姐……姐……”
这样属于亲人的称呼，对江棠来说是陌生而遥远的。
当她从怔愣中回神，抬眸看向江希罗的时候。
江希罗也正好在看她。
镇定演讲之余，唇边不由自主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笑。
坐在前排的江希景，自然没有错过这点细节。
他察觉到姐妹俩细微间的互动，再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被排除在外。
第143章 江家兄妹
江希罗的演讲不长。
她的发言冷静又理智，罗列很清晰，一看就是她的风格。
台下众人大概很难想象到，脱稿演讲的江希罗，其实是在开讲的五分钟前背完的稿子。
等演讲结束，江希罗走下来，早早等候在侧的苏依依第一时间递上矿泉水。
“演讲真的很精彩！”苏依依毫不吝啬夸奖。
江希罗颔首道谢，目光却开始在后台搜寻起来。
江希罗下台的时候，余光瞥见江棠也起身了。
她会来找自己吗？
江希罗不确定。
想起助理搜集的这两年来，关于江棠的所有经历，不由得吐出一口闷气。
她的异样，苏依依也发觉了，正打算问希罗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眼角余光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江棠同学？”苏依依睁大眼睛，“你怎么到后台来了，学生会以外的同学是不能进后台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旁江希罗沉声喊她：
“小棠！”
不再是沉静的、理智的音色，而在那之上，多了很多别的压抑着的情绪。
江棠已经慢慢来到江希罗身前。
姐妹俩对视着，久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苏依依这才发现，身高相近的两人，眉眼竟然有几分相似。
她们的关系是……
下一秒，江棠帮她解开了疑惑。
她朝江希罗喊了声：“姐。”
随着这声吐出，重重压在江棠心口的石头跟着被挪开，拨云见日，她的心情跟着明亮起来。
江棠以为，她会有些阻碍的。
没想到这声“姐”远比她以为的，还要顺利地脱口而出。
江希罗露出罕见的笑容，忍不住朝她伸出手，亲昵地拍拍江棠肩膀。
“两年不见，看上去长大很多。”
她能发觉，妹妹有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可是当她想到，这其间所有的变化，都是源自她踽踽独行后的磨砺成长，便不由得懊恼当初的决定做得太干脆。
满心扑在研究上，竟然忘记了还在需要她的妹妹。
“……对不起。”
万千话语，最后只浓缩成这两字。
江希罗不善言辞，她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对于这句沉重的道歉，江棠回答得很轻快。
“没关系。”
这是来自安妮的真正想法。
那道稚嫩纯白的灵魂消散前，没有半点对亲人的怨念，只有浓浓的不舍，和能好好跟家人在一起的美好祈愿。
江希罗笑了。
笑得很真心，难得的开怀。
姐妹俩之间的隔阂，在这一笑之间，尽数泯灭。
“江棠同学是……希罗姐的妹妹吗？”
江棠终于有余光，能看见站在旁边的苏依依了。
“是。”江棠发觉苏依依的称呼，“你认识我姐？”
苏依依扯出一抹笑：“原来我们也是亲戚啊。”
江希罗主动向江棠解释：“她是苏家那边的女儿，她的曾祖父与我们的曾外祖父是亲兄弟，与我们是隔房的表姐妹。”
江棠有些意外。
原来她跟苏依依是亲戚？
这时候，又有人走过来。
“江棠。”那人走来，又靠近几步，才喊，“江希罗。”
来人是江希景。
面对他的招呼，江希罗不算热情地回应一声，也没叫哥，冷淡全都写在眉眼里。
江家兄妹三人，江希景跟江希罗长相是最相像的，就连气质也非常接近。
随便谁看到他们俩，都能认出两人之间的兄妹血缘。
但是，除却轮廓有几分相似，这两人的态度，疏离到压根看不出是亲兄妹。
江希景和江希罗面对而立的时候，如出一辙的淡漠冷硬，仿佛是在照镜子。
也就在看向江棠的时候，冰雪化去之余会多几分暖意。
江希罗像是憋了不少话。
碍于苏依依在侧，她没有第一时间对江希景说出口，而是冷冷横他一眼。
直至回到后台休息室，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江希罗的脸色骤然沉下。
“江希景，这两年你人是死了吗？”
江希景仿佛不是第一次面对江希罗的针锋相对。
事实上，他们兄妹俩从小关系就很一般。
因为太像了。
江希景没有动怒。
他知道江希罗说的这两年代指的什么。
于是平静地回答：“这是江棠的选择，两年前她已经十六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江希罗紧紧皱着眉：“我没有说她选择不对，但是最近几个月她发生的事情，你了解吗？”
“这是意外。”江希景回答道，“如果不是我们的暗中照拂，江棠这两年不会发展得如此顺遂。”
只是没想到，让江棠轮番遭受网络暴力的那一个多月，母亲生病，父亲陪同，他又身在中东……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谁都无暇顾及到网上的波澜，更没想到他们以为的小小波澜会造成怎样后果。
成为两人背景板的江棠抱着手臂，听着哥哥姐姐的对话，敛目从容，不见惊讶。
的确，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在接受安妮的记忆后，她就差不多猜到，安妮这两年在娱乐圈能顺风顺水，规避某些人的险恶用心，背后少不了家人的暗中照拂。
否则的话，一个十六岁没有任何靠山的漂亮小女孩，不可能就靠着脸，便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
江棠经历过更多，更明白世界和人性的黑暗。
相对的，安妮太过天真单纯。
除却小时候被保姆虐待过的经历，其实江家父母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生活得像是城堡里的公主，不曾接触到半点外界的风浪。
所以，清楚来龙去脉的江棠，对江家父母和江希景江希罗都没有任何不满。
可是江希罗将这番解释听在耳中，一点儿也不满意。
“所以你作为长子，作为小棠的哥哥，将爸妈和她的关系处理成这个样子，你觉得很骄傲吗？”
江希罗这一刀，刺得江希景说不出话。
不得不说，江希景被戳中痛处——
他以为他是完美的儿子、合格的兄长。
直到前段时间江希罗的一通电话，他了解到江棠近两月的近况，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失败。
第144章 世界真小
江希景没再说话，他向下低垂的视线，已经无声宣告他的主动认输。
江希罗知道，以江希景的骄傲，能低头已经是难得，再让他开口认错，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索性不再乘胜追击，冷笑过后，转向全程旁观吃瓜的江棠。
疾风暴雨转瞬化为斜风细雨。
江希罗面部线条的凌厉也尽数化成柔和。
她轻声问江棠：“最近的学习还顺利吗？听说你在拍新的电视剧？导演有没有为难你？拍戏会不会很累？”
这一连串的关怀提问，让江希景倏地抬眼，再次深切感受到他和江希罗之间的鸿沟距离。
竟然还能这样。
他果然发现江棠的神色有些触动。
当江棠开始认真地回答江希罗的问题，姐妹俩一问一答，气氛融洽得旁人压根儿插不进。
比如江希景，就不太有他立足插话的余地。
被冷落的江希景，沉默得像尊雕像。
闲聊一阵的江棠江希罗，明显变得亲近起来。
这时候。
有人敲响休息室的门。
随之出现在门后的，是楚校长笑得跟菊花似的脸。
“你们三兄妹都在呢。”
江棠当初入读明德中学，打的是江希罗留给她的助理电话，希望对方帮她在帝京找一所合适的高中，帮她入读高三。
然后就找的明德中学。
江棠也是入学之后，跟楚校长聊天，才知道原来江希景江希罗以前都是明德的学生。
特别是江希罗，更是楚校长的得意门生，比起普通的老师学生，更类似于师徒。
江希罗在学术界的不少人脉，都是楚校长帮着打开的。
虽然江希罗的学术成就足够，但是以她的性子，能走的这么顺风顺水，实在少不了楚校长的帮衬。
不要小看楚校长的地位，明德的校长地位，不比国内顶级大学校长地位差。
光从今天来参加校庆的知名校友，就能窥见一二。
楚校长对江棠的照拂，也是源于对江希罗的偏爱。
他看江棠，自带江希罗滤镜，有那个天才学神的姐姐在前，楚校长看江棠总觉得哪哪儿都好，就算考试成绩不好，他也觉得不是江棠的问题，是试卷的问题。
有这层关系在，楚校长很愉快地加入三兄妹的谈话。
正好外面的演讲结束，楚校长干脆邀请他们一起到学校教职工食堂吃饭。
江希景说：“我朋友也在，叫他一起吧。”
楚校长了然：“你是说陆深吧？我刚刚看到他也在，记得你俩上学那会儿关系就一直很好。”
江希景点头。
陆深今年三十，他虽然比陆深小两岁，但是因为跳级，所以两人高中在明德一直是同班。
江棠：？？
陆深？是她想的那个陆深吗？
她的疑惑还没出口，楚校长就帮着解答：
“陆深不是正好在跟小棠拍那个综艺节目吗？我也看过，可好看了！”
原来校长还是神炼的综艺粉。
而陆深跟江希景竟然是朋友。
真是一层比一层令人惊讶。
江希景也露出淡淡吃惊之色。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没跟陆深提起过江棠，而江棠就更不了解他有哪些朋友。
这很正常。
没过多久，接到江希景电话的陆深赶来了。
进门正要说两句话调侃气氛，却在看到江棠之后愕然顿住。
站在陆深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陆沉。
陆深陆沉，他们是两兄弟。
江棠看看陆深，又看看陆沉。
陆深和陆沉也都在看着江棠。
气氛有瞬间沉滞。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样的想法——
世界真小！
*
世界小是真的小。
江棠才知道，原来江希景不仅跟陆深是朋友，江家与陆家也是世交，他们的父母辈都是朋友。
陆深在短暂安静之后，开始啧啧感叹这层意想不到的关系。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开始在江希景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会在娱乐圈里罩着江棠，把她当亲妹妹照顾。
江希景：“呵。”
如果江希景看过《神之试炼》，见过陆深躲在江棠身后的英勇身姿，这声嘲讽也许会更加真情实意。
陆沉恰好走到江棠身边。
他认识江希景，对江家也有了解。
只是不知道江棠还跟江家有关系，是江希景的妹妹。
但他仅仅惊讶了一瞬。
更好奇的，是江棠跟陆深的关系，以及江棠见到兄弟二人时完全不意外的神情。
“你早就知道我和我哥的关系？”
“猜的。”
一个深，一个沉，眉目轮廓还有相似，让江棠很难不把他们联想起来。
“但你从来没有问。”
“你不是也没说？”
“嗯，很有道理。”
“在聊什么呢！”陆深的目光转过来，连带着其他人也通通看向说话的江棠和陆沉，“听楚校长说，陆沉你还是小棠的辅导老师？”
陆沉并不居功：“举手之劳，江棠她本身就很聪明。”
“我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呀。”陆深兴致勃勃地提议，“好不容易大家一起撞见，不如去学校外面吃，我请客？”
下午学校还有表演活动，校长跟陆沉都不能走开。
最后还是决定在教职工食堂吃饭。
还是陆深请客。
一行人坐在食堂包厢里。
饭桌上有陆深活跃气氛，以及楚校长搭话，所以一直没有冷场。
江棠一边吃，一边旁听。
才了解到陆深出道当明星的内幕——
陆深本来是陆家长子，按照他们家的传统，他才是应该背负起家族重任的人。
但陆深认为自己天生不是这块料，他不爱学习，成绩不好，更不耐烦跟人打交道。便干脆在十八岁那年，背起吉他开始闯荡天涯。
曾经锦衣玉食的陆家大公子，在叛逆后被家族断掉经济来源，沦落到住地下室，吃十块钱的盒饭，揣着寒冷跟饥饿入睡。
好在他最后闯出来了，成功在娱乐圈稳住脚跟，更是成为圈内赫赫有名的影、视、歌三栖巨星。
到现在，慢慢开始跟家里和解。
过年时不再缺席家宴，长辈也会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他的春晚表演。
如今漫长砥砺过去，陆深熬出头，实现了梦想，才能轻松地聊起过去的辛苦。
第145章 你要好好的
中午在饭桌上，陆深对他的过去经历只是随意提了两句，接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开始对自家弟弟的赞不绝口。
提到下午的校庆表情，他就大力夸奖陆沉演奏级的钢琴和小提琴水平。
看他恨不得把“吾弟优秀，吾弟最棒”写在脸上，江棠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娱乐圈里如同白月光般的全民男神陆深，偶尔也会流露出迷之憨憨气质。
江希景给他倒了杯水。
陆深随口应谢，刚喝进口。
等等，江希景会给他倒水？
陆深斜睨着江希景：“你不会下毒了吧？”
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反常的事。
江希景一边拿起手帕擦手，一边正色点头：“嗯，下的哑药，让你赶快闭嘴。”
陆深哼了哼，不跟江希景这小子一般见识，继续说他的绝世好弟弟。
饶是陆沉稳如泰山，也有些受不了。
“咳，哥。”
陆深迅速安静。
一顿饭总算吃完后，江希罗走到江棠身边，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陆深。
“离那人远点。”江希罗斟酌了下用词，尽量选择温和不伤人的，“看上去脑子不太正常。”
听着江希罗一本正经的语气，江棠险些被逗笑。
江希罗表示，并不懂江棠的笑点在哪儿。
她抬手看眼腕表：“我下午有会，现在要走了。”顿了顿，江希罗放缓语气，柔声对江棠说，“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没空去看你，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嗯，没事也可以打。”
虽然她在实验里，最烦乱七八糟的电话。
但这个乱七八糟，不包括江棠的。
江棠眼里漾开浅浅笑意。
“好。”
“如果我没接，就给我助理打，他一定会接的。”
“嗯。”
时间都快到了，来接江希罗的车都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江希罗看着江棠，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半晌。
“……小棠，你要好好的，不要被外界所影响。”
江希罗说不出那些刻意煽情的话，她只能用最克制的言语，表达对妹妹的担心。
“放心吧。”
江棠主动握住江希罗的手。
掌心熨烫的温度，隔着皮肤传递，像是把安稳也传给了江希罗。
江希罗看进她的眼底。
那双秋湖澄空般清明灼亮的眼底，是足以承载世界的力量。
那瞬间，江希罗像是看到巍然屹立的山峰，波澜壮阔的大海，拿云攫石的古树。
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妹妹已经经历了成长，长到让她不敢想象的高度。
“你是真的长大了。”
江希罗总算是能放心回研究所。
嘱托完江棠，道别过老师，江希罗坐上来接她的车，消失在浩淼车流当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离开的时候，反正是忽略掉了江希景的存在。
嗯，兄妹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相比起江希罗的争分夺秒，江希景就要悠闲很多，和陆深决定一起留下来看校庆表演。
他们坐在知名校友的坐席里，刻意保持低调的陆深，到底没能瞒过其他人如炬的慧眼，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要不是碍于场合，估计已经去找他要签名合照了。
江棠见状，想也不想地拒绝江希景邀请她一起坐的提议，回到后排的位置。
裴纪看她突兀出现，百无聊赖的脸上瞬间多出光彩。
“午饭怎么没看见你人？”
江棠在他身旁落座：“我哥和我姐来了，中午和他们一起吃的饭。”
“你哥跟你姐？”裴纪往前瞥了眼，“江希景跟江希罗？”
“看上去很明显吗？”江棠若有所思。
“倒也不是……”
“什么？”唐堂猛地扑过来，幸好还知道压低声音，“刚刚台上那位天才大神是棠爷你的姐姐？”
“嗯。”
唐堂兴奋地哇出声：“厉害啊厉害，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
想当初棠爷进校，多少人猜疑她的身份背景，什么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都出来了，尽是胡乱造谣。
结果呢，人家哥哥是江希景，姐姐是江希罗，这种家庭背景，没听到往外吹，实在是太低调了。
这江家也简直是神仙一家人啊，颜值高，还个顶个的厉害！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他们棠爷啦！
唐堂闹归闹，分寸还是有的。
没等江棠说话，他就主动拍着胸口，让江棠放心，他是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紧接着，校庆表演正式开始。
江棠拿着表演节目单，大略看了下。
以明德学生的多才多艺，几个小时的校庆表演里不乏精彩内容，俨然一出大型联欢会。
陆沉和苏依依是最后压轴出场，小提琴钢琴二重奏的《流浪者之歌》。
江棠也是难得参加这种场合，格外的有兴趣。
从第一个节目开始，她全程没走神，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数小时的节目流程过去，校庆表演接近尾声，最后压轴节目出场，工作人员搬上来钢琴，作为表演者的陆沉和苏依依，也陆续出场。
苏依依穿了身华美的蓝色礼裙，笑得温婉又秀美，很符合她的女神气质。
相比起来，陆沉就要随便很多，一身简单的明德校服，白衬衫搭配长裤，像是随随便便走上台去的明德学生。
但是，当他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右手抬弓，弓落琴弦时……一切开始不同。
江棠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陆深敢说他弟弟陆沉的小提琴水准是演奏级别的。
因为，当陆沉开始演奏的时候，这里不再像是明德的大会堂，而是变成了维也纳的金色殿堂，随着琴弦流泻而出的琉璃音符装点礼堂，悠悠扬扬，余音绕梁。
以艰涩复杂的小提琴技巧精心演奏出来的曲谱，渗透着属于流浪者之歌的荡气回肠。
琴音如溪水，琮琤流淌，浩浩荡荡。
刹那间清空人的思绪，只能让人沉浸在小提琴的声音里。
至于苏依依的钢琴声音……
《流浪者之歌》本来就是小提琴为主的高难度曲子，就算是二重奏，也是以钢琴为辅。
而苏依依的表演，完全被陆沉的小提琴声所淹没，让人几乎感受不到舞台上她的存在。
一曲结束时，起身致谢的苏依依，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题外话－－－－－－
来自裸更的咸鱼朔：这两天有些事情，今天和明天应该都只有两更，后天的话……看情况叭
第146章 小棠妹妹
在潮水般滚滚掀起的热烈掌声里，校庆表演落下帷幕。
校友们陆续离去，但是明德学生还可以参加晚上的校园舞会。
江棠也收到很多邀请函，多到塞满课桌桌洞。
看来，就算大佬在外形象再怎么高冷勿近，也仍然有无数人悍不畏死地冲上来，试图打破如同天堑的道道障碍。
要是仔细翻阅那些邀请函的话，会发现落款的不仅仅是男生，还有部分来自各年级的女生……其中绝大部分，都追过神炼，还被江棠大佬的英姿迷得神魂颠倒。
遗憾的是，江棠并不打算留下来参加舞会。
江希景说请她吃晚饭，然后再送她回家，江棠想想过后，答应了。
一旁的陆深听到，厚脸皮地要江希景把他给捎上。
美名其曰，中午他请客，晚上就由江希景反请回来。
江希景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再一次懊恼高中跟陆深做同桌的决定。
最后江希景还是松口答应。
得寸进尺的陆深，又叫上了他的亲爱弟弟陆沉。
于是，江希景江棠兄妹二人的晚餐，变成四人晚餐。
陆深进去接他弟弟了，江棠江希景兄妹俩就坐在车里等他们。
在只有两个人的车内空间里，江希景不由自主想起上次送江棠回家时，那略显局促吵闹的小区环境，突兀地问起江棠近况。
大抵内容就是，住的房子习不习惯，平日缺不缺什么东西，要不要给她聘请生活助理之类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估计是受到江希罗的启发。
上次跟江棠见面时，他可没细心到这种程度。
直到有江希罗这个正面例子在前，他才察觉疏忽。
作为财大气粗的总裁哥哥，第一想法当然就是给钱。
“我名下有套复式公寓空着，你要不要搬过去？”江希景说出楼盘名称，“你哪天有空，让我秘书带你过去看看。”
江棠还没接话，陆深跟陆沉兄弟俩正好拉开车门。
钻进后座的陆深听到江希景提起的楼盘名字，随口接话道：
“小棠妹妹要搬过去吗？最近我也住在那儿！”
那块楼盘的开发商，是江希景、陆深的共同发小，项目正好是他们那发小主持的，为了表达对兄弟的支持，江希景、陆深一人买了一套最贵的顶层复式公寓。
江希景差点忘了这事。
“你什么时候搬的家？”
“上个月啊，我不是跟你说住处被狗仔曝光了吗？”
之前陆深住的地方，是他出道后攒钱买的一套房产。
那处房产环境不算好，小区老旧，很多配套设施都跟不上，但已经是当时白手起家的陆深能够负担起的最好的房子。
呼风唤雨的陆大公子生平第一次靠自己双手买房，那套房产于他意义非常。
所以十来年的时间，哪怕是后续他赚钱买了更多更好的房产，也依然没有搬离那套房子。
多亏他出入低调，在家时间不多，旁人又很难想象陆深这种等级的大明星会住在那种普通的居民小区，才让这几年相安无事，也没有什么狗仔粉丝骚扰。
可惜，两个月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狗仔曝光了他的住址，又有人真的蹲在他之后，惹得那处小区成日被狗仔粉丝守着，居民们烦不胜烦。
最后逼迫陆深不得不选择搬进新家。
陆深也没想到，搬进新家还能跟江棠成为邻居。
陆深很是高兴，拍着胸口保证到时候会好好帮衬江棠，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江希景沉默半晌。
然后转向江棠：“……我还是重新给你选一处地方。”
“不用了，我现在住的房子挺好的。”江棠看似随意，实则坚定地拒绝了江希景的提议。
江希景遗憾将话咽回去。
身后的陆深还在捧场：“小棠妹妹肯定是想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啦，小棠妹妹真厉害！”
江希景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换掉称呼？”
陆深咧着笑：“小棠妹妹不好吗？听上去不是挺亲切的吗？”
后视镜里陆深欠打的表情，有种故意戳人痛处的熊孩子样儿。
江希景脸黑如锅。
这时候，副驾驶的江棠懒洋洋开口。
“有吗？”
简单二字，让陆深选择噤声。
他很快正色道：“哪里，我都是开玩笑的，小棠妹妹怎么配得上你一身飒气，还是该叫棠姐！”
这翻脸如翻书的速度，让陆沉都忍不住多看了眼他家不争气的兄长。
陆深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车里除他以外的两个男人，都没有领会过棠姐的威风。
等他们亲眼见过棠姐在丧尸群里的飒爽英姿，就会知道一声棠姐绝对不亏。
他甚至觉得可以叫棠爷！
至于什么小棠妹妹的，对不起，他是金鱼他现在已经失忆了。
江希景不由得从后视镜看了眼陆深，又看了眼江棠平静如常的侧脸。
有些古怪。
*
晚餐挑在帝京的一家米其林餐厅。
跟上次去的红洋房餐厅比起来，这家餐厅少了些刻意雕琢的精致，多了份质朴的自然野趣。
它位置较偏，不接受外人预订，只有熟客和他们邀请的朋友才知道这地方。
餐厅构造属于半露天，他们坐的位置环境最好，一边能看到室内的灯火辉映，另一边能看到幽深茂密的山林，和繁星澄净的夜空。
这样考究的餐厅，一般会对客人的衣着有要求，不说身穿礼服，也至少是正装。
但是江棠他们进去的时候，服务生看到江希景的脸，自动忽略掉江棠的工装风外套与牛仔裤，笑意盈盈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江希景会在工作的时候忙得忘掉吃饭，而吃饭的时候却非常挑剔。
能被他评价为味道不错的餐厅，都是能让一般人觉得惊艳到无可挑剔的餐厅。
江棠也难得流露出期待的眼神。
以前的她吃多了营养剂，来到这个地方后，吃什么都是香的。
让旁人皱眉的劣质味精，都是让她舒展眉眼开怀而笑的绝世美味。
而在劣质味精之上的顶级餐厅，那就更是让她流连忘返的极乐之地。
人世间的最高逸乐，莫过于吃喝二字。
第147章 平局
原本慵懒得仿佛万事不经心的江棠，在看到菜单后，迅速精神抖擞，像是瞌睡中的狮子发觉到猎物的出现。
她明显灼亮的眼神，倒映在桌对面的陆沉眼里，令他不由得弯唇而笑。
这笑，恰好落入江希景眼里。
中午的时候，楚校长提起江棠与陆沉关系，江希景满心疑虑，却碍于楚校长在不好多问。
现在没有其他人，江希景就要直白得多。
服务生点完单后，江棠起身去了洗手间，陆深也因为接电话去了露台。
没有旁人，江希景瞥着江棠离开的背影，剑指陆沉，开口就问：
“听说陆沉同学跟我们小棠关系不错？”
陆沉缓缓挪眼。
与江希景目光相触时，双方都敏锐察觉到不同。
“的确不错。”
陆沉直言不讳，也没有避开江希景的视线。
他展开餐巾，动作优雅而矜贵，并没有因为年龄小就在江希景当前露怯。
“不过没想到，江先生会是江棠她的哥哥。”
温和言语里，锋芒暗藏。
江希景靠在椅子里，哼笑了声。
“可能是因为不熟，才没有告诉你她的家族关系。”
“也许是没有必要。”
沉静如雾的少年，眉眼也仿佛被缥缈烟霭所笼罩。
看似没有任何攻击性，实际上峥嵘蛰伏，不动如山。
江希景两个回合没能压制陆沉，说意外也不意外。
毕竟是陆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要是真的轻易露怯，那他就要考虑陆家是不是能继续延续他的辉煌。
此刻陆沉展露的优秀，也在道理之中。
正好这时，陆深回来了，提前终止他们的对话。
江希景与陆沉的对阵消弭于无形，无胜无败，平局。
陆深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看向弟弟。
陆沉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反而问起他们母亲这月的生日宴。
陆深被转移注意力，朝江希景说：“对了，月底我妈生日，正好叔叔阿姨回来，两家人要一起吃饭，到时候你可得把时间空出来。”
江希景颔首：“这个当然。”
陆深顺势问起苏铃阿姨的身体情况，江希景回答说没有大碍。
这时江棠也返回座位。
气氛逐渐恢复正常，江希景和陆沉都是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这顿饭，江棠吃得很满意。
桌上三人都已经习惯她的食量，不仅没有表现出惊讶，还贴心问她要不要加菜。
江棠当然不会拒绝。
等她饭饱餍足，江希景和陆深则是一边喝酒一边谈起生意。
陆深似乎利用手里闲钱，搭着江希景做了些投资。
他本来就在娱乐圈明星收入榜位列前五，在搭着江希景这趟顺风车后，每年投资的实际收益至少还要在表面收入后面加个零。
两人谈起最近的项目，聊得火热。
江棠干脆起身去露台上吹风。
服务生替她送来冰淇淋作为饭后甜点，江棠就吃着冰淇淋，欣赏自然夜景。
没想到陆沉也跟着她出来，在她旁边坐下。
刚开始，谁都没说话。
突然陆沉问她：“你跟我哥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看起来开心吗？”
江棠手撑着下巴，思索一下后回答：“乐在其中。”又看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就是想知道，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江棠想起午饭时，陆深无意间提起的他的出道经历。
也就是所谓的世家少爷为追逐梦想，而放弃家业离家出走。
似乎跟安妮有些相似。
陆深开玩笑般提起那段过往时，江棠听出了被陆深藏在话语里的愧疚。
而现在陆沉问起他哥哥的工作，江棠也听出陆沉言下的关切。
真是有趣的两兄弟。
“你为什么不问他？”
江棠意有所指地往身后瞥了眼。
陆沉跟着回头看去，刚好和陆深对视。
陆深立马朝他笑笑，笑意在暖黄灯光里灼灼发亮。
“他对我很愧疚，他觉得，是因为他的离开，才让我背负重任，所以他一直以来拼命对我好，想要弥补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很高兴他能做他想做的事。”
“因为你做不到？”
江棠的犀利，让陆沉说不出话。
他一直觉得，江棠有种超越年龄的睿智和通透，总能敏锐捕捉到他的情绪。
见他不说话了，江棠缓缓而道：“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如说出口。”
陆沉的眼里难得多了茫然：“怎么说？”
江棠眺望着远方，语气悠然如智者：“愤怒就说愤怒，埋怨就说埋怨，放下就说放下。”
陆沉轻笑出声：“听起来很容易。”
江棠弯唇：“本来就容易，是人把它变复杂了。”
陆沉若有所思。
所以，是他把事情变复杂了吗？
两人没再继续聊下去，因为江希景起身过来，说准备回家。
他喝过酒，就叫了司机来开车。
陆沉没要他送，他的司机和车一直等在餐厅外面。
陆深新搬的住处离江希景家更近，就留下来搭的江希景的车。
他们先是把江棠送回家。
江希景目送着妹妹的背影，冷不丁问起：“你们拍的那部综艺，叫什么名字？”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去看？你……等等，你不会真的想去看吧？”陆深瞪大眼睛跟见鬼似的，“你？江希景？看综艺？”
江希景平静回视过去：“很稀奇？”
陆深嗤道：“完全不搭调好吗？”
江希景懒得跟他多说。
继续跟陆深扯下去，还不如问常青。
最后江希景没有问，因为就在第二天的午休时间，从外面开会回来的他，路过秘书办新招实习生的办公桌，无意瞥见电脑上正在播放的综艺。
江棠的脸，在黑乎乎的环境里，璀璨得像颗星辰。
他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直视电脑屏幕。
跟在他身后的常青，暗道要遭，一个劲地使眼色。
可惜傻乎乎的实习生不仅在办公室看综艺，还作死地戴上了耳机，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整个秘书办都向她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
实习生后知后觉地摘下耳机，转头对上一张冷脸，吓得险些当场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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