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冠上珠华TXT下载冠上珠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冠上珠华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把柄

    之前贺太太言语之中其实有些透露过这件事里头有些隐秘,但是苏邀从来没有想到过里头竟然还含着这样的秘密。

    齐云熙是疯了吗?!

    她因为救了皇后娘娘,已经是前途光明,当时胡皇后稳坐中宫之位,跟元丰帝相敬如宾,感情深厚。

    她只要安安稳稳的呆下去,富贵荣华都唾手可得。

    可她竟然去勾引了元丰帝。

    苏老太太的语气也沉下来:“出了这件事之后不久,皇后娘娘便病了,这件事便不不了了之,皇后娘娘一直到死之前,都不大搭理圣上了......”

    不管是对贺太太还是苏家来说,这件事都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帝后起了矛盾,并且不可调和,到后来,皇后娘娘更是含恨而逝。

    先太子当时曾经去元丰帝那里求情,却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怒了元丰帝,从此父子之间也有了隔阂。

    “简直不知道她到底是图什么。”贺太太当初有多喜欢这个被她戏称为小姨的人,如今就有多憎恨她:“分明就可以正经的过日子,为什么却非得走歪路?”

    说完了这个,贺太太心绪难平:“都是因为她,皇后娘娘的病才越来越重......”

    苏邀忽然问她们:“祖母,外祖母,你们从来不曾怀疑过齐云熙的身世吗?”

    身世?苏老他太跟贺太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茫然,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贺太太急着先开口问:“什么身世?不是说,她是齐家的旁支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元丰帝因为她既救了皇后有功,又是镇南王府后人,所以才很抬举她,几乎把她当成公主一般放在宫中教养。

    听到这里,苏邀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她呵了一声,心中最后的疑惑也瓦解了,面无表情的说‘:“乱世之中,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怎么才活下来的?又怎么能那么凑巧救下皇后娘娘?”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一个圈套。

    她记得上一世她快要死的时候,听见木三小姐,也就是当时的李嫂子传来萧恒那边的消息。

    萧恒和五皇子给朝廷的檄书里头数落庄王的罪状,其中一条,便是勾结奸妃,废帝李皇后之族人,戕害先皇后,先太子以及广平侯府,陷害忠良。

    这一世苏邀原本以为随着许多事的改变,庄王应当也没有机会勾结所谓的奸妃族人。

    可她越来越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便是庄王,都只是这些人计划中的一个傀儡,一个棋子。

    既如此,那么大可以设想的更加大胆一些。

    苏邀看着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苏老太太跟贺太太,面无表情的说了沈家村的事。

    贺太太有些难以置信,她意识到苏邀的意思之后,几乎失态的问:“幺幺,你会不会是想得太多了?要知道,这可.......”

    如果死在沈家村里的那具尸体才是齐家的姑娘,那么.....那么现在的齐云熙跟齐氏,她们是谁?!

    苏邀的手指顿了顿,紧跟着才把窗台上的水仙重新换了个方向,挑眉淡淡的说:“是不是,很快就会知道了。”

    可她这么说,贺太太却根本已经无法平静下来。

    因为她惊恐的发现,许多不能解释的事情,若是再套上了苏邀所说的这个可能性,便能说得通了。

    比如说,胡皇后都对齐云熙那么好,齐云熙为什么却还是要舍近求远,去走一条明显更加难走的路?

    又比如说,为什么不管是胡皇后还是先太子,她们的死,都没能让齐云熙露出什么悲痛。

    她张了张嘴,半响才低低的溢出一声喟叹:“天哪!”

    贺太太心神不宁的回去了,苏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苏邀,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问苏邀:“若是孙家不出手.....”

    “不会的。”苏邀知道祖母担心什么,轻声说:“路都已经铺好了,他们没有不走的道理。”

    孙文才正在家中养伤,因为伤的太重,他这个年过的十分辛苦,一直等到上元节后,才能起床走动,并且还因为是在大冷天受了伤而留下了病根,风一吹他便头痛。

    比伤势还要麻烦的是他的学业也因此受了影响,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落下了,他最近脾气变得也十分暴躁,好不容易因为今天天气还不错能够出门晒晒太阳,他便见自家父亲急匆匆的往外头走去,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喊了一声父亲。

    孙永宁原本正阴沉着脸往外走,听见声音看过来,见是他在晒太阳,面色便缓了缓,露出点笑意来,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问他:“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孙文才仰头看着父亲,问他:“您要出门吗?”

    自从辞官之后,孙文才便陡然沉寂下来,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的,有记忆以来,这大约也是孙文才过的最安静冷清的一个年了。

    他一直觉得父亲丢官都是因为自己,心中很是愧疚,现在见父亲要出去,还以为父亲是要去走动关系------之前他已经听底下的人说过,说是孙永宁最近似乎都在谋求重新回朝复起。

    他有些不安:“爹,都是我不好.....”

    孙永宁对儿子自来是宽容的,尤其这件事本来便怪不着他,便更是看不得他这么自责,安慰的摇摇头:“这不干你的事,放心吧,没什么事儿,父亲是有件事要去办,你安心养伤吧,若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

    他才不是为了复出便四处找关系,只要许顺还在内阁说了算,还有谁能给他作主?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先把许家拉下来。

    而现在,他已经抓住了这个把柄。

    他打发了儿子,急匆匆的出门登轿,直奔首辅杨博的官邸。

    杨首辅今天正好休沐在家,听见是他来了,不由便调侃:“真是难得,永宁你这个性子,我只当你得在家窝着不出来了,没料到这次竟这样想得开?”

    “元辅!”孙永宁面色激动:“我有事要跟您说,事关许家!这次说不得便是咱们的机会来了!”

五十九·埋伏

    说起是许家的事,杨博的神情便凝重了些,有些关心的哦了一声,示意他坐下:“怎么,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孙永宁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能这么说,那么事情应当就小不了,杨博挑了挑眉,他心中也对于许家最近的行为十分的腻歪,许顺当真是越做越过分了。

    孙永宁兴冲冲坐在他对面:“元辅,您想必也知道齐家......”

    杨博自然知道,作为当年被废帝宠爱倚重的首辅,他可同样是跟镇南王一起打过交道的,只是后来镇南王得罪废帝得罪的太狠了,李皇后撺掇着废帝将镇南王的儿子五马分尸,并且对镇南王府赶尽杀绝。

    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李皇后的兄长带兵前往镇南王府,围住镇南王府,一夜之间将镇南王府灭门。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京城自上而下都对废帝失望透顶,认为他的确昏庸无道,已经不堪为明主,纷纷开始找起了后路,李皇后也自此被称为妖后。

    他嗯了一声,想到这件事便如同是想起当年那些血腥的场面,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抬眼看着孙永宁问:“齐家如何?”

    齐家这么多年都安分守己,那个旁支过继来的嗣子老老实实的,生怕别人想起他,连个虚职都没有,成天都窝在家里,京城中大家谈起勋贵的时候,都快忘了这个人物了。

    “不,我不是说如今的镇南王府,而是说之前的镇南王......”孙永宁倾向他,快速的将事情原委说了,见杨博抬眼看着自己,便冲着杨博肯定的点了点头:“元辅,是真的,我可以保证。现如今,那个查案的推官都快被许家整的家破人亡,所以来求我......”

    杨博当机立断:“我要亲自见见他。”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孙永宁飞快的答应了一声,急忙去安排下去,当天晚上,杨博便在崇德坊的杨二老太爷家里见到了张推官。

    国朝首辅亲临,张推官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跟那个姑娘所说的一样,这样轻易便见到了孙阁老,紧跟着又通过他牵线见到了首辅。

    杨博微微一笑,对于这个年轻后生的失态并不以为意,轻轻咳嗽一声,单刀直入的问:“说说吧,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就跟齐家扯上了关系?”

    张推官很快就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他现在满心都是对许家的怨气,加上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便干脆的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就补充:“那副尸骨到底是谁,如今已经成了疑案了,可是绝对是有问题,这一定不假。否则的话,许家怎么会这样手段用尽的阻止我查下去?”

    杨博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看着茶杯中升腾的雾气,许久才又开了口:“你刚才说,沈家村的那个沈大娘,她见到了许大奶奶,并且称呼许大奶奶为李姑娘?”

    李跟齐,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可能弄错?

    而如果许大奶奶不是姓齐,那么童泰的夫人齐云熙呢?

    他眯了眯眼睛,挑了挑眉看向孙永宁,总算是明白孙永宁这么兴奋的原因了。

    是啊,如果真的证明齐氏姑侄的身份有异常,那么许家也必定脱不了关系,会遭遇重创。

    隐瞒身份......

    齐云熙当初还是救了皇后娘娘并且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的,她如果隐瞒身世,那目的是什么?

    光是想想,这件事便能牵连不知道多少人!

    孙永宁的判断是对的,这件事的确是要紧至极,一定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

    杨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索了片刻便问张推官:“你之前还说有几句话一定得单独告诉我,是什么话?”

    “沈大娘说.....她觉得许大奶奶十分眼熟,因此想要去认一认许大奶奶,因为当年沈大娘跟齐姑娘关系很好,所以沈大娘想看看许大奶奶是否知道齐姑娘的下落。”张推官低着投,这番话还是他去找孙阁老之前,那位姑娘派人来告知他的,他专门去找了一趟沈大娘,却没找到,心里也知道那个姑娘必定是对这件事十分了解,并且这件事说不得便是这个姑娘所操纵的。

    可那又如何?

    那个姑娘并未损害什么法度,她只是在帮着坏人露出马脚罢了。

    有时候,对待坏人,你的手段只能比坏人的更加厉害,否则,下场就跟他一样。

    杨博就明白过来了。

    齐氏的身世只怕是当真有蹊跷之处。

    孙永宁一直按捺着性子在听,听到这里,实在有些忍不住,看着杨博低声催促:“元辅,您快给拿个主意吧,难不成真的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

    如果有机会,谁会甘心一直当缩头乌龟呢?

    没有办法的时候自然是只能万事都忍着,但是有了机会,再忍着,那便是真的蠢了。

    杨博立即看向孙永宁:“你去跟老高说一声,让老高带着人去,若是碰上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做刑部尚书的,难道就不该管上一管?”

    孙永宁喜出望外,顿时激动的答应了,二话不说便紧赶着去通知高平了,反正地点之前张推官都已经说过了的。

    剩下张推官站在杨首辅跟前有些坐立难安。

    杨首辅喝了口茶看着他,半响轻轻笑了笑:“不必如此紧张,年轻人有热血讲义气是好事,只是做官不是热血跟讲义气便能出头的。这个道理,你过几年,便会明白的。好了,你别杵在这儿了,这个案子既然是你开的头,自然之后也不会少了你,回去吧,回去等消息。若是你说的话都是属实,过不多久,刑部那边便会借调你过去帮忙,到时候,只要你表现的好,自然可以出头的。”

    他从来不会让人白白的帮忙,凡是在他这里出过力气的人,都该得到相同代价的回报。

    张推官至此终于相信之前那个姑娘所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了,他郑重的回答了一声。

六十章·认错

    一连好几天,许家的下人们进出都小心翼翼,上头的主子们不高兴,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的日子就跟着难过,生怕一个不消息便触怒了主子,招来祸患。尤其是许大奶奶跟前的下人,日子过的就更是胆战心惊。

    许大奶奶最近心情欠佳,连冯家人来了,都只能让她强颜欢笑一阵便罢了,根本没能引起她的兴致来。

    许慧仙为此还很是有些不高兴,她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冯元庆了,冯元庆长得长挑身材,五官端正,看上去十分的出挑,可母亲却没有表露出什么喜爱,这让她心中很是不满,又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了,便干脆跟母亲生起了闷气。

    许大奶奶心烦不已。

    她不是不爱女儿,事实上,她这一生,如今若说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也就是这对儿女了,又怎么会对儿女不好?

    可她最近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先不说沈家村的事让她彻夜难安,便是儿子也让她不省心。

    齐嬷嬷推门进来,见她靠在榻上发怔,便放轻了步子走到她跟前:“大奶奶,大少爷出门去了。”

    许大奶奶抿了抿唇,下巴绷得紧紧地,向来温柔的人也忍不住低声的咒骂了一声:“这个不省心的小畜生!”

    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对自己儿子说出这样的难听的话,可见最近她的心情是有多糟糕。

    齐嬷嬷低垂了头,却不能顺着她的话去骂许大少爷,只好劝解:“您也不要太气恼了,其实,大少爷到底是年轻气盛.....这种事儿咱们也不是没听过,只要他能迷途知返......”

    “什么迷途知返!?”许大奶奶烦躁不已,起身让齐嬷嬷更衣,又忍不住带了几分恼怒:“他就没有脑子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别的人胡混,那都是成了亲之后,可他呢?他现在是什么年纪?这种事若是被捅出去了,他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许渊博要成婚,成婚的对象总得是差不多门第的,但是差不多门第的人家,哪里舍得把姑娘嫁给一个婚前便放浪形骸无所顾忌的公子哥?

    更别提之前许渊博还就有打人的公案在。

    她穿好了衣裳,头痛万分的出了门上了马车,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地。

    “到底是在哪儿?”她只好转移注意力,去问齐嬷嬷:“问清楚了没有?别到时候扑个空!”

    再好的脾气,遇上关乎儿女前程的事情的时候,也好不起来。

    只要想想那个勾引了儿子不走正道的邓继东,许大奶奶便忍不住心内喷火,恨不得把那个浪荡子现在就给收拾了。

    齐嬷嬷也知道她现在是心里生气,急忙让她放心,说一切都已经打听好了的。

    马车骨碌碌的穿过了东四街,到了一座古朴的院子跟前,齐嬷嬷便搀扶着许大奶奶下马车,一面跟她解释:“就在这儿,这宅子还是咱们少爷的......”

    许渊博是家里的长孙,老人哪里有不爱的?他刚一出生,许顺便从公中拨出一座宅子里,落在了他名下。

    这些年,宅子一直都是在许大奶奶手里,只是家中产业这么多,哪里能处处都照管的过来?再也想不到,原来这个宅子,都已经被许渊博用来养小倌儿了。

    许大奶奶当真是气的发抖------这若是被言官抓住了把柄,说许渊博是私置外室都说得过去了。

    到时候,别说是亲事了,什么都完了。

    许顺便要亲自打死这个孙子不可,他这一辈子,最厌恶的便是不着调的妖妖调调的行径。

    “敲门!”许大奶奶忍着怒气吩咐齐嬷嬷,声音都在颤抖,打算着进去了一定要狠狠地扇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儿子一个耳光。

    齐嬷嬷应是,对着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便急忙上前去敲了敲门。

    里头却一时没有动静,齐氏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心里愈发的烦躁,亲自上前举起手来,狠狠在门上拍了拍:“开门!”

    可没等到开门,她先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姑娘!”

    齐嬷嬷等人都诧异的皱起了眉,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只当她是在喊别人。

    齐氏却身体绷得紧紧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脸色煞白的朝着声音来处看过去,一眼看见了沈大娘,她眼前顿时一黑,险些站不住摔倒在地,还是扶着齐嬷嬷,才勉强站稳了,此刻也顾不得继续敲门了,她仪态尽失的催促齐嬷嬷:“走!”

    齐嬷嬷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便这么气急败坏,但是却也下意识的搀扶着齐氏要转身上马车。

    沈大娘却喊的更加大声了,挤开了几个妈妈,不顾阻拦的要朝着齐氏奔过去:“李姑娘!李姑娘是我啊李姑娘!难道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沈家村的沈大娘,我当初还给您送过菜呢,您病了,我还给您请过大夫,您记得吗?!”

    齐氏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细看过去,简直跟从水井里被捞出来的女鬼也没什么区别,白的跟鬼似地,额头还不停在冒冷汗。

    她根本不管不顾,掀开马车的帘子就要走。

    这时候,之前久喊不开的门却吱呀一声响了,里头探出许家下人旺儿的头来,看了一眼是许大奶奶,顿时吓得转身就跑。

    大家一时都懵了,阻拦沈大娘的几个下人便一时来不及反应,被沈大娘拉住了齐氏的衣袖。

    齐氏吓得更加厉害,咬着唇大力的要甩开沈大娘。

    沈大娘却不依不饶,万分不解的问:“李姑娘,您怎么装作不认识我!?我是想问问您,齐姑娘呢?齐姑娘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您有没有她的消息啊?”

    齐氏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一蹦三尺高,厌恶的盯着沈大娘抖了抖嘴唇,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滚开!你认错人了!”

六十一·跳楼

    齐氏自来温温柔柔,对待下人连高声说话都难得,跟菩萨也没什么两样,家里下人们人人喜欢她,外头的太太夫人们也莫不说她是个好性儿的,可这一次,她当真算得上是面目狰狞,对着沈大娘,她最后的一点理智也维持不住,心里想到沈大娘便想到当年的事,那是一场挣脱不得的噩梦,她原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这时候哪里还愿意再回去?当场便气的抖索着嘴唇,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冲着齐嬷嬷喊:“还不快叫她滚开!?”

    齐嬷嬷也没反应过来,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主子为什么忽然这么大的反应。可是见齐氏喊的似乎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她哪里敢马虎,忙不迭的答应,一面又催促着底下的护卫快来护主。

    沈大娘被猛地推搡着,有些躲闪不及,愈发的面上不解和生气:“李姑娘!知道您现如今是富贵人家的太太了,可您也别忘了当初齐姑娘对您有多好?那时候您不能出门,成天躲在我们村子里,我们可没有谁薄待过您。”

    越是说,齐氏的脸就越是难看,她顾不得儿子跟小倌儿的事,也顾不得别的了,脸皮就像是活生生的被扒拉下来一层,慌乱的被簇拥着要回马车上去。

    不行,她自己不成,她不能继续呆在这里让沈大娘喊出更多秘密。

    回去,得回去,得回去找姑姑,找许崇,他们一定有法子,他们一定会想到法子。

    她一摸自己的脸,摸到满脸的眼泪,扯开了帘子,急忙钻进了马车。

    齐嬷嬷又是震惊又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追车的沈大娘,正准备跟着上车,便听见大门吱呀一声的响了,紧跟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里头探出头来看过风向的旺儿表情惊恐的跑了出来,一路跑还一路喊:“齐妈妈,齐妈妈!救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齐嬷嬷头皮阵阵发麻,眼皮也跳个不住,看一眼齐氏,见齐氏自顾自的在发怔,心里也一时下定不了决心,可也就是这么一犹豫,后头旺儿的声音便变得凄厉起来:“齐妈妈,少爷出事了!快救命!”

    少爷出事了!

    齐妈妈心中咯噔了一声,抬头去看齐氏,见齐氏也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便试探着看着她:“大奶奶,大少爷不知出了什么事,您看是不是......回去看看?”

    旺儿凄厉的声音着实是吓人,齐氏两眼发直,一时想到儿子可能出事,一时又想到沈大娘的脸,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拉扯她,要把她一分两半。

    就这么纠结的一会儿,许管事也哼哧哼哧的跑上前来隔着车帘喊齐氏:“大奶奶,大少爷那儿出事了,大少爷怕是受了伤,得请大夫去......”

    许管事毕竟是老成持重经过事的,一眼看出齐氏现如今的心态不稳,他倒是不觉得齐氏得留下来,因此顿了一顿,他便紧跟着说:“这事儿我们留下来处置,大奶奶不必担心......”

    齐氏却有些坐不住了。

    怕归怕,儿子受了伤,还是令她担心的。

    她不安的搓着手,艰难的忍住了不安:“不必了,许管事,你让人回去通知大爷,送我回宅子去,再让人快些去请大夫!”

    许管事有些意外,但是如今事情紧急,他也没有迟疑,急忙答应了下来,转身把齐氏的马车护送回了宅子。

    沈大娘还在边上喋喋不休:“怎么会认错呢?分明就是李姑娘啊!”

    齐氏在马车里,两只手攥在一起,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可是心中都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已经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掀开了帘子,便见到穿着白衣,肩膀处被染红了一大片的儿子正摇摇欲坠的站在宅子廊下。

    果然是受了重伤!

    齐氏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了,急忙扶着齐嬷嬷的手跳下了马车,朝着儿子的方向快走了几步:“渊博!”

    许渊博充耳不闻,仰着头还在喊:“你若是敢死,早就已经死了,还会等到如今?!你以为你吓得到老子我?!”

    齐氏的眉心突的一跳,顺着儿子的视线抬头,正好看见一个身影从牌楼上一跃而下。

    人几乎就是当着齐氏跟许渊博的面摔倒在地,发出沉重的砰的一声响,随即便抽搐了几下,不见动静了。

    齐氏目光僵直,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尖声喊了一声,身体便朝着一边倒下。

    幸亏齐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又急忙喊了一声大奶奶,这才支撑着齐氏没有太过狼狈。

    齐氏要疯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下意识便去看许渊博。

    儿子受了重伤,又对着跳牌坊的人喊出了那番话,跟这人的死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众目睽睽之下,儿子以后要怎么办?又怎么能够立足?

    她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理不清,后退了一步,惨白着脸去看许管事:“快,快去通知我姑姑!”

    她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不就是因为要阻止儿子犯错,跟一个男人鬼混在一起?现在事情越闹越大,儿子跟男人胡混的事儿怎么掩盖不住了,许顺最是厌恶这样的事的,若是被他知道了,儿子没有好果子吃。

    得先通知齐云熙跟许崇。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克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许渊博也惊住了,他站在之前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犹自回不过神。

    还是旺儿连滚带爬的到他跟前喊了一声少爷,他才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着旺儿,嘴唇蠕蠕想要开口,却最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东四街本来就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个时候早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许管事头痛不已,急忙安排人想要隔开人群,又对齐氏道:“大奶奶,您还是先躲开些,出了人命,待会儿衙门肯定是要来人的......”

六十二·误伤

    齐氏到底是次辅府里的儿媳妇,怎么能够去见官?

    齐妈妈也急忙跟着劝齐氏:“先带着大少爷进宅子里去,这里人多口杂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混帐话来。”

    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爱热闹是人的本性,尤其还是这样的热闹,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传扬出去。

    齐氏被提醒了,喊了一声许渊博,见儿子不动,心里又是愤恨又是生气,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气的浑身发颤:“快跟我回去!你还没有闹够?!”

    许渊博木呆呆的被齐氏攥着,竟然也没反抗,跟着齐氏走出一段,被护卫们围在了中间上了台阶,这才回过神,回头想要往回走。

    齐氏被他吓了一跳,攥住了他往里头拖,好不容易才拖着他进了府门,二话不说便狠狠地甩了许渊博一个耳光。

    跟着进来的下人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没有看见,恨不得自己瞎了。

    许渊博终于回过神来,见了母亲这副样子,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声娘。

    齐氏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头一阵阵发晕:“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人命?!”

    许渊博有些迟疑,面色发白的摇摇欲坠,抿着唇不肯吭声。

    外头的动静越闹越大,齐氏真的被儿子气的只差头顶冒烟,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许崇神色匆匆的进来了。

    看到了丈夫,齐氏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大爷。

    许崇快步走过来将她揽住,温和的问她:“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没事吧?”

    齐氏摇了摇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稍稍挪开了些,能作主的来了,她心里的压力便减轻了许多。

    见妻子摇头,许渊博转身重重的踹了许渊博一脚。

    他这一脚用足了力气,踹的极狠,一脚踹在许渊博腰腹部,把许渊博踹飞在地。

    本来就有伤在身,许崇这一脚将许渊博踹的直接晕死了过去。

    旺儿吓得心惊胆战,面无人色的跪在了地上。

    齐氏也又惊又急的喊了一声:“大爷!”

    “不成器的东西!”许崇没好气,他也不是不心疼儿子,但是奈何这个儿子最近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儿的惹是生非,先前孙文才那件事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这才隔了多久,偏偏又闹出这样的事。

    他冷眼看着许渊博半响,拉住了齐氏:“这个不孝子,简直不成个东西!跳下来的那个可是正经的监生!人家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他这个混账,当街逼死人命,简直是气死我了!”

    什么事只要是不摆在明面上,那都好解决。

    若是在私底下,许愿币再弄死一两个这样的人,那对于许家来说也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儿,奈何是这事儿偏偏就闹的这么大,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这让人想要遮掩都难。

    到时候哪怕是邓家的人接受和解,那御史们也有的缠。

    齐氏一时无言,咬咬牙才勉强开口:“那也不能打死他.....”

    “真是不成器!”许渊博说是这么说,到底没再动手,转身问许管事:“人呢?都死了不成,大夫请到哪儿去了?”

    许管事急忙回话:“已经去催了,想必是外面人多耽误了,马上便来了。”

    正说着,留在外面的长随进来:“大爷,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来人了,说是.....说是要请咱们少爷回衙门去调查。”

    闹市出了人命案,官府的人来的自然是快。

    许崇皱了皱眉头,不等齐氏反应,他看着旺儿:“邓继东是怎么死的?”

    许管事见旺儿怔怔的呆若木鸡,便咳嗽了一声忙催促提醒:“是不是他跟大少爷读书起了争执,他竟然失手伤了大少爷,所以一时害怕.....才会从高处跌下?”

    现在只能抓住当时是邓继东自己调下来的这一点来说事了。

    许崇咳嗽了一声,见许管事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喊了自己的长随过来交代:“现在便去找到邓家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让他们说邓继东早有寻死之意!至于他们的关系,绝不许提起!”

    长随忙答应。

    许崇又叫住他,冷冷的叮嘱:“还有一件事,现在到处都乱糟糟的,若是有人被官差驱赶着急着走,不小心人挤人出了一两条人命.......”

    齐氏听见这里,忙侧头去看许崇。

    许崇吩咐完,转身捏了捏齐氏的手:“这个老婆子口舌不断,你放心,这次便干脆借着这件事彻底了结了她。”

    齐氏说不出话来,她也的确是心脏都快被沈大娘给吓得停了,沈大娘这几次见了她都盯着她喊李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得有心人注意,这样的人,姑姑跟丈夫考虑的都没错,只有死了,那才是能永远保住秘密的。

    她没有吭声,跟在丈夫身边,陪着丈夫进去看儿子。

    许愿币伤的其实也就是看上去严重,可其实只是皮肉伤,并不危及性命,大夫一来,便很快止住了血。

    许崇没好气的看着他,忍不住数落:“你可真是出息了!把人弄到自家宅子里来,还能闹出人命!你的前途是不想要了不成?!”

    被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许渊博恹恹的说不出反驳的话,由着许崇数落。

    不过也没等到许崇数落多久,许管事去而复返,如丧考妣的跑进来,连门都顾不得敲便急着道:“大爷,大奶奶,不好了!才刚高大人带着人查案,正巧路过这儿......险些被咱们的人刺伤......”

    许崇面色巨变。

    齐氏也立即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许崇反应过来,马上呵斥:“怎么会这样?!”

    “这.....底下的人煽动了人,趁乱想动手,谁知道高大人跟那个婆子正好在一块儿,人一乱就不知道怎么的.....”许管事也满嘴苦涩:“不知道怎么的便差点儿伤了高大人,高大人现在已经把咱们的人抓起来了!”

六十三·杀人

    “废物!”许崇怒极,伸手给了许管事一个耳光:“你们怎么办事的?!这样的错竟也能犯!”

    高平是刑部尚书,这还不算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他是偏向于杨博的,被他抓住了把柄的话,这件事怎么能善了?本身屁股就不干净!

    许管事捂着脸陪着小心:“都是底下的人不会办事,毛毛躁躁的,大爷别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许崇伸手指了指他,想要骂几句的,又没码出来,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去安抚惴惴不安的齐氏:“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齐氏心里不安的厉害,伸手拽住他欲言又止,见他冲着自己温和的点头,这才犹豫着放开了他的袖子:“那你谨慎些,实在不成,便跟父亲说......”

    虽然许顺很厌恶许渊博爱男人的行径,但是若是事情牵扯太多,也顾不得这些了。

    许崇心情便更差了一些,他没有跟妻子说,最近许顺为了齐云熙改换身份的事情很是恼怒,觉得齐云熙没有把首尾收拾干净,给许家添了很多麻烦。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放开了她快步出门,才到大门口,就见高平正背对着自己,他前面不远处,几个一看便知道身手了得的护卫抓住了几个人,是他派去对沈大娘动手的。

    眉心跳了跳,许崇堆出一脸的笑来,喊了一声高大人。

    高平转过头,看见是许崇,也跟着扯出了一抹笑意,挑眉道:“原来是小阁老,真是失敬失敬,不知道小阁老有何见教?”

    许崇看一眼他身后那些人,咳嗽了一声上前:“高大人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我是听说门口闹的厉害,这才出来瞧瞧,高大人这是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高平脸色淡淡的,指着面前已经被打的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轻描淡写的冷哼了一声:“不知哪里来的贼匪,竟然敢趁乱杀人!”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听在许崇耳朵里,却无异于是惊雷,他强颜欢笑的摇头:“这,这不会罢?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会有如此事?”

    “是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人敢当街杀人!还被我抓了个正着,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些人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这是置我大周律法于何地,又将官府置于何地!?顺天府是如何维持的京城治安?!”高平毫不留情,字字如刀,直戳人心肺,而后他才转头看着许崇:“说起来,我还想问问小阁老,才刚这外头乱哄哄的,都说是许家的下人来赶人,不准人围观,说是出了人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崇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扯了一抹笑意应付:“哪有的事,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犬子邀同窗前来做客,谁知那个小伙子中途跟犬子起了冲突,不小心扎伤了犬子,犬子还未曾表态,他同窗反倒是先怕的爬上楼跳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真的太可惜了,年轻人实在太不懂事,这多大的事呢,至于连命也不要了,还是不经事。这事儿虽然是误会,可人到底是在我们这儿出事的,我也在想着该如何安抚他的父母亲眷。至于这外头的骚乱,想必是下头的人见围观的人太多,打扰了死者,这才行事过激了一些......”

    高平哦了一声,忽然挑眉冲他身后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顺天府的人也回来了。”

    许崇转头去看,便见顺天府的邱县丞领着人过来,便也跟着转过身。

    邱县丞很快便上来见礼。

    高平先便开口直问:“出了人命,你们来的这么晚?”

    “阁老误会了。”邱县丞急忙解释:“我们一接到了消息便立即赶过来了,只是刚才聚集着看热闹的人太多,所以我们只能先遣散一些人,免得破坏了现场。”

    许崇目光阴沉,他已经隐约的觉得不好,高平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果然,高平便冷哼了一声:“那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已经查明了死者的身份,是国子监的监生邓继东,也问明了周围的酒楼老板、食客,他们都目击了邓继东是从这座宅子的牌楼下跳下来的......”邱县丞指了指许家的宅子,继续道:“当时在场的还有许家大少爷.....我们已经让人将尸体带回衙门去让仵作检验,原本是正打算带许大少爷回去查问的,谁知道中途却起了骚乱,这才耽误了。”

    “骚乱便是这些人引起!”高平面无表情指了指身后,沉声道:“当着你们的面,引发骚乱,趁势意图杀人,你们看看你们是如何办事的!”

    邱县丞当即被吓得险些厥过去,一殿大学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指责顺天府办事不力,隔天风闻奏事的那些御史就能把顺天府从上到下都给参个遍。

    他急忙道:“都是下官的疏忽......”

    “现在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高平一挥手,冷声呵斥:“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这些人到底是因何故动手!”

    许崇的脸色都已经不能只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他阴沉着脸环顾了一圈,心里烦躁不堪,忽而眼睛一亮-----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一个老妇人......想到高平口口声声说是当街杀人,他心中一动----若是真的把那个沈大娘杀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解决了沈大娘那个祸患,那么眼前的事,怎么糊弄都行了。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高大人,这些人到底是杀了谁?”

    “这些人要杀的是那个老大娘。”高平盯着许崇的脸,见许崇朝着自己的手指看过去,眼睛亮亮的,便冷冷笑了一笑,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奈何老天有眼,正好他们要动手的时候,本官正带人外出办案,见这边起了骚乱,便过来看看,恰巧便碰见这批人要行凶,所以被我们给阻止了,那个大娘并没有性命之忧。”

    并没有性命之忧!

    许崇的耳朵里只听见了这句话。

六十四·揭破

    高平看着他的表情,更加确定这件事是许崇指使。

    许崇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他不担心这批人落在高平手里会招出什么来,毕竟若是次辅底下一些卖命的人都没有,那还怎么稳坐朝中第二人的交椅这么多年?他厌烦的是沈大娘还活着。

    这个老婆子不死,实在是个隐患。

    此时邱县丞也咦了一声,忍不住有些狐疑:“这些人当街杀人,总要有所图谋?或是为财,或是寻仇,可是我看这个老妇穿着寻常,看上去也普普通通,怎么能招惹来这么多人.....”

    一句话就点到了重点,许崇阴着脸想要快些结束这个话题:“这谁说的准?说不准有些人虽然其貌不扬,可却是做下了不少恶事,所以才引来仇人寻仇呢。”

    邱县丞被堵得有些不知如何反驳,偷偷看一眼许崇,觉得小阁老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嚣张。

    衙门里的尸体现在还在躺着呢,大小是个秀才,即将下场考举人了的,可不算是小事了,也不能排除许渊博杀人的嫌疑,可许崇却仍旧如此气定神闲,当真是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便这样有恃无恐。

    他心中有了数,又很是腹诽许崇的态度,便讪讪的笑了笑,转过去跟高平拱了拱手:“阁老息怒,这事儿的确发生在顺天府辖区内,我们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叫您失望。”

    高平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的道:“最好是如此......”

    话还没说完,那边高平带来的人忽然大喊了一声:“阁老,这位老太太醒了!”

    许崇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面色更差。

    邱县丞却急忙快步走过去,见那个老妇人果然已经苏醒爬了起来,便松了口气,当着高平他们,他的态度自然是十分和煦的,亲自蹲下去问她:“大娘,不知道您可认识这些人?又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惹来杀身之祸?”

    沈大娘的目光转了一圈,扫过那些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人,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脖子上还有被勒出的红痕:“我,我不认识他们.....”

    邱县丞很是疑惑,现在这个老大娘醒了,他一眼便看出来这的确是个寻常的老大娘,那怎么会引来人动手杀人呢?

    正不解,他就见老妇人颤巍巍的站起来朝着许家的方向去,他不由便问:“大娘,您认识这宅子的主人?”

    许崇顿时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邱县丞也不过就是见这老妇人一醒来便魔症似地要往许家走,所以才平白问一句罢了,没想到却招来了许崇这样激烈的反应,不由眨了眨眼万分不解。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度,许崇忍耐着性子道:“说不定只是一个误会,弄错了人也未可知,在这里问这么多,这里又不是衙门,有什么事,不如等到衙门去里去问。”

    这些人还真把他这当成公堂了,把他们都当成犯人似地?

    回去审,也审不出什么。

    他只想快些把眼前这堆苍蝇给打发走。

    邱县丞觉得这位小阁老的确不是一般的难相处,一时面上有些下不来,便拿眼睛去看边上的高阁老,不知道髙阁老怎么说。

    髙阁老和颜悦色的问沈大娘:“大娘,您缘何一直盯着这座宅子瞧?”

    “我.....”沈大娘鼓足了勇气,愁眉苦脸的抿着唇很是不解:“我想问问里头的夫人,她不是姓李的吗,怎么忽然又说姓齐了?她从前住在我们沈家村的时候,我们可有好些人见过她的.....”

    许崇勃然变色,下意识便怒斥:“闭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忽然变脸,大家都有些诧异。

    邱县丞更是不解,不明白许崇这是怎么回事。

    沈大娘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两步,面色惊惶的看着许崇欲言又止。

    高平便忍不住出声:“小阁老这是怎么了?不过是问几句罢了,这去了衙门自然也还是要问的,你怎么忽而这样生气?”

    许崇心里不耐烦,但是总不能说沈大娘一直扯着不放的人是自己的妻子,那事情便更难以收场了,他便随口扯道:“家中出事,犬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多疑我一时情绪难以自控,邱县丞还是先查清楚犬子同窗的事吧,也好还犬子一个公道。”

    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邱县丞宗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就见有个年轻人狂奔着跑过来,不由站住了脚,有些诧异的道:“怎么他也来了?”

    许崇顺着他的话看过去,随口问:“他是谁?”

    “哦,是大兴县衙的张推官。”邱县丞也随口作答:“办案倒是一把好手。”

    许崇右眼皮突突跳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张推官,便是之前盯着沈家村的案子不放的那个小官,他已经放出风声了,按理来说他应该都已经知道厉害了,怎么竟然还是阴魂不散?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张推官已经小跑着到了跟前,看着沈大娘:“沈大娘,您没事吧?!”

    沈大娘急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是这位大人救了我......”

    高平便挑眉看着他:“你是何人?”

    “下官大兴县衙推官张固!”张固拱了拱手,对高平解释:“这位大娘是沈家村的沈大娘,下官之前在沈家村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正在彻查此案,这位沈大娘便是证人,因为那尸体边上出现了一些贵重的首饰,下官怀疑尸体主人身份非同寻常,因此走访村民,这才请了沈大娘帮忙。前些天,臣通过典当行得知这批首饰跟镇南王府的同属内造,便想着去求助许大奶奶和童夫人,谁知沈大娘恰好见到许大奶奶,并且认出许大奶奶.....”

    许崇早已经忍无可忍,当即便怒瞪着这个不怕死的小官:“她都老眼昏花了,她是什么人,她说的话你也信!?你简直不知所谓!”

    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这姓张的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六十五·态度(求月票)

    许崇暴跳如雷,这个姓张的,他之前一直没有放在眼里,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种小官有什么特别被记住的必要,所以他只是吩咐了底下的人整一整他,让他懂些事。可他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大胆,并且屡次三番的来坏他的事。

    现在看来,这个张固分明就是故意来跟他做对的。

    他面色铁青,满脸阴云密布的对着张固冷笑:“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也敢拿出来到阁老跟前说,你算是什么东西?!滚下去!”

    张固不动,反而还不卑不亢的对着许崇振振有词:“小阁老,下官并非无凭无据,如今证人就在眼前,其实只要您让您的夫人出来跟这位沈大娘对质,一切便能一清二楚了,尸体的身份便也能够确认.....”

    “荒谬!”许崇毫不留情的厌恶呵斥,满脸不耐:“你算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一个疯妇的话,便要我夫人出来说清楚,那岂不是天下人指着我夫人说什么,都得我夫人亲自反驳?!”

    他看着高平和邱县丞,忍了忍怒气,扯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出来:“高大人,邱县丞,您二位大可不必理会这等狂徒的胡言乱语,我听说这世上专门有一等沽名钓誉的人,生怕不能扬名,最喜欢做一些博人眼球的事。我好歹是堂堂三品侍郎,我的夫人也是三品的诰命,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说要见就见,说要审就审?”

    邱县丞自然没有意见。

    他也不是活腻味了,许崇看着都要吃人了,他怎么会跟许崇过不去,便眼观鼻鼻观心,咳嗽了一声,去看高平的反应。

    高平笑了一声,四两拨千斤的笑了:“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他顿了顿,便道:“小阁老说的也是,自然不能仅凭着几个人的一面之词,便要请尊夫人出来对质,否则的话,哪里还有了章法,以下犯上,1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没想到高平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许崇心里的戒备和怀疑顿时消融了几分,面色缓和的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道理,哪有仅凭着一个疯妇的话便要找人查问的,这件事没的商量,我夫人身份尊贵,又不是市井那些妇人,怎能被官差盘问?”

    高平笑了笑,转身对邱县丞道:“这人命案便归你管了,本官这儿也得审一审这些泼皮。”

    许崇的眼皮跳了跳,抿着唇没有作声。

    看高平这样子,不像是对这件事知道很多追根究底的,既然如此,让他审,他也审不出什么来,至于邱县丞这边审邓继东的案子,那就更不必说了,收买了邓继东的家人,苦主都没有了,衙门还审什么?到时候定一个意外,也就这么结案了。

    邱县丞也不想多事,既然髙阁老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马上便照办的,转过身去冲着许崇拱了拱手,陪笑:“既然如此,小阁老,下官斗胆,若是衙门里有什么进展,到时候或许还要请贵公子来配合调查。”

    “这是自然。”许崇没有二话,瞥一眼在边上的张固,面带厌恶,见髙阁老转身带着沈大娘和那群人走了,他眼皮跳了跳,见张固也跟着跑了,便转身去瞪了一眼许管事,恶狠狠的道:“你若是不处置了他,你也不必活着了!”

    许管事打了个激灵,浑身都颤了颤,手脚冰凉的应了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许崇深吸了一口气回了宅子里,见齐氏正胆战心惊的候着,便疲倦的出了口气:“打发走了。”

    齐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憔悴的上前挽住了他的手问他:“那是不是要跟父亲说一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其实跟许顺说一声的确是最稳妥的,毕竟连高平都惊动了。

    但是许崇对上妻子的眼神,却又有些迟疑-----父亲本来就对妻子不满,若是知道这次又惹出这样的祸端,儿子还闹出逼死人命的事,只怕到时候更迁怒于齐氏。

    他很快便下了决定:“罢了,这种小事,不必惊动父亲了,我便能处置得来。”

    那些人是不敢出卖他的,高平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只要再解决了张固,那这件事也便不会再被提起。

    齐氏也更加松懈得多了,听见他这么说,温柔的道:“大夫在里头替渊博诊治,说是渊博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

    提起这个,许崇没什么好声气:“他也的确是该吃些教训了!总是跟长不大的孩子似地,到处惹是生非.....”

    正说着,齐嬷嬷便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大爷,大奶奶,姑太太来了!”

    齐氏跟许崇对视了一眼,忙让人快把齐云熙给请进来。

    齐云熙的确来的十分快,一进门便先看向齐氏,冷着脸问:“怎么回事!?那个婆子怎么还来了?”

    齐氏摇摇头,听见齐云熙这话,又猛然明白过来----姑姑的意思,是对沈大娘出手了,那沈大娘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许崇也同样狐疑:“您怎么这么问?难不成......”

    齐云熙面色十分难看:“我已经派人去沈家村了,按理来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找你们的麻烦。”

    许崇心里咯噔了一声:“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萧恒坐在宝鼎楼的雅间里,在欣赏完了一出好戏之后,也笑眯眯的看着苏邀问她:“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茶桌,上头摆着的两套杯盏都是景德镇官窑所出的珍品,玉白通透,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苏邀纤长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端着茶喝了一口:“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一看便知道是你的杰作啊。”

    杨博跟杨二老太爷答应跟宋家结盟,一个条件便是萧恒得帮忙给许家一个教训,或者说,是让徐家栽跟头,原本这件事,苏邀准备自己来完成的,毕竟她跟齐云熙之间隔着的是外祖母和祖母的两重血海深仇。

    但是萧恒显然是想插一手。

六十六·谜底

    看了萧恒一眼,苏邀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片刻后才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六戒还要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你?”

    她不是信不过萧恒,相反,不管是萧恒的能力还是萧恒的立场,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丝毫问题,她们本来就是盟友。

    但是她很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计划。

    更不喜欢自己被人窥视心里的想法,不管这人是谁。

    萧恒看了她一眼便笑了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你已经猜到了齐云熙她们的身世有问题了。”

    他的眼睛明亮透彻,像是天上的繁星,也像水中的鹅卵石,看着便干净澄澈,苏邀心里刚刚筑起的防线略微松动,她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并且安排人去把沈大娘给带到这里来找齐氏?”

    这个计划是她一手策划的。

    包括今天许渊博会跟邓继东起争执,也在她的算计之中-----邓继东的确是靠着许渊博获得银钱和前途,但是秋闱在即,国子监的课业越发的重,而且学正等人对这些东西查的也越发的紧,她只是稍微让人透露了些风声给邓继东,邓继东便想着要跟许渊博一刀两断。

    可是偏偏许渊博这个人性情乖戾,占有欲极强。

    从来只有他玩腻了人之后甩在一边不要的,还没有主动要从他身边逃走的。

    他哪里肯?

    情绪激动之下,争执自然有,最近经过苏邀的安排,这两人矛盾重重,日益不和,今天许渊博更是强行从邓继东家里把邓继东给绑来的,丝毫没顾邓继东那个古板的爷爷也在家中。

    邓继东的确是可以为了银子做很多事,可邓继东孝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两人的争吵一发不可收拾,激动之下,邓继东拿了匕首伤了许渊博。

    许渊博怎么忍得住?当场便威胁了邓继东,要让他前途尽毁,无法参与这一次的秋闱。

    重重矛盾之下,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可她也不过就是想让高平介入这件事,然后顺理成章的揭开沈家村尸体的案子。

    萧恒把沈大娘弄来,是点睛之笔,但是.....

    “我是查十一公主的事情查到了齐云熙身上的,正好,陈东发现她派了人要纵火烧沈大娘的屋子。”萧恒见她的杯子空了,很自然的提壶为她再倒了一杯茶,低声道:“就是这样,然后我便得知了沈家村发生的事,只要是能给齐云熙添堵的事儿,我都很乐意做,也很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才会跟过来看看热闹。”

    苏邀就有些惭愧,她还以为是萧恒特意放了六戒在她身边,不管她有什么事,六戒都要禀报给萧恒。

    萧恒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之前面容冷肃,或许她自己都没发觉,才刚她像极了一只防备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此时又眼里含着歉意,像是一只扑了主人心爱的瓶子的小猫,圆圆的眼睛里可怜兮兮的。

    让人无法真正的生出怒气来。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苏邀:“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苏邀有些难以回答,她咳嗽了一声,垂下眼帘不敢正视萧恒的眼睛,心里有些懊恼又有些愧疚,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我还以为你是通过六戒知道了我的事,所以.....”

    所以为了博得跟杨家结盟的主动权,这才刻意插手的。

    其实这本身也没什么错,但是若真是这样的话,苏邀心里当真是很不舒服。

    她局促得耳朵都有些泛红,直觉自己真是警惕心强的有些过头了,以至于看谁都是坏人,连萧恒竟然也疑心起来。

    小姑娘脸红红的,眼神左右闪躲,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萧恒不再逗弄她,清了清嗓子说回了正事:“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恰好帮了你的忙?”

    说起正事来,苏邀松了口气,急忙嗯了一声,把沈家村的事情和张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萧恒听。

    她又直言不讳的道:“从聚海庄的事情开始,我便觉得事情不对,尤其是齐云熙,她跟汾阳王妃搅合在一起,本身便已经很值得人怀疑了。我又问了我外祖母和祖母当年齐云熙的事,越发觉得她的身世和来历恐怕也不那么简单......”

    她略去了自己其实也综合了上一世的某些因素的事,回到了正题:“结果齐家姑侄的身世当真打有玄机----沈大娘口口声声称她不是姓齐,而是姓李.....”

    萧恒马上就领悟了苏邀的意思:“那么,若她当真是姓李,死的那一个.....”

    那么眼前的齐氏不是齐氏,而是李氏。

    而她既然都是姓李的,不必说,齐云熙自然也不姓齐了。

    都不姓齐,那现在沈家村树底下埋藏的那具尸体,就是真正的齐氏。

    齐氏早已经死了。

    现在的问题都不在于齐氏是不是真的被谋杀的了。

    而在于,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冒充人家的姓氏?自称是姓齐?

    齐云熙当初救皇后,又当真是凑巧吗?

    凑巧她救了皇后,又是镇南王的旁支,让元丰帝跟胡皇后不把她带进宫去都说不过去。

    萧恒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眉眼之间很是笃定:“是啊,太巧了,许阁老一直都对我父亲的态度淡淡,成国公府和汾阳王府这两年一直在针对我,还有齐云熙,她当初救了皇后娘娘,但是如你外祖母所说,却又试图勾引圣上......”

    这么一想,最不可能的猜测也可能是真的。

    齐云熙她们的身世本身就是有问题,她们是苦心孤诣的接近胡皇后。

    齐云熙跟许家必定是存在着某种交易,两方达成了利益同盟。

    “李氏......”萧恒跟苏邀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了口:“废帝李后!”

    废帝的李皇后,当年权倾天下的李家!

    除了他们,还有哪个李家需要掩藏身份,杀人灭口,同时盗取别人的身份?!

六十七·补救

    齐云熙进房里去看了许渊博的伤势。

    短短一时间里受了两次伤,许渊博的身体情形并不是特别好,虽然大夫已经说是没有大碍,但是他的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上去血色尽失,有些可怕,齐云熙满腔的怒火便在这时候消融了-----罢了,她在心里说,再怎么混账不懂事,怎么惹人厌恶,光一点便足以抵消这一切了,他身体里流着李氏家族的血。

    李氏一族被灭,成年男丁尽数处死,未成年的那些也都被那些急着要去给当时的元丰帝讨好卖乖的武将给杀光了,李家说到底,剩下的也就是她跟齐氏这一点血脉,她跟齐氏所生的子女也就这有数的几个,每一个都很珍贵。

    至少每一个,都比苏邀那个卑贱丫头要珍贵的多了。

    她不再训斥许渊博,看了看他,柔声叮嘱他好好休息,才放下了帐子,转身出来阴沉的盯着许崇:“你是怎么当的父亲!?”

    许崇自己的心情也很是糟糕,见她总是对自己疾言厉色,耐心也有些告罄,冷冷的挑了挑眉:“当初不是你说一切都处置好了,现在这些祸根也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他是尊重妻子不假,但是也不代表他得跟齐云熙弯腰当奴才。

    齐云熙一时气恼,还是白先生见情况不对急忙出声咳嗽,使眼色让她不要太过激动,等到她们两方都总算是平复了情绪,白先生才说:“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埋怨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说来说去都在说车轱辘话,许崇忍耐了片刻,才说:“没事,去杀那个老婆子的都是靠得住的,他们不敢出卖我。”

    齐云熙却右眼皮忽然跳了跳,转身猛地问白先生:“之前我叮嘱你,让你派人去对那个婆子动手,你们没办?”

    否则的话,那个老婆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先生的面色也微微变了,他有些色变的道:“不,我已经派了丁成他们去办了!”

    丁成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向来办事算是牢靠的。

    可沈大娘却还是好端端的在大门口拉着齐氏又说了一番那样的话......

    齐云熙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立即对白先生道:“快.....”

    齐氏最后进来,手里还捧着熬给儿子的药,见他们所有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凝重模样,不由得怔了怔,紧跟着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人有功夫回答他,许崇也是马上便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催促白先生:“不会是那边出乱子了吧?那个姓丁的可靠不可靠?不会扯出我们来吧?”

    白先生眉头紧皱,还来不及思索,齐嬷嬷又跑进来了,这一次她的表情比之前几次还要严肃得多,一进来都顾不得齐云熙还在边上,心惊胆战的道:“大爷,出事了,顺天府来了人,说是抓住了咱们家的下人威胁邓家的人.....是意图要仗势欺人,毁灭证据,对人证不利......要请您跟大少爷都去一趟顺天府。”

    什么?!

    许崇后背隐约作痛,十分恼怒之下,忍不住一脚踢翻了香炉,但是谁知那香炉又重的很,弄得他反倒是自己的脚被踢得痛的要命,忍不住更加恼怒了。

    到了这个时候,齐云熙跟白先生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怕是上了人家的当了。

    哪怕是今天许渊博这事儿,只怕都是被人算计的。

    但是背后的人能够这么精准的知道许渊博的动向,知道许渊博的秘密,而且加以利用,还能传话到齐氏那里,引得齐氏来这里,又恰到好处的安排好这一切......

    不说别的,怀疑他们的身世是肯定的了。

    沈大娘一再纠缠不放,其实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齐云熙坐立难安,她的手指甲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掌心,见许崇还在呆呆的发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埋怨:“你还在呆着做什么?难不成你堂堂正三品侍郎,连这点子事都想不到法子应对?!”

    “你说的倒是简单!”许崇同样是烦躁的厉害,觉得齐云熙说话太过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厌烦的甩袖:“分明是被人算计进圈套了,我怎么应对都可能是跳圈套.....”

    外头催促的越发的急,短短时间便连着让下人来传了好几次话,许崇又是烦躁又是不安,但是却也没有法子,只好把自己之前想的应付的那番话又跟齐云熙他们说了一遍

    :“虽然说是抓主了下人威胁邓家,我也可以一口咬定是下人自作主张,如你所说,我好歹是正三品的侍郎,他们不能怎么样我,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快些想想法子才行,去通知我父亲也可!”

    齐云熙也知道如今这样的形势,也只能如此,便沉着脸点了点头。

    齐氏吓得泪眼汪汪的去拉许崇。

    许崇耐着性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自己掀了帐子进了里头去看着许渊博,看了半响,他才厉声问:“看到你自己给家里惹了多大的麻烦了吗!?这么大的人了,你办事能不能动点脑子?现在全家都跟着你遭殃!你待会儿到了衙门,给我小心些说话,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给我一口咬定他是先刺伤了你,又自己畏罪自尽的,听见没有!?”

    许渊博不是很怕父亲,但是他向来也是知道好歹的,听见许崇的话,白着脸点了点头。

    许崇一脸晦气的瞪了他一眼,让两个人过来搀扶了他出去。

    齐氏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等到许崇他们前脚走,她后脚就拉了齐云熙的袖子:“姑姑,不能让他们出事!不能让他们出事!

    齐云熙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这样激动,本来便不好的心情更加恶劣,猛地拂开了她呵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半点事都担不了,你给我闭嘴!”

    甩开了齐氏,齐云熙才转头让白先生快走:“先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十八·入套

    白先生有些怜悯的看齐氏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跟着齐云熙急忙走了,轿子才落地,他都还没来得及把事情问问清楚,田伯就疾步上前来凝重的看着他们:“您二位一走,便有人回来报信,说是昨天晚上,丁成带着一帮人在沈家村纵火,烧毁房屋三座,险些烧死人命,已经被恰好回村的沈千户给捉住了送官了!”

    齐云熙就闭了闭眼睛。

    果然!

    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听见了这个消息,齐云熙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了,她跟白先生对视了一眼回了书房。

    “眼下是半点侥幸都不必有了,的确是有人盯上了我们,并且在一步步试探我们,逼我们入瓮。”白先生很快就把思路给理清楚了,见齐云熙紧闭着眼睛靠在圈椅里,他低声继续分析:“如果我猜的没错,应当是宋家的人。”

    “何以见得?”齐云熙之前一直没吭声,听见白先生这么说才睁开眼睛目光敏锐的盯着他:“为什么不是别的人?”

    “我思来想去,唯有宋家最可能,因为说到底,宋澈那个老狐狸难道真的不知道萧恒的身世?他能养大萧恒,便知道他是老谋深算了。”白先生的心情同样很沉重:“我们还是最近做的太明显了,若是我猜的没错,应当是在宫中的时候,我们帮了汾阳王妃做成了十一公主的事,引起了萧恒的注意。我早说过,萧恒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齐云熙不耐烦:“现在别跟我说这些狗屁倒灶的话!”、

    从小就是贵女,后来也是养在皇后跟前,其实齐云熙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中间那段岁月到底是同样留给她很多东西,比如说这些骂人的粗俗话。

    白先生垂下眼睛:“为今之计,围魏救赵。”

    “说清楚。”

    白先生很是耐心:“对我们起了疑心的,不是萧恒便是苏家,但他们有别的证据吗?若是有,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通过一具尸体来反复试探,说到底,他们是希望我们自己乱起来,乱了,才容易露出破绽。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齐云熙深吸了一口气。

    白先生知道她是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便轻声提点:“现在京城,还有什么事比苏嵘跟萧恒要去云南督军更为重要的呢?”

    “去办!”齐云熙拍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绝不能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白先生嗯了一声。

    许崇那边也烦躁的很,他带着还需要人搀扶的儿子进了顺天府,顺天府知府倒是笑意盈盈的,但是奈何他做不了主------因为一进大堂许崇便看见了髙阁老正端坐上首。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

    高平微微笑着,见许崇满脸愕然,便慢悠悠的开了口:“小阁老看起来十分惊愕?”

    许崇心里觉得不好,但是面上自然不能露怯,便勉强笑了笑:“是啊,这么小小的案子,竟然还要惊动您老人家亲自来审?我倒是十分不解。”

    “怎么会是小案子呢?”高平不紧不慢的对着许崇叹了一声气:“小阁老,您可能是误会了,这一趟请您来,不是为了令公子杀人的事,而是您纵奴行凶,谋杀人命的案子。”白先生有些怜悯的看齐氏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跟着齐云熙急忙走了,轿子才落地,他都还没来得及把事情问问清楚,田伯就疾步上前来凝重的看着他们:“您二位一走,便有人回来报信,说是昨天晚上,丁成带着一帮人在沈家村纵火,烧毁房屋三座,险些烧死人命,已经被恰好回村的沈千户给捉住了送官了!”

    齐云熙就闭了闭眼睛。

    果然!

    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听见了这个消息,齐云熙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了,她跟白先生对视了一眼回了书房。

    “眼下是半点侥幸都不必有了,的确是有人盯上了我们,并且在一步步试探我们,逼我们入瓮。”白先生很快就把思路给理清楚了,见齐云熙紧闭着眼睛靠在圈椅里,他低声继续分析:“如果我猜的没错,应当是宋家的人。”

    “何以见得?”齐云熙之前一直没吭声,听见白先生这么说才睁开眼睛目光敏锐的盯着他:“为什么不是别的人?”

    “我思来想去,唯有宋家最可能,因为说到底,宋澈那个老狐狸难道真的不知道萧恒的身世?他能养大萧恒,便知道他是老谋深算了。”白先生的心情同样很沉重:“我们还是最近做的太明显了,若是我猜的没错,应当是在宫中的时候,我们帮了汾阳王妃做成了十一公主的事,引起了萧恒的注意。我早说过,萧恒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齐云熙不耐烦:“现在别跟我说这些狗屁倒灶的话!”、

    从小就是贵女,后来也是养在皇后跟前,其实齐云熙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中间那段岁月到底是同样留给她很多东西,比如说这些骂人的粗俗话。

    白先生垂下眼睛:“为今之计,围魏救赵。”

    “说清楚。”

    白先生很是耐心:“对我们起了疑心的,不是萧恒便是苏家,但他们有别的证据吗?若是有,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通过一具尸体来反复试探,说到底,他们是希望我们自己乱起来,乱了,才容易露出破绽。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齐云熙深吸了一口气。

    白先生知道她是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便轻声提点:“现在京城,还有什么事比苏嵘跟萧恒要去云南督军更为重要的呢?”

    “去办!”齐云熙拍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绝不能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白先生嗯了一声。

    许崇那边也烦躁的很,他带着还需要人搀扶的儿子进了顺天府,顺天府知府倒是笑意盈盈的,但是奈何他做不了主------因为一进大堂许崇便看见了髙阁老正端坐上首。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

六十九·本事

    许崇烦躁不已,自从许顺选对了位子一路扶摇直上,他早已经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以至于他已经失去了跟底层人打交道的耐心,尤其是像是张固,这种不入流的小官放在从前,连帮他提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却一副抓住他把柄的样子站在他面前。

    高平更加可恶。

    虽然说现在正处于下风,但是许崇心里清楚的很,高平插手,这件事背后便肯定有杨博的手笔,说到底,还是杨博一系对于孙永宁被逼致仕的事情不满,这才借着这个机会来打击报复。

    还是当初做的太过,也太马虎了一些。

    他的慌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到底是跟着父亲在朝堂浸淫了多年的老江湖,明白了高平等人的目的,他便干脆使用拖字诀,冷冷笑了笑:“髙阁老难道是想污蔑我?什么齐氏不齐氏,我一概不知,至于您所说的我指使人杀人,那就更是无稽之谈。若是髙阁老有证据的话,大可拿出证据来,否则,您便是阁老,也无权审问我!”

    他根本不必怕,这里的动静闹的这么大,父亲那里就算是不知道也要知道了,只要等到父亲反应过来,便会想出法子,到时候他自然能够脱身。

    髙阁老自然知道他是在打什么主意,明白他是在想着拖下去,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的确,许崇有功名和官职在身,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无法将人下狱,也不能动刑,但是对许渊博却可以。

    髙阁老对着张固那边看了一眼,张固立即便出声:“大人,仵作已经验明,死者邓继东口唇、手指脚趾都发黑,乃是先中了毒。”

    髙阁老便将目光转向许渊博:“许渊博,他在跳下牌楼之前,可是跟你在一道用的饭,你可知道,他所中何毒?”

    许崇想拖,他就看看许崇到底能够扛到什么时候。

    反正两桩案子如今只要捏准了一桩,都足以让许家伤筋动骨。

    许崇目光凝重的看着儿子,心中还是有些焦虑-----也不知道齐云熙那边到底有没有想到旁的法子。

    与此同时,永定伯府门口,苏邀正在跟萧恒问萧恒之后的计划,何坚却从牌楼处飞快的打马而来,到了苏邀和萧恒跟前,他马上飞身下了马:“殿下,姑娘,宋家那边派了人来,说是丁成他们死了。”

    丁成他们死了。

    苏邀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了端倪,并且确认了齐氏姑侄身份有异的事,但是对方的动作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的多。

    丁成他们分明都已经被抓了个正着送进了大兴县衙,竟然还能这么快的就被灭口,甚至都没撑到髙阁老那边派人去提......

    权倾朝野四个字的分量,苏邀跟萧恒在此刻都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丁成死了,那么齐云熙那边的线索自然是断了,没人能再指认齐云熙。

    那么髙阁老抓住的那批人呢?

    苏邀跟萧恒对视了一眼,萧恒立即就道:“我去广成侯府一趟。”

    宋澈跟宋翔宇那边既然知道丁成死了,必定也还有些其他的线索,他得先赶过去瞧瞧。

    苏邀沉默一瞬,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萧恒走得远了,她仍旧还站在永定伯府的门口,看着天边的云彩,半响才问何坚:“坚叔,你说,若你现在是许次辅,为了缓解眼前的困境,除了杀丁成他们灭口,还应当怎么办?”

    何坚跟着苏嵘许久,见识眼界都跟平常的下人不同,最近他跟着苏邀,苏邀身边大小事他也都知道,许多事根本不必瞒着他。

    何坚看出苏邀眉眼之间有些戾气,他也明白,虽然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对于所有的事都成竹在胸,但是谁会真的能掌控一切呢?她也自然会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他静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姑娘是有些担心?”

    担心啊,怎么会不担心?

    眼看着许家跟齐云熙他们所布置的那个大网总算是被撕扯开了一条口子,但是布局的人哪里能容忍鱼儿在网中乱撞?若是她们发现网将破,那么会怎么办?

    自然是干脆一把火把网跟鱼儿都给烧死。

    苏邀眉心突突的跳,忽然变色:“坚叔,你去沈家一趟!”

    许顺现在都能毫不犹豫的杀丁成他们,那么若她换做是许顺,绝不会介意把事情做的更绝一点,好围魏救赵,让他们自乱阵脚。

    宋家那边许顺未必能动的了。

    沈家自然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苏邀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想到这里根本连坐也坐不住,面色泛白的让燕草去叫胡英把马车重新赶出来,可还没等她坐上马车,另外有一辆马车便更快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贺管事面色雪白的一把扯住了马缰,对苏邀道:“姑娘,太太跟二奶奶的马车在进城的路上出了事,滚下了江中,如今还生死未卜!”

    苏邀后退了一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钻心头,让她连牙齿都在作痛。

    许顺!

    好!好的很!

    苏邀的语气像是结了一层寒霜:“报官了吗?跟车的都是谁,官府怎么说?我们自己人去找了吗?江中总是有船的,请人帮忙了吗?!”

    她此时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了,贺管事又急又慌的胡乱点了头:“已经报官了,跟车的是汪大少爷,因为咱们家大姑奶奶也要来京城,太太跟二奶奶是去庙里祈福的,谁知道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去出了事,一出事汪大少爷便派人回来报信了,此时汪家也已经知道,并且派人去找了。我想着,这么大的事儿,总该来知会您一声......”

    毕竟贺太太对苏邀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家中大小事无不跟苏邀商量的。

    苏邀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对贺管事道:“先去家中。”

    然后又转头看着跟出来的李管事:“回去告诉祖母一声,就说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请她不必担心,若是大哥回来,你便让大哥去贺家找我!”

    李管事如今对苏邀自来服服帖帖,闻言也不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家门都不进就又要走,急忙点头。

七十章·厮杀

    贺家已经乱作一团。

    本来家中便没有个男的顶门立户,便是有大爷,大爷跟大奶奶都还在太原老家,而二爷也在任上,如今掌中馈的贺太太和二奶奶一出事,家中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尤其是贺仙衣和贺云璧他们几个小的,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些人慌得哭个不住,一些人闹着要出去找人,家里没能作主的,下人们又怕又慌,偏偏没人能镇得住贺云璧他们这几个少爷,都有些六神无主。

    还是外头喊了一声县主来了,她们几个才安静下来。

    在太原的时候,苏邀跟表姐弟之间的关系一直淡淡的,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来了京城之后,关系却比从前要疏远的多-----人心有偏向,什么事自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贺太太对她超出寻常的好,要说贺仙衣她们这些正经嫡孙女没有些意见,那是不能的。

    可是平常关系疏远归疏远,现在家里出了大事,听见苏邀来了,不管是贺仙衣还是贺云璧,却都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苏邀跟他们是不同的。

    见了苏邀进来,贺仙衣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声幺幺。

    她吓得不轻,面上大约都是青的,苏邀嗯了一声,见贺云璧穿着骑装,便问:“表哥要出门?”

    贺云璧是贺二奶奶的嫡子,如今才十五岁,也就比苏邀大上了两三个月,少年人骄傲自负,抬着下巴点头:“我要出去找祖母跟母亲!那帮子官差能干什么吃?”

    “表哥在家安心等着。”苏邀的语气不是十分缓和,贺太太跟贺二奶奶出事,她不想冒任何的风险,现在贺云璧出去,只怕更大的可能也是要恰到好处的‘出事’的。

    贺云璧有些不服,苏邀却手指点了点桌面轻声却坚定的开口:“表哥请听我一次,若是有什么差错,不必表哥说,我自然负责到底。”

    怎么负责到底?贺云璧下意识想要讽刺她,可一转头看见她的眼睛,又有些怔住了,还是贺仙衣急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抿着唇哼了一声。

    苏邀不管他,转过头分派贺管事:“你跟坚叔一道去把府里的下人聚集起来,跟他们说,往常该做什么,现在就仍旧做什么,若是有人趁机起了二心的,别怪我不客气。”

    贺管事此时更不敢有什么意见,急忙答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有些迟疑的看着苏邀:“姑娘,太太跟二奶奶那边......”

    “不会出事的。”苏邀攥紧了拳头,嗓子有些紧绷,但是面上还是语气斩钉截铁,她之前便已经让唐友龙雇了几个镖师来,原本是想自己身边和沈家那里都带上几个的,后来决定先让他们在贺家待一段时间,让贺大爷之前的那个奶兄,也就是跟着贺大老爷上过战场杀过倭寇的老家将给帮忙带一段时间,外祖母也知道她的意思,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些人,有这些好手在,她相信外祖母跟二舅母会平安无事。

    再说现在这样的情形,她就算是惊慌失措,就算是哭瞎眼睛,又能有什么作用?

    哪怕是现在去江边跳下去,也是于事无补的。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贺家,然后尽力稳住局势。

    打发了贺管事,苏邀冷着脸看着胡英:“你去帮我办件事,去找到唐友龙,说我有一件事要他去办。”

    许家从前一手遮天,现在也总是对待她们便想伸出手指头便碾死。

    可是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胡英还从来没见过苏邀这么戾气横生的样子,二话不说便转身去传话了。

    苏邀便静下来,等到燕草轻声说阮小九和六戒也来了,她才回过神,对着阮小九点点头:“我上次吩咐了你,让你去白鹤观走一趟,你办妥了吗?”

    阮小九的差事才办好不久,原本苏邀放了他两天假,他是临时被叫来的,但是苏邀一问,他毫无松懈的说:“是,您让我送个东西去白鹤观给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我已经送了。”

    苏邀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很好,那你现在便跟六戒去走一趟,六戒是常在衙门走的,从前他跟着殿下,认识的人多,想必去顺天府也不会有什么阻碍,你们去顺天府求见髙阁老,跟他说,眼前的机会千载难得,错过便不会再有,请他一定要抓紧时机,否则的话,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阮小九跟着苏邀的时间久了,苏邀的性子也基本摸的清楚,他默念了几遍,把苏邀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里,转身便跟着六戒出了门,二人结伴直奔顺天府。

    顺天府里,不管高平如何对许渊博软硬兼施,甚至动用了刑罚,许崇也仍旧牙关紧咬,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肯露。

    高平再是有经验,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扣许顺在这里本来便就是比的谁熬得过谁,见许崇这么能熬,他逐渐有些扛不住了。

    张推官也愤恨的望着许崇,实在不解这些人的心肠都是怎么做的。

    为了让许崇开口,高平下令让用了夹棍,但是哪怕许渊博已经被夹得昏死过去数次,他也在旁边只是一言不发。

    这样心狠手辣,怪不得让那些地痞流氓来切断他哥哥的手指。

    局面僵持不下,高平有些骑虎难下,张推官忽然出去了一趟,而后快步进来,走到高平跟前轻声耳语了一反。

    高平先是眉头紧皱,而后便忍不住眼睛一亮,而后重重的拍了惊堂木看着许崇,厉声道:“许崇,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窝藏朝廷钦犯,并且跟朝廷钦犯成亲生子,帮她求得诰命,你真是罪该当诛!”

    做梦也没想到高平竟然会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番话,许崇本来就有心病,闻言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瞳孔都缩了缩,然后才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简直胡言乱语!”

七十一·逼迫

    之前的一切试探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决定,高平目光炯炯看着下手几乎是失态的许崇冷笑了一声:“什么胡说!?你怕是不知,你女儿拿了几套首饰去典当行典当,被那个老板一眼认出这些东西都是前朝妖后李氏所有,一次两次或是巧合,这么多的巧合堆在一起,难道还是巧合!?你女儿不仅要卖这些首饰,更是还拿出了一枚印章,你可知这印章是什么东西?!是朝廷一直在追剿的当年被李氏一族藏起来的那些金银珠宝!”

    许崇目瞪口呆,心里的惊恐如同野草一般疯长,让他一时失去了冷静。

    仙儿!那个丫头......

    他是知道齐云熙喜欢摆架子的,尤其喜欢念叨她们李氏家族从前的辉煌,他也知道自家妻子也很喜欢收藏当年李氏散落出去的珍宝。

    但是这虽然有些犯忌讳,对于许家这棵大树来说,却都是足以庇护得住的小事,根本不足一提。

    可现在却又不同,高平这番话说出来,字字如刀,高平是杨首辅的人,他此时说这样的话办这样的事,代表的就也是杨首辅的意思,那边已经露出了獠牙,摆明了车马,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这些事被捅到元丰帝跟前,哪怕许顺再是圣眷浓厚,也扛不住。

    许崇这下子才是真的慌了手脚,他的眼皮突突的跳,脊背都不自觉的弯了一半,真要是高平所说的这样......

    他的女儿他最是知道了,自幼就被娇宠,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若一定要挑出一件不如意来,大约也就是跟苏邀之间的争斗了,但是说到底,她是被人家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经过事的贵女。

    若是上了公堂......

    许崇心慌意乱,到了这时候不得不扯虎皮做大旗:“简直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我父亲乃是当朝次辅,难道你们还打算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不成?!”

    高平冷冷的望着他。

    许家势大,许顺年轻的时候还以中直果敢出名,等到了现在,老家整个县城却基本都姓了许了,多少豪门大户闻风而至,争相投献产业,就为了挂在官家名下好免除赋税?

    许家收了他们的供奉,自然便替他们免了税,当地官府怎么敢查?

    就这样,许家还不知足,不仅在老家跟土皇帝似地,在这京中,也越发的飞扬跋扈不能容人。

    内阁这么大,许顺都容不得别人站,同样都是出来当官的,他们凭什么得看许家的脸色,揣度许家的意思?

    这口恶气憋了几年,原本是打算一直憋下去的,奈何许家越是见他们忍让越是过分。

    年前孙家的那件事,一直让高平夜不能寐。

    一个宋家一个孙家,许家拿捏踩踏起来毫不手软,焉知什么时候就轮到他?

    正如那边传话来说,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横竖既然都得一战,那便宜早不宜迟罢!

    他冷笑了一声,冷冷的笑了:“哎呀,瞧瞧小阁老这说的是什么话?谁不知道小阁老身份尊贵?是咱们次辅大人的嫡长子,自身又出息,身居三品高位,娶的是名门淑女儿女双全,是难得的福气满满的人。若是没有证据,本官便是一殿大学士,也不敢在小阁老头上动土啊,小阁老要证据是吧?”

    高平挑眉,面上的笑意转瞬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冷厉的喊左右:“带许慧仙和唐友龙上堂!”

    许崇终于闭了嘴,一开始心中还存着侥幸,希望这只是高平诈他,可如今高平都真的让人上堂来了,那也就是说,许慧仙竟然真的去当了她娘的首饰,还拿出了之前齐云熙送给她的那枚印章?!

    这个蠢货!

    许崇心中头一次升起要掐死这个女儿的冲动,等到真的看见一脸瑟缩的进了公堂的女儿,便更是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们家自来对孩子都不苛刻,许慧仙就更是这些孩子里头受到偏爱的,别的不说,光是齐云熙,对她便不知道多大方,每每出手都是几百两银子的零花,许慧仙到底有什么必要还要去变卖自己母亲的首饰,她要那么多银子来干什么?!她要用来吃吗?!

    许慧仙都不敢抬眼去看许崇,一进公堂便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脚冰凉的被钉在了原地似地,一步都不敢再动弹,直到上头高平呵斥了一声,她被惊堂木给惊得跳了起来,这才哽咽着惊慌的喊了一声父亲,就要朝着许崇跑过去。

    高平在上头哼了一声,冷声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她可不是许崇,是正三品的侍郎,也不是许渊博,好歹还有秀才的功名,虽然是官家之女,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贵女,尊崇都是靠着父兄,这种事,当然是她最好攻破。

    许慧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之前她刚被官差抓的时候,还趾高气扬的指使下人挡住那群官差,抬出了父亲和祖父的名号,可没想到从前百试百灵的招数这一次却不奏效了,那群官差听见了她是许次辅的孙女儿,竟然也没跟从前一样退避三舍,反倒是冷嘲热讽了好一顿,说纵然是次辅的孙女儿,竟然办的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儿,也不值得人尊重了,放到次辅跟前说一说,只怕次辅先就要自己打死她。

    许慧仙满心凄惶,先已经因为自己的胆大妄为而胆战心惊,等到了这里被高平这么一喊,更是神魂俱丧,心都跳的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顺着高平的话跪倒在地,才惊觉膝盖都被磕的生疼。

    可这时候没人理会她,高平冷冷看了她一眼,让张推官将一个包裹放在她跟前,冷着脸质问她:“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拿到典当行去典当的?!”

    许慧仙涨红了脸,想转过头去看许崇,高平却又幽灵似地沉声说:“你可得说真话,否则的话,便是藐视公堂,便是次辅大人来了,也救不得你!”

七十二·认罪

    高平彻底的撕破了脸,这个时候哪里还顾什么同僚不同僚,情面不情面,对许慧仙,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对着许崇几番跳脚,也只是不当回事,反而还板着脸冷笑一声:“小阁老口口声声说我是胡说,说这些人是在污蔑,如今本官不就正查案吗?只要审问清楚了,若真是冤枉,那岂不是更能还你们一个清白,您到底在急躁什么呢?”

    一句话怼的许崇说不出话来,高平才问许慧仙:“到底是,还是不是?”

    场上的气氛太吓人了,许慧仙从来不曾这么狼狈丢脸过,跪在大堂之上,被这么多人围观,边上还是父亲的无奈和哥哥血肉模糊的样子,她一时头脑茫茫然,浑浑噩噩的被这么一吓,忍不住哭了:“是!是我的东西!是我娘的首饰,我只不过是想要拿自家的东西去典当一些银子用,这又怎么了?犯了哪条王法?!”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牙齿打颤,之前的恐惧倒是又消失了一些-----是啊,她又没偷没抢,不过是拿娘亲的东西去换一些银子,这又怎么了?官府为什么要抓她?

    许崇顿时面色灰败,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高平笑了一声,语气嘲弄的道:“典当自己的东西自然是不犯法的,不过许姑娘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许慧仙哽咽分辨:“就是一些首饰罢了!”

    “是啊。”高平笑起来:“是一些首饰,是前朝妖后的首饰,朝廷早在之前便有明令,李氏和罪人留下的东西,全都要充入国库,重新融了锻造也好,或是销毁也好,却绝不准私自隐瞒不报的,你们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许姑娘还拿着这些东西去典当!你们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处?!”

    许慧仙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些首饰还有这样见不得人的来路,当初分明是姑姑给她的,还有一些是娘亲收藏在匣子里的,怎么就忽然成了什么前朝妖后和罪人的东西了?!

    她下意识去看父亲,却见许崇嘴角紧抿的瞪了自己一眼,目光里是从未见过的冷淡和厌恶,不由被里头的光芒刺伤,忙垂下了头。

    高平又沉声问许崇:“小阁老,您听见了,连令爱自己也承认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家的,这怎么能说是冤枉了你们?”

    “就算是这样!”许崇红着眼睛仰头:“最多我们也就是一个不察之罪,律令早已规定,窝藏这些东西,也就是罚没加上罚钱罢了,高大人怎么还上纲上线起来?”

    “这怎么会是上纲上线呢?”高平步步紧逼:“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世上只怕没有这么巧的事吧?前脚发现尸体,后脚张推官发现尸体或许是镇南王府后人,便被打击报复,而后沈大娘认出你的夫人乃是当年在村中的什么李氏,沈大娘的家中便被纵火险些被烧毁,如今你的女儿又拿着这些来历不明的首饰企图要将东西出手,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再说,就算这些东西你能解释,这一枚印章,你怎么解释?!”

    高平拿起那枚被张推官送上桌案的印章,对着许崇冷冷的问:“这印章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得到的,怎么会出现在你们家里?”

    哪怕许崇舌灿莲花,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澄清,他紧张得一阵阵的胃痛,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根本无法反驳。

    而高平已经坚定的吩咐:“看来不帮许姑娘松动松动筋骨,许姑娘怕是不会说实话了,那就让许姑娘吃些苦头吧。”

    许慧仙面色惨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许崇也是又惊又怒,瞪着眼睛看着高平:“你敢!”

    可是图穷匕见了,还有什么不敢的?高平理也不理他,冷酷的掷了牌令。

    许慧仙的手指纤长白腻,被套上夹棍的时候,格外惊心动魄,一儿一女如今都成了这副模样,许崇再是心性坚定,此刻也有些克制不住,还没来得及张口,外头的衙役便急忙进来,在张推官耳边轻声几句,张推官上前跟高平禀报:“尚书大人,外头许大奶奶求见。”

    高平便意味深长的瞥了许崇一眼,立即拍了惊堂木:“宣!”

    许崇却急了,他最清楚的,妻子是个再柔顺不过的性子,要是来公堂上,都不必用刑,让她看见儿女的惨状,她哪里受得了?

    他终于彻底失态,僵直着脊背指着高平:“你如此为所欲为,当真就不怕......”

    高平由得他跳脚,只要许大奶奶的身世真的被坐实了,那许家就是窝藏钦犯,这是个什么罪名?就算是许次辅都不一定能兜得住,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看了张推官一眼,等到许大奶奶进来,便冷冷的让书吏将之前堂上的事说了一遍,而后问许大奶奶:“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的?”

    许大奶奶面如金纸,声若蚊蝇,根本不敢抬头,低声应了一声是。

    高平便又问:“这枚印章,是不是你的?”

    许大奶奶仍旧胡乱点头答应。

    高平扯了扯嘴角,见许崇在边上一直不断的大声叫喊,便干脆利落的让张推官:“堵了他的嘴!”

    张推官立即便带着人扑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了许崇,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

    公堂之上总算是安静下来,高平继续追问许大奶奶:“之前沈家村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边上也有同一批首饰,有人说她是曾在沈家村住过的镇南王府后人齐氏,你可知道?”

    许大奶奶抖了抖,闭了闭眼睛:“知道。”

    “那好,现如今证据摆在眼前,本官问你,你是不是就是沈大娘说的,当初跟齐氏一道在沈家村避难的李氏?”高平猛地拍了惊堂木:“你是不是便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许崇瞪大眼睛,满脸痛苦的摇头。

    许慧仙也呆若木鸡,望着母亲一时目光僵直。

    许大奶奶立即哭了起来:“不!我不是!我不是什么李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52/ 第一时间欣赏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冠上珠华》为转载作品,冠上珠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冠上珠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冠上珠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冠上珠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你就是上面最华丽的那颗。冠上珠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上珠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上珠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