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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三·脱身

    许崇已经心如擂鼓,心脏随时都可能要跳出胸腔,尤其是看自己妻子一直顺着高平的话去答,眼看着便掉进了高平的陷阱了,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奈何高平早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他想要让妻子千万不要犯傻的,奈何却做不到,只能瞪大了眼睛发出沉闷的吼叫,死命的跳起来去踢张推官。

    都是这个微末不入流的小官挑起来的事!若不是他,一切的事情都会大事化小,谁还会为了一具来路不明的尸体大动干戈,甚至牵连进他们这些人中龙凤?!

    都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官!

    张推官面无表情的避开了许崇的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些上层人可真是可笑啊,他们对待其他妨碍他们的人就如同是对待蝼蚁,不高兴了,断人家的生计,切人家的手指,好想就只是平时在砍瓜切菜一样。

    他们目中无人,不把不如他们的人当成人,可一旦事情到了他们自己身上,但凡是破了点油皮,他们都觉得不能容忍了。

    许大奶奶看着丈夫癫狂的样子忍不住泪如雨下。

    高平的眉心一跳,生怕事情又会起变故,冷声急躁的追问:“你不是李氏,那为何沈大娘口口声声说你就是李氏?!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在沈家村住过!?你从实招来!否则的话,如今事涉人命和镇南王府,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许慧仙已经连哭都不敢哭了,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事情怎么峰回路转成了这样。

    许大奶奶呜呜咽咽的哭着:“大人!死的那个,才是李氏!”

    众人都是一惊。

    许崇堵住的一口气重重的从鼻腔里喷出来,终于不再跟疯狗似地乱扑乱咬,怔怔的看着许大奶奶,若有所思。

    张推官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

    高平也立即皱起眉来,看着许大奶奶半响,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冷笑。

    如果证明了许大奶奶是李氏,而且是妖后的族人,是为了掩盖身份才杀死镇南王府的后人,那么许家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翻身了。

    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许大奶奶的话,便嗤的一声笑了:“小阁老之前可是一口否认,坚称你从不认识什么李氏,更不曾在沈家村住过。现在听你这话,那沈大娘的话却分明就是真的,你是在沈家村住过不假,更知道大树底下尸体的身份!你还敢说这件事跟你无关!?还敢说自己不是李氏?!我看你如今是想趁着死无对证,来推脱责任吧?!”

    许大奶奶的嘴唇已经被咬破出血,她面色发白神情憔悴的摇了摇头,噗通跪在地上:“不是的大人,我们家大爷是怕......是怕当年的事情泄露出去......”

    高平立即追问:“当年什么事情?!”

    许崇已经若有所悟,不再闹腾,紧紧盯着妻子。

    许大奶奶以袖掩面,哭个不住:“回禀大人,我......我当年的确是在沈家村住过半年多,那时候废帝的爪牙一直在搜查我这个漏网之鱼,我只能跟剩下的忠仆们躲在沈家村中,指望能够避过一劫,等到姑姑来......”

    她呜咽了一声,十足的可怜兮兮:“沈家村也的确是因为偏僻且民风淳朴,让我躲藏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谁知.....谁知过了一段时间,却忽然有个姑娘摔倒在我们藏身之地,说是被人追杀,她昏迷了,下人怕她在外头死了会引来追兵,便只能暂时把她收留下来。她过了好几天才醒,自己称自己是姓李的,因为失手杀了人而被追捕.....我们自己身份都是不能曝光的,就捧了个烫手山芋......只好把她也藏起来。”

    齐氏拿开袖子,哭的泪眼模糊:“可谁知,有一晚,我却发现她试图放鸽子出去,这才意识到她不是普通人。”

    高平挑了挑眉,他哦了一声,问:“那然后呢?”

    “然后......”齐氏抖着嘴唇,很是委屈的样子:“然后我们便起了争执,她原来是妖后李氏一族的人,所谓的被追杀,其实是被被李家陷害过的人追杀,她偷偷放信鸽是想联系李家,来抓住我们立功,我那时候又惊又慌,哪里敢跟她硬碰硬?便假意稳住了她,她却仍旧在夜里想要逃出去告发,我这才.......”

    许慧仙不可置信,这事情一波三折,简直比戏文还要精彩曲折不知多少倍。

    原来母亲从前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母亲还杀过人......

    许崇也睁圆了眼睛。

    他明白齐氏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来顺天府了。

    这不是向来胆小懦弱的齐氏能做出来的决定,也绝不是齐氏能想出来的法子和说出来的话。

    这应当是父亲和齐云熙的意思。

    可是,就算是这么说,又能怎么样?许崇不解,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看着许大奶奶,胸腔内不停有东西在翻滚,以至于让他险些反胃。

    高平不动声色,许崇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能看的出来,齐氏现在的这些说辞,看得出来都已经是被人指导过后的说法了,想到张推官带来的丁成等人已经被灭口的消息,他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哼了一声冷笑:“是吗,那你这可是为求自保才杀的人,而且杀的还是妖后的族人。当今即位之后,明确规定过,凡是妖后之后,人人得而诛之,你这连个杀人罪都不算了呢。”

    真不愧是许顺。

    老而弥坚,老谋深算。

    分明是已经这样紧急的局势,他短短时间也能想到这样的应对之法。

    许大奶奶轻声抽泣:“我们也没有办法,那时候废后势大,若是被她逃出去了,死的便是我了。所以我,我就把她杀了,然后把她给埋在了大树底下,之后因为收到了姑姑的书信,下人为免夜长梦多,便带着我连夜逃走......”

    高平不动声色的盯着楚楚可怜的许大奶奶,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问:“那如你所说,后来你身上有这些妖后的东西,也是从这个李氏身上所得的了?”

七十四·撑腰

    齐氏抿了抿唇,她的嘴唇都已经被咬破,如今张嘴说话都觉得被撕扯着一样的疼,可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定了定神,齐氏将之前已经在心中默念过了无数次的那套词拿出来:“是,杀了她之后,我们才发现她随身携带者一个小包袱,里头是几套贵重的首饰和一些细软,还有一枚小巧的印章。也就是这一枚印章,才让我们得知了她的确就是妖后李氏一族的嫡支,我们......我们本身便需要银钱,便干脆将东西都拿走了。”

    “后来,后来下人们跟我说,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便干脆丢几样我的首饰在她身边,若是有人追到这里来,发现了尸体,还可能通过那批东西把她误认成我,我那时候六神无主,底下的人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便留了一些东西给她陪葬.....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这位姓张的大人能通过这批首饰便联想到我的缘故.....”

    齐氏说的十分顺畅,仿佛这真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高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冷眼看着她,直到把她已经看的惴惴不安了,才冷着脸啧了一声:“既如此,那沈大娘为什么一口认定你才是李氏?”

    齐氏惴惴不安,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因为当时我害怕身份会暴露,所以极少跟村民接触,其实就算是看见了,也就是略点一点头而已,反倒是李氏,她居心不良,想要暴露我的身世,反倒是故意大大咧咧在村民们面前说自己姓齐,其实根本是不安好心罢了。”

    高平几乎都要为许顺拍掌叫好了。

    真怪不得是能当次辅的人,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这番说辞可真是天衣无缝。

    许崇也微微放心。

    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圆其说,那么高平她们本身就又没有证据,根本不能继续追究下去。

    最多说齐氏是杀人了。

    可那又怎么样?

    许崇在心里暗暗为自家老爹的聪明绝顶而觉得自得,杀的是妖后李氏的族人啊。

    不仅无过,还有功劳。

    再有就是这枚印章跟首饰的问题也完美的解答了。

    世人谁不贪心?

    就算是很不光彩,但是大可以推给许慧仙,说是小丫头不懂事罢了。

    他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彻底不再担心。

    是,他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次辅,他们就是有颠倒黑白的能力。

    哪怕是苏家或是宋家还是杨博,=她们有备而来又怎么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便是萧恒,也得低下他的头颅,就跟他那个不识时务,死了的可怜太子一样。

    公堂之上静了下来,高平发出一声轻笑,在这一刻竟然还能稳住没有暴跳如雷。

    僵持了片刻,外头又有衙差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大人,外头许次辅亲自来了,说是,说是想要旁听......”

    许崇挺直了脊背,无声的朝着高平和张推官冷笑。

    啧,看见了吗?

    想跟我们家斗,你们到底都还差了一点。

    许慧仙也终于回过神来,等到看见老当益壮的许次辅进来,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喊了一声祖父,朝着许顺扑了过去。

    这一次终于没人阻拦她了。

    次辅到底是次辅,多年堆起来的威压在那里,连髙阁老也站起来正冲着许顺笑了笑:“次辅大人怎么亲自驾临了?”

    “髙阁老这话说的。”许顺揽住了孙女儿,眉眼也没动一动的拍了拍孙女儿的肩膀便又放开,顺势去了上头,髙阁老已经站了起来,不管是按照资历还是内阁的排位,许次辅都是在高平之前的,高平抿了抿唇,只好后退了一步,谦逊道:“次辅上座。”

    许顺也毫不客气的坐下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听说今天的案子热闹的很,巧合的是竟然都是我家的事,一下子,我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儿全都有了官非在身,你看看,当官这么多年,可还从来没听见过别家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我怎么能坐得住?自然得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和善的冲着张推官笑了笑:“这位便是那位传说中不畏权贵的推官吧?”

    分明他是笑着的,可张推官却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高平适时的站出来回应了一番,又道:“如今正在审案,次辅见谅,事发突然而且事关重大,实在是不能徇私情了。”

    许顺笑眯眯的,丝毫不恼怒,甚至都没往堵住了嘴的许崇和被打的仍旧昏迷的许渊博那里瞥一眼,只是对着高平点点头:“就该如此嘛,本身天子犯法还跟庶民同罪呢,我的子孙若是做出违背律法的事,我头一个便饶不了他,你可千万不要容情!”

    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张推官气急,却不敢贸然插话。

    高平静默一瞬,才问:“那我便接着审了?”

    “是啊,接着审嘛。”许顺摆了摆手:“不必顾忌本官。”

    高平压住心里的怒气,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他破釜沉舟,冷笑了一声,重重一拍惊堂木:“巧言令色,胡说八道!你说那人是李氏,是你们杀的,那你是用什么凶器杀的她?!”

    齐氏压住心惊,急忙道:“是,是用石头砸死了她.....”

    “不知死活!满嘴胡言乱语!”高平疾言厉色:“仵作出来,告诉她,那尸体的致命伤是什么!”

    “回大人!”仵作站出来,急忙拱手:“是被砍断了手臂,据我推测,应当是断臂之后,失血过多而死。”

    怎么可能?齐氏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是中毒了吗,她的骨头都能被熏黑......”

    满座俱静。

    许崇心跳又加速了。

    许顺也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真是蠢货,鞭子抽一下便只知道走一步,半点随机应变的机灵都没有。

    他有些烦躁了。

    高平便微笑:“谁跟你说的她是被毒死的?她的手臂可被人砍断了一只,只是张推官并没有说而已,”

    齐氏说不出话来,高平便挑眉去看张推官:“张推官,把证物呈上来。”

七十五·通奸

    张推官终于等到开始表现的时候,看着这家人演了这么久的戏,他已经几欲作呕,听见高大人吩咐,他立即对着人摆了摆手,便见衙差捧着几个盘子上来,高平仿佛跟刚才逼问许大奶奶时不是同一个人,又温和的笑着去请示许顺:“次辅,我这.....”

    许顺阴沉盯着他看了一瞬,立即又恢复了慈和的模样:“事情到底如何,总要分出个清楚明白来,不能冤枉了谁,却也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你有此疑心也是正常的,便照着你自己的意思来审便是了。”

    高平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的耐心早已经消耗干净了,闻言便毫不客气的紧盯着许大奶奶言语讽刺的啧了一声:“许大奶奶,你除了往埋尸体的坑里放了你所谓的那些首饰之外,可还有什么东西?”

    齐氏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已经将掌心给抠的血肉模糊,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半响,她被高平吼了一声,才紧闭了眼睛惊恐的摇头:“没有了!除了这些,就没有了!”

    “公堂之上,竟然还敢满嘴胡言乱语!”高平冷哼一声,嘴角噙着一抹不加掩饰的讽刺嘲笑:“你说了这么多,结果却连尸体的真正死因都说不出来,对于尸体身边的东西也答不上来,可见你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存在,都是你在撒谎!你分明是在藐视公堂!”

    许崇紧张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止不住的凸出来,又急又惊的哀求的去看许顺。

    许顺却并不看他,只是沉着脸当成没看见。

    许大奶奶吓得面色泛白,她跟齐云熙不同,本来便一直就是个胆小的人,被高平这么一吓,她的手抖得厉害,简直连拿东西也拿不稳,嘴唇干燥的抬头看着高平,视死如归的摇头:“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只是时间过于久远,有些事我不记得了也是有的,我当时也太怕了......”

    高平冷笑了一声,亲自走下来将张推官手里的那个盘子里的桃木剑扔在了许大奶奶的脚底下,问她:“这是什么?”

    许大奶奶颤抖着手捡起来,发现那是一柄桃木剑。

    她不由有些困惑。

    高平便冷哼了一声:“这可是在尸体边上发现的,你既然说尸体是你们亲手埋的,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凶器?!”

    许大奶奶惊慌得手脚冰凉,不住的求助的去看上首坐着的许顺。

    许顺却面无表情。

    在他看来,这个儿媳妇的确是太蠢了一些。

    见许大奶奶回答不出来,高平笑了笑,淡淡的道:“说起来......”

    许大奶奶却忽然睁大了眼睛,捧着那柄桃木剑簌簌发抖,而后她闭了闭眼睛,先看了一眼儿子,再看看女儿,而后终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高大人!我招认!”齐氏呜咽着哭了起来:“人不是我杀的,人是.....是白鹤观的玄远道长帮我杀的.....”

    公堂之上有一瞬间诡异的寂静,顺天府知府跟邱县丞两个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如今的脑子愈发的不够用。

    张推官倒是若有所思,他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如今关键的证物反而不在那批首饰上头,而成了这把桃木剑了。

    这把桃木剑,他之前便已经私底下打听过,只知道白鹤观有一个玄远道长。

    现在看来......

    高平停了下来,深深看了许大奶奶一眼,挑眉问:“玄远道长为你杀人?”

    玄远的名号,京城但凡是有些底蕴的人家谁不知道,现在说出玄远的名号来,高平心中已经是满意。

    说到底,他们的目标是用尽一切手段来扳倒许家。

    可许顺太过狡猾,仗着朝中上下有人,已经将这个案子快要颠倒过来,所以高平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是不是能真的判定许大奶奶杀人,或是说,许大奶奶的身世是不是真的李氏。

    因为这些都是太虚无缥缈的猜测。

    哪怕是现有的所有证据加起来,也不足以一锤定音。

    可是,同样有别的法子让许家倒霉。

    他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许大奶奶,啧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是吗?许大奶奶真是一会儿一个说法,本官真是被您弄得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您到底嘴里的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

    许大奶奶喉咙里头像是含着一块石头,铬的她说话都痛,她抖了抖嘴唇,垂下头声若蚊蝇的哽咽点头:“高大人明鉴,我说的真的是真话,之前不说,是怕,是怕.....”

    “怕什么?!”高平穷追不舍:“既然杀人者另有其人,那你更不该隐瞒了才是,除非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高平精神百倍,吩咐张推官:“拿公文,传唤玄远!”

    大周朝对于佛道都是态度宽容的,尤其是道教,因为几代皇帝都带头信,底下的人自然也跟风的厉害,多少要忌惮几分。

    要传召他们到衙门来,一般来说需要正式的公函,否则人家多有不答应的。

    许崇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局势在急转直下。

    父亲和齐云熙想出来的对策原本是说得过去的,若是审案的人但凡是决心不那么强,那么案子在之前齐氏的那番说法之后便可以结案了,可显然这一次杨家那一派是盯死了这件事。

    之前的说法不能过关了。

    也就是说,两方的力量如今在博弈。

    许家想要全身而退,是基本不可能的。

    那么在这样糟糕的情形之下,还能怎么办?

    若是仍旧僵持不下,那么看高平这不肯罢休的架势,牵扯出了玄远之后,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更多的事.......

    那都是许家跟齐云熙所不能承受的。

    许大奶奶脸上血色尽失,她有点崩溃,低声啜泣了一阵,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才鼓足了勇气:“是真的,我.....我少年时,曾跟他有过......情谊,他这才帮了我,怕李氏会出去告发我,暴露我的身份......”

    许顺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此刻面上的表情。

    而许崇已经激动得死命摇头。

七十六·双重

    这是自曝家丑了。

    在还未成亲之前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对于如今的许家来说可不光彩。

    何况还是跟情夫合谋杀人。

    高平啧了一声,有些同情的看了许崇一眼:“这回许大奶奶不会再骗人了罢?”

    齐氏满心都是苦涩。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完了,婚前便勾搭道士,做出杀人埋尸的事情,不管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要被世人的唾沫淹死的。

    何况她如今还是许家的大奶奶。

    许家的脸面会因为这件事被丢光,这件事骇人听闻的程度甚至可能要上邸报,被天下人当成是笑话。

    可是她没有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是她不承认,那么等着许家和姑姑的,那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许顺此时表现的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失望,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许渊博已经悠悠转醒了,听见了这话,不可置信的朝着许大奶奶看了过去:“母亲?!”

    许慧仙也全然傻住了,怔怔的看着齐氏,又去看看父亲,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自小就见惯了父亲母亲恩爱,在她心里,母亲自来都是高贵温柔的,端庄自持的,平常连出门走动都极为谨慎,这样的一个名门之后,可是原来.....原来她在嫁给父亲之前,就已经有情郎了,人家还帮她杀了人......

    她有些惊恐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许大奶奶的目光。

    许大奶奶简直如同是被摧心摘肺,偏偏有口说不出,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落。

    她哽咽着忍住心痛,一字一顿的朝高平说:“我认罪,这一切都是我跟玄远合谋所为。后来......后来我姑姑找到了我,不准我跟玄远继续在一起,我便跟着姑姑走了......至于李氏的首饰跟那枚印章,我不敢丢弃,一直保存在家中,买那些首饰,也是因为我心中有鬼,所以......”

    这下子倒是真的什么都对得上,堪称是严丝合缝的对上了所有细节了。

    许崇气的气急攻心,激怒之下,竟然晕了过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许顺看在眼里,眯了眯眼睛很快就也怒急攻心的指着齐氏:“你这个.....你这个丧德败行的东西!你毁了我许家!”

    他说完了这句话,许慧仙便尖叫了一声,哭了起来。

    唐友龙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跪得离许慧仙更远了些。

    天哪,他做梦也想不到苏姑娘让他办的是这么一件大事。

    原来当初苏姑娘要他把那批首饰卖给许大奶奶,是为了今天?

    许家竟也跟苏姑娘有仇吗?

    高平冷眼看向许慧仙:“许姑娘!你私自典当朝廷追剿的赃物,更是大摇大摆的拿着妖后族中的印章招摇过市,虽然如今证明你是不知道内情,可你仍旧是行为不谨,而且屡次咆哮公堂,你当这公堂是什么地方?!”

    许慧仙如今已经有些崩溃,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时间内事情就会演变成这样,被高平这么一呵斥,顿时哭的更加厉害,猛然仰头看着许大奶奶:“都怪你!都怪你!若是你不是不准我给冯大哥买那支续命的人参,我就不会偷偷拿出这些东西出去.....”

    冯元庆的母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如今已经是直靠着一口气在支撑了,偏偏他又是个十分孝顺的人,许慧仙这些天已经跟他感情十分深厚,而陷入热恋的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为爱人做些什么,好在爱人眼里更上一层的。

    她打听到神医申大夫那儿有专门医治冯夫人的病的药方,因此花了三万两银子跟申大夫买了药方-----这就是她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了,绝大部分都是齐云熙给她的。

    可这些还不够,药方还缺一株百年老参,她找遍了京城,终于找到,人家却开价十万两。

    十万两,她哪里有那么多银子?自然便想到了母亲。

    可母亲却坚决不肯同意,跟她说婚前若是都已经这样毫无底线的将嫁妆去贴补夫家,以后便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她实在没办法看着冯大哥绝望的样子,这才动了自己那盒红宝石首饰和母亲那些首饰的主意。

    可谁想到,这样就牵连出了母亲的丑事!

    少女最是叛逆和要脸面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又狠又伤人。

    许大奶奶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

    在这样一团乱麻之下,许顺也很是自然的急怒攻心的晕了过去。

    次辅大人都晕了,那自然还是要重视的,高平挑了挑眉,见好就收,急忙上前去嘘寒问暖,又催促人去请大夫,去抬轿子,自己亲自送了许顺回了许家。

    不过转过头,他便仍旧马不停蹄的回了顺天府,继续升堂。

    趁他病要他命,这世上的事情的趋势自来就是如此,不抓紧时机,之后便可能连哭的地方都没了。

    只是高平原本还以为,事情便止步于此了,许大奶奶承认婚前通奸,合谋杀人,许家大少爷逼死人命,嚣张跋扈,许家大小姐偷卖朝廷禁物。

    这已经足够让许顺被言官骂成筛子了。

    至于齐氏身世的事情,那自然还能继续查。

    可他才回了顺天府,便又收到了一份大礼,张推官见了他便兴冲冲的迎出来见礼,急不可待的说:“大人!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求见,他说,他要告发玄远道长杀害同门!沽名钓誉!”

    哦?

    高平挑眉,立即加快了步子。可他才回了顺天府,便又收到了一份大礼,张推官见了他便兴冲冲的迎出来见礼,急不可待的说:“大人!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求见,他说,他要告发玄远道长杀害同门!沽名钓誉!”

    哦?

    高平挑眉,立即加快了步子。的迎出来见礼,急不可待的说:“大人!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求见,他说,他要告发玄远道长杀害同门!沽名钓誉!”

    哦?

    高平挑眉,立即加快了步子。高平挑眉,立即加快了步子。的迎出来见礼,急不可待的说:“大人!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求见,他说,他要告发玄远道长杀害同门!沽名钓誉!”

    哦?

七十七·退亲

    这个案子震动京城,成为开年以来京城的头等大事,连萧恒跟苏嵘两人分别受封了云南平乱总督军和先锋都不能盖住这件事一丝半毫的风头、

    这件事本身便在一开始就闹的很大,许渊博那天逼得邓继东从牌楼上跳下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平时的名声也不是很好,有了这件事,便更是恶少的代表人物了,百姓们都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将他判一个凌迟才好,如今他的母亲有了这样的秘闻,便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都口口相传。

    许渊博的案子判的快,邓继东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他虽然功利市侩,偏偏却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他一死,邓家的老太太便当场受不住晕了过去,没撑住几天也一命呜呼了,民怨沸腾,加上证据确凿,高平夺了许渊博的功名,判了他流放岭南充做劳役三年。

    轮到许慧仙那儿,许慧仙倒是没什么具体的罪名----那些首饰的来历被许大奶奶全部包揽了过去,罪责不在许慧仙身上,高平便只判了她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而后便发放回家。

    倒是许大奶奶齐氏如何判,成了一件叫人牵肠挂肚的事儿-----原本该判了的,但是后来听说许大奶奶跟玄远还又牵扯进了另一桩杀人案里头,首告还是白鹤观的玄参道长,所以这个案子便又拖了几天。

    这几天里,大约有人的地方,便在谈论这件事,猜测这个案子最后到底会怎么判。

    当然,与此同时,最引人瞩目的,还有许大奶奶的丈夫了。

    底层的百姓们荤素不忌,也不是那么含蓄,还有人直呼许崇是个绿毛龟的,往往谈论起此事都要挤眉弄眼嘲笑一番,还有些乞丐和流民更是毫不忌讳的嘲笑:“你看看,你看看,再有权势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婆娘带绿帽子的?可见这有权有势,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能顺心如意嘛!”

    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许家有头有脸的管事最近都不大爱出门采买了,每每被人打听起家中的这些丑闻,都耷拉着脸,活似被带了绿帽子的是他们自己。

    许家最近也的确是运势不好,坏事接二连三的来,许崇一回家就病了,烧的人事不知,请了太医来看,好不容易醒过来,头一件事是冲去找父亲。

    许顺正在书房里跟清客们议事,见了他进来,先忍不住皱了皱眉。

    清客们都很有眼色,见了他神情不善的闯进来,急忙站了起来告退。

    人一哄而散,许崇赤红着眼睛朝着父亲走过去,一张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已经哑的不成样子:“爹,事情怎么样了?你想到法子了没有?”

    许顺冷冷看了他一眼,缓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眯起眼睛:“什么办法?”

    许崇顿时有些急了,他急急的道:“当然是想法子救阿如啊!难道真的让她背上杀人罪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许顺沉默的盯着儿子看,直到把许崇看的不安的转开了目光,他才不无讥讽的问:“然后呢?若她不背这个罪,你有别的法子解决这件事吗?”

    许崇张了张嘴。

    他当然知道想法子很难,难就难在他们本身就有巨大的隐秘藏在暗处,一旦被人抓住机会深挖下去,那么就得牵连出无数的人共赴黄泉。

    只有像是现在这样,让齐氏自污,堵上这个口子,其他的人才会安全。

    道理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心中还是接受不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绕过了长桌冲到了许崇跟前跪下:“爹!可是,可是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渊博和仙儿的母亲!难道.....”

    许顺仍旧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许崇,然后等到许崇偃旗息鼓,不敢再吭声,他才冷笑了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技不如人,便就是这个下场!”

    许崇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他茫茫然的跌坐在地上摇头:“不,不能让阿如就这么去死,她.....”

    他仍旧重复着这些无用的,根本不被许顺所听进去的废话,把许顺弄得十分烦躁。

    许崇不理会他,态度冷淡的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齐云熙那里都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你还有什么好不服的。你有担心她的时间,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操心自己?

    许崇呆滞的看向父亲,不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好在都不必许顺解释什么,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许大管家隔着门在外头小心翼翼的请许顺跟许崇出去看看:“冯家的大老爷跟冯夫人冯公子来了,说是想要求见。”

    “看见了没有?”许顺阖上奏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出去看看吧,事情多的很,你很快就会知道,眼下这样的情形,还根本算不上是糟糕。”

    什么?

    许顺觉得不可置信,在他看来,现在的形势便已经十分糟糕了,还能再坏到什么地步去?

    可许顺这么说,他也记挂着冯家到底是许慧仙的婆家,便只好收拾起自己的失魂落魄,跟着徐大管家到了前头花厅去见冯家的人。

    冯大老爷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许崇皱了皱眉头,忍住厌烦和焦虑坐在上首,挑眉问她们:“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他昏睡了几天,还不知道外头的传言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想一想也猜得到。

    可对于他来说,这跟冯家没什么关系-----冯家跟许家比起来,什么都不如,说到底,说是许家的看门狗也不为过,就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许家现在有了麻烦,难道还能掀出什么风浪?

    冯家大老爷砸了咂嘴,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陪着笑说:“许大人,我们.....实不相瞒,家中弟媳忽然病情加重,大夫说,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若是她骤然去了,岂不是要再耽搁令千金几年?我们,我们不敢让令千金这样等着.....”

    许崇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凶狠。

    冯家话是说的好听,什么病情有了大变化,可能随时活不成,怕到时候冯元庆要守孝会耽搁许慧仙,但是说到底不就是想退亲吗?!

七十八·羞辱

    许崇大病初愈,加上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平,脸色十分的难看,听见冯家人支支吾吾的说出这番话,脸上的表情便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可问题是,现在墙都还没倒呢,这些人倒好,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要做鸟兽散了。

    他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冯家大老爷:“听说我未来亲家母的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之前,倒也没见过你们为了这事儿这么着急呢。”

    真是个笑话。

    何况......许崇猛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许慧仙之所以出去当首饰,就是因为冯元庆他娘病的严重,说什么需要百年老参续命,她去求了齐氏,齐氏不肯,她这才大着胆子拿了首饰出去当。

    这么多年,须不羡除了任性一些,从来还没有做出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说到底,都是冯元庆暗地里引诱的。

    现在倒好,出了事,冯家倒是急着撇清了。

    冯家大老爷对着许崇的时候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怕归怕,想到家里人都埋怨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说是许慧仙是不是许崇亲生的现在都还不知道,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谁知道以后许慧仙会不会也跟她那个娘一样.....l他就有些头痛。

    虽然说他也舍不得许家这门富贵的姻亲,但是奈何强扭的瓜不甜,他只好陪着笑讪讪的赔不是。

    许崇冷笑了一声,目光阴鸷的盯着冯元庆,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冯元庆被他看的遍体生寒,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的,到这个时候哪里还说的出来?急忙去看冯大老爷。

    冯大老爷已经忙不迭的站了起来,一把拉起了冯夫人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往后退:“是是是,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许崇猛的摔了一个杯子。

    冯大老爷吓得屁滚尿流,拉着冯夫人跑的更快了,一直等到出了许家大门,才抬头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冯夫人看了他一眼有些瞧不起:“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现在许家简直成了个筛子,哪处都漏风,你还这么怕他们干什么?”

    “你懂个屁!”冯大老爷没好气的骂了她一声,有些忧虑的又瞪了没用的侄子一眼,心烦的拂袖走了。

    剩下许崇在家里咬牙切齿,喊了许管事进来,恶狠狠的对他吩咐:“他不是说他那个死鬼娘身体不好吗?那就让她真的不好吧!”

    许管事知道他现在是怒极了,一句都不敢劝,急忙答应了一声。

    许崇心里一口气还憋着,坐在椅子上恶狠狠的猛地抚了抚胸口,正心烦意乱,许慧仙便面色苍白的闯进来了,一见只有他在,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失望,立即追问他:“爹,怎么只有您自己在这里?不是说冯大哥来了吗?!”

    少女面色苍白,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跟前些时候的无忧无虑判若两人。

    可许崇心里才刚升起的怜惜,就被她这句话给打散了,他没好气的冷笑:“你还提那个蠢货干什么?!”

    许慧仙怔怔的,她这几天病的浑浑噩噩的,已经有些糊涂了,能够支撑她的,如今也就是还未成亲,但是彼此已经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婿。

    尤其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母亲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不贞的妇人,她便更是把冯元庆看成了救命稻草,指望着能够快点嫁了他,脱离这些令人生厌的烦恼。

    许崇却不能理解她,他盯着这个自来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又是失望又是痛心:“你怎么疯成这样?!你娘现在还在衙门里头受苦,你呢?!冯家现在上门来退亲,巴不得要甩脱你这个麻烦,你倒是好,半点不为你娘伤心担忧,反倒是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要脸不要!”

    换做从前,许崇对许慧仙说话绝对不会舍得这样疾言厉色。

    可是现在烦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实在是没法子继续保持那样好的耐心了。

    许慧仙便更加觉得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自小就被充着捧着长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从来没有像这些天这样丢脸过。

    如今听见父亲这样呵斥,更是绝望至极,不管不顾的摔门而出。

    许崇心力交瘁,忍不住深深的呼出口气,捂住翻腾的胃缓缓蹲下,闭着眼睛一时没有动静。

    还是他的长随觉得不对,进来查看动静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喊了一声大爷,便奔到了他跟前:“您这是怎么了?”

    许崇摆了摆手,强撑着精神让他:“金财,扶我去父亲书房。”

    金财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时候呢,唉了一声,搀扶着他去许顺的书房。

    许顺还在书房,见了他进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哼道:“冯家来退婚的吧?”

    看来父亲是什么都知道,许崇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委屈,闭了闭眼睛十分屈辱:“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冯元庆的娘得了重病,怕耽搁了仙儿。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心绪难平,猛然冷笑了一声:“既然不好,我就让她们真的不好!也别白担了这个虚名儿!”

    他现在霉运缠身,自然是戾气十足,许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比他的激愤就要淡然的多了:“得了,出了这样的新闻,哪怕你是首辅的儿子,也阻止不了人家要退亲,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别娘们唧唧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哪里有功夫搭理他们?眼下的事情还不够心烦的吗?!”

    许崇被挤兑的无言以对,他也知道现在的确是形势比人强,许家也不只是这退亲的一桩糟心事,说起远的来,还有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和跟齐云熙的牵扯,还有很多痕迹要抹干净,说起近的,就是齐氏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许家的名声现在反正是真的已经糟糕透顶了,若是再不想想办法,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

    许崇越想越气,忍不住恶狠狠地咬牙切齿的咒骂:“都是那个鳖孙子!若不是他......”

七十九·逢生

    “光会喊口号有什么用?”许顺冷冷的吐出一句,见他还是一副双目赤红的样子,便嗤笑:“怎么现实还没把你打醒?再说,你把你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收起来!若不是你不知收敛,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到底在看不起谁?!”

    许崇瞠目。

    他自然是看不起萧恒了。

    没错,萧恒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尊贵的皇长孙殿下,但是对他们来说,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当初萧恒的父母亲可全都是死在他们的筹谋下,而萧恒,若不是那时候太过疏忽,这个杂种本身也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

    让他多活了这么些年,萧恒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了?!

    宋家,苏家,贺家!

    许崇气怒难掩,坐下来愤恨不平的骂了一声:“苏邀这个贱丫头,还有萧恒,这次的事我拿人头担保,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许顺有些厌恶的瞪了儿子一眼,废话车轱辘来回的说有什么用?

    许崇自然察觉到了父亲的不高兴,咬了咬牙忍住了怒气,这才问:“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许顺缓缓地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轻描淡写的说:“不然呢?你还想如何?”

    许崇不可置信,他直起了身子:“爹!就这么被打脸?再说,她们都挖出当年的事了,你就不怕她们继续追查下去吗?!”

    许顺拿起一本奏章吹了吹,挑眉递给许崇。

    许崇茫然不解,却还是忍着气将奏章接在手里,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怔住,连手都有些发抖,他看完了,立即喊:“父亲!”

    许顺竟然要辞官!

    他惊恐的看着许顺,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顺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地笑了笑:“得啦,别跟没见识过世面似地,如今我不上书请辞,还能怎么着?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动动你的脑子,渊博他逼死人命被判流放,你又到处得罪人,我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责是怎么也跑不掉的了,从前是没机会,如今抓住了机会,杨博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崇哭丧着脸。

    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危机,他终于有种彻骨的寒冷,呆坐在地板上回不过神。

    就在此时,齐云熙已经赶到,她摘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来,冷冷的道:“苏家贺家是要翻天了!”

    许顺坐在她对面,淡淡的喝了口茶:“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急,不要急,一切等到他平乱的时候再说,刀枪无眼,战场的事瞬息万变,有什么事都能遮掩,可你们偏偏不听,如今才会闹的这样不可收拾!”

    齐云熙可不是许崇,能够耐着性子听许顺在这里说教,她揉了揉太阳穴冷哼:“您话说的倒是简单,人家找上门来了,难道还做缩头乌龟不成,现在快想法子应付过眼前才是正经,埋怨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了也没用。”

    她说着瞥了许崇一眼,问:“我的阿如怎么办?”

    到底李家只剩了她们两个了,血浓于水,她舍不得齐氏真的出什么事。

    许崇立即便期待的直起了身子,目光亮亮的看着他们。

    许顺仍旧态度淡淡的,饶有深意的反问齐云熙:“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你还有法子?”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让齐氏死。

    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领悟了许顺的态度,齐云熙有些想要发怒,但是随即又十分克制的忍住了,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半响才松开,而后她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是次辅大人果决,从来都是这样杀伐果断。”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许顺不想再跟她打这些机锋,见齐云熙语塞,才敲了敲桌子,让她看桌面上摆着的那封请罪书:“我退下来,这件事才能平息,才能善了,就这样,还得多少人在里头操作,你不会不明白。你也不想内阁少了我吧?”

    要是没了他,杨博真的彻底摄权,那东南一带哪里还能稳稳地握在齐云熙手里?

    齐云熙果然沉默,抿了抿唇,许久才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她又说:“不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们敢朝我们心口捅刀子,我就不会让他们好过!这一次贺家那个老太婆死了,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这些天,贺太太落水出事失踪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许顺自然也知道了,听见齐云熙这么说,他只是告诫:“不要做的太过火了,她出事,宫中必然是要过问的。”

    “那又如何?”齐云熙嗤笑:“那也得抓得住我的证据才行!我就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从来只见猎人猎取猎物的,现如今猎物倒是想要反过来奈何猎人了,她若是不给她们一些苦头尝一尝,这些贱骨头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她说着,恶意的牵了牵嘴角:“现在,难过的也不只是我们。”

    许顺抬眼看了她一眼。

    此时,贺云璧已经忍无可忍,他急的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终于在转了半天之后跺了跺脚,咬着牙冲进了花厅去问苏邀:“你说要等,现在已经等了七八天了,不管怎么样,按理来说消息早就已经该传回来了,总得有个下落吧?可等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到底还要等多久?!”

    这么久了,是死是活总要有结果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尸体也该要找到了。

    苏邀也知道他的心急,却还是只能摇摇头:“接着等吧。”

    现在跟许家齐家彻底撕破了脸,许家简直说是遭遇重创都不为过,最要紧的是,许家跟童家都已经知道了她们已经得知齐氏姑侄身份有异常的事,现在肯定是不错眼的盯着她们的,只怕这里有了动静,前脚刚出门,后脚贺云璧就也出个什么意外。

    贺云璧烦躁透顶,盯着苏邀简直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正要催逼着她放自己出门,门外便传来贺管事的大喊:“县主,少爷,姑娘!太太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八十章·狠毒

    贺云璧惊住,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便欣喜若狂的开始往外跑。

    贺仙衣也泪如雨下,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见哥哥飞快的跑出去了,才急忙回头看了苏邀一眼,也提着裙角飞快的跟着跑了。

    剩下苏邀坐在上首,一直紧紧地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贺云璧天天急的骂她冷酷无情,觉得贺太太对她的偏爱都喂了狗,她表面无动于衷,可是心里的焦急哪里会比她们少一点?

    正如贺云璧所说,贺太太对她掏心掏肺,对她的意义何止是非凡?

    可是再担心,她也不敢表露在面上,官府搜了好几天,苏嵘得了消息也跟汪大少爷都赶去了,她去了又如何?只能是添乱而已,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守住家里,免得贺家少了主心骨,表兄和表姐再出什么事。

    好在终于还是撑过去了,她抿了抿唇,急着跟出去,一眼看见了在天井外揽着贺仙衣轻声安慰的贺太太和拉着贺云璧的贺二奶奶。

    贺太太安慰了孙子孙女儿一会儿,目光便越过她们看向廊庑,苏邀正立在廊下含笑的回望过来。

    她怔了怔,而后冲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外孙女儿招了招手,同时也加快了步子,等到苏邀跑过来,便一把将苏邀抱在了怀里。

    “好孩子!”贺太太的下巴搁在苏邀头顶摩挲她的头发,放轻了声音慨叹:“难为你了,这些天一定熬的很辛苦吧?”

    牙齿跟嘴唇尚且有磕碰的时候,何况是表姐弟表姐妹之间,贺云璧向来心高气傲又冲动,贺仙衣也是个没主见的,只怕苏邀这些天要镇住他们,着实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贺二奶奶脸色还很苍白,左手拉着儿子右手拉着女儿也急忙跟过来对着苏邀点点头:“幺幺,多谢你。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我知道,这些天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怎么会?”苏邀见贺云璧朝着自己看过来,便微微笑了笑:“表哥深明大义,并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贺云璧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赧然,半响才有些为难的说:“是你的主意对,我们不过是按照你的话去做罢了。”

    一行人说着已经进了花厅,贺管事早已经安排好了热茶和糕点,贺太太在上首落座,招手让苏邀到跟前一起坐了,才道:“幺幺,京城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苏邀便将许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京城最近最大的谈资便是这件了,风头盖过了我大哥和殿下去云南平叛。”

    贺太太冷笑一声。

    贺二奶奶并没心思喝茶,她担心的望着贺太太:“娘,咱们这次出事,不是什么意外吧?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啊?”

    贺云璧之前便被苏邀以不要添乱的理由拘在家里,现在听见母亲这么说,他也不蠢,马上便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有内幕,可也正是如此,他忍不住咋舌和茫然:“祖母,娘,你们到底是怎么会掉进江里的?”

    贺二奶奶提起这个,至今还是心有余悸,白着脸抖着嘴唇道:“原本我们是打算从白河庄过,去庄子上走一趟再回来的,谁知道还没进庄,就听说村中操办白事,我们便改了道,改道便得重新经过通州码头,才上了大路,又被一匹快马给惊了,拉车的两匹马发了疯,横冲直撞,一路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东西,那么多镖师跟着,也没能制的住,我们便跟着马车一起掉进了江里......”

    光是听着,贺仙衣便已经吓得白了脸,心有余悸的趴在贺二奶奶怀里湿了眼眶。

    贺云璧更是嘴角紧抿:“咱们家的马儿可都是上好的军马,那还是圣上赏赐的,寻常的惊吓,怎么至于如此?”

    “是啊!”贺太太神情不善,冷笑了一声毫不避讳的道:“像极了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个‘她’指的是谁?贺云璧跟贺仙衣对视一眼,都是又懵又怕。

    贺二奶奶被撞的肋骨都差点断掉,此刻说话胸腔还一阵阵的疼,好半响她才缓过神来,扶着疼痛不已的腰,慢慢道:“娘,这次不成,难保还有下次。”

    是啊,这次没事,一定还有下次的。

    贺太太挑了挑眉,看一眼贺云璧和贺仙衣,略一沉吟,才打发他们:“阿壁,你表哥护送我们回来,他先去打点衙门的人了,你出去迎一迎。”又转头看向贺仙衣:“你便去拟个菜单子罢,晚上请你们表哥和永定伯一道在家里吃饭。”

    贺云璧和贺仙衣急忙站起来应是。

    等到他们都退下去了,贺太太才靠在圈椅里冷漠的开口:“这些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皇后娘娘对她那么好,先太子对她也同样尊重信任,可却依旧没办法焐热她的心,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原来一开始她接近皇后娘娘便是别有预谋的。”

    说什么被杀了的那个才是李氏,这话也只好去糊弄鬼罢了。

    贺太太眉头紧皱,除了厌恶之外,又多了一重说不出的隐忧。

    齐云熙真是跟废帝有关的话,那所牵涉的事情便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了,她对齐云熙恨之入骨,尤其是这次,她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女人的狠毒和反复。

    她冷冷的道:“这次十一公主的事情也必定跟她有关,她也是在宫中呆了多年的.....若说宫中能够指使的动人,还能栽赃给你的,她肯定也算是其中一个。都能做出杀我的事,对你下手只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可真是够狠绝的,如今看来,太子的事只怕多半也是跟她脱不了关系。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若是真的有恨,找元丰帝去啊!

    或是找当年的废帝去啊,当年赶狗入穷巷之时,废帝想要平息事端,可是先一步下旨赐死了李皇后,还宣布要对李家灭族的。

    现在齐云熙这个李氏后人倒是有意思的很,她既没那个本事弑君复仇,便把仇恨都转移到皇后跟太子身上。

八十一·角力

    贺太太郁郁寡欢,对于她来说,伤心的不是故人原来一开始就用心险恶,最难过的是,胡皇后跟先太子夫妇,从来与人为善,最后却不得善终,而害死他们的人,却还风光无限的活在这个世上,并且仍旧死性不改。

    “我已经让人去找刘姑姑了。”贺太太压低了声音,回过神来看着苏邀,神情凝重的说:“她既然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那我连皇后娘娘的死也不敢觉得当真就是皇后娘娘病重了,刘姑姑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老人,是我们在北地的时候便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心腹,皇后娘娘去世之前,刘姑姑忽然离宫了,据说是回老家探亲去了,后来却一直没再回来过,再后来,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太子在围场被贬,你祖父出事,后来便是太子在山东被山匪莫名误杀,你外祖父也跟着.....这么多年,我心力交瘁,如今才想到,当年的事,其实早有迹象了。”

    苏邀知道贺太太的那种心态。

    那种后悔没能早些察觉到端倪,好拯救那些重要的人的懊悔和痛苦,她完全可以了解,因此她忍不住圈住贺太太的腰,将头搁在贺太太膝上,轻声安抚:“外祖母,不要这么想,坏人做坏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先知会你一声,她们预谋已久,连皇后娘娘也被骗过,二皇子三皇子尚且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不是您的错,您不要自责,也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贺二奶奶也擦了擦眼角的泪点头:“是啊娘,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哪里能怪得了您?您不要自责了,现在怎么应对才是要紧的。”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

    连贺二奶奶这样怕事,凡事恨不得先撇清自己的人,也觉得无法再忍。

    对方简直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命,先是在宫里陷害苏邀,险些害的苏邀背上个谋害公主的罪名人头落地,而后又是差点要了她跟婆母的命,下一次呢?谁知道他们还能疯狂到什么地步,只要想到身后有这么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贺二奶奶就觉得身上不寒而栗。

    “是啊。”贺太太反应过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的郁结才散去了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现在自然最要紧的就是抓着齐氏她们的身世去查,这件事疑点重重,看齐氏认罪认的那么痛快,只怕是想着断尾求生,保住背后的那些人。”

    她彻底冷静下来,忍着困乏和心悸,垂下眼帘说:“我要进宫求见圣上了。”

    苏邀跟贺二奶奶都抬头看着她。

    贺二奶奶紧张得有些结巴:“娘,您,您是不是太冲动了?咱们手里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呀.....”

    “证据不会自己跑到面前来。”贺太太见苏邀若有所思,便忍不住欣慰,果然还是一手带大的外孙女最能体会她的心意,她跟贺二奶奶开门见山的道:“对方还有许顺这个次辅在,现在有齐氏在前头顶包,只怕过不了几天,这件事的首尾就会被清除的干干净净的。”

    她说完这句话,苏嵘便过来了,贺太太没有迟疑便让苏嵘进来,当着苏嵘的面,并不避讳的道:“那我们只能趁着他们还没准备好,先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是要慌的。”

    慌才会出错。

    苏嵘虽然之前没在,但是一听见贺太太这话便明白贺太太在说什么,他看着苏邀点点头,坐在边上说着自己如今新打听来的消息:“就在刚刚接到消息,齐氏死了。”

    贺二奶奶睁大了眼睛:“可真是够快,也够狠毒的!”

    苏嵘的面色同样少有的凝重,对贺太太道:“您要进宫,宜早不宜迟,再晚一些,只怕确实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贺太太嗯了声站起来,面色从容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我进宫求见圣上,请圣上还我一个公道。”

    苏嵘立时便也紧跟着说:“我送您吧。”

    “我也送您。”苏邀站起来挽着贺太太的胳膊:“我跟哥哥一道送您,就在宫门外头候着您。”

    贺太太本想说不必了,低头却见苏邀的眼睛湿漉漉的,心中顿时一软,随即叹了一声气:“好吧,那便去吧。”又看着贺二奶奶沉声说:“老二家的,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当的,你大嫂不在,京城便是你当家,你要拿出气魄来,别叫我担心家里。”

    贺二奶奶才经历过这样的惊险,此时早已经把从前的那些小心思和小计较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听贺太太这么叮嘱,当即重重的承诺:“娘您放心,我明白的,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马车驶离了贺家在的这条街,贺太太出神了一会儿,心思有些乱糟糟的,心跳的很快,怎么也没法把那股惊悸给摁下去,睁开眼见苏邀正在泡茶,便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个丫头,可真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猛地颠了一下,小几上的茶水全都倾倒在车里铺着的毯子上,贺太太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在通州的时候就是马车出了事,现在这么剧烈的颠簸,她立即便往不好的地方想,掀开帘子厉声问:“怎么回事?!”

    不见苏嵘过来,只有庆坤苦着脸对贺太太跟苏邀说:“亲家太太,四姑娘,前头堵住路了,说是前头有一辆马车压伤了人......”

    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毕竟虽然大周令,严禁在闹事跑马,可从来就有那种不听话的人。

    贺太太皱了皱眉,苏邀却已经拉着她对庆坤说:“让开些。”

    贺太太有些不解,但是见苏邀已经掀开帘子下车,只是略怔了怔便跟着苏邀后面也下了车。

    “你觉得事情又不是巧合?”贺太太压低了声音,想到齐云熙真的如此胆大包天,心里的厌恶就又克制不住的涌上来。

    话音未落,几乎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贺太太便听见轰得一声巨响,她跟苏邀乘坐的马车顶瞬间被砸穿了一个洞。

八十二·揪出

    但凡是她们晚一点下来,此刻就要被砸的脑袋开花了,说不得还要被砸成肉饼。

    贺太太面色铁青,立即走出两步回头朝着上头看。

    马儿此时受了惊已经两只蹄子都高高扬起来嘶鸣,幸亏庆坤是个有武功在身上的,当机立断的上了马,飞快的抱住了马脖子,饶是这样,受了惊的马儿还是调转了个方向没头没脑的朝着前头死命狂奔,惹得周遭的小摊子都不知道被带翻了多少。

    在通州的时候就是惊马导致他们落水,现在回了京城才一天,屁股都还没坐稳,就又是这样,贺太太气的浑身发抖,用脚指头想,她也知道肯定是许家或是齐云熙做出来的事,无非就是知道她是要进宫去,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这可是在京城大街上!她们竟然也敢如此嚣张!

    相比于贺太太的怒气冲天,苏邀心里就要沉得住气多了。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许家和齐云熙越是这样慌不择路,她就觉得她们的死期也越近了。

    一下子没砸成功,边上的百姓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朝着这下头扔这么大的石头,这要是砸在人头上,还不得弄出人命来?上头做什么呢?”

    前头原本正在打发前头的麻烦的苏嵘此时也已经狂奔过来,见了这情景面色一沉,冷冷的转身看了一眼头顶上那家铺子的牌匾-----上头明晃晃的写着点金楼三个大字。

    是一家金浦,此时掌柜已经抹着冷汗出来了,才拱了拱手,便被苏嵘揪着一把提在了半空,他顿时吓得变了脸色,不住的陪笑:“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客官受伤了没有?您的所有损失,都由小店负责.....”

    负责?

    苏邀对着苏嵘喊了一声哥哥,轻声让苏嵘把人放了下来,才问那老板:“这石头是怎么掉下来的?”

    掌柜的陪着笑,胸口仿佛是坠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唉声叹气的诉苦:“不瞒姑娘,这,这是我们家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

    苏邀忍不住笑了,这掌柜的真是把他们当成三岁小孩来糊弄,这么大的石头,也不知道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推得动,说什么是小孩子不懂事?

    她抬头一看,正好看见楼上的一扇窗户被猛地关上,有一张脸一闪而过。

    她便立即喊了一声何坚,越过了掌柜,径直进了这座金楼。

    掌柜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见她忽然拔腿就走,顿时惊了一跳,急忙满头大汗的追了上去:“唉!姑娘,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您跟我说!家下人不懂事,造成您多少损失,我来赔就是了!”

    他才没走出几步,后领便被苏嵘一把攥住,顿时不管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急的更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大人,真的是我们家孩子不小心,这也不是故意的,不然大家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外行看热闹,百姓们可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这家店的确是太不谨慎,这么大石头砸下来差点砸死人,那匹马受了惊现在也还带的不知道多少人受了伤,摊子也彻底毁了呢,一时民怨沸腾的骂起来。

    “说的倒是简单,要是砸死了人怎么赔?自家的孩子自家不知道看看好!”

    “可不是!这也就是没出人命,出了人命咋办?”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议论,楼上忽然却传来阵阵的惨叫声,随即便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不由都扬着脖子往上看。

    掌柜的顾不得百姓们的议论和斥骂,此时听见楼上的动静,吓得整个人都傻了,连挣扎也忘记了。

    就这么会儿的时间,楼上的窗户啪的一声被打开,随即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被从楼上扔下来。

    百姓们早有准备,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

    苏嵘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便心中有数的冷笑了一声,转头对跟出来的几个护卫扬了扬下巴:“带这些人上去,看来这家的‘孩子’来头可不小,别叫县主吃了亏。”

    阮小九早已经巴不得这一句了,一听这句话,蹬蹬蹬的就往楼上跑,循着声音找过去,正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气急败坏的似乎要对苏邀动手。

    这还得了!阮小九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一头顶在那男人的肚子上,顶的那男人倒退了几步,面朝外的摔出了窗子。

    众人都被这变故惊住,那些围着何坚和苏邀的人反应过来,全都争先恐后的挤到窗户边上去看人。

    阮小九可不管这些,他只管着急的去问苏邀:“姑娘,您没事儿吧?那帮杀千刀的,没伤着您吧?”

    分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可苏邀莫名的被他逗得有些想笑,她摇摇头,让何坚跟阮小九跟自己下了楼。

    底下早已经热闹非凡,刚才一下子连着摔下来两个人,百姓们此刻说什么的都有,掌柜的却已经急的要命,这回都不顾苏嵘了,死命挣扎着去喊:“二老爷!二老爷您没事儿吧?!”

    贺太太面色冷淡的看着后头摔下来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啧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号丧的掌柜的:“这便是你嘴里的那个‘孩子’?”

    百姓们反应过来,忍不住哄堂大笑。

    中年男人被摔得不轻,当场便有些头晕眼花,被人搀扶着坐在地上好半响,才晃了晃自己的头,看着面前的贺太太:“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不是该我们问你吗?”

    才从楼上下来的苏邀轻声开口,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看向他:“童二老爷,趁着我们的马车经过这儿的时候往楼下扔石头,您想干什么啊?”

    童二老爷哼了一声,面色如常的否认:“什么石头?我不知道,你别信口开河!”

    “是不是信口开河,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苏邀瞥了众人一眼,指了指楼上那扇童二老爷掉落下来的窗户:“您是在这间房没错吧?”

八十三·无恐

    童二老爷的面色很不好看,低垂着头不吭声,等到缓过来了,便冷笑说:“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又吩咐底下的人:“我们走!”

    才刚比他还先摔下来的那个小厮急忙跟其他跟下来的护卫们一道把他扶起来。

    苏嵘恰到好处的挡在了他们跟前。

    童二老爷忍无可忍:“你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你们应当最清楚啊。”苏邀轻轻笑了笑,对着阮小九看了一眼。

    阮小九接到指令,急忙扬声喊起来:“诸位父老乡亲们评评理,得有多大的孩子才能抡起那么大一个石头下来砸人??若真有,那怕不是西楚霸王转世吧?!才刚我们上去,便看见这些人正在楼上那间包房里头,那包房里头到处都是崭新的,唯有地上都是小石子儿,什么小孩子?分明就是这些人故意的!这些人今儿敢这么玩,明儿呢?这分明就是不把人命当人命啊!”

    这是当然的!

    谁想被走在大街上都可能被石头砸死啊?

    这些人真是太跋扈了,根本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百姓们指着童二老爷大骂起来。

    童二老爷铁青着脸,埋着头想走。

    苏嵘哪里能让他们走的了,领着护卫把他们堵住,双方险些就要动手,衙门的人才姗姗来迟。

    顺天府的衙差们后头才赶来,这一路全都是损坏的摊子和受伤的百姓,官差们也是一肚子的气,到了跟前,见这眼看着还要出乱子,顿时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们这是要聚众斗殴啊还是怎么着?!”

    为首的那个官差一眼看见了苏嵘,又变了脸色:“原来是伯爷!”

    认出了苏嵘,官差们的态度便好了许多,问苏嵘是出了什么事。

    苏嵘抬手指了指童二老爷:“我们的马车路经此地,被一块天降大石砸的马车顶都破了,马儿受惊飞奔出去,如今还没找回来,幸亏我们家亲家太太和妹妹出事时不在马车上,可饶是如此,也被吓得不轻,我们怀疑他是有意埋伏在这里,意图谋害人命。”

    啊?!

    官差怔住,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事儿,张大了嘴巴一时都忘了反应。

    还是被同来的弟兄推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想到刚才那一路的烂摊子,也有了解释,官差忍不住也跟着义愤填膺:“真他娘的吃饱了撑的不干人事是吧?这可是闹市!你们不要命了?!”

    一面又对着苏嵘拱了拱手:“真是对不住,伯爷,让你们受惊了,在下这便将人带回去请大老爷惩治!”

    说完又踹了童二老爷一脚:“你可真是够阴损的!”

    他们也是不容易,最近顺天府辖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桩接着一桩的出事儿,许家闹出来的乱子还没了呢,现在都还有御史揪着顺天府不放,说顺天府无能,以至于辖内屡屡生出事端,治安不好,百姓们人心惶惶云云。

    顺天府大老爷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底下人的日子当然便更加不好过,现在都生怕出事。

    奈何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哪里能对着闹事的人有好声气?

    童二老爷被踹了屁股,当即大怒,想要骂人,却又顾忌事情越闹越大,只好冷着脸分辨:“不是我做的!是他们栽赃陷害!”

    贺太太冷笑着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想用拖字诀,根本不搭理他,只对着顺天府的官差和蔼的商量:“我要进宫去面圣,此间的事,便多劳各位官爷了,请诸位一定要还我一个公道才好。”

    谁不知道贺太太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官差们急忙表态应是,保证一定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贺太太这才点点头,此时另外去雇的马车也到了,贺太太登车,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童二老爷一眼。

    童二老爷被她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心里烦躁的厉害,等到了衙门,见了顺天府知府,才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

    顺天府秦老爷真是被他吓得不轻,愁眉苦脸的对着他叹气:“您说说您,怎么又去找他们的麻烦呢?上一件麻烦事还没了呢,您看这......”

    上一件事指的自然是许家的事儿。

    顺天府知府是许顺的门生,做事自然是要看许顺的面子的,可是偏偏之前审案的那是高平,人家刑部尚书亲自过问,他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能做的也就是趁着刑部总结文书的时候,给齐氏送了一瓶子毒药进去。

    就是这,顺天府现在还在被查呢。

    高平一口咬定是他们看管犯人不力,要弹劾他们尸位素餐,现在他们的日子难过的很。

    童二老爷没好气,他被从二楼摔下来,竟然没断胳膊断腿,此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你别那么多废话了!”童二老爷被她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心里烦躁的厉害,等到了衙门,见了顺天府知府,才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

    顺天府秦老爷真是被他吓得不轻,愁眉苦脸的对着他叹气:“您说说您,怎么又去找他们的麻烦呢?上一件麻烦事还没了呢,您看这......”

    上一件事指的自然是许家的事儿。

    顺天府知府是许顺的门生,做事自然是要看许顺的面子的,可是偏偏之前审案的那是高平,人家刑部尚书亲自过问,他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能做的也就是趁着刑部总结文书的时候,给齐氏送了一瓶子毒药进去。

    就是这,顺天府现在还在被查呢。

    高平一口咬定是他们看管犯人不力,要弹劾他们尸位素餐,现在他们的日子难过的很。

    童二老爷没好气,他被从二楼摔下来,竟然没断胳膊断腿,此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你别那么多废话了!”就是这,顺天府现在还在被查呢。

    高平一口咬定是他们看管犯人不力,要弹劾他们尸位素餐,现在他们的日子难过的很。

    童二老爷没好气,他被从二楼摔下来,竟然没断胳膊断腿,此时还是活蹦乱跳的:“你别那么多废话了!”

八十四·无恐

    齐云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神情还是镇定自若,挑眉说:“行了,这次的确是让小叔你吃了苦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子苦头都吃不了的话,那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童二老爷欲言又止。

    他一直都不大喜欢这个阴森森的大嫂,奈何大哥对她唯命是从,跟着了魔似地,他这个只靠着家族的人,自然更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形势比人强这个道理放在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思来想去,童二老爷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那您想到法子了没有?”

    从二楼摔下来的后遗症还是很大的,童二老爷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后脑一阵一阵的胀痛,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里头乱钻。

    齐云熙嗯了声,话都还没说完,便见童二老爷忽然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先生惊了一跳,三下五除二的站起来到了童二老爷身边,马上便蹲下来查看童二老爷的情况,一看他就怔住了,抬起头对着齐云熙摇头:“死了。”

    死了!?

    齐云熙错愕不已,一面绕过了桌子往后来,一面问:“怎么回事!?”

    等到她走到了跟前,果然看见童二老爷已经没了生息,只是鼻子里还在流着鼻涕一样的东西。

    见这情形,齐云熙立即便找了才刚跟着二老爷出门的小厮一道进来,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已经被吓傻了,战战兢兢的跪下来:“回夫人,回先生,二老爷是跟县主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下人从二楼撞了下楼......”

    可当时还没半点事啊!

    齐云熙的目光瞬间便冷淡阴沉,看向白先生,见白先生也正看向自己,才冷冷的道:“早知道这个丫头这么邪门,当初便该早早的捏死她以绝后患!”

    白先生便忍不住叹气:“千金难买早知道,当初哪里能想到一个商户家里养大的女孩儿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只是,你当真有把握?贺太太这次进宫,必定是为了通州落水的事情去找圣上的,我只怕圣上对她到底是维护的......”

    齐云熙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她垂下眼帘说:“当年难道他对太子不宠信?对先皇后不宠信?”

    可结果呢?

    他们陷害起皇后和太子的时候,这份宠信也没有那么不可撼动。

    白先生无言,片刻后又问她:“二老爷是大老爷唯一的弟弟,您看这件事.....”

    提起童泰,齐云熙的面色嘲讽又讥诮:“写信跟他说明便是了,他要为他弟弟报仇,该去找苏邀啊!”

    白先生不再说话了,叹口气让人进来把二老爷的尸体抬出去,又问她:“二老爷的丧事.....”

    “办的越大越好。”齐云熙的语气轻描淡写:“也让大家记得记得,这位杀人的县主。”

    她对苏邀的仇恨尤其的高,甚至比对贺太太还要更高一些。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同样是被命运捉弄的人,苏邀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原本的东西,还能拥有得更多的同时不失去什么。

    这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此时被她记恨咒骂的苏邀正跟苏嵘一道,在皇城外头的酒楼里等着贺太太。

    天气还冷的厉害,苏嵘端了一杯茶给她,见她眉头紧锁,便问:“担心亲家太太?”

    “是有一些。”茶的热度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苏邀的心情微微好了一些,将目光从外头转回来放到苏嵘身上,蹙眉叹气:“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其实现在形势这么紧张,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应当知道这个时候应当要缩着尾巴做人才是正道,可是童家却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说童家特别蠢那还罢了,可问题是,通过童家这么多年所做的事,完全可以预料到他们背后有一个多么势力庞大的利益团体。

    既然如此,他们所做的事情就不能等闲视之,苏邀的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她缓缓看着苏嵘轻声道:“大哥,恐怕外祖母今天进宫不会很顺利了。”

    苏嵘有些意外:“至于如此?”

    毕竟元丰帝对于贺太太的宠信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为此元丰帝甚至都破格的将贺太太喜欢的外孙女给提成了县主,她这次险遭毒手,进宫去求个公道,不管是从哪里来看,都是合情合理的,凭借元丰帝对她的重视,怎么会不顺利?

    “除非......”苏邀轻轻的挑了挑眉:“除非圣上已经提前知道此事了。”

    苏嵘立即明白了苏邀的意思:“纵然是有人提前将此事颠倒黑白的告诉了圣上,圣上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亲家太太,却反而去相信别人呢?”

    “有的。”苏邀面色淡淡:“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是不能正确的对待一件事的。”

    元丰帝对于先皇后和先太子,都是心虚和愧疚的。

    因为他冤枉了他们,辜负了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于贺太太又格外信任宠爱的原因,因为愧疚。

    可帝王的愧疚只能是他们自己心里觉得,一旦被人戳破,他们就会恼羞成怒,这也很好理解,一般人尚且有强烈的自尊心,何况是唯我独尊的帝王。

    苏邀心里知道,贺太太多半要白跑这一趟了。

    苏嵘忍不住有些气愤,他沉声问:“许家和齐云熙越发的嚣张,这次齐云熙身世的事,圣上定然也收到了风声,就这样,圣上还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怀疑吗?”

    他对齐云熙就这么信任?

    苏邀没回答,因为她余光看见阮小九从楼下进门了。

    果然不多久,阮小九敲了门进来,头一件事就是跟苏邀说:“姑娘!童家二老爷竟然死了!”

    他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当时是他一脑袋把童二老爷给顶翻了,让童二老爷从二楼栽了下去,童二老爷死了,童家怎么可能放过他?若是没猜错的话,只怕童家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他忐忑的很,苏嵘也有些意外:“他之前还好好的,不是又是阴谋吧?”

八十五·借力

    毕竟现在的形势太过特殊了,何况齐云熙这个人几番打交道下来,他已经发现她不择手段到了极致,说不得真是她疯狂到杀人栽赃呢?

    阮小九有些怕,紧张的看着苏邀。

    他平常再机灵能干,可有一条是没法儿变得,那就是他始终只是一个下人。

    大周朝虽然自元丰帝开始便逐渐对于奴籍做出了改革,开始禁止滥杀奴才,可是到底是比人低一等,他犯了事,把他推出去才是最合理也最省事的。

    苏邀却想也没往这方面想。

    若不是她对于惊马一事而十年怕井绳,一早拉了贺太太下马车,那么她此刻跟贺太太已经被砸死了。

    没砸死人,不代表恶行就不存在了。

    她沉声道:“那又如何?当时他摔下去的时候,不活蹦乱跳的吗?何况他之后还跟着顺天府的人走了,现在才死,谁知道他中途是做了什么,或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这意思就是,绝不会承认他们跟童二老爷的死有关,更别提负责了。

    其实这话由一个姑娘说出来,总有些薄凉的意味,但是苏嵘跟阮小九却都不觉得不对,反而还觉得理所当然。

    被童家这样的毒蛇盯上,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但凡是有一点儿心慈手软,那还指望什么?

    阮小九松了口气。

    苏嵘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他理智的分析:“这样一来,若是他们提前做了手脚,那亲家太太这边折戟而归,再过阵子,痕迹也已经被他们抹除的差不多了。这件事又要不了了之。”

    虽然知道要对付的是一个庞然大物,可是一直被压着打,怎么甘心?

    “不会的。”苏邀先是沉默,而后忽然轻声笑了:“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

    什么?!

    苏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虽然他自来都知道自家妹妹是十分能干且聪明的,而且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但是眼前这情形,分明是对方占得了先机,苏邀却为什么突然说,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苏嵘询问的去看苏邀。

    苏邀还没说话,包间的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阮小九看了苏邀一眼,得了苏邀的示意,才去开门,一打开门,先怔了怔,才急忙行礼:“殿下千岁!”

    是萧恒来了,苏嵘反应过来,等到萧恒进来,就苦笑了一声:“最近多事之秋,你在宫里只怕是没听见风声。”

    萧恒到底还没在外头开府,宫里宫外要传递消息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最近的事儿,只怕萧恒就是知道,知道的也很有限。

    萧恒却挑了挑眉:“谁说的?我若是没听见风声,这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说笑了两句,他就收回目光看着苏邀,坐在了苏邀对面,沉默的问苏邀:“你说让我把玄参道长带进宫中,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这么有把握,靠着这个能够翻盘吗?”

    玄参道长?

    苏嵘立即想到了玄参道长之前站出来告发玄远的事,挑了挑眉忍不住便问:“幺幺,殿下说的是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苏邀轻轻笑了笑:“听不懂也是正常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太后娘娘听得懂就行了。”

    太后娘娘?这件事又跟田太后有什么关系?

    苏嵘满头雾水,萧恒却若有所思。

    而此时的慈宁宫,田太后正在看着田循逗弄鱼缸里的一尾朝天子,她看了半响,语气不自觉的缓和了几分:“小循,你可得抓紧时间了,过些天,阿恒便要出发去云南了,到时候隔得千里迢迢,平叛又是个说不准的事儿,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若是耽搁过去,女人哪里经得起耽搁呢?

    田循面带愁容。

    她已经用尽了法子,可是奈何萧恒却跟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不管是对他怎么贴心,他也察觉不到。

    反倒是对苏邀却从来都有求必应。

    时间一长,连她的心态也难免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她到底差在了哪儿?

    萧恒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

    可田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田循也只好强颜欢笑的应下。

    气氛一时有些难堪,幸亏田妈妈进来了,低声在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太后猛然站了起来,一时甚至顾不上边上的田循也在场,厉声问:“他人在哪儿?!”

    田妈妈见她情绪激动,面色涨红,急忙搀扶住她安抚:“您先别动气,他就在外头等着求见,您看......”

    带到正殿去!而此时的慈宁宫,田太后正在看着田循逗弄鱼缸里的一尾朝天子,她看了半响,语气不自觉的缓和了几分:“小循,你可得抓紧时间了,过些天,阿恒便要出发去云南了,到时候隔得千里迢迢,平叛又是个说不准的事儿,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若是耽搁过去,女人哪里经得起耽搁呢?

    田循面带愁容。

    她已经用尽了法子,可是奈何萧恒却跟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不管是对他怎么贴心,他也察觉不到。

    反倒是对苏邀却从来都有求必应。

    时间一长,连她的心态也难免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她到底差在了哪儿?

    萧恒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

    可田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田循也只好强颜欢笑的应下。

    气氛一时有些难堪,幸亏田妈妈进来了,低声在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太后猛然站了起来,一时甚至顾不上边上的田循也在场,厉声问:“他人在哪儿?!”

    田妈妈见她情绪激动,面色涨红,急忙搀扶住她安抚:“您先别动气,他就在外头等着求见,您看......”

    带到正殿去!可田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田循也只好强颜欢笑的应下。

    气氛一时有些难堪,幸亏田妈妈进来了,低声在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田太后猛然站了起来,一时甚至顾不上边上的田循也在场,厉声问:“他人在哪儿?!”

    田妈妈见她情绪激动,面色涨红,急忙搀扶住她安抚:“您先别动气,他就在外头等着求见,您看......”

    带到正殿去!

八十六·挑动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丢了景明公主的这些年,田太后从来没有一天安生过,失去了孩子,她恨废帝和李后恨得入骨,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最终站出来支持了元丰帝,让元丰帝成功的当上了皇帝。

    如果不是当年李后跟废帝把京城闹的乌烟瘴气,她的孩子根本不会丢。

    这些年,她不断的想要扶持家中的人,无非也就是因为心里不安罢了。

    她老了,迟早有一天是会死的。

    可是只要她把田家扶持起来,那么总会有人记得她的景明,记得她的孩子,或许还能把她给找回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

    田太后的眼眶通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额头青筋一根根凸出来,激动得手脚发抖。

    玄参再次行了个道礼:“无量寿,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殿下已经仙逝了,贫道也是刚刚确定了殿下的消息,因此才进宫来求见。”

    死了?!

    田妈妈立即担忧的看向田太后,果然,她见田太后面色惨白的倒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忙就上前去搀扶住了她:“太后娘娘......”

    多年盼望,田太后连晚上做梦都不敢梦见这件事,每每想到都觉得心痛难当,从来不敢往坏处想,只因为她还想着有一天可以跟女儿团圆,能够母女团聚共享天伦。

    可现在,一切终成空。

    多年的等待在这一刻有了结果,田太后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痛更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些,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玄参,冷冷的开口:“你是白鹤观的下任观主?那你怎么会知道景明公主的消息?!你说那是公主,你如何认定那便是公主?!今天你若是有一句假话,哀家要你们整个白鹤观给公主陪葬!”

    玄参慢慢从袖袋里抽出一个荷包来,恭敬的捧在手上。

    田太后一看便睁大眼-----这只荷包是她亲手缝制的,景明公主自出生之时便用别针带在身上,等到大一些,田太后便让人打了络子,替公主佩戴在身上。因为荷包里装了田太后亲自在皇觉寺求来的平安符,因此这荷包,景明公主是从不离身的。

    才刚升起的一些怀疑烟消云散,在这一刻,田太后终于绷不住,接过了荷包紧紧攥在胸前,哽咽难以抑制的哭了。

    田妈妈也跟着哽咽起来:“太后娘娘,请您千万节哀......殿下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不想您这样伤心......”

    田太后呜咽了一声,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

    平复了好一阵,她才恢复了素来的镇定,重新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面无表情的问玄参:“哀家的景明在哪里?你说清楚。”

    玄参郑重的应是,低下头轻声说起来:“您当年带着殿下出宫祈福,正好遇上一伙流民被煽动闹事,在混乱中,殿下跟您失散,后来您还屡次派人回来找寻过,可是怎么也没个结果......”

    田太后自然记得这些。

    她腹中疼痛,靠着田妈妈搀扶,在凤座上坐了,冷冷追问:“然后呢?”

    “然后忽然有一天,我们观中突然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玄参眉眼平静的长出了一口气:“我师弟玄远说是他从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捡来的,见她孤苦伶仃的在荒郊野外,怕她被野兽吃了,因此才带回了观里来。那时候虽然公主殿下丢了的消息已经大家都知道,可是到底谁也没见过公主殿下,我们寻常人,也不会把一个小女孩联想成公主.....便也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小姑娘......”

    玄参想起当年的事,到如今还是愧疚难当:“直到有一次,那个小姑娘在后山摔倒,被我碰见,我去搀扶她的时候,她掉落出这个荷包......”他皱起眉来:“我认出这荷包不同寻常,因为里头的灵符是皇觉寺住持的亲笔,能有它的人屈指可数,因此我对这个小女孩的身世起了疑心,还专门去找了玄远师弟问过。”

    田太后闭了闭眼睛。

    她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果然,玄参轻声说:“我问过了之后,玄远师弟一口否认,而后,那个女孩子便从观中消失了。我也放心不下的找师弟问过,师弟只是搪塞我,说是孩子的父母找到了,所以他已经把孩子送还给父母了。”

    田太后心中已经对于这个玄远恨得咬牙切齿。

    送还给父母?!

    他送还的是哪门子的父母?!

    “我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便是公主,虽然心中有怀疑,但是兹事体大,不敢胡乱下决定。”玄参嘴唇干燥:“后来京城又乱了起来,我们的白鹤观也是风雨飘摇,便更是不敢搀和进这种事当中了。直到前两年,我跟师弟一道云游的时候,师弟生了一场大病,,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喊出景明公主的名讳,又说什么对不住,来世之类的话.....我这才确定那便是真的景明公主.....”

    田太后的手指冰冷,她强自镇定的攥住边上的扶手不耐催促:“而后呢?!”

    “而后,师弟醒了,自然还是一口否认,绝不承认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玄参叹气:“可我到底是起了疑心,而且那个女孩子实在是粉雕玉琢,惹人怜爱,我心中每每想到她失踪,便愧疚难忍,因此一直在查她的下落。前些天,我才收到一个消息,原来是有个信众,曾经在沈家村见过我师弟,说是我师弟还曾带过一个孩子在村中走动过.....我急匆匆的赶去了沈家村,查了许久,却还是一无所获。可或许是公主在天有灵,沈家村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具尸体埋藏在村口的大树底下,而且里头还发现了我师弟的桃木剑,这些巧合堆积在一起,我夜不能寐,便干脆求了人挖的更深一点,而后,我们发现了一具小孩的尸骨......”

    田太后终于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田妈妈惊叫了一声,急忙让人:“快请太医!快去请圣上!”

八十七·草蛇

    元丰帝才刚打发了贺太太,颇有些心力交瘁。

    贺太太一直强调自己落水是有人刻意在陷害,又把矛头直指齐云熙。

    元丰帝有些头痛。

    他倒不是重视齐云熙多于贺太太,只是齐云熙又拿出当年那件事来说,口口声声说贺太太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秘密,所以才会对她恨之入骨。

    元丰帝每每想到这些便觉不寒而栗。

    他已经老了,人老了,便爱回忆过去。

    可是想到过去,他就想到胡皇后和太子太子妃。

    这些人都曾经陪在他身边,可结果却全都无一例外的不得善终。

    若是小姨也知道了当年的事,针对齐云熙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她心中会怎么想自己?

    他拿起许顺的奏章,这老头子一个劲的喊着要辞官。

    若是放在从前,元丰帝怎么也得挽留个几次的,毕竟儿孙犯事这在官场上不是什么个例,可许顺家中这次闹的的确是过分的不像了,他揉了揉眉心,正要朱批,便听见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圣上,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元丰帝立即赶去太后宫中。

    而与此同时,贺太太怏怏不乐的从宫中出来,苏邀跟苏嵘两人早已经等着她了,底下守着的人见了贺太太出宫,便急忙上楼跟苏邀和苏嵘报信。

    他们二人一道下了楼,贺太太便苦笑着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苏邀急忙安抚的晃了晃她的手,等到上了马车,才轻声问:“圣上没有表态吗?”

    “是啊。”贺太太不大明白:“这一次我掉进江中显然不是意外,可圣上并没有严查下去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人提前去圣上跟前吹过风了。”苏邀淡淡的往后靠坐在引枕上,见贺太太朝自己看过来,声音放的更低:“以外祖母对圣上的了解,圣上若是对不住先皇后,而后会如何对待您?”

    “自然是加倍补偿。”贺太太嗤笑一声:“所以这些年,他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是,可若是前些时候您跟我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那您觉得,圣上希望这些事被您知道吗?”苏邀见贺太太神情凝重,便又紧跟着补充:“或者说,若是圣上知道了您也知道当年齐云熙勾引过圣上的事,他对您的态度该是如何呢?”

    自然是愧疚又心虚。

    贺太太立即就明白过来,她皱起眉头来:“齐云熙故意把这件事往那件事上引,想要让圣上觉得是我知道了当年的事,故意报复齐云熙?”

    若是这么说,那就能说得通元丰帝暧昧的态度了。

    贺太太对齐云熙更加不屑,但是同时却也十分的无力,毕竟正如苏邀所说的那样的话,元丰帝认定她故意找齐云熙的麻烦,通过苦肉计来陷害齐云熙,也是很可能的。

    而这种事要怎么解释呢?

    要是要解释,她头一件事就是得说知道当年胡皇后生病的时候,齐云熙曾勾引过元丰帝。

    可这种事,能说出口吗?

    说出口,本身就代表另一种意义上的失败。

    贺太太紧攥着拳头:“真是阴损至极!”

    “也不必这样生气的,外祖母。”苏邀俯身握住贺太太的手轻轻摇了摇,有些狡黠的笑了起来:“幸亏我一早已经知道事情可能反复,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次辅,所以我另外还有一个法子。”

    贺太太很快就知道了苏邀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了。

    因为她险些出事,所以苏老太太和汪老太太等人都来了贺家,她回了家,跟苏老太太和汪老太太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当时如何脱险,又是怎么回来的话,还没坐上多久,就见汪大少爷飞奔着进了花厅。

    汪大少爷原本这些天跟苏嵘一直在一块儿,已经是十分沉稳的了,可这回也是跑的毫无姿态可言。

    汪老太太看在眼里,便忍不住训斥:“像什么话?!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的?”

    汪大少爷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却还是一股脑的把话说完了:“老太太,太太,出事了!许家大爷被锦衣卫抓走了!”

    许家大爷?

    大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三位老太太才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震惊。

    许崇被锦衣卫抓走了?!

    “可知道是为什么?!”贺太太看了苏邀一眼,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汪大少爷摇头如同拨浪鼓:“可是还有一队人马往童家去了......”

    贺太太立即就明白这是苏邀所说的另外的法子。

    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另外的法子,能够让元丰帝雷霆手段去抓了许崇,又要去抓齐云熙呢?

    苏邀气定神闲,她轻声解答了众人的疑惑:“大家应当记得太后娘娘曾经丢失过一位公主吧?”

    大家怔住,而后汪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记得,当年太后站出来支持圣上,其中有一个缘故便是太后数落废帝,指责他罔顾人伦,毫无血脉亲情.....而圣上登基之后,曾下令全国找寻公主的下落。”

    “公主殿下不会回来了。”苏邀轻轻叹息:“她跟齐家的姑娘做伴,再也不会回来了。”

    屋子里静默了一阵,还是贺太太怔忡的问:“当年李氏姑侄杀了公主殿下?!”

    “是。”苏邀想到上一世五皇子写在檄文上的那些事,想到那个年纪才四岁,却死在大人的争斗里的小公主,眼里泪光闪动:“李氏姑侄怕她回宫之后会跟田太后泄露消息,所以杀人灭口,将小公主给杀了。”

    苏嵘有些震惊,同时又深深的看了苏邀一眼:“幺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慧仙告诉我的。”苏邀笑了笑:“我在冯元庆身边安插了人,冯元庆跟许慧仙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都知道。也因为这样,我知道齐氏在一座庙里供奉了长明灯,每年都要花费巨额的灯油钱和香火费,更甚者,每年都在固定的日子请僧人超度,所以....”

    众人都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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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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