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4、妒忌
“劝不住的……如果大姐想听我的意见，就不会瞒着我了，她瞒着我就是猜到了我不会同意的……”
许姝回忆起许婧再说起江南风光时眼里闪烁的光彩，许婧怀念的不是江南的好风景，她怀念的是江南风景里那个她忘不掉的那个人，现在那个人回来找她了，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想开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认为好的，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周谨试图去宽慰许姝，但是许姝的情绪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落，“我不想干涉大姐的生活，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减少她的后顾之忧了，让她能够放心的离开，无牵无挂……”
“你是想要……”
“既然大姐已经将瓒哥儿和阿琦都安排好了，十妹那边却没有动静，想来是不好安排了，她知道我对许家的厌恶，要是把十妹送回许家去我一定会不高兴的，可是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置十妹，大姐现在应该正在为这件事为难，我想等明天娘进宫来，就让她认十妹为义女，将十妹接到郑府去，这样大姐安心了，我也放心了……”
许姝明知道陆怀庵不是良配，可还是任由许婧跟着陆怀庵走，这不太符合许姝的性子呀！可是看许姝的表情，并不像在说假话，难道许姝就不怕许婧再次受到伤害吗？
“你……就放心你大姐跟着陆怀庵走？”
“不放心！”许姝诚恳的摇头，“但是我尊重大姐的选择，而且大姐不是一个能受委屈的人，要是陆怀庵对她不好，她是绝对不会委屈求全的留在陆怀庵身边的！”
没有了孩子的软肋，许婧的坚韧不是那个容易被攻克的，委屈求全了那么多年，许婧终于鼓起勇气追求自我，许姝无论如何也不能反对……
“那就好！”周谨虽不理解许姝为何说的这么笃定，但是许姝和许婧之间的感情看似平淡，但是却又深入骨髓，是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慎之，哪一天我死了，你会另娶吗？”许姝昂着头，平静无波的看着周谨。
周谨却立刻就生气了，“胡说！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承受不了失去许姝的痛苦，越是情浓，就越是舍不得分开，就越是想否认那最糟糕的结局。
“慎之，死了的人并不希望活着的人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自拔，而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的活下去……”
“别说了！”周谨捂住了许姝的嘴，“你……不会死的！一定！”
唉……
许姝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答案她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当初她才千方百计的想要远离周谨，就是不想终有一天周谨要独自承受失去的痛苦。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又何必说这种傻话自欺欺人呢？”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周谨将许姝抱的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了……
“慎之？”良久，不见周谨有反应，许姝轻轻唤了一声，周谨抬起头，眼睛却是赤红色，许姝一惊，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眼眶，周谨却突然打横将许姝抱起走向床榻，失去许姝的恐惧充斥着周谨的内心，他迫切的需要做点儿什么来证明许姝还在他身边……
第二天郑四夫人果然进宫来了，只是郑四夫人的脸色隐约透露着不安，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待许姝说完她的打算之后郑四夫人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只要能为许姝分忧的，她都会去做，“娘娘放心，姐儿那孩子乖巧伶俐，臣妇一直喜欢的很，一定会待她视如己出的！”
“有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将十妹托付给您了！”终究还是要麻烦郑四夫人了……
“娘娘尽管放心吧！”
“玉珠，你们先退下吧！”许姝摒退了左右，问郑四夫人道，“娘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从刚刚进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郑四夫人不答而是反问道，“娘娘今日应该还未出过宫门，所以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吧！”
外面的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许姝还是点了点头，“确实还未出过门！”
昨天晚上周谨抽风似的，折腾了她大半夜，任凭她如何撒娇求饶都不管用，从前只要她求饶周谨便会住手，可是昨天她越是求饶，周谨就越是兴起，可是把她累坏了，所以今天也就起身起晚了，想到这儿，许姝不由悄然红了脸。
“唉……”郑四夫人叹了口气，“臣妇进宫来时，听到了宫人的议论，隐约有提及娘娘您！”
郑四夫人担忧的看着许姝，许姝立刻就明白这提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娘，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忌讳！”
郑四夫人点了点头，“昨日娘娘宫里可是杖毙了一个宫女？”
许姝惊讶的张了张嘴，昨天晚上的事，才这么一会儿就传遍了后宫了？不过想起周谨昨天说过要晓谕后宫的话，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宫女对皇上不敬，欺君犯上，皇上一怒之下就将她杖毙了！”
许姝说的话郑四夫人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她听到的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可是妾身听到的跟娘娘所言却大相径庭呐！宫人们都说是娘娘妒忌那宫女美貌，容不下她，所以刻意为难于她，才导致她被皇上杖毙的！娘娘如此心胸狭隘，实在是有辱皇上英明！”
宫人们闲来无事嚼舌根的事许姝见多了，如今嚼到她头上来了，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快的，尤其是这背后还有人在操纵，妄图用流言蜚语来诋毁她。
“那宫女是在栖凤宫当差的，我也见过几次的，并没觉得十分美貌，昨天宫人观刑也不过是匆匆一眼，还是晚上，就能看出那宫女的美貌了，眼力可还真是不错！”许姝冷笑一声，流言这东西再怎么张口就来也还是要讲究个合理性的，不是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
1265、对策
“娘娘莫恼，跟奴才们计较有失身份，只是任由这些流言发展下去也对娘娘的名声不利，娘娘也该想个对策才是！”
“是该有个对策了，否则的话还有人毛遂自荐的要向我献策分忧了！”
现在宫里传言许姝是因为妒忌才杖杀宫女的，关键不在杖杀宫女，而是妒忌上，许姝要证明自己不是因为妒忌而杖杀宫女的，就只要证明她不是一个善妒之人，要证明她不善妒，没有什么能比给周谨身边添几个服侍的妃嫔更有说服力了，这个流言的最终目的仍旧是周谨。
“娘娘的意思是这流言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是谁要对娘娘不利？”郑四夫人惊讶了一下也就了然了，在郑家时尚且就有人针对许姝，更何况现在许姝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因为利益驱使，想要针对许姝的人也就更多了，可真是苦了她了……
“左右都只有那几个人了，我心里有数的！娘就别担心了，早点儿回去吧，我这里有一封给十妹的信，十妹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一切就拜托给娘了！”
郑四夫人接过信，郑重的点头，“放心，小九，这件事我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的！”
郑四夫人走后，许姝便叫来玉珠一问，“今天宫里上下是不是都在议论昨日皇上杖毙宫女的事？”
玉珠点点头，传言果然是存在的，“奴婢刚刚从御膳房过来，确实有听到几个小宫女在议论这件事，都在说娘娘的不是，可是奴婢又不能贸然教训她们……”玉珠微微露出不忿，小宫女嚼舌根纵然惹人厌烦，可是她若是横插一脚出手训斥了，反而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儿了，只会让流言更加猖獗。
“这没什么！”许姝摆摆手，“你领几个宫人去宫里四下走走，碰上有在议论这件事的人，问清楚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然后去找到一开始传话的人，把人拿下，剩下的事我自有主张！”
“是！”玉珠立刻领着人去了。
许姝又把露荷叫来吩咐了一番，才吩咐完泰昌宫就派人来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来的可真是时候！
许姝冷冷一笑，“露荷，带上东西，我们走！”
“皇后可算是来了，哀家泡了上好的茶都要凉了，快坐下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是哀家亲手制的！”惠贤太后含笑看着许姝。
每每惠贤太后笑的慈爱可亲的时候，背后就藏着害人的龌龊勾当，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谢太后娘娘！”许姝坐下后环视四周，竟无侍立的宫女，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淡定的喝了口茶才道，“茶是好茶，只是凉了之后失了原本的风味，可惜了……”
“凉茶也有凉茶的好处，皇后喝了凉茶正好去去心头的火气！”惠贤太后微微掀起嘴角，表情有些阴阳怪气，“免得三天两头的就拿宫女撒气，宫女虽低贱，可也是一条人命，不能因为一时喜怒就随意杖杀，实在有损皇家威严！”
果然呐！但凡对她不利的事就跟惠贤太后脱不了关系的，许姝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真理。
“太后是在说昨日皇上杖毙宫女的事吗？如果是的话那可就跟臣妾没关系了，臣妾从来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昨日去观刑的人都知道，是皇上下令杖毙那个宫女的！”
惠贤太后想把草菅人命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那也要有证据才行！
惠贤太后哼声道，“那也一定是你巧言令色蛊惑了皇上，否则皇上怎么会随意插手后宫之事！”
“后宫之事亦是皇上的家事，难道皇上连自己的家事都不能管了？”
“皇后伶牙俐齿，哀家可算是见识了！”许姝的口齿伶俐惠贤太后是早就见识过了的，而且还在许姝手里吃了不少的亏，所以不欲与许姝在言语上纠缠，唯恐又被许姝钻了空子，坑害了她，只牢记她近日的目的。
“哀家听宫人们说你是因为妒忌那个叫……叫……”惠贤太后似乎想不起被杖杀的宫女的名字了，沉思着看向许姝，似乎在等许姝提醒。
可是许姝却一言不发，如果她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么在别人看来就意味着她对那个宫女记忆深刻，也就成了她妒忌那个宫女的证据，不然她怎么会将一个不怎么在她面前露面的宫女的名字记住的呢？
见许姝不上钩，惠贤太后只好“想”起来了，“那个宫女叫玉芙，宫人们都说你是妒忌玉芙美貌，担心她得宠于皇上，所以就故意陷害于她，让皇上杖毙了她！”
许姝淡笑道，“都说？那敢问太后，究竟是哪些人说的呢？”
惠贤太后自然不会具体指出来，“宫里随便哪儿拉过来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臣妾竟不知臣妾宫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貌美的宫女，美名竟然传的宫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许姝突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停住，“正好臣妾来之前已经吩咐人找了几个这样说的宫人来，那太后就和臣妾一起听听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吧！”许姝扬声吩咐道，“玉珠，把人带进来！”
很快，玉珠领着宫人压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过来，“回皇后娘娘，奴婢途径御花园，刚好听到他们三人在妄议娘娘您，奴婢就把他们带过来了，还请皇后娘娘发落！”
“不急，本宫还有话想问他们！”许姝指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宫女道，“你们都议论本宫什么了？”
那宫女胆战心惊的看了惠贤太后一眼，惠贤太后眯起眼睛瞪了她，她吓得立刻低下头去，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
许姝点了点玉珠，“你来说！”
“是！”玉珠口齿伶俐，字正腔圆，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他们三人四下散播谣言，中伤皇后娘娘，诬陷皇后娘娘妒忌不贤，无容人之量！”
“奴……奴婢……”那宫女在惠贤太后的注视下，硬生生把求饶的话咽了下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就是妒忌玉芙美貌才杖杀了她的！”
1266、贤名
“你这是在替玉芙鸣不平吗？”许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明明已经害怕的浑身都在战栗，却还要佯装出一副悲愤的宫女，暗想惠贤太后现在是无人可用了吗？连这般不堪大用的人都用上了，也不怕事到临头了兜不住，反咬她一口？
“是！”宫女咬牙道，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等人都是这样想的！”宫女试图把其他两个人也拉进来。
“所以你们都跟玉芙都很熟了？”许姝扫视了三个人一遍。
其他两个人迟疑的点头，那宫女也只能跟着点头了，“是……”
“那你过来！”许姝冲宫女招招手，又对露荷道，“把东西拿过来！”
露荷招呼玉珠，二人将露荷带来的画轴打开，朝向惠贤太后和许姝，画上依次花了五个女子的半身人像。
许姝指着画像道，“既然你跟玉芙很熟，那你肯定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了，你现在就把她指出来，这画上的五个人哪个是玉芙？”
“……”宫女抬起头，伸出手来，却半晌落不下去。
“怎么了？你刚刚不是还在为她鸣不平吗？现在怎么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奴……奴婢……”宫女想放下手又不敢，想指认又无从下手，看惠贤太后，惠贤太后却不看她，宫女顿时六神无主了。
“还是说你是在撒谎欺骗本宫，你其实根本就不认识玉芙？”许姝的语气加重了，表情也带上了愠色。
“……这……这个！”宫女吓了一跳，胡乱指了一个。
许姝摆摆手，吩咐道，“下一个，你来吧！”
三人被依次叫上来指认玉芙，可是三个人指认的人都不是同一个，由此可见他们都在撒谎，宫里的流言不可信。
“太后娘娘您也看见了，这宫里随便拉过来一个人说的话也未必斗可信呐！”
惠贤太后阴鸷的目光从下首的三人身上挪到许姝身上，谁能想到许姝对待流言的方式不是去解释，而是正面去击破呢，所以她的算计全都白费了，她准备好的托辞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就没了用武之地。
许姝笑眯眯的指着画像问道，“太后知道哪一个是玉芙吗？”
惠贤太后见状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被许姝问到，更是愤懑不已，“你宫里的人，哀家怎么会认识！”
“太后明明不认识玉芙，却口口声声说着玉芙貌美的话，难道太后也听信了这些流言吗？所以才叫来臣妾兴师问罪的吗？”许姝示意露荷将画轴收起来，
惠贤太后怒道，“宫中流言四起，哀家连过问一声都不能了吗？”
“能！您当然能了，只是太后既然想主持公道那就要做到不偏不倚，您可以因为流言而怀疑臣妾，现在真相厘清，流言乃是恶意中伤，那么这三人妄议上者，诋毁中宫皇后，太后您看又该怎么处置呢？”
既然是惠贤太后一手弄出来的闹剧，当然就要让她自己亲手结束才能记忆深刻。
“既然他们三个都在撒谎，那玉芙欺君罔上被杖毙，那他们三个也就杖毙吧！”惠贤太后咬咬牙吩咐道，“来人，带下去！”
不等那三人求饶，就已经被堵住嘴拉了下去，至于惠贤太后为什么那么着急堵他们得嘴，许姝也懒得去戳破了，反正惠贤太后也是自找麻烦。
许姝更无意替他们求情，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无辜的人，纵然他们或许是罪不至死，可是在他们跟惠贤太后狼狈为奸的时候，就要随时做好被惠贤太后舍弃的准备，也只有让别人看到他们的下场才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以后想要对她不利的时候也先想想这三人的下场，他们是否承担的起这样的后果，如此才能以绝后患。
“太后深明大义，还臣妾清白，臣妾感激不尽！”许姝敷衍懒散的冲惠贤太后一礼，眼里的冷漠和嘲讽不加掩饰。
惠贤太后气的牙齿咯咯作响，“虽然只是流言，但是皇后还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若不是你行为有不规矩的地方，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日后皇后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臣妾自觉行事并无不妥之处！”许姝淡淡的反驳，“还请太后明示臣妾日后该怎么谨言慎行呢？”
“……”惠贤太后气结，看着许姝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暗忖许姝现在有周谨撑腰，自是不惧怕她了，但是许姝既然做了皇后，为这个身份所束缚，那么许多事便再也不能随性处置了，既然许姝能直击流言的源头，可见她也是不想流言传开了影响她的名声的，只要许姝顾及她的名声，那么就不是无计可施。
“你作为皇后，服侍皇上，争取早日诞下嫡皇子固然要紧，但是皇室血脉单薄，你更应该早日为皇上纳美选妃，充实后宫，如此也才能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到时候后妃和睦，也自然不会有你善妒不容人的流言了！”
“太后所言极是！”许姝平静的应下了。
惠贤太后露出胜利的笑容来，从前许姝不是皇后的时候对她的任何要求魔可以不假辞色，但是现在被皇后这个身份束缚着，对于自己的话，只要是合情合理的，她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皇后如此识大体，哀家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依哀家看就把潜邸里的……”
惠贤太后的话还没说完，许姝就截了过去，“前两日皇上跟臣妾提起如今宫里主子不多，奴才却不少，多是闲着白领月例的，如此实在是过于浪费了，且有许多宫人也到了放出去的年纪了，皇上登基之后还未施恩于后宫过，臣妾以为不如趁此机会，放一部分宫人出宫以示皇恩浩荡，太后以为如何？”
惠贤太后是往宫里塞人，许姝却要往外放人，这和惠贤太后的初衷相悖，惠贤太后正要板着脸训斥，就听许姝又接着道，“宫人放了一部分出去，也正好可以选一些新鲜面孔进来，如此皇上看了也高兴！”
虽然放了旧人出去，但是却又选了新人来，如此也能博一个体恤下人，体贴皇上的贤名，惠贤太后自以为看穿了许姝的心思，便点头同意了。
1267、心有
“这样也好！既然皇上新登基，宫里也该有个新气象，添新人也是个好兆头！”
新人也比旧人更好笼络，可以趁着机会往许姝身边安插眼线，免得像这次玉芙的事一样让她束手束脚，丢尽了颜面，惠贤太后顿时也觉得满意了，一时也忘了还正在气头上，就附和了许姝的话。
从前宫里什么情况许姝是知道的，那么多的宫人也不知道谁是谁的眼睛，她也没那个精力去一个一个的筛查，一个一个的排除，既然如此，那就全部都放出去好了，而且借着新帝恩赏后宫名头做的不动声色，连惠贤太后都没有觉察到她的用意，一个都没有觉察到。
“太后也觉得可行就再好不过了，宫里也是该有个新鲜模样了，毕竟旧不如新呐！”
最后一句话许姝说的别有深意，惠贤太后略一怔，想着她刚刚提到了潜邸的那几个女人，难不成许姝这话说的是指这件事？旧人是指的潜邸的女人吗？那岂不是……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彻底失败了？她自己都已经亲口说了新气象，新人的话了，还怎么再开口提要把潜邸的女人接进宫来的话？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许姝肯定会以忙于放宫人出宫的事为借口继续推脱这件事了，也就是说她搭了四个人进去最后竟然颗粒无收。
惠贤太后被这样的结局气的一个仰倒，伶牙俐齿的女人果然可恨，对许姝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臣妾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臣妾告退！”
“娘娘刚刚真是威风，把太后娘娘说的都哑口无言了！”玉珠很是开心的恭维许姝，许姝一向是冷淡懒散的，甚少见到许姝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直叫玉珠觉得兴奋不已。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今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想也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的，阖宫上下不想我好过的也就只有惠贤太后了，她刚好又急不可耐的自己找了上来，目的流露的那么明显，本宫要是还置之不理，未免就太好欺负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把人拿住了，否则到了惠贤太后面前，哑口无言的那个人就是本宫了！”
玉珠嘻嘻笑了，“奴婢还是头一回带着一群人去拿人呢，想想都觉得威风！”
“以后有你耍威风的时候！”露荷笑着拍了玉珠一下，又对许姝道，“不过娘娘趁这个机会可以把那些可疑的，不知道是谁的眼睛的那些人都打发走，就不会再发生像昨天玉芙偷闯进寝殿的事了！”
“是呀！宫里有太多的主子了，眼睛也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要被人抓住把柄了，本宫既然要打理整个后宫，少不得要趟这一摊浑水了，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换了人来省心！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两个了，栖凤宫里反是可疑全都换了！”
“是！”玉珠和露荷应下了。
许姝想了想又道，“明日悄悄派人去平宁王府一趟，我想见见……萧三小姐！”
“是！”
许姝今日能堵惠贤太后的嘴一时，却知道堵不了一世，平宁王府里的那些女人总要解决的，而且得在惠贤太后下一次开口之前就得解决掉，惠贤太后下一次开口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敷衍了。
许姝之所以挑中萧三小姐作为突破口，是因为许姝觉得萧三小姐是个识时务的人，她不会做明知道对她没有好处的事，更主要的是萧大夫人并非萧三小姐的生母，现在萧家不见得会真的为萧三小姐的未来考虑，如果有一个可以预见的锦绣前程，萧三小姐一定不会拒绝。
晚上睡前周谨突然跟许姝提起了萧三小姐，“如果这两天萧嘉仪求见，记得见一见她！”
许姝“咦”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提起萧三小姐了？”
“今天……庄离来找我了，给了我一封萧三小姐写给你的信！”周谨突然露出一丝八卦的气息。
庄离现在不知道是为了表忠心，还是为了避嫌，已经彻底不出现在许姝面前了，薛集和李奇倒还隔三差五的露个面，庄离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萧三小姐写给许姝的信才到了周谨那儿。
不过许姝关心的却不是这一点，“萧三小姐怎么会让庄离替她转交信件呢？”
这里头有两点是许姝不明白的，一是萧嘉仪是怎么跟庄离认识的，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没有任何交集才是，二是萧嘉仪是怎么知道她跟庄离的关系的。
周谨笑道，“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呀！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个！所以我就追问庄离了，你猜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姝瞟了瞟周谨那明显的八卦的表情，随口猜道，“英雄救美？”
周谨点头，“你还真说对了！”
许姝：“……”
“就是英雄救美！去年年底，萧嘉仪回萧家，路上惊了马，是庄离制服了惊马，救了她，他们就这么认识了！缘分还真是奇怪，要不是听庄离说，谁会想到他们竟然认识，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很是不错！”
周谨笑的颇有些感慨，甚至是庆幸，有一就有二，有了萧嘉仪这个突破口，剩下的人也很快就能解决了。平宁王府里的那些女人，他一直闭口不提是因为还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来处置她们，而之前他是打算让许姝给许晖守完三年的孝期，他利用这段时间来处置平宁王府里的女人。
可是后来周谨得知真相，他想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的女人却并没有可以让他疼爱一辈子的时间了，周谨不想再错过任何可以和许姝在一起的时光，所以他很快的迎娶了许姝，但是同时，平宁王府里的那些女人也就来不及处置了，许姝注定要面对那些名义上是他的女人的女人。
“可是萧三小姐是怎么知道我跟庄离的关系的？”这一点儿许姝始终想不通，即便是庄离跟萧三小姐很熟，但是也应该没有熟到让庄离对她无话不说的地步，而且庄离也不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人，绝不会是庄离告诉她的，那她是从哪儿知道的？
“你忘了雪槐了吗？”
1268、灵犀
“雪槐？”许姝突然想起雪槐曾经是萧三小姐的婢女，雪槐是知道她跟庄离的关系的，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上一次雪槐落在庄离手里，庄离除了留了她一条命，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许姝间接因为雪槐的缘故差点儿送命，不仅周谨震怒，庄离也愤怒不已，雪槐落在他手里，他废去了她的功夫，打断了她的手经脚经，雪槐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雪槐心怀怨恨，就把一切都告诉给了萧嘉仪，本来是想借萧嘉仪之手报复于你和庄离的，没想到萧嘉仪另有打算，并没有上钩！”
萧嘉仪想要的跟平宁王府里其他女人想要的并不一样，这也就是许姝想要见萧嘉仪的原因。
“原来如此！”许姝哑然，喃喃道，“我也正打算见见萧三小姐呢，还打算明天让玉珠悄悄去把人请来的，现在倒是正好了！”
“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许姝斜睨了周谨一眼，“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也应该是我跟萧三小姐心有灵犀，我想见她的时候她刚好也想见你，与你有个干系？你就是个传话的！萧三小姐给我的信呢？快拿来！”
周谨去把信拿了来，心里也没写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强调她想要见许姝一面，还在信里保证许姝不见她的话，一定会后悔的，许姝不由失笑，“要不是信是你拿来的，我看了这信是一定不会见她的，这种空口无凭的保证最是虚无缥缈了！”
“见一见听一听她的想法，她既然生出了别的心思，其他的人或许也有一样的想法，正好一起解决了这个麻烦！”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这件事是我没有及时处理好，让你辛苦了！”周谨愧疚的握着许姝的手，“今天惠贤太后找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在你提前想好了对策，否则今天就……”
“我哪有那么没用？”许姝嗔笑道，“惠贤太后的意图就只差写在脸上了，我还能上当不成？对了，我说的要恩赏后宫，放一批宫人出宫的事，你记得下旨！”
“好，我的小姝姝最聪明了……”周谨在许姝脸上亲了一口，人也压了下去……
过了两天，新帝在登基数月之后终于下了第一道圣旨给后宫，不是封赏哪个人或者哪几个人的，而是将后宫之中凡是年满二十二岁的宫女都放了出去，而且发放了一笔颇为可观的路资，同时也赦免了一批因为家族获罪而被充入掖庭为奴的罪臣之后，虽然这道圣旨不是封赏，但是显然这道圣旨更受一众宫人拥戴。
人放出去之后，惠贤太后还等着选新的宫女入宫，没想到周谨紧接着下了第二道圣旨，言道，平定南疆之乱历时数年，耗费巨大，国库吃紧，如今战事平定，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始能休养生息，然百废待兴，身为一国之君更该以身作则，拒绝铺张奢靡之事，缩减后宫用度，用于灾后兴建，安定百姓，遂决定裁减宫中各处的人员用度，并暂停劳民伤财的选秀。
圣旨一下，身为皇后的许姝也立刻遣散了栖凤宫一大半的人员，同时也捐出了自己三年的月例。
如此一来众人都称赞周谨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也夸赞许姝是个识大体的贤良皇后，大胤有这样的皇上和皇后是大胤之福。
想要等到的新人没等到，旧人也被许姝打发出去了，还赚尽了好名声，惠贤太后气的心肝肺都疼的揪成一团了，可是有周谨撑腰，惠贤太后实在是又拿许姝无可奈何，偏这时候傅欣瑶又不安分了。
一直被淳安太后拘在宫里习礼的傅欣瑶被和两个教习嬷嬷一起关在坤宁宫后殿里，淳安太后也没有刻意吩咐教习嬷嬷刁难于她，只是傅欣瑶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沉心静气下来的人，那两个教习嬷嬷又甚是严苛，让傅欣瑶吃尽了苦头。
傅欣瑶想着现在周谨已经得偿所愿了，心情好了也应该会放过她了，所以就想让惠贤太后去替她求情，对着周谨开不了口，对着许姝也应该是能开口的了，可是傅欣瑶哪知道惠贤太后和许姝乃是死敌，惠贤太后又怎么会向许姝开这个口呢？是以一直无视傅欣瑶的诉求，傅欣瑶无奈之下决定铤而走险，悄悄从坤宁宫逃出去，亲自去找许姝，结果还没来得及逃出坤宁宫的大门，就被袁嬷嬷抓住了，这么好的打压傅家和惠贤太后的机会，淳安太后当然是不会放过的了。
逃到坤宁宫门口被抓住的傅欣瑶当场被摁在门口跪下了，闻讯赶来的淳安太后痛心疾首的看着傅欣瑶一声长叹。
“哀家受命于皇上教导傅大小姐礼仪规矩，数月以来颇有成效，便以为傅大小姐已经洗心革面了，只是没想到……唉，罢了！到底还是哀家无能，未能教导好傅大小姐，哀家愧对皇上的信任，哀家这就去向皇上请罪，只是傅大小姐蔑视圣谕，不敬皇上，哀家不能不罚，就罚你在此处跪上两个时辰静思几过吧！”
傅欣瑶看着明明一脸痛心疾首表情的淳安太后在说这些话时嘴角却是诡异的上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再听到淳安太后对自己的惩罚之后顿时就明白了，她这是想要自己丢尽脸面呀！且不说跪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两个时辰，都还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传遍整个后宫了，到时候人人都要视她为笑柄了，不仅她颜面扫地，惠贤太后和傅家也会跟着丢脸了……
难怪她那么轻易地就从后殿逃了出来，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到，偏偏到了宫门口就被人抓住了，原来是故意，是故意放她走的，就是为了抓她的现行……傅欣瑶再仔细一想，之前她往泰昌宫递消息也是因为偷听到了宫女的悄悄话，觉得郑家会卖傅家的面子，只要惠贤太后出面替她说话，她就可以免受习礼之苦了，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泰昌宫递消息的，这样看来，这一切都是为她设下的陷阱……
1269、陷阱
傅欣瑶是个直脾气，又素来被家里人疼着宠着，没受过什么委屈，在明白这一切是为了针对她，针对傅家设下的陷阱之后十分不服气，当即就要顶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亏，即便是理论她也落了下风，只是看淳安太后如此行事，应当是想要借着向皇上请罪的名头来躲开，以免惠贤太后知道消息后过来搭救，所以就避出去，这是打定主意想要自己丢脸了。
傅欣瑶脑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太后娘娘既然是受命于皇上来教导臣女，如今臣女不学无术，愧对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臣女也该随太后娘娘一起去向皇上请罪！”
只要离了这人来人往的宫道，自然就能打破淳安太后的算计了，傅欣瑶是这样想的，只是淳安太后又怎么会料不到这一点儿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傅大小姐既然已经明白自己愧对皇上，哀家甚感欣慰，定会替你向皇上求情的，只是纵然你业已知错，但是你无视圣谕仍不能不罚，你且就安心思过吧！”
淳安太后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就这样的脑子傅家还想把她送进宫来？这般愚蠢，连个宫人都会看轻了她！
淳安太后一脸愧色的就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有尖细的声音喊道，“淳安太后留步！”
淳安太后回头就看到惠贤太后怒气冲冲的往她这边来了，有些不太愿意理会，惠贤太后此来肯定是洞悉了她的打算，所以赶来阻止自己的，惠贤太后要是开口，她少不得要卖几分面子了，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傅欣瑶虽然蠢笨了些，但是有惠贤太后在，要是傅家真的把傅欣瑶送进宫来了，那对许姝可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呐！
淳安太后思索了片刻，终是不肯放弃，遂一脸冷漠的回道，“哀家还有要事在身，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说罢立时就走，是打定主意要让傅欣瑶丢脸丢到底，彻底断了她进宫的可能了，惠贤太后岂会容忍，快步上前拉住了淳安太后，见走不掉了，淳安太后脑子一转，突然两眼一翻就往后倒去，袁嬷嬷忙扶住淳安太后，怒视惠贤太后哭喊道，“您为什么推淳安太后？”
惠贤太后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袁嬷嬷就吩咐道，“快去请皇上来淳安太后做主！欺负人了……”
周谨正在栖凤宫陪许姝用午膳，因许姝食欲不佳，周谨正催促着许姝多吃几口，袁嬷嬷派来求救的若书就来了。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何事？”许姝立刻放下碗筷，无视周谨瞪她的目光。
“傅大小姐不服教习嬷嬷的管教，想要私自逃出宫去，被淳安太后发现了，罚跪思过，惠贤太后得知了消息就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淳安太后不想跟惠贤太后理论，就要避出去，可是惠贤太后二话不说，上来推倒了了淳安太后，淳安太后摔在地上晕了过去，这会儿正请太医呢！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淳安太后主持公道！”
许姝愣了一下才道，“你先回去服侍太后，本宫和皇上随后就到！”
“是，奴婢告退！”若书退下。
许姝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怪异，“这还真是……真是……”
这都什么事儿呀！
许姝难耐的揉着额角，哪有长辈闹矛盾来找小辈调解的，她这一国之母做的果然是最没有地位的了！
周谨也有些无奈，“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了，也要去看看才行！”
“去吧！”许姝无力的站起身，才迈出去一步，身子就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小心！”周谨一把拉住许姝，担忧的看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许姝皱眉嗔道，“都怪你，我都吃不下你还逼着我吃，现在直犯恶心，浑身都难受！”
“让秦先生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就是吃多了难受而已！”许姝摆摆手，“坤宁宫的事要紧！”
“我去吧，你歇歇！”周谨探了探许姝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并没有发热，微微安心了一些。
“你一个人去恐怕解决不了，向着谁都不对，再者你虽然是皇上，可是论辈分却吃亏了！且这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你一个男人夹在一群女人中间也不怕人笑话，这种时候能为她们做主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许姝一笑，吩咐道，“去请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在宫里是辈分最高的了，让她去解决淳安太后和惠贤太后的纠纷是最合适的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周谨揉了揉许姝的脸颊，终于能摸到一丝肉感了，顿时倍感欣慰，看来他一顿不落的盯着许姝用膳还是有成效的。
“走吧！别让长辈们等久了！”
周谨伸过手与许姝十指交握，拉着她往坤宁宫去了，栖凤宫的宫人是见惯了帝后恩爱的，所以对比不以为然，到了坤宁宫反而是引人侧目了，尤其是袁嬷嬷，不动声色的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走近了才挪开目光。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听说淳安太后晕倒了，可有什么大碍？”
“太医刚来看过，说是气血两虚，再加上受到了惊吓才晕过去的！”
这倒是个万无一失的说辞，淳安太后这个年级的人气血亏虚乃是正常，至于受惊晕厥嘛，既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受惊晕厥的，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不是受惊晕厥的，太医果然是会敷衍了事，周谨一哂，心里也就明白真相是怎样的了！
“淳安太后没事儿就好，朕也就安心了！朕和皇后去看看淳安太后！”
周谨携许姝进去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看来淳安太后做戏做的也是十分逼真的，浓烈的药味儿熏的许姝几欲作呕，许姝用帕子掩着口鼻往里去，淳安太后看到许姝，虚弱的叫了一声，“小九……”
淳安太后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许姝，现在这样唤许姝，不是做戏又是什么？许姝心知肚明，可是还是只能配合，垂着眼睫叫了一声，“姑姑……”
1270、情面
淳安太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许姝就是聪明，知道配合她，她今日势必要让傅家吃个大苦头才行！
“皇……皇上也来了……”淳安太后的目光转向周谨，气若游丝，一副病的不轻的模样。
若不是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周谨险些就要相信淳安太后是真的病的这么严重了，但还是不能戳破，只能做出一副关怀的神情来，“太后感觉如何了？可吃了药了？”
“劳皇上记挂，哀家的身子不要紧！”嘴上虽然说着不要紧，但是淳安太后还是应声咳了两声，越发显得病情沉重了，惠贤太后见状又是气愤又是鄙夷，见周谨进来之后连看都没看她一脸，脸上的神色就更显难堪了。
“自从先帝走了之后，哀家活着也了无生趣了……幸亏有皇上和皇后的关怀，哀家这才稍微觉得慰藉！数月前皇上嘱托哀家用心教导傅大小姐，可是哀家无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才叫傅大小姐做出闯宫私逃的抗旨之举……”
淳安太后满脸愧疚，可是却是不动声色的给傅欣瑶定下了抗旨的罪名，正垂头立在惠贤太后身边的傅欣瑶听了这话，登时气愤的抬头，果然是要害她，惠贤太后微微瞪了傅欣瑶一眼，傅欣瑶只能不甘的低下头去。
“太后已经尽力了，只是傅大小姐既然不服管教，想是教习嬷嬷教导的不用心……”
这时外面有人道，“太皇太后驾到！”
周谨明显的松了口气，众人都起身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是身体还十分英朗，看上去比躺在床上的淳安太后还要康健几分。
“哀家听说坤宁宫出了事，就来看看！”太皇太后开口，却并没有提及是许姝请她来的，周谨不由暗想许姝说的果然是没错，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果然不简单呐！
自从隆安太子死了之后，太皇太后便隐居不出了，至今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不过问后宫诸事了，这突然间开始插手后宫之事，可不是个好兆头，惠贤太后的脸色又沉了沉。
太皇太后坐定后接着道，“再外面听宫女说，是傅大小姐不尊圣谕被淳安罚了，惠贤知道后不服气就来找淳安理论，却将淳安推倒了，可是这么回事？”
惠贤太后板着脸不发一言，虽然事情的经过确实差不多就是如此，可是听太皇太后这描述，怎么听着都觉得是对她不利的。
淳安太后则是一脸凄苦，虽不言语，可是表情已经告诉别人真相是怎么回事了。
“傅家丫头！”太皇太后突然看向傅欣瑶，“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哀家可有听错了？”
被点名的傅欣瑶可不想再背负一个不尊上者的罪名了，只能醒着头皮跪下回话，“是……是臣女不好，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意接受惩罚！”
太皇太后点点头，“看来哀家没有听错了！傅大小姐既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了，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的是不是？”
傅欣瑶忙点头，“是！臣女再也不敢了！”
“那就好！既然是这样……”太皇太后话锋一转，“那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哀家习礼吧，哀家身边有几个很是有本事的嬷嬷，定会好好教导于你的！”
傅欣瑶脸色一僵，她以为她可以就此逃过一劫的，可是事实却是还未出狼窝，就要再进虎穴了。
淳安太后微微一笑，“能得太皇太后亲自教导可是几世都休不来的福分，傅大小姐是高兴坏了，都忘了谢恩了！”
“无妨！”太皇太后摆摆手，“路兴，带傅大小姐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丝毫不给傅欣瑶反抗的机会，直接让路公公把人带走了，惠贤太后也不能反驳太皇太后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傅家跟邓家也是历来不合的，傅欣瑶落在太皇太后手里可是讨不到好了，想来是再也没有威胁到许姝的可能了，淳安太后不由在心里偷笑起来，再看到一旁的惠贤太后，更觉得意，想要乘胜追击，便又咳了一声，“今日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应该先跟惠贤商量之后再做处置的，若是商量好了，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的确是太冲动了！”
太皇太后并没有因为淳安太后的自谦而倾向于她，反而是毫不留情的指责了她，淳安故作的苦涩就僵硬在脸上，她以为太皇太后来是向着她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这可就大事不妙了，淳安太后下意识的去看许姝，却发现许姝皱着眉头，露出几分难受的神色，仿佛压抑着什么一样。
惠贤太后见状险些偷笑出声，只是还未来得及笑出来，太皇太后的矛头就又指向她了，“还有你！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惠贤太后脸色一僵，看来太皇太后不是来帮正郑家的，也不是来帮她的，难不成这个老太婆想倚老卖老把后宫握在她手里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让邓家和郑家斗去，傅家和邓家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是郑家捡了便宜，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傅家坐收渔翁之利了，惠贤太后冷冷一笑，面上却作出十分受教的样子。
太皇太后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依旧毫不留情的斥责，“你们都好好看看你们自己，多大年纪的人了？头发都白了一半了，还耍这种小心机，推人，装病，还是当着晚辈的面儿，也不嫌丢人！哀家都替你们臊得慌！”
淳安太后被戳破是在装病，脸庞顿时烧了起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借着痛感才压制住了窘迫。
“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的哀家管不着，也不想管，你们私底下怎么折腾哀家都只当作没看见，现在闹的人尽皆知了哀家就不能再装看不见了，既然这里也没有外人，那哀家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再有下次的话，你们能作出这么不顾及颜面的事，哀家也就不留情面了！”
淳安太后的惠贤太后俱是低头应“是”，低垂这头看不到表情，但是通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们此刻的心境。
1271、孩子
“太后娘娘，药来了！”不知道淳安太后装病的事情已经被戳破的宫女按照原计划送上汤药来，淳安太后的耳根不由更红了，有心剜那宫女一眼，却担心被太皇太后看到只能忍下。
那一碗药或许是为了衬托出淳安太后伤的不轻，所以药汁熬的格外浓稠，气味儿也格外的厚重，许姝闻着那苦的直沁肺腑的药味儿，只觉得恶心作呕，任凭她怎么努力压制也无济于事，终于还是忍受不住的呕了出来。
“呕……”许姝捂着嘴转过身去。
周谨大惊，忙替她抚背顺气，“怎么了？”
许姝摆摆手，“那药……”声音有气无力。
“快把药端下去！”太皇太后忙吩咐道，关切的看向许姝，“皇后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了？”
许姝摇摇头，“谢太皇太后关怀，臣妾无碍！”
“要是觉得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看，千万别讳疾忌医！”太皇太后慈爱又关切的叮嘱道。
“是！”许姝点头应下，闻着满屋子弥漫的药味儿，几欲作呕，又生生给忍了下去。
周谨见状万分心疼，宫女呈上茶来，许姝却并不想喝，淳安太后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句，“皇后可是有了身孕？”
许姝一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周谨的脸色一黯，心里蓦地仿佛堵了什么，也就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一时呆在了那里。
淳安太后却觉得自己说对了，脸上露出喜色来，“皇上大婚也有一个多月了，又与皇后恩爱无比，皇后有孕也是正常！”
惠贤太后的脸色却是阴沉的像锅底一样，现在宫里没有别的妃嫔，许姝要是一举得男，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能撼动许姝的地位了。
太皇太后也满脸高兴，“果真如此那可是大喜事一件了！皇室子嗣单薄，皇后要是能为皇上诞下一名皇子，那可是大胤的功臣！”
许姝红着脸解释，“恐怕要让几位长辈失望了，臣妾只是脾胃失调，并不是怀孕了！”许姝虽然去面向太皇太后等人说话的，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周谨身上，看到周谨听到她这样说之后，明显的松了口气，心里更觉得不是个滋味儿了。
淳安太后不由有些失望，还是勉强道，“皇后还年轻，子嗣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太皇太后也点头符合，“正是！子嗣之事也要看缘分，既然皇后身子不适，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哀家晚点儿去栖凤宫看你！皇帝也陪皇后一起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帝后夫妻一路无言的回到了栖凤宫，周谨率先打破了沉默，“我让秦先生来给你诊脉！”
“诊什么脉？喜脉吗？”许姝反问道。
“我相信你说的，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还让秦先生来，分明就是已经在心里认定我在撒谎了！”
“许姝！”周谨微微有些急了，“你这几天吃的都不多，刚刚更是差点儿就吐了，这症状……”许姝这症状简直跟怀孕了没什么两样的。
“就像怀孕了是吗？”
周谨不说话了，他确实是这样怀疑的，可是许姝既然说不是，那肯定也有她的理由的，所以他才想让秦先生来给许姝诊断的。
“好了，先让秦先生给你看看再说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恶心呕吐的！”
许姝没说话，扭头就进了屋，许姝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件事，周谨不想她怀孕，周谨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许姝不由抚上小腹，她这副身子，想要怀孕就跟想要长命百岁一样的难，可笑的是在惠贤太后说她是怀孕了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也期待着那是真的……
真是可笑，白日做梦！许姝嘲讽的掀起嘴角，眼睛却酸涩的想要流泪。
“许姝……”周谨从背后环住许姝，“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许姝低下头看着周谨环住她腰的手交叠在一起，指节因为太用力的缘故贰泛出青白的颜色，周谨一定很怕她死掉吧，所以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留住她……
泪水模糊了双眼，泪珠砸在周谨的手背上，许姝哑着嗓子喃喃道，“那就好，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的……”哪怕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很想在她死之前给周谨留下一点儿念想，可是她恐怕是做不到了，她扰乱了周谨的生活，最后却不负责任的抽身离开，独留周谨一个人永坠黑暗。
“你还有我……”周谨拭去许姝眼角的泪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皇上，皇后娘娘，秦先生到了！”
“走，让秦先生给你看看！”
周谨拉着许姝出来，亲自向秦先生描述许姝的症状，又看着秦先生给许姝把脉，神态认真严肃，让秦先生都觉得有些纳闷了。
“怎么样了？秦先生，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为什么吐？”
“不是怀孕！”秦先生瞟了许姝一眼，淡淡道，“天气热了，食欲不振实属正常，她身子本就虚弱，强迫多吃只会适得其反！”
周谨不觉愧疚不已，“都是我不好！”
“老朽给她开副化食的方子吧！你，跟我去抓药！”秦先生指了指露荷，露荷忙上前跟着秦先生出去了。
“没事儿就好！”周谨怜爱的替许姝拢了拢鬓角的发丝，“你什么时候想吃什么了，就让御膳房给你做！”
“嗯！”许姝点点头，“我早上接到了萧三小姐的名帖，她一会儿就要来了！”
“好！别累着自己，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让她改天再来，记得吃药！”周谨事无巨细的一一叮嘱道。
许姝始终含笑点头，心里的阴霾却笼罩的紧紧的。
“皇后娘娘……”露荷拿着秦先生开的方子进来了，“秦先生让您以后吃这个方子！”
许姝拿过方子看了看，笑着道，“这方子比你的大胆了许多，你用药太谨慎了！”
露荷低下头，咬唇道，“娘娘的身子实在是用不得那些虎狼之药！”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可是现在秦先生什么都知道了……”
1272、把握
“你放心，秦先生是不会说出去的，秦先生要是打算说出去，刚刚就不会说我是积食了，更不会改你的方子了！”
“可是秦先生不是皇上的人吗？为什么会愿意帮娘娘隐瞒？皇上也没有因为秦先生的隐瞒而生秦先生的气。”
这个问题露荷一直没有相通，作为被周谨信任有加的秦先生，为何在许姝的事情上，秦先生却屡次帮着许姝隐瞒真相，而周谨也没有因为这个而迁怒秦先生。
“秦先生可算不上是皇上的人，秦先生应该是显宗皇帝的人吧！”
虽然不了解过往，但是从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有秦先生跟周谨，跟傅家的关系来看，许姝猜测秦先生应该是显宗皇帝的人才是，而且还颇受显宗皇帝器重，因为显宗皇帝早逝，而且死的似乎别有内情，秦先生心怀内疚所以隐居向阳谷，但是这份愧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是越发的刻骨铭心，所以秦先生对显宗唯一的子嗣周谨格外的关注，只要是对周谨有利的事情他都会去做，哪怕这件事并不是周谨希望的，无论是当初隐瞒她命不久矣的事，还是现在隐瞒她偷偷服药想要怀孕的事，都只是想要完成他对显宗的尽忠，想要弥补心里的愧疚。
“所以说秦先生效忠的人是显宗皇帝，并不是皇上！而皇上对秦先生的敬重也是因为显宗皇帝的缘故，皇上知道秦先生是不会害了他的！”
良久，露荷低声道，“小姐……”
露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许姝直觉露荷想要什么重要的事，“怎么了？”
“皇上要是知道了小姐的打算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知道……”许姝低喃，“但是他会原谅我的，他每一次都会原谅我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小姐！您知道的，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您以前再怎么撒谎隐瞒也没有拿您的性命不当回事，可是这一次您是在赌命呐！您是知道皇上有多在乎您的，要是皇上知道您拿命去换一个孩子，皇上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我还能怎么做？露荷，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了！既然我陪不了他一辈子，那在我死之前总要给他留点儿什么吧……”
“但是皇上想要的是您，而不是一个孩子呀！”
“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想陪他一辈子呢？可是我做不到呀！露荷，这副身子早就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它随时都会垮掉……所以我想要有一个孩子，在我走了之后替我陪在他身边，让他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过度悲伤……这里头也还有我的一点儿私心，在我死了之后，他身边一定不会缺了人的，可是有孩子在，他看到孩子就会想起我来了，这样他就不会忘了我……”
“小姐……”露荷泣不成声。
“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好吗？”
如果有的话，许姝不自觉的又抚摸上小腹，她多么希望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露荷拼命的摇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也不听话！”许姝叹了一声，“去煎药吧，皇上叮嘱我要按时吃药呢！”
萧嘉仪到栖凤宫的时候许姝刚刚午睡起来，秦先生用药比露荷重了三分，许姝吃了药有些难受，但还是打起精神来更衣接见了萧嘉仪。
萧嘉仪的面色有几分沉重，跟从前来往时表现出来的和善从容有些不一样，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萧嘉仪自称“臣女”，而不是“臣妾”，早早的就在身份上把自己撇清了，也是避嫌的十分用心了。
“免礼！”
“谢皇后娘娘！”
萧嘉仪喝着茶，时不时看玉珠一眼，可是玉珠始终侍立在许姝身侧，半点儿挪步的意思都没有，萧嘉仪不由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了，“皇后娘娘，臣女今日来找皇后娘娘是有一事相求的！”
“萧三小姐有什么事但讲无妨！”许姝挥手摒退了玉珠。
“四年前臣女奉旨送长安公主出嫁前往柔然，长安公主初到柔然不适应柔然的生活，柔然可汗盛情留下臣女等人陪伴长安公主，以慰藉长安公主思乡之情，直至去年皇上还朝，长安公主怜臣女等人离开故土已久，遂让使臣随皇上的仪仗一起护送臣女等人归来，并拜托慈隐真人代为照看，后蒙慈隐真人盛情相邀，前往平宁王府别居为客，如今慈隐真人已经皈依佛门，臣女再居于平宁王府也多有不妥，且家父卧病在床，遂意欲归家，服侍家父汤药，只是却不知该向谁请示，熟思良久，只能来请示皇后娘娘了，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家父已经年迈的份儿上，准许臣女归家尽孝！臣女拜谢皇后娘娘大恩！”
这样一番说辞萧嘉仪应该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说的时候也是一气呵成，说完之后甚至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连磕头都觉得是轻松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一番说辞确实是很有水平的，把一直以来被含糊过去的关键点都点了出来，还给出了光明正大的说辞，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周谨，撇的干干净净的，这样的周密的说辞连许姝都忍不住觉得佩服了，虽然她知道萧嘉仪来找她是为了跟周谨撇清关系，可是她也未曾想到竟然能撇的这么彻底，这么冠冕堂皇！
“萧三小姐一片孝心实在是感人肺腑！本宫又怎么忍心看着不管呢！只是既然当初是慈隐真人邀请尔等前去做客的，如今也还要知会慈隐真人一声才是，本宫这就安排人去寒溪寺告诉慈隐真人去！”
“多谢皇后娘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萧嘉仪如释重负的露出轻快的笑容，她终于解脱了。
“举手之劳而已，而且……受人之托！”
萧嘉仪愣了一下，突然就脸红起来了，“皇……皇后娘娘！”
许姝淡淡一笑，“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多说了，有些东西是要靠自己把握的！”
“……是！”良久，萧嘉仪郑重的点头。
1273、久违
萧嘉仪悄然无声的回到了萧家，而且是在进宫见过皇后之后回到了萧家，带着她所有的行囊，没有特意交代什么，只说从今以后她就回到家里住了，萧家心里忐忑，不知是为何意，想要问萧三小姐，可是萧三小姐忙着服侍卧病在床的萧大老爷，并不理会萧大夫人，萧大夫人遂进宫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此举是何意？是不是嘉仪她做错了什么让皇后娘娘不高兴了？所以才让嘉仪回萧家的？”
太皇太后瞟了萧大夫人一眼，“萧三小姐孝顺，自请归家照顾卧病的父亲，皇后体谅她一片孝顺，所以准了她所求！”
“不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就好！”萧大夫人松了口气，又试探着问道，“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嘉仪不用再回去了是吧？”
太皇太后轻轻一笑，“客人要去做客也要主人相邀，主人都不邀请，客人难道要不请自来不成？”
客？
萧大夫人怔住，“嘉仪怎么就成了客了呢？她可是皇上的……”
“是皇上的什么？”太皇太后追问。
“是……是……”是了半天，萧大夫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呀，这无名无分的，让她怎么开口呢？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皇上，都没有承认过她们的身份，如今能放你自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还敢强求更多呢？
“萧三小姐跟皇上可没任何关系，你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太皇太后半眯着眼睛，语气意味声长。
“是！是！”萧大夫人连声应下，到底还是心有不甘，试探着问道，“既然嘉仪只是客居王府，如今已经归家了，那其他的几位娇客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萧大夫人是唯恐只有萧嘉仪被遣送回来了，其他人还有进宫的机会，那萧家不就落后别人一布了吗？
“管好自家的事就行了，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太皇太后不痛不痒的斥了一句。
萧大夫人脸上讪讪的，“臣女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后宫空置，只有一位皇后，早晚是要选秀充实后宫的，与其到时候便宜别人，还不如趁着现在让嘉仪或者美仪进宫侍奉，也就是娘娘您一句话的事，有她们在，也能揣摩到几分圣意……”
“好了！”太皇太后加重了语气，“哀家都说了，别操那么多心了，皇上的后宫自有皇后来决断，哀家插什么手！”
看太皇太后隐隐露出几分怒气，萧大夫人顿时噤若寒蝉，“是，臣妇逾矩了！”
看萧大夫人认错态度良好，太皇太后也软了语气，“皇后会爽快的让你的女儿回家去，你也就该明白皇后的心思，竟然还想着往宫里送人，现在皇上和皇后正是浓情之时，哀家来开这个口，既得罪皇后，也得罪皇上，哀家何必做真的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臣妇思虑不周，还请娘娘降罪！”
太皇太后摆摆手，不甚在意，“不要觉得哀家说话难听，哀家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们好！之前大家都做了什么皇上心知肚明，还不老实本分一些，非要窜到皇上跟前去！皇上仁慈，不计较之前的事，并不意味着之后的事不会计较，非要自寻死路的话哀家也不拦着！”
“是臣妇鼠目寸光了！”萧大夫人满面羞愧，“臣妇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却忘了大局为重！”
“你既然受教，哀家就再多叮嘱你几句！你们家的三丫头这个时候找到皇后主动求去，可见她也是个聪明的，既然这么聪明就不要埋没了！皇后的次兄尚未定亲，你不妨请人去试探试探郑家的口风，许是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可是郑家会愿意吗？郑家和萧家素无来往，贸然议亲，恐是会招人闲话，说萧家高攀……”萧大夫人流露出一丝憧憬，但又有所迟疑。
太皇太后瞪了萧大夫人一眼，“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谁和郑家结亲那都是高攀了，你萧家要是能高攀上，不仅不丢人，还要羡煞旁人！你若是嫌弃，多的是人求之不得呢，但凡邓家多一个嫡女，哀家也不会来点拨你了！”
“臣妇明白，臣妇回去之后立刻就安排人去郑家探口风！”萧大夫人连连点头。
“郑家若是有意，定会进宫跟皇后商议的，到时候哀家会帮萧家美言几句的！”
“多谢娘娘！”萧大夫人一脸感激不尽。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且回去吧！”
太皇太后空坐了半晌，路公公便进来了，“娘娘，奴才打听到了，皇后娘娘是真的没有身孕！”
“确定了？”太皇太后问道。
路公公斩钉截铁的点头，“确定了！午间的时候御膳房呈了一碟蟹黄膏，皇后娘娘全吃了，一点儿也没剩下，要是有了身孕，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碰蟹黄这等寒凉之物的！”
“那就好！”太皇太后松了口气，许姝要是有了身孕，那就能彻底在后宫站稳脚了，也就用不上她了……不过依着皇上对皇后的宠爱，皇后有孕也是早晚的事，事不宜迟，她也该行动起来了！
“明日召右相进宫，就说哀家有要事商议！”
“是！”路公公应下，自去安排去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走到内室，从最角落的箱笼里翻出了一沓书来，路公公见状大惊，“哎哟喂！您要找东西吩咐奴才就是了，伤着您了奴才可万死难辞其咎呀！”
“想起来了就找了……”太皇太后看着已经积了灰的书皮，心中无限感慨。
“这些是……”路公公看了一眼书皮，“是佛经！这是许九小姐手抄的吧……”
“是呀，那个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勤勉谨慎，明明眼睛看不见，可是却能做到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所以最后她也比别人尊贵……”
能坐上一国之母的位置，太皇太后对许姝的手段是信服的，所以跟这样的人合作胜算就会大很多了，而且她跟许姝还有过往的情分在，她相信接下来的事一定会如她所愿的。
“把这些佛经都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了摆在显眼的位置上！”
“是！”
太皇太后舒了口气，眼里闪烁着久违的精光。
1274、高攀
萧三小姐回了萧家，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是听到消息的人却不在少数，尤其是也有女儿还不清不楚住在平宁王府里的那些人家不由格外的关注这件事了，几番去萧家打探消息，可是却一无所获，不知道是不是萧家刻意隐瞒，谁也没有打听到这里头的内情，于是便有人猜测是萧三小姐做了什么不耻的事所以被驱逐了，萧家嫌丢人所以才捂着不声张。
就在这个时候，肃国公府的岳大夫人却不慎在酒后说漏了嘴，萧家跟郑家正在议亲呢，还是她亲自出面撮合的，并将萧嘉仪在许姝面前的那一套说辞给宣扬开了，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让人们震惊的不是萧家要和郑家议亲了的事，而是那些明明是跟随了皇上多年的女人，虽然无名无份的，但是现在却被这样无情的抛弃，数年的青春都被耽搁了，委实过分了些，只是又看到萧嘉仪精神抖擞的走亲访友，一点儿被抛弃的怨妇气息都没有，心里不由又有些疑惑了对个中内情更加好奇了，是以一时间虽然有人对此私底下议论，但是到底碍着事关天子，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
正如太皇太后所说，萧家想跟郑家结亲一定会支会许姝的，郑家果然就让郑四夫人进宫来问许姝的意见了。
“萧家是托岳大夫人上门来的，只隐晦的提了一提，听她的意思，萧家约莫是看上了钧哥儿了，只是老太君觉得萧家不太起眼，又跟邓家牵扯不清，且如今郑家未定亲的孩子已经不多了，想再仔细挑一挑，就含糊过去了！”
虽然岳大夫人在郑家只是隐晦的提了提，但是却在外面说漏了嘴，将这件事弄的是人尽皆知了，虽然郑七少爷是男子，坏不了他的名字，可是想到岳大夫人说漏嘴未必不是萧家的授意，想要借此逼迫郑家答应这桩亲事，郑四夫人还是觉得有些十分不快。
萧家会去郑家求亲，许姝有些始料未及，一来是因为两家一向没什么来往，二则是萧家虽然一直唯邓家马首是瞻，但那也是因为早年萧家受益于邓家的缘故，萧家拒绝不得。但是萧家是大学士出身，自诩有文人的风骨，是最鄙夷攀权附贵的行为的了，如今怎么也做起这种事情来了？是突然想通了，还是有高人指点了呢？
“娘来问我是想知道这里头是否有什么利害关系吗？”
郑四夫人点头，“萧家虽然比郑家差了些，可是萧家跟邓家关系匪浅，邓家如今颇有复兴之势，所以得万分小心行事才好！且萧家的那位三小姐毕竟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郑四夫人说的含糊，虽然萧家对萧三小姐归家的解释十分的有理有据，但是奈何这并不符合世人一向的认知，是以实难接受，郑四夫人也觉得古怪，但是因为涉及九五之尊的皇上，所以也不能多说什么。
“萧家是想将萧三小姐说给七哥吗？”许姝惊讶不已，按道理来说不该是萧嘉仪的呀！既然萧嘉仪来找她自请求去，必然是想要跟庄离有个结果的，怎么会转头就去郑家呢？萧嘉仪该是巴不得离她远远的避嫌才好。
郑四夫人呆了一下，“不是！是萧六小姐！”
这回轮到许姝愣住了，略一思索就明白自己会错了意了，郑四夫人提起萧三小姐只是想知道萧三小姐归家和萧家去郑家提亲有没有关系。而且郑家于萧家而言可是高嫁，这样的好事萧大夫人也也该是紧着她的亲生女儿才是！
“那……娘可喜欢萧六小姐？”
虽然萧六小姐娇纵了一些，还跟她有过摩擦，但是瞧着本性倒是不坏的，许姝遂有此问了。
郑四夫人想了想道，“倒也还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萧家也是世家了，儿女教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且这萧六小姐我也见过，虽不出挑，也还算不错！只是萧三小姐从前的经历摆在那儿，这个时候郑家要是跟萧家结了亲，难免不会让人不觉得郑家只是在补偿萧家，如此对娘娘的名声十分不利！”
许姝莞尔，“娘多虑了，娘若是喜欢萧六小姐定下来也无妨，毕竟萧家开了这个头，接下来上门的人可就多了！”
郑四夫人笑道，“多了也好！我还能精挑细选个好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定下萧六小姐了。
许姝顿时明白了，“娘既然有了打算，尽管去做就是了，我已经耽搁了六哥的亲事了，莫要因为我再连累七哥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没有娘娘就没有如今的郑家！”
“这是我该做的……”如果没有郑家的身份，她如今也坐不上皇后的位置，陪在周谨身边。
“娘娘该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自己，娘娘好，郑家便好！”
许姝浅浅一笑，“今天皇上要赐宴冀王，娘留下来陪我用午膳可好？”
看着许姝希冀的眼神，郑四夫人点点头，“好！”
用完午膳，郑四夫人正要回去，突然坤宁宫来人请她，来的是若书，“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有赏赐给郑老夫人，请四夫人一道带回去！”
郑四夫人忙跟着去了，许姝便不相送了，回到屋里坐下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咦？”
“娘娘，怎么了？”以为许姝又是哪儿身体不适，露荷忙要上前查看。
“我没事！”许姝摆摆手，问露荷道，“最近坤宁宫有什么异常吗？”
露荷摇摇头，“跟从前一样，并没什么异常的！”
“那就奇怪了！”许姝沉思着低语，“上一次娘进宫的时候太后有赏赐给老太君是直接送来栖凤宫的，这一次却是把娘叫过了！”
“难道是淳安太后有什么事要瞒着娘娘？”露荷迟疑道。
淳安太后有事情瞒着她许姝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可是淳安太后应该是知道她跟郑四夫人的关系比亲母女还要亲近的，若是真有什么事要瞒着她也应该瞒着郑四夫人才是。
“罢了！若是真有什么事的娘也会告诉我的！”许姝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你再去打听打听最近萧家可有人去慈宁宫请安过！”
1275、指点
“是！”
许姝午睡醒来露荷便来回话了，“前不久萧大夫人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就是萧三小姐回家的第二天！”
果然……
“原来是太皇太后指点的，难怪萧家转的这么快！”
这几就有点儿意思了，许姝微微一笑，太皇太后先是当着她和皇上的面儿痛斥淳安太后和惠贤太后，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她们，杜绝了她们以后再生事为难许姝的情形，不动声色的维护了许姝，而后又让萧家以亲事来拉拢郑家，俨然是想跟郑家结成同盟。
可是郑家又怎么会这么蠢的与虎谋皮呢？过河拆桥的事邓家可没少做！邓家想要拉拢郑家，必然是为了除去另外的威胁，如今能让邓家费尽心思拉拢郑家也要除去的就只有傅家了。
邓家对权势的渴望果然是一直都是那么鲜明的，哪怕压抑得住一时，也压抑不住一世，一旦有机会就会疯狂膨胀。
难怪英宗皇帝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打压邓家了，邓家果然是得势便要猖狂的，永远也学不会安分守己呀！
这样的人家可用却不可信，可急用却不可重用！
萧家既然已经按照邓家的指示去了郑家，郑家也派人来宫里问过她的意思了，那接下来太皇太后就该来找她了……
许姝幽幽一叹，还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呀，不过等太皇太后找到她的时候，邓家为了表示诚意一点儿会为她排忧解难的，如此倒也能省去她许多麻烦了。如今最让她麻烦的就要属平宁王府里剩下的那五个女人了，萧嘉仪一走，剩下的人心里多少会有些忐忑，但是鉴于黄大小姐还留在王府里，她们更多的是选择观望，只要让黄大小姐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就不足挂齿了，而黄家跟邓家来往密切，邓家想要跟郑家结盟，这点儿诚意应该还是拿的出来的……
“皇后娘娘，花房送菊花来了！”玉珠打起帘子进了内殿，虽然已经是八月了，但是还是残留着一丝暑气，玉珠从外头进来，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这个时候就有菊花了？”许姝从窗子老出去，内侍正在院子里摆放各色菊花，大多都是含苞待放的状态。
玉珠指着最中间那盆菊花介绍道，“这是花房新培植出了一种菊花，一半黄，一半红，皇上赐名为鸳鸯菊！特意送来给娘娘观赏呢！”
“还真是……”许姝眯起眼睛看了一会，也觉得新鲜，“不过鸳鸯是成双成对的，这菊花只是一半黄一半红，叫鸳鸯菊并不贴切！”
若是旁人听到说这是皇上赐的名只会夸寓意好，哪会像许姝这般还真去较真着计较的，玉珠不由笑了，“那娘娘觉得叫什么好？”
“……”许姝想了一会儿，竟然没想出更合适的来，不由摇头失笑，“那就叫鸳鸯菊吧！”
玉珠噗嗤笑了。
“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呢……”露荷看到窗外的菊花突然道。
郑婉宜的生辰是八月十五，许姝的生辰是重阳日，可不是都要到了嘛！
许姝淡笑道，“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几年许姝都没怎么过过生辰，一来为外事所耽搁，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二来剩下的日子越是越少了，于是就本能的排斥着这件事。
“哪怕娘娘忘了，皇上也不会忘的！”玉珠嬉笑道。
许姝微微弯了弯唇角，周谨虽然看着不像个细致入微的人，可是却一向将她的生辰记的牢牢的，从没少过她的生辰礼。
“朕不会忘了什么？”周谨听着屋里的笑声，本来沉闷的心情也不由变好。
“参见皇上！”玉珠和露荷福身行礼，然后就退下去了，日子久了她们也就渐渐摸清了周谨的脾气，周谨喜欢单独跟许姝呆在一起，不喜欢身边有人服侍。
“刚刚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笑你这鸳鸯菊的名字取的不够贴切！”
“怎么不贴切了？鸳鸯伉俪就要这菊花一样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风雨同行，甘苦与共，永不分离！”
“强词夺理！”许姝嗤笑，却因为周谨那句“永不分离”刺到了心底的痛，暗暗伤神。
“我跟你从不讲道理！”周谨笑着凑过去在许姝的脖子上蹭了蹭，突然用力的嗅了嗅，“你今天午膳都吃了些什么！”
周谨呼吸的热气喷到脖子上，许姝觉得很痒，便推开了周谨，“娘来了，所以御膳房进了一道牛乳羹，但是我没吃！”
“乖，牛乳燥热，又不好克化，你吃不得！”
许姝点点头，“今天你找冀王，是有什么事吗？”周谨这么郑重的找冀王段然不会是小事了。
“东海王上书说最近沿海一带海寇肆虐，屡次驱逐仍未绝尽，一到冬天，海上起雾之后海寇便难以上岸，所以海寇便赶在入冬之前大肆掠夺，储存过冬的物资，沿海已经有十余个村庄遭到海寇的洗劫了，东海王想要集结兵力剿灭海寇，但是因为今年收成不好，缺乏粮饷，想要朝廷拨粮给他！”
东海王的封地靠着海，时常会遭到海寇侵袭，这本就是常事，东海王每年也会上书朝廷集结地方兵力去剿灭，但是却是第一次开口问朝廷要粮饷，之前一直都是东海王把自己的封地赋税拿来做粮饷的。
“东海王这是要做什么？”虽然早知东海王有不臣之心，可是朝廷拨粮至多也不过万担，靠这点儿粮饷招兵买马起兵造反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既然是不可能的，东海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么做会引来朝廷的猜忌，皇上的怀疑吗？
“我一时也想不通东海王的用意，不过今年春天东海一带大旱，收成确实不佳，所以我打算拨粮五千担给他，并让冀王亲自押送粮草！”
“那冀王有何表示？”
周谨摇摇头，面色微愠，“冀王……到底是功臣，只要没什么大过错，我便不计较了！”
许姝的心不由一沉，“冀王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拒绝了！他说他养尊处优惯了，吃不得苦，怕弄丢了粮草，误了大事！”
1276、有名
往大了说冀王这可是抗旨，冀王还真是敢说呀！难道他就不怕周谨降罪吗？冀王再不拘小节也不是不懂规矩的，相反，冀王其实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可是竟然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了周谨，实在是出乎了许姝的意料。
“那现在怎么办？”
周谨既然开口提了东海王的事必然就要执行到底，不会因为冀王的拒绝就放弃了。
“我已经让德王去了！”
本来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差事，周谨让冀王去一来是打探一下东海王上书的是否属实，而更多则是想试探一下冀王的态度，可是冀王的态度让周谨和许姝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许姝想到她和冀王妃之间的情谊，阴影就更深了。
“冀王……”许姝迟疑了一瞬，并不是她想为冀王求情说好话，一来她了解冀王的秉性，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豪爽大度，冀王记仇，否则也不会记恨邓家数十年了，没有弄清楚冀王的用意就更应该谨慎行事，二来她现在是周谨的妻子，无论何时她都要以周谨的利益和立场作为优先考虑，“冀王虽然有功，但是居功自傲就不好了！”
“冀王并没有居功自傲，他只是……怨憎而已！是我先失信于他的，所以我也不能怪他什么了！”冀王想要看到是邓家落败，但是周谨又起用了邓家。
周谨叹了口气，虽然说出来让人觉得矫情，但是他失信于冀王是真的有苦衷的。
“为了平衡朝廷的局势，我不得不起用邓家！”周谨的原计划里并没有邓家什么事，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傅家的野心过早的流露了出来，让周谨不得不提前做好提防，是以才忽略了当初和冀王的约定。
“这件事说起来也有我很大的责任，当时我只一心想着报仇，想要报复傅家，所以全然忘了冀王和邓家的恩怨！”
“不是你的错！”周谨爱怜的抬起许姝的脸，“傅家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而委曲求全，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了！”
“嗯！”许姝点点头，想到邓家背地里的小动作，也觉得是个隐患，不能不防范，便跟周谨说了，“邓家这才得势没多久，就开始拉拢势力，计划着排除异己了，要是他得逞了，下一步就该是针对郑家了，到时候邓家一家独大，你行事也会处处受限了！”
英宗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重用邓家，最后被邓家逼的几乎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这也才给了周谨可趁之机，否则周谨想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也不会那么顺利了。
“用邓家来制衡傅家只是权宜之计，我会慢慢提拔官员逐渐分散邓家手里的权力，然后将它取而代之，但是这需要时间，不是短时间里就能做到的……”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冀王他能等吗？许姝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罢了……那个时候她都已经不在了，还是多操心操心眼前的事吧。
“但愿冀王是个识时务的……”
识时务并不是一件坏事，冀王若是识时务就该知道跟周谨作对没有好下场，就会隐忍，忍到邓家付出代价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他应该能释怀了吧……
“放心，冀王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做蠢事的！而且他将他对我的怨气直接表现在脸上了反而说明他心中磊落，他要是依旧像以前那样反而是要担心了！”
许姝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太皇太后。
“哀家早就说要来看看你的，你身子怎么样了？可是不习惯宫里的膳食？”
“谢太皇太后关心，臣妾只是一时脾胃失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你一向都身子娇弱，更该小心留意才是！”
“是，臣妾一定会万分仔细的！”许姝已经对太皇太后的来意一清二楚了。
“你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么谨慎小心，连一句多的话也不肯说，唯恐说错了！”
“让太皇太后娘娘见笑了，臣妾秉性如此！”
“哀家知道，哀家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性子，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的，不容易呀！”太皇太后感慨了一声，“哀家初进宫的时候跟你一样的小心，一样的谨慎，只是你是有福气的，是大胤第一位从未央门抬进来的皇后，这样的福气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哀家都羡慕的很呢！”
这句话倒是太皇太后的真心话，哪个女人不想嫁的风风光光的呢，即便是一路从皇子妃坐到了太皇太后的位置，没有从未央门进宫仍旧是太皇太后心里的一大遗憾。
许姝浅笑道，“您的福气岂是臣妾能比的！”
“你这孩子又妄自菲薄不是？你的福气可远不止于此呢！”太皇太后含笑看着许姝，“哀家还历经四朝帝王，还从未见过哪个帝王对后妃像皇帝对你这般盛宠！”
许姝垂着头似乎羞涩难当，太皇太后不由笑的开怀了，“哀家说的都是实话，到了哀家这个年纪就想看到后辈们和睦美满，你和皇帝如此情深意重，哀家看在眼里也觉得高兴！大约是哀家跟文宗皇帝不够完满，觉得遗憾，就想在后辈身上弥补回来，就盼着你跟皇帝能够和顺长情！”
许姝的脸微红，太皇太后满意的点头，话锋一转，“不过呢哀家比你幸运一些，文宗的生母早去了，哀家进宫的时候便能自由做主了，不似你这般上面还有人压着，处处受制于人！前几天要不是哀家出面替你解围，你夹在中间该有多为难呀！”
许姝适时的抬头露出一丝困惑和谨慎，“臣妾是晚辈，对长辈只有敬着的，不敢有丝毫埋怨！”
“你懂事，可是哀家看着心疼呐！”太皇太后怜惜的拉过许姝的手，“仔细算来，这宫里你跟哀家相识是最久的了，哀家待你如何你也心里也明白不是？”
“太皇太后待臣妾很好！”
“哀家知道你是个感恩的孩子！哀家也承过你的情，如今看着你夹在两宫太后之间左右为难，哀家就想帮你一把，中宫皇后乃后宫之主，有名无实怎么能行呢？”
1277、遗诏
许姝绞着手指低声道，“太皇太后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位太后现在已经相安无事了，又还有您坐镇后宫，想来之后也应该是能平安无事的了！”
太皇太后摇头叹气，“哀家能护你一时，却不能一直护着你呀！哀家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许姝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眼里的焦急透着真正的关切，如果不是早已看穿了太皇太后的来意，她恐怕还要以为太皇太后是真的设身处地的在为她着想了。
“皇帝能帮你吗？皇帝虽然疼你，可后宫之事他也实难插手，最后都还得靠你自己呀！所以你得自己站稳了脚才行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受制于人，连自己的主都不能做了吗？”
太皇太后循序渐进，一点儿一点儿的施加压力，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臣妾……”许姝咬唇，态度似乎有些许的松动了，“太皇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如今虽然有皇上的宠爱，可是惠贤太后并不喜欢，屡次为难于臣妾，臣妾亦不能为了这等小事去烦扰皇上，只能时刻忍着，小心避着，心里还是有些觉得憋屈的……”
“你能忍得了一时，可能忍得了一世吗？”太皇太后摇摇头，“哀家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不能！你忍不了！既然忍不了你就得想办法让自己不必再忍着了！”
许姝说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听了太皇太后的话终于面露迟疑了，“可是臣妾是晚辈，怎能对长辈不敬呢？”
许姝终于彻底松动了，太皇太后自觉已经到时候了，便微微一笑暗示道，“又不用你亲自动手，谈何不敬长辈呢？”
然而许姝似乎没有听明白太皇太后的暗示，露出不解的神情，太皇太后只能解释道，“不是还有皇上嘛！”
“可皇上也是晚辈……”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绕到了周谨的身上，许姝一直好奇邓家为了拉拢郑家会如何来游说自己，思来想去也觉得最后肯定是绕不开周谨的，结果果然是这样。
“虽是晚辈，可是君臣有别，臣怎么越得过君去呢？”太皇太后笑意盈盈，“如此你就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惠贤太后是皇上的嫡母，皇上对惠贤太后也敬重有加，皇上虽然疼爱臣妾，恐怕也不肯为了臣妾去得罪惠贤太后……”
既然太皇太后一心挑拨许姝去针对惠贤太后，许姝索性也就把话直接说开了，倒是想知道邓家究竟有什么筹码能够让周谨这么快的就想对傅家下手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哀家自有办法！”太皇太后笑的信心满满。
“既然太皇太后娘娘已经有了办法了，又为何还要来找臣妾呢？”许姝直接的问了出来，毫无疑问，太皇太后是想要利用她，并且还想要通过她利用周谨，那她就要看看邓家究竟手里握着什么王牌，让太皇太后这么有自信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微微一滞，良久才道，“哀家来找你既是念着过去的情分想帮你一把，让你过的自在一些，可是哀家也还存了一点儿私心！”
“私心？您还有什么私心吗？”
“有……”太皇太后长叹着侧头看向窗外，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空的仿佛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没有着落，“哀家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很多年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可是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能忘，也不敢忘……”
太皇太后回首看了看周围，确定屋里再无旁人了，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个约尺长的一个棕褐色木匣，拿在手里并没有立刻递给许姝，神色也是许姝从未见过的凝重，直觉告诉许姝这里头装的东西不简单，且那木匣子上刻着龙纹，不由打起了精神。
“这东西哀家保管了都快二十年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再见天日的一天！”太皇太后摩挲着木匣，表情似悲似叹，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快二十年了……那这木匣子里装的应该是显宗时候的东西了，或许就是显宗留下来的东西也说不定。
不过据说显宗和生母，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关系并不十分亲近，太皇太后更喜欢幼子，也就是英宗皇帝，当年也是属意让英宗继位的，但是长幼有序，最终文宗还是立了长子为储君，不过在显宗驾崩之后，邓家还是扶持了英宗登基。
“这件事哀家也瞒了快二十年了，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
太皇太后落寞的一笑，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丈夫死了，儿子也全死了，寄予厚望的孙子不仅脓包，而且死的也极其窝囊，仅余的一个孙子却跟自己有着宿仇，纵然眼前有所顾忌，还重用了邓家，可是几乎可以预见到他早晚会跟邓家清算的，到时候邓家崩塌，她仅余的一点儿体面也荡然无存了，那个时候她就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应该也猜到了，这里头的东西是显宗皇帝驾崩前留下来的……”
太皇太后打开木匣子，露出里面的物件，映入许姝眼帘的是一片明黄色的色彩，这种颜色许姝是十分熟悉的。
“这是……圣旨？”
太皇太后点点头，“是！这是显宗驾崩之前留下来的圣旨，准确的来说，这应该是遗诏！”
显宗真的有遗诏留下来！
许姝不由想起几年前庄离曾经奉东海王之命想要偷取显宗遗诏的事来，那个时候偷取的遗诏应该是假的，周谨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许姝记得当她提到显宗遗诏的时候，周谨很是轻描淡写的说那是假的，如果周谨不是肯定显宗没有留下遗诏的话，那么就说明周谨知道真的遗诏在哪儿……
周谨既然知道真的遗诏在哪儿，那对遗诏中的内容应该也有猜到几分，所以才会执意要回朝，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而且太皇太后刚刚也说她瞒了快二十年了，看来这遗诏的内容是跟周谨有关了……
“这遗诏是先帝觉察到自己时日无多之后立下的，遗诏中让昭华太子继位！”
1278、辅国
果然是这样！
显宗是立了遗诏的，在觉察到自己时日无多，而邓家却开始奔走拉拢，伺机而动，忧心幼子将来的显宗强撑着立下了遗诏，遗诏中让昭华太子继位。
但是因为太皇太后更宠爱幼子，所以在显宗皇帝驾崩之后瞒下了遗诏，然后趁着柔然犯境，以质子之名支开了周谨，扶持英宗登基，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还有一件事情解释不通呀！
显宗既然跟太皇太后关系不睦，也知道太皇太后更疼爱他的弟弟，也提防着邓家，这才立下这道遗诏的，那么他就应该有想到过在他驾崩之后太皇太后和邓家有很大可能会支持他的弟弟夺权，到时候尚还年幼的周谨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这道遗诏是他留给周谨的最后保障，那他为什么还把遗诏交到根本不可能保障周谨利益的太皇太后手里呢？
“这份遗诏并不是显宗皇帝交到哀家手里的！”
显宗皇帝是那么的疼爱唯一的儿子昭华太子，又怎么可能把保障昭华太子利益的遗诏交到她这个让他信不过的母亲的手里呢？
太皇太后摸着遗诏，嘴角的笑意变的有些讽刺，纵然显宗没有将遗诏交给她，可是最后遗诏还是到了她的手里，显宗千方百计的防着她这个亲生母亲，最后选择了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她这个亲生母亲，可是结果呢？结果还不是如她所愿。
“显宗皇帝信不过哀家，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他不信任的人了？所以显宗皇帝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一个他觉得信得过的人！”太皇太后抿着嘴角，勾出无限的嘲讽。
“是……惠贤太后吗？”许姝隐隐想到了什么，心里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了，惠贤太后的身份，以及这么多年以来傅家和邓家的明争暗斗总是点到为止就都有了解释了，这一切都是傅家用周谨的利益换来的。
“没错，显宗皇帝最后挑中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皇后，如今的惠贤太后！显宗皇帝跟惠贤太后的情分虽然不深，但是显宗皇帝很是敬重她，而且昭华太子被过继给了惠贤太后，是以显宗皇帝以为昭华太子和惠贤太后的利益是一体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惠贤太后和傅家也会尽力辅佐昭华太子的！”
“那遗诏又为何会在您的手里？”
除了是惠贤太后亲自交出去的，许姝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傅家从一开始就背叛了周谨……
“傻孩子，你都猜到了又何苦来问哀家呢？这东西别人不给哀家，哀家都不会知道有这道遗诏的存在，也不会去抢不是？”
“所以真的是……惠贤太后给您的吗？”
“是！”太皇太后点点头。
“为什么？惠贤太后为什么会愿意交出圣旨？”
惠贤太后明知道这道遗诏是为了能保障周谨利益甚至是人身安全的唯一东西，可她还是把遗诏交了出去，以太皇太后一直以来的偏心，这种时候她将圣旨交出去就意味着太皇太后的野心又进了一步，而一旦邓家手握大权，她又岂能讨到好，无论怎么想，邓家能给傅家的好处远远少于周谨登基能给傅家带来的好处呀！
“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权力，为了利益！”
“如果是为了利益，昭华太子登基，她贵为太后能得到的利益应该会比让英宗登基得到的利益多才是呀！”
“如果显宗皇帝的遗诏里仅仅只写了让昭华太子继位的话确实是这样，可是遗诏的内容并不止这些！”
太皇太后终于展开了遗诏，因为保存得当，遗诏看上去就像崭新的一样，可是只要再仔细的一看，就能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透出了陈年的气息。
“当时昭华太子还年幼，君弱而臣强十分不利于社稷，显宗为了昭华太子能够坐稳皇位，在遗诏中还任命了四位辅国大臣，傅家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其中还有一位是文宗朝的状元，当时正任侍中的乔执乔大人，这四个辅国大臣中以这位乔大人资历最老，理当由他首领！”
“所以傅家就不服了？”傅家如果没有野心，也不会暗地里支持周谨了。
“郑家作为外戚又怎么会满足于臣于人下呢，郑家想要的是让惠贤太后垂帘听政，可是显宗皇帝定下了辅国大臣，郑家的打算就泡汤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惠贤太后应该也还不至于就敢抗旨！”傅家作为外戚，纵然资历不够，可是鉴于身份，傅家至少也能和那位乔大人平起平坐，和乔家平起平坐，与跟邓家分庭抗礼好像没什么差别，前者甚至还更有利一些。
“四个辅国大臣里还有一位是已经过世了的荣国公齐大人，也就是昭华太子生母贞妃的父亲！”
现在许姝总算是全都想通了，昭华太子登基，不仅会加封作为嫡母的惠贤太后，也会加封生母贞太妃，而贞太妃的父亲和惠贤太后的兄长同为辅国大臣，这样一来跟傅家平起平坐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傅家想要独揽的利益也就更少了，这跟傅家所期待的相差太多了。
“第四位辅国大臣应该就是邓家的人吧！”
太皇太后点点头，“是哀家已经辞世的兄长！”
所以傅家和邓家联手挤掉了乔家和齐家，四个人平分的利益分到两个人身上，每个人能拿到的就翻了一倍，难道傅家会选择出卖周谨了，当周谨登基能带来的好处比不上英宗登基带来的好处时，渴望权势的傅家又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选呢？
显宗皇帝其实安排的已经十分周全了，四个辅国大臣分属于不同的势力派系，相互监督，相互制约，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周谨的利益，可是他忽略掉了人心的黑暗，忘了人为了利益可以做出很多无耻的事情。
“显宗皇帝这么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傅家欺昭华太子年幼，摄政夺权，可是显宗皇帝没想傅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大胆一些，直接瞒下了遗诏！在这个世界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