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9、累赘
是呀!在这个世界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傅家,同样也适用于邓家,太皇太后感慨的同时却忘了这句话也会给许姝敲响心里的警钟。
傅家出卖了本该效忠的周谨,用一份遗诏换来了眼前一时更可观的利益,可是因为有瞒下显宗遗诏这个把柄留在邓家手里,傅家一直受制于邓家,久而久之,傅家不甘如此,所以又找到了周谨,试图绕过邓家夺回权势,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事情。
“当年显宗皇帝驾崩之后,惠贤太后找到哀家,告诉哀家她手里有显宗皇帝留下来的遗诏!看到她来找哀家,哀家就知道那遗诏是传位给昭华太子了,哀家以为她是来耀武扬威的,所以并没打算理会她,可是没想到她却告诉哀家她可以把遗诏交给哀家!”
“惠贤太后愿意交出遗诏一定会有条件的吧?”彼时的傅家和邓家不睦,如果没有利益条件作为交换,惠贤太后又怎么会交出遗诏呢?
“是!她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要让她的兄长坐上左相的位置,另一个就是无论最后谁继位,她都要是唯一的太后!”
促使惠贤太后背叛显宗的最大原因还是贞太妃,惠贤太后不仅不想跟贞太妃共享一个儿子,也不想跟她平分太后这个身份的荣耀。
“就这两个条件?”
“是!就这两个!”太皇太后点点头,“当时哀家也觉得很意外,所以记得格外的清楚,连一个字都没有忘记过!”
“您答应了……”
“当然!如果哀家不答应,这份遗诏也就不会还留在哀家手里了!而且平心而论,傅家的要求并不过分,与其让四个辅国大臣并立,不如绕开另外两家,由邓家和傅家共享,所以哀家就答应了她!”
“那昭华太子呢?惠贤太后就没有提过要如何安置昭华太子?”
听了许姝的疑问,太皇太后突然笑了,“她既然带着遗诏来找哀家可,又怎么还会管昭华太子的死活呢?没有了遗诏,昭华太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累赘……”
累赘……
“所以最后昭华太子被改封为平宁王送往柔然做质子的时候,也不是惠贤太后担忧平宁王年幼,无人照顾,所以让贞太妃同行的了……”
“是贞太妃自请陪同平宁王去柔然的!”
为母之心该是像贞太妃这样才对吧!一直在尽她所能的帮助儿子,哪怕被人误解诋毁也没有关系,只要儿子一切安好她就知足了,哪怕青灯古佛伴余生,她也无怨无悔……
“贞太妃就是惠贤太后眼里的一根刺,这跟刺终于自己钻出去了,惠贤太后又岂会拦着,而且她还可以趁此机会沽名钓誉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是呀!明明是贞太妃自请陪同周谨去的柔然,可是到了傅家那儿,就成了惠贤太后担忧周谨安危,逼着不愿意去的贞太妃去柔然的,傅家真是占尽了好处呀!
“很难接受是不是?可真相就是这样!”太皇太后眼里满是沧桑,“哀家和显宗皇帝是亲母子尚且互相提防算计,更何况惠贤太后和皇上本就不是亲母子,惠贤太后是为了利益才过继的皇上,当然也可以为了利益抛弃皇上了!这“惠贤”二字其实是显宗给她拟订的封号,她的品性可实在是对不起这两个字!”
许姝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感慨罢了!”她早就经历过了这样的事,至亲反目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又怎么会觉得难以接受呢?
“现在想想确实很是感慨!邓家和傅家因为这一个共同的秘密相安无事了好几年,那个时候朝野内外是一片太平呀!”
那是英宗执政期间最繁荣昌盛的时期了,那个时候母慈子孝,君仁臣恭,是前所未有的和睦。
“可惜最后还是逃不过反目的结局!”太皇太后眼神飘忽,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邓家和傅家是何时又是因为何事而渐行渐远的了。
“邓家和傅家因利而合,最终也因利而分!”许姝一语中的。
“的确,邓家和傅家最后因为政见不同渐渐各自为政了,可是因为共同守护着遗诏的秘密,大体上来说还是相安无事的!”
只是傅家背着邓家找到了周谨,意图扶植周谨将英宗取而代之,而邓家也在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势力,想要彻底击垮傅家,两方暗地里的角力影响到了朝堂的秩序,过多的消耗了人力物力,这也是英宗执政后期大胤国势不昌的原因之一。
“既然一直相安无事,太皇太后娘娘又为何要将这份遗诏拿出来呢?”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哀家逆天命让英宗登基,所以最后英宗绝嗣而亡,皇位最后还是落到了昭华太子身上……”
时至今日,说到这件事太皇太后的眼里仍然流露出一丝的不甘,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也改变不了现实了。
“如今皇上能容着邓家多半是看在哀家年事已高的份儿上,待哀家走了以后,邓家也就到头了,哀家竭尽一生追逐,想要得到一切,最后还是只剩下孑然一身……”
太皇太后垂着肩头坐在那里,身影萧索,浑身萦绕着莫名的沧桑和悲凉。
“哀家不想死了还要连累家人!哀家知道当年的事邓家难逃罪责,也不想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傅家的身上,邓家的确是做错了,可是哀家希望皇上能够看在哀家主动坦白一切的份儿上对邓家从轻发落,这就是哀家的私心!”
太皇太后叹息着将遗诏放在了许姝手里,“这遗诏……就由你替哀家交给皇帝吧,哀家没有脸面向皇帝开这个口!”
许姝拿着圣旨直觉得有千斤重,有些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更加让人觉得沉重。
“你也不用担心傅家会报复你,你没有把柄在傅家手上的,那个叫娘的女人哀家抢在傅家下手之前帮你解决了!”
许姝心头大骇,太皇太后却突然站起身来,“说了这么多话,哀家也累了,该回去歇歇了,好好歇歇了……”
1280、恩威
娘的死原来是邓家动的手!
太皇太后告诉许姝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安抚许姝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也是对许姝的威胁,娘落在邓家手里,也就意味着邓家可能已经知晓了娘知道的一切,娘知道的可多了……
娘不仅知道许姝是假死,郑婉宜就是许姝,还知道周谨多年来一直有暗中潜回大胤,还知道许姝和周谨早就认识了……
太皇太后为了确保这份遗诏能够被送到周谨面前,不仅用惠贤太后来挑起许姝想要除去惠贤太后的念头,还用这个秘密相逼,迫使许姝不得不遵从她的心意行事。
只是太皇太后却料错了一点,许姝从来都不怕威胁,可是许姝又不能不顾及郑家和周谨。
许姝拿着遗诏愣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将遗诏收起来,如果周谨知道了当年傅家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雷霆震怒,才平衡下来的朝堂局势又会被打破,这样一来邓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这件事又不能瞒着周谨,这一场惊天阴谋里周谨是唯一的受害者,被欺骗了将近二十年,他必须要知道真相,必须给他过去吃过的苦一个交待……
“玉珠,陪我去一趟麒元殿!”
这还是许姝做了皇后之后第一次去麒元殿,邢安公公看到许姝后很是有些惊讶,“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可在里面?”
“皇上现在正在召见主管学政的金大人,还请皇后娘娘稍后片刻,奴才给您通报一声!”
“有劳了!”
片刻后邢安公公和一位着三品文官朝服的官员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看到许姝俱都躬身行礼,许姝点头示意后在邢安公公的引导下进了前殿。
“你怎么来了?”
许姝还未走近,周谨就已经迎了过来,拉着许姝的手往里走去,邢安公公见状忙退了出去,回头才发现跟着许姝来的玉珠压根就没进来,不由暗暗感慨,能跟在皇后娘娘这么聪明的主子身边的婢女果然就没有笨的,这是早就知道以皇上和皇后的恩爱程度,二人相见必然亲昵,所以就根本不往跟前凑!
“来看看你呀!”许姝浅浅一笑,往周谨身上靠了靠。
周谨失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老实说你来找我有什事么吧!”
许姝嗔怪道,“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能,当然能!”周谨软了语气,满脸宠溺,“正好我批奏章你帮我研墨!”
“刚刚听邢公公说你召见了主管学政的金大人?”
“嗯!”周谨点头,顺便将一本奏章递给了许姝,“去年国丧,耽误了三年一次的春闱,按照先例今年春天应该是要开设恩科以做弥补的,可是今年春天又耽搁了,明年春天若是不开设恩科的话,等到后年的春闱就已经过去六年了,这对很多学子来说太浪费光阴了,且到时候与考的人数一定会超过以往许多,难以监管,恐会导致舞弊之举盛行,金大人就上书想要明年春天开设恩科选拔一批人才出来,也好缓解后年的压力!”
“你初登基,按照先例是要开设恩科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找他来商议一下具体细节!”
没想到才说了一半许姝就来了。
“看来我扰到你正经事了!”
“你就是我的正经事!”周谨的手顺着许姝的指间摸了上去。
许姝睨了周谨一眼甩开的手,宽大的袖子却不慎将周谨案桌上的一摞奏章全部都扫到了地上,忙蹲下身去捡,却眼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称谓,不由将那一本奏章拿了起来,周谨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礼部尚书黄世年的奏章!”
“他这是要……”许姝又瞟了一眼奏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了。
“黄世年想效仿萧家,将他的长女接回家去,我已经准了!”
萧家是暗地里把这件事给办了,黄家却是大张旗鼓的摆在了明面上做的,如此以来其他几家也该有样学样的跟着有所表示了,这样的话那一群女人也就全都解决了,她再也不用为此烦心了。
只是黄家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做,让许姝不由又想到了显宗的遗诏,太皇太后恩威并施,她似乎别无选择了。
“怎么?你好像不高兴?”周谨觉察到许姝的眉头有一瞬间的蹙起。
“没有,只是……”许姝欲言又止,将弄皱的奏章抚平放好,“只是想到她们被遣送回家,一定会怨憎这虚度了几年时光,却不知若是真的进了宫那才是真的虚度年华了!”
皇宫是权力的中心,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诱惑和陷阱,人一旦进了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母子,还是夫妻,所有的情分最后都败在了权力之下,太皇太后是如此,惠贤太后是如此,淳安太后似乎也是如此,是否有一天她也会步她们的后尘呢?
许姝突然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大概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了,她也无法体会到母子隔阂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她们要怨就怨我吧,跟你没关系!”
“当然只能怨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抛弃了她们!”
许姝斜了周谨一眼,眼波流转,周谨看了不觉有些心痒难耐,倾身拉过许姝抱在了怀里,许姝看了看四周空旷无人,可是还是觉得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处理政事的地方被周谨如此抱着很是不妥,挣扎着要站起来,周谨却不许,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叹道,“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我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对你言听计从,所以才抛弃了她们的,若是没有你,我纳了她们,美人环绕,多么的逍遥自在!”
如果是平常时候,许姝听了这话一定会挑起眉梢满脸高傲的说,“那你去找她们去呀,左拥右抱的多好呀,我才不稀罕呢!”然后看到周谨嬉笑着痴缠她,然后扑在周谨怀里低声偷笑。
可是许姝没这样说,她反而是叹了一声摸上周谨的脸颊,“我还真希望我能将你迷的神魂颠倒的,这样你就能对我言听计从了!”
1281、不言
如果周谨能对她言听计从,那么她也就不用烦心该怎么去劝解宽慰周谨了,因为接下来她要告诉周谨的事,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测会有什么后果。
周谨听了许姝的话果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许姝的脸色竟然有几分凝重,登时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情,将许姝从脸颊上滑落的手抓在了手里,“你有心事……”
许姝点点头,站起身来,“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份遗诏是显宗留给周谨的,除了周谨,谁也没有权利处置,哪怕周谨看了遗诏的内容会震怒,许姝还是决定毫无保留的都告诉周谨,他已经被欺瞒了十八年,她又怎么忍心再继续欺瞒下去呢?
怕前殿会有来奏事的大臣来打扰,许姝拉着周谨去了中殿,那是周谨之前日常起居的地方,自从许姝进宫之后,周谨日常便住在了许姝的栖凤宫,因而这里显得空旷而冷清。
许姝将遗诏拿在手里郑重的交到了周谨的手里。
“这是……?”周谨看着那明黄的绸布,眉头开始蹙起,这样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显宗的遗诏!”
果然是有遗诏的,傅家在这一点儿上并没有骗他。
周谨的手一颤,本来想伸出去拿遗诏的手突然就动不了了,紧握成拳僵在身侧,许姝拉起周谨的手,一点一点的展开他的拳头,将遗诏放在他的手里,“看看吧,早在十八年前你就该看到了的!”
周谨机械的将遗诏握在手里,问许姝道,“你已经看过了?”
许姝摇摇头,“我没有了!”然后又补充,“但是大概我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
周谨终于还是将遗诏打开了,这一份迟到了十八年的遗诏终于到了属于他的人手中。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不过而立,在位十一年余,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历观史册,自黄帝甲子迄今业已三千余年共数百帝,如朕在位之久者量多。
《尚书洪范》所载: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五福以考终命列于第五者,诚以其难得故也。今富有四海,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四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曰‘劳苦’二字耶?
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然平生未尝妄杀一人,平北境攘南疆,扫贼寇除草莽,皆出一心运筹。
十一年以来,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不惮辛勤,训诫臣工,不辞谆复,虽未能全如期望,而庶政渐已肃清,人心渐臻良善,臣民遍德,遐迩恬熙,大有频书,嘉祥叠见,朕秉此至诚之心,孜孜罔释,虽至劳至苦,不敢以一息自怠,方冀图安保泰,久道化成,今朕躬不豫,奄弃臣民,在朕身生本无生,去来一如,朕今虽以病终,朕亦愉悦至。
太祖皇帝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皇太子谨,幼而聪敏,岐嶷颖慧,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然太子年幼,特命太子少师傅庆松、侍中乔执、荣国公齐恭、集贤殿大学士邓鹤川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圣祖皇帝利益社稷苍生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时,共相辅弼。俾皇太子成一代之令主,则朕付托得人,追随列祖皇考在天之灵,亦可不愧不怍矣。”
显宗皇帝对傅家是寄予了厚望的,可是傅家的所作所为可曾有半分对得起显宗对它的信任?它践踏着显宗对它的信任去获取利益,将显宗稳定朝堂局势的对策粉碎,置社稷安危,黎民百姓于不顾,英宗执政后期朝政混乱也有傅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遗诏……是谁给你的?”
良久,周谨终于合上了遗诏,抬头时眼底平静的像深夜的湖面,寂静无波,深不见底,幽凛无边,并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平静,只是许姝却敏锐的觉察到了周谨语气的凝滞,便知道周谨表面上虽然看着风平浪静,但是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姝的手搭上周谨的手被,果然感受到了他急促的脉搏,还有涨起的青筋,“刚刚太皇太后带着这份遗诏来找我,顺便还告诉我了一些当年的往事!”
“往事……”周谨低喃一声,“果然是没那么简单的吗?当年惠贤太后告诉我,是邓家想要扶持皇叔登基,所以就私瞒了遗诏,这是真的吗?”
“算是吧!但是……这件事并不只有邓家参与其中!”
“傅家也有份儿?”周谨说的波澜不惊,许姝沉重的脸色已经让他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嗯!而且……这份遗诏当年是显宗亲自交到惠贤太后的手里的……”
然而显宗亲自交到惠贤太后手里的遗诏却并没有被公之于众,而是到了邓家的手里,这里头的阴谋勾当不言而喻。
1282、感激
周谨突然笑了,笑的阴鸷而讽刺,“可笑我竟然还一直以为傅家是迫于邓家权势而不得不妥协让步的,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是傅家做下的这一切!”
这场阴谋中处于主导地位的其实是傅家,明明是傅家一手造成了一切,可是傅家却不仅把罪责全部都推到了邓家头上,还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在周谨面前道貌岸然的表忠心,虚伪至极。
原来他这些年的苦和煎熬都是拜傅家所赐,他本不必遭受这些的!傅家居功自傲帮他拿回来的一切其实就是当年傅家亲手送出去的,他一直念着傅家对他的帮扶,哪怕傅家再三僭越,他也一直忍让,现在全都成了笑话!
十几年来周谨一直憎恨着邓家,可实际上他最应该憎恨的应该是傅家!
“如果不是今天太皇太后来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原来傅家的野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许姝都一直以为傅家对周谨是忠心的,哪怕傅家有自己的野心,有自己的私心,也还是应该会维护周谨的利益,可是没想到……可是谁又能想到呢?谁又想到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对周谨忠心耿耿的傅家原来早在十几年就已经背叛了周谨呢?谁又能想到傅家口口声声的誓死效忠显宗的誓言只是为了掩盖他伪君子真小人的真实面目。
“而我也被瞒在鼓里十几年!”周谨紧握拳头,几乎都要将骨节捏碎了。
许姝将遗诏从周谨手里取出,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在了一旁,虽然这份遗诏早就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但是总归是显宗皇帝给周谨留下的一点儿念想,大抵也能弥补留在周谨心里的缺憾。
“虽然这件事事情的确是傅家和邓家做下的,但是邓家的话也不可尽信!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邓家跳出来说这些话就更值得深思了!上一次太皇太后突然出面训斥惠贤太后露出了征兆,后来又暗示萧家拉拢郑家,今天更是借我的手将遗诏送到你的手里,邓家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了,为了排除异己,也不能排除邓家抹黑傅家的可能!”
当年是傅家和邓家合谋篡夺了属于周谨的皇位,现在邓家却要出卖傅家,当然只会挑选对邓家有利的去说,太皇太后今天对许姝肯定还有所隐瞒,但是当年事情的经过也大抵跟太皇太后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遗诏的确应该是惠贤太后主动拿出来的,如果这份遗诏是直接交到太皇太后手里的,太皇太后根本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而且邓家也早在当年就会除去傅家了。
“我知道……”
傅家可恨,邓家也同样可恨!
“邓家的话虽然是真假掺半,但是在这件事上邓家说的是真的,最多也不过是抹去了它邓家的责任!”
可是邓家再怎么遮掩,也撇不干净的。
“傅家有野心,邓家也不例外,否则当年它们也就不会一拍而合了!邓家现在拿出遗诏来出卖了傅家,就是想借你的手铲除异己,打压傅家!”
是呀!邓家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而且邓家也料到了周谨得知真相之后的震怒,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傅家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虽然邓家亦会被牵连,但是比起傅家来,邓家会遭受到的惩罚就要轻多了,而且要是左相右相同时被罢黜,在朝堂上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周谨才登基,是不可能这么做这种有损社稷根本的事的!邓家宁愿自损也要除掉傅家,野心可见一斑。
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心里的那口气就是始终难平,他该为了这口气而成全邓家的野心,如邓家所愿,用鲜血来洗刷他心底的愤怒吗?还是应该保持冷静理智,以大局为重,隐忍下傅家的所作所为呢?
“许姝,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心里想的和你应该做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说了!”
许姝挪了挪靠周谨靠的更近了,将头倚在周谨肩上,能感受到周谨僵直的背脊一点一点的变的柔软了。
“我听你的!”
许姝刚刚说她希望他能对她言听计从,就是不想看到他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做出不利的决定,所以他愿意对许姝言听计从,无论何时都是!
“你真的听我的?”
“嗯!”周谨抚摸着许姝的秀发,心里的怒气一点点的消散,只要有许姝在他身边就够了,哪怕曾经受过磨难,可是现在他是幸福的。
“既然你愿意听我说的,那就不要怪我冷血无情了!”纵然许姝还是决定告诉给周谨,而不是隐瞒,但是她还是希望周谨能够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作为一国之君,最忌讳意气用事了。
周谨笑着蹭了蹭许姝的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许姝从来都是理智的,哪怕她深爱着他,可是为了他好,她宁愿独自承受痛苦,只为了不连累他。
“那好!那暂时就不要动傅家!一旦傅家倒下,邓家定会趁机侵吞傅家的势力,甚至连郑家都有可能插上一脚,即便你也能出手干预,但是还是很难保证势力的均衡,如今你才登基不久,稳定朝政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你以后的政见很难施行!你已经拿到了遗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看清了傅家的真面目,以后行事也就少了顾虑,虽然要忍着傅家一时,但是这也是一件好事,能时刻提醒着你,做事也会更加谨慎小心!”
“嗯!”周谨点点头,“其实我应该感激傅家才是,感谢惠贤太后,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遇见你!”
如果周谨奉遗诏登基,那么他此生大约都不会跟许姝有交集了……
许姝莞尔,“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傅家从中作梗,我或许早就已经不在了,这样想想,我也应该感谢傅家才是!”
如果英宗没有矫诏登基,也不会大力讴歌兄弟情意,太皇太后也就不会特意召见许姝,宣扬她火海救弟的义举,成了瞎子的许姝也就不会被势利的许家人看重,早就在许家阴暗的角落里枯萎凋零了。
1284、义女
不想被周谨碰个正着,太皇太后并未多做停留就走了,只是临走前再三暗示许姝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一举击垮惠贤太后,为自己争取利益,惠贤太后一倒,傅家也就倒了,许姝清楚太皇太后心里的盘算,点头应了,心里却另有盘算。
许姝在麒元殿负气离去,等了许久也不见周谨来哄,心里更觉气闷,早早的就锁了宫门歇下,宫人们看着许姝不善的脸色,莫有敢上前劝阻的,许姝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宫门起栓的声音,便知道周谨来了,烦闷的裹紧了被子。
果然,不一会儿周谨就进来了,夹裹着一丝淡淡的香气,那是沐浴之后留下来的香膏的气息,想来周谨是料到许姝置气必然不会搭理他,所以便洗漱好了才能栖凤宫的。
“许姝……”
周谨低唤一声,从背后贴了过去,许姝裹着被子往里挪了挪,周谨趁机将被子掀开一道缝隙钻了进去,许姝还要往里挪时就被周谨抱在了怀里,两具身体契合的严丝合缝,许姝的心蓦地一软,便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她还生着周谨的气。
“许姝,我要你……”
罗帐落下,灯烛摇曳,静谧的夜里独剩一声声情人的呢喃,或高或低,或深或浅……
几日之后仍不见周谨对傅家有什么动作,太皇太后不由有些急了,有心想去寻许姝探听消息,奈何接连几日里不是许姝去了麒元殿,就是周谨陪着许姝回栖凤宫,出入皆是成双成对,竟没有一个许姝落单的时候,太皇太后无计可施之余终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太皇太后自觉周谨看到遗诏之后是不可能还保持冷静的,遂疑心是许姝将遗诏藏了起来,并没有交给周谨,那日气冲冲的从麒元殿出来也是故意做戏给她看的,不由恼恨万分,又深悔自己看错了人,低估了许姝的心计,轻信于她,就那么将遗诏交了出来,现在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了,要是许姝拿着遗诏在周谨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一石二鸟将邓家和傅家都铲除了可如何是好?她辛辛苦苦筹划了许久竟然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太皇太后愤恨之下终于还是咬咬牙往泰昌宫走了一趟。
中秋前夕,还是许姝初入宫时来恭贺过的邓雅容再次求见了许姝,不为旁的,只是因为许姝惦念着她的儿子,所以抽了空特意带了孩子来给许姝请安。
许姝正心心念的都想要有个孩子,看到邓雅容的儿子粉白软糯的一团,心都要化了,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松开了,偏那孩子有些认生,并不因为许姝是皇后就讨好于她,许姝不过抱了片刻,那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奶娘一抱过去就立刻止住了啼哭,许姝见状十分无奈。
“看来我是没有孩子缘了!”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孩子,哪怕夜夜缠绵,可是还是没有孩子……
邓雅容笑道,“娘娘莫介怀,是这小子不惜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偏他不晓得珍惜,等他长大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许姝啐了一口,“你还是亲娘呢,竟也这般幸灾乐祸!”
邓雅容一脸嫌弃,“娘娘是不知道他有多调皮,妾身日日被他吵的脑仁儿都要炸了!”虽然面带嫌弃,这是那语气分明是幸福的。
许姝不由羡慕极了,“你要是嫌弃,不若送了我可好?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邓雅容偷笑道,“以娘娘这般盛宠,还愁没有小皇子和小公主吗!”
许姝脸微微一红,没想到现在连宫外面都知道周谨宠爱她的事了,只是孩子终究是许姝心里的痛,不觉又有些伤感起来!
“现在京城里都盛赞皇上和皇后娘娘恩爱无双,实在是羡煞人了!外面的人都说皇上为了娘娘将潜邸的旧人都遣散了,礼部数次提出要选秀充实后宫,都被皇上驳了回去,这是要独宠娘娘一人了!”邓雅容既八卦又羡慕的看着许姝,她不羡慕许姝如今崇高的地位,唯独羡慕她有一个贴心的枕边人。
“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呢!”
许姝惊讶的张了张嘴,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外头传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未免也太详实了一些,就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
“娘娘不知道,外面可都全传遍了!平宁王府已经落锁了,先前住在……借住在王府里的人现在全都家去了,薛大小姐听说都已经定了亲,年底就要嫁人了!”
“这么快?”许姝更惊讶了,前不久她才在麒元殿看到了礼部尚书黄世年的奏章,没想到这么快平宁王竟然就空了,也不知周谨是用了什么法子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件事了。
“都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过了年就又长了一岁,就更不好说亲了!”邓雅容掐指一算,那薛大小姐是年长于她的,过完年可就二十了。
“也是……”许姝微微一叹,确实是蹉跎了好几年的光阴了。
“不止是薛大小姐,邱二小姐也在议亲了!”说到这儿,邓雅容露出几分不快来。
许姝敏感的觉察到了邓雅容的不快,“怎么了?难不成她要嫁到邓家去了?我记得邱二小姐的胞姐是你的嫡亲大嫂吧!”
“她倒是想,可惜她瞧不起我庶出的两个哥哥!”邓雅容撇嘴,脸上的不快更盛,“邱二小姐的确是我大嫂的妹妹没错,不过如今她可是要做我的妹妹了!”
许姝怔住,“怎么回事?”
邓雅容撇嘴,“邱二小姐年纪大了,邱家又落败了,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大嫂心疼她妹妹,就求着我娘让她收邱二小姐为义女,借此来抬高她的身价也好嫁个好人家!”
“那邓大夫人答应了?”
邓雅容不甘愿的点头,“我大嫂一口气给我大哥生了三个儿子,我娘疼她的紧,但凡她有所求,就没有不答应的,不过是认个义女,哪里会拒绝,若是邱二小姐嫁的好了,邓家也多了门亲不是!”
邓家庶女多,可是嫡女就邓雅容一个,又早早的嫁了人,现在邓家正是急于拉拢势力的时候,正缺用来联姻的筹码,邱二小姐可是碰到好时候了……
1285、同盟
“现在邓家可真是要多门亲了!”
邓雅容一哂,眼里有鄙夷,也有无奈,她是邓家的女儿,仰仗着邓家的势力才能在齐家过的恣意随性的,可是她又对邓家这种对权力孜孜不倦追求的行径又觉得有些不耻,并不是她高风亮节的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淡泊名利,而是再怎么追求权势也要有个度,邓家现在的吃相有些太难看了,她身为邓家的女儿都看不下去了。
“邱二小姐这么快就定亲了?”
“也差不多了!”邓雅容微嗤,“你猜邱家,不,应该是邓家,你猜邓家看上了谁?”大约是心底太过气愤,邓雅容一时间忘了许姝已经是皇后了,还如从前一般以“你”来称呼。
不过许姝也不甚在意,“该不会是……傅家吧?”
现在邓家,傅家,郑家,三足鼎立,能被邓家看中拉拢的不是郑家就是傅家了,可是邓家已经授意萧家去郑家提亲了,那现在认邱二小姐为义女,大约应该就是冲着傅家去的。
邓家一边拉拢着郑家,又一边跟傅家示好,究竟是个什么意图?难道说太皇太后已经不打算利用周谨来对付傅家了吗?
“真被你说中了,就是傅家!母亲看中了傅家的二公子,托了桂夫人去傅家说项呢!”
“那傅家答应了?”看邓雅容刚刚说话那语气,许姝想傅家应该是也有意的。
邓雅容迟疑的点点头,“傅家有没有答应我不知道,不过昨天我回邓家时候刚好碰到了傅夫人,傅家应该也是有意向才是,否则傅夫人就不会去邓家了!”
“那大约就是了!”
邓雅容说的对,傅家要是没有跟邓家结亲的打算,是断然不会去邓家的,看来邓家和傅家真的是有结成同盟的打算了,这两家一结盟,倒霉的就该是郑家了。
太皇太后拿出遗诏是为了铲除傅家,现在没有达到目的,太皇太后果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铲除不了傅家,趁机将郑家踩到脚下也是好的……
对于邓家这个目的,傅家应该是喜闻乐见的,所以两家再次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了。
许姝捏了捏额角,要不是邓雅容今天进宫了,她还被蒙在鼓里呢,要等邓家和傅家一齐向郑家发难才知道真相了,到时候可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看着许姝略显凝重的脸色,邓雅容心里咯噔一下,左相右相联姻,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中间还夹着个郑家,朝堂上的事邓雅容不清楚,但是看许姝脸色,觉察到许姝是不愿意看到邓家和傅家结亲的,便又道,“不过这件事最后能不能成还两说,傅家不一定就能看上邱二小姐!”
“邱二小姐的年纪跟傅二公子倒是般配!”傅俊谦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过想到有傅欣瑶这么个妹妹在,想做傅俊谦的妻子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邱二小姐比她胞姐年幼许多,邱家没落的时候她还小,经受了这样的变故,性格十分怯懦,邱大夫人又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将邱二小姐养的十分不成样子!”
邓雅容撇嘴,邱大夫人一门心思教养的儿子也十分不成器,对比起来邱二小姐倒还算好的了,好歹不会带累着亲人家眷跟着怄气。
许姝也记得那位邱二小姐不是一个十分出挑的人物,不过在邓家和傅家这场联姻里,邱二小姐只是一个借口,至于她人究竟怎么样都不那么重要了,又是一个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不,是两个,傅俊谦也是其中一个……
“也许傅夫人就喜欢乖巧不多话的呢!”
许姝一笑带过,终止了这个话题,“满满呢?把满满抱过来给本宫看看!”
邓雅容便让奶娘又将孩子抱了过来,这次许姝不敢上手了,只是坐在旁边看着邓雅容逗弄孩子,虽然满脸羡慕,可是又似乎有一丝心不在焉。
邓雅容看着觉得有一丝异常,她虽不是个十分细心的人,但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她总觉得许姝心里装了事,她又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索性就直接问出来了。
“皇后娘娘,请恕妾身冒昧了,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许姝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邓雅容忍不住想关怀一番,可是才问出口就又觉得不妥了。
许姝淡淡一笑,“哪有什么心事!就是有些羡慕你如今的自在逍遥罢了!”而她困在这一方四四方方的天空下,消息闭塞,连呼吸都觉得压抑,如果不是周谨,她是宁死也不愿呆在宫里的,想到周谨,许姝的心蓦地一暖,脸上的笑也真切了几分。
“娘娘身份尊贵,岂是妾身能比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许姝笑道,“你如今说话也不如从前真切了!”
邓雅容脸一红,“妾身惜命,唯恐言行有失被治了罪!”
“在这个位置上想听一句真话都难了……”
就连郑四夫人面对许姝也平添了几分谨慎和拘谨,许姝刚进宫的时候十分挂念郑四夫人,时常召见郑四夫人,可是面对许姝时,郑四夫人首先想到的是眼前这个人是皇后,其次想到的才是这是她的女儿,许姝不愿看到郑四夫人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便不肯再召见郑四夫人了,一颗滚热的心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果然住在深宫里的人的心都是一点点冷下去的……
“所以娘娘一定要有辨别真伪的能力,不要被人诓骗了去!”
邓雅容就是因为当初没有辨别能力,被齐鹏诓骗,险些赔进去一条命,到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知道邓雅容这是联系自己的遭遇给她的忠告,许姝不觉莞尔,“敢诓骗皇后可是要治罪的!”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邓雅容微微红脸,她也是多虑了,许姝这么聪明的人,又有谁还能诓骗了她去呢?
二人正说着话,露荷拿了一封信悄然走到许姝身后,对许姝耳语了几句,许姝接过信封放在了手边,邓雅容见状忙起身告退,许姝没有留客,看着邓雅容抱着儿子满满离开,许姝心里很是有些不舍,良久才将一旁的信封打开。
1286、赐婚
“邓家要跟傅家联姻了!”
这是许姝在同一天里第二次听说这件事了,第一次是邓雅容告诉她的,第二次是周谨说的。
“我已经知道了!”
“齐大奶奶告诉你的?”
许姝点头,“本来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孩子,没想到却意外知道了这件事!”提到孩子,许姝的眼神一顿,没有注意到周谨目光的闪烁。
“邓家前脚才在你面前出卖了傅家,后脚竟然就去找傅家联姻,如此不择手段我也还是头一次见!”
“邓家想要铲除的异己不仅仅是傅家,也包括郑家,现在铲除傅家不成,调转矛头先除去郑家对邓家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是这样就更不能让邓家得逞了!”
许姝点头,确实不能让邓家和傅家再搅和在一块儿去,可是该用什么办法阻止两家联姻呢?而且更她好奇的是傅家竟然还愿意跟邓家结盟,哪怕邓家隐瞒了它出卖了遗诏的事,按照傅家现如今的处境来讲,它也不应该跟邓家联姻呀,要是此举引起了周谨忌讳怎么办?难道傅家都已经不打算在意周谨的看法了吗?
“所以我打算给傅二哥赐一门亲事!”抢先邓家一步将傅俊谦的婚事定下来确实可以破坏掉两家的联姻。
“那你打算把谁赐给傅二公子为妻呢?”
周谨想了想有些为难道,“一时倒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
许姝道,“我这儿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你要不想听一听?”
“谁?说来听听?”周谨侧目,来给许姝请安的诰命夫人多,许姝说不定会有合适的人选呢?
“为傅大小姐和七哥赐婚!”许姝语气平淡,可是说出这几个字却花了她极大的气力,傅欣瑶绝对不是一个良配,可是为了大局,只能委屈郑七少爷了。
周谨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许姝缓缓道,“邓家和傅家联姻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联合在一起,共同针对有损它们利益的存在,郑家首当其冲!即便是给傅二公子赐了亲事,邓家也还能求娶傅大小姐?那个时候你还能再赐一次婚吗?如此刻意只能暴露你的惧怕!要破坏两家联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的利益不再是共同的利益,它们自然就不会联合到一起了!”
傅家要是跟郑家联姻,邓家针对郑家的时候多少也会碰触到傅家的利益,傅家自然就不会跟邓家同进退了,许姝的这个方法是最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是……这件事牵扯到郑家,你要如何跟郑家交待?”
许姝一向护短,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牺牲郑家来维持局势的平衡,也真的是无奈至极了,为了他竟然要许姝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周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不用我向郑家交待什么,郑家本身就无法置身事外!”许姝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刚刚收到的郑家送来的信,是郑家的老夫人亲自写来的!”
这种时候老太君不去找淳安太后,而是找许姝,可见老太君也明白这等紧要关头找淳安太后也无济于事,只有找许姝才有用了。
“郑家也知道了邓家要和傅家联姻的消息,两家一旦联姻,郑家必然处于弱势地位,郑家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对策了!”
周谨略看了两眼,信的内容十分简洁,言简意赅,甚至郑老太君是在用命令的语气让许姝去促成这件事,而且说的理直气壮,周谨不由蹙眉。纵然许姝是借用了郑家嫡女的身份,可是许姝给郑家带来的益处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身份的价值,郑老太君却如此不知足,对许姝半分感激也没有,实在是让他不快。
“你怎么想?”许姝对四房十分眷顾,尤其是这位郑七少爷,也一直对许姝也颇为照顾,周谨不想看到许姝为了他而对郑家感到愧疚。
“如今说别的也没有意义了,先破坏了邓家和傅家的联姻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赐了婚也不一定就一定会成亲不是?”
就像许姝当年被赐婚给了齐瑞,可是最后许姝也没有嫁给齐瑞。
周谨点点头,“如此也好,正好傅大小姐还跟随着淳安太后习礼,暂时将她扣在宫里,也能将亲事拖一拖!”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没了。
许姝跟着颔首,“正好过两日中秋家宴,我让淳安太后将傅大小姐也带过去,到时候我当着众王爷王妃,还有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的面儿请你给七哥赐婚,满殿里也就傅大小姐一个未婚的女子,你将她赐婚给七哥也就显得不那么刻意了!”
“你想的周到!”
如此一来邓家和傅家的联姻也就不成了。
许姝想了想又想起了一事来,“今儿齐大奶奶进宫来过了,说起萧家最近在给萧三小姐相看亲事,但是萧家似乎急于将萧三小姐嫁出去,相看的人家十分上不得台面,萧三小姐也没有看上萧家给她相看的亲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愿意也捱不过萧大人和萧大夫人的心意,你得空了问问庄离,若是他真的对萧三小姐有意,如今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大可上门提亲去,萧家不会不应的,若是他对萧三小姐无意,那也要早早的与萧三小姐道清楚,莫要凭白就这样牵着一颗芳心没着没落的!”
“好!我明日就叫了庄离来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周谨摸了摸许姝顺滑的发梢,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我原以为你是向着庄离的,没想到听了你这番话才发现你竟然是想着萧三小姐的!”
许姝幽幽道,“不管怎么说,是萧三小姐出面自请求去才解决了平宁王府里的那些女人的,为着她这份情意,我也要回报才是!”
周谨心疼的叹息,“我以为娶了你就能让你从此不必为那些琐事而烦心了,可是没想到进了宫你反而比以前更加不得自在了!”
“在宫里哪里自在的起来,眼下后宫只我一人,我尚且疲于应对,若再添几个人,可就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没有别人了,许姝,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的,永远只有你和我!”
1287、暗涌
中秋家宴是许姝成为皇后之后办的第一场宴席,虽然只是小型家宴,但是也不能怠慢,不过许姝性不喜这些,也无意讨好宗室之人,以求获得他们的称赞,是以也不打算创新,搞出什么新花样来,只去坤宁宫问过淳安太后往年中秋家宴的情形之后便按部就班的准备起来了,淳安太后担心许姝是第一次准备家宴,唯恐出了差错落了她的颜面,所以全程带着袁嬷嬷亲自指导。
皇室人丁稀少,偌大的麒元殿后殿布置完后显得格外的空旷,淳安太后见状难免又暗示了许姝几句让她抓紧时间赶紧诞下皇嗣的话,许姝乖巧的应下。
家宴不论尊卑,只论长幼,是以太皇太后坐在了上首,帝后居于其右,两宫太后居于左侧,几位王爷依次居于下首,德王奉旨押送粮草前往东海去了,是以只有德王妃带着过继来的儿子与宴。
冀王妃将小世子也带了来,许姝看了十分欢喜,忍不住叫奶娘抱到跟前来逗弄,只是被邓雅容的儿子哭的心有余悸了,许姝不敢再上手抱,只敢看着罢了。
看着许姝对冀王世子流露出的渴望眼神,周谨蓦地有些难受,许姝的心思他能猜到几分,可是他想要的只是许姝能好好的活着,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宴上众人各怀心思,除了丝竹声声,和间或几声幼儿的呢喃,显得格外的萧索,乏味的很,端王周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旁的冀王笑道,“今天的酒不错,阿询怎么不喝?”
周询偷瞄了一眼周谨,低声道,“你没看见皇上都没喝吗?”
“皇上不喝你就不喝?”冀王端着酒杯晃了晃,神色有些讶异。
周询轻轻摇头,声音压的更低了,“我酒量浅,万一喝醉了御前失仪,可就糟了,你没发现今天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吗?都不苟言笑的!”
冀王瞟了一眼,不以为意,“皇上不是一向如此吗?”
周询摇头,“皇上在我等面前自然是威严的,可是在皇后面前却从来不这样的,可见今天龙颜不悦,所以我还是老实一些的好!”
冀王摇头失笑,扭头看到冀王妃抱着孩子坐在许姝身边,两人亲昵的说着话,但是周谨却未往旁边看过一眼,顿时也觉得周谨的心情恐怕不怎么妙。
孩子嗜睡,逗弄了片刻便嘤嘤哭着要睡了,许姝只能让奶娘把孩子抱去偏殿睡了,太皇太后见状和蔼的对许姝道,“皇后既然如此喜欢冀王世子,不如留在宫里养几日,都说小孩子有福根,说不定过一阵皇后就有好消息了!”
许姝太皇太后突然有此提议让许姝心中一紧,太皇太后绝不是无的放矢的,面上却笑道,“太皇太后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世子年幼,且又一直由冀王妃照顾,离开亲生母亲身边恐怕难以习惯,母子连心,冀王妃也应是舍不得幼子离开身边的!”
冀王妃勉强笑着冲太皇太后一礼,“太皇太后抬爱,只是孩子吵闹,扰了皇后娘娘清净就不妙了!”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淡淡道,“那有什么!你跟着一起留在宫里就是了,有你陪在身边,孩子也闹不起来!”
听太皇太后这口吻,似乎不是一时起意要将冀王世子留在宫里的,而是而是非要将人留在宫里不可了,许姝看了冀王妃一眼,冀王妃脸上的抗拒和为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而且数次低头看冀王,希望冀王能帮腔,可是冀王却一言不发,许姝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冀王和太皇太后是有宿仇的,现在太皇太后公开为难冀王一向敬重的冀王妃,可是冀王竟然毫无反应,这不正常呀!
这时周谨开口道,“太皇太后的一片好意朕替皇后心领了,只是福气这东西飘渺虚无的很,朕并不十分相信!亦不必为了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冀王与冀王妃夫妻分离,父子分离!”
周谨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太皇太后也不好再强求了,“皇帝说的是,是哀家思虑不周了!哀家也只是见皇后喜欢冀王世子,所以就随口一说罢了!”
太皇太后不再强求,冀王妃明显松了口气,坐下来后埋怨的看了冀王一眼,却发现冀王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接收到她埋怨的眼神,冀王妃不觉有些奇怪了。
大约是因为周谨直接驳了太皇太后的话,没有给太皇太后留一丝情面,让本就沉重的气氛变的更加微妙了,许姝原本想趁机提给郑七少爷赐婚的事的,可是现下这情形来看实在是不是开口的时机。
惠贤太后突然笑了一声,“今日中秋,却乌云蔽月,不见一丝月光,可还真是不应景,白白浪费了皇后花费心思准备了这场家宴,听说原本还安排了要赏月的?那真是可惜了!”
许姝浅浅一笑,不置一次,在这种场合她可不想跟惠贤太后起什么争执,然而淳安太后却见不得惠贤太后猖狂,更见不到惠贤太后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当即淡然的回击回去,“有什么可惜的?赏月什么时候不能赏了?难道是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圆不成?”
惠贤太后抿唇,经历了上次被太皇太后下脸面的事,惠贤太后不想再跟淳安太后争执了,便只作没听见。
淳安太后得意的一扬下巴,便对许姝笑道,“今日这道酒酿鸭子十分不错,不仅合哀家的胃口,也十分合端王的胃口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周询身上,果然看到周询面前的酒酿鸭子被吃了大半,周谨老实道,“这鸭子肥而不腻,有酒香却不醉人,美味的很!”
淳安太后笑道,“端王喜欢便常来吃,不过哀家似乎记得膳房之前好像从未进过这道菜!”
许姝这便解释道,“这是臣妾的娘家母亲前两日献上来的方子,今儿也是头一回做来,难得太后和端王喜欢!”
淳安太后点头道,“你母亲有心了!”
周谨接话道,“既然郑四夫人献的这道菜这么得大家喜欢,朕怎么能不赏赐于她,依皇后看,朕赏赐什么好呢?”
1288、生辰
多亏了有周谨的接话,许姝总算是有了开口的机会,“皇上若真是要赏,不若赐给臣妾的母亲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可好?”
“哦?”周谨挑眉,“那皇后可有中意的人选!”
许姝含笑道,“臣妾倒是没什么人选,不过皇上慧眼如炬,定能为臣妾的七哥挑一位贤良淑德的名门淑女做妻子的!”
周谨一笑,抬头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淳安太后身后的傅欣瑶,而傅欣瑶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了。
“既然皇后相信朕的眼光,那朕就将傅家的长女赐给你七哥做妻子如何?”
许姝波澜不惊的起身谢恩,“多谢皇上!”
傅欣瑶却被吓得就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袁嬷嬷按了下去,并小声提醒,“还不赶紧谢恩!”
傅欣瑶机械的跪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想到皇室的家宴最后怎么就变成了给她赐婚了呢?而且她算什么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她要是贤良淑德的话又怎么会被拘在宫里学规矩呢?
太皇太后的脸色在周谨开口赐婚之后立刻就垮了下来,黑的能拧出水来,但是碍于身份,且周谨刚刚才不轻不重的驳过她,所以隐忍着不开口,而是给了惠贤太后一个眼神,这个眼神被在周谨开口后一直密切关注太皇太后和惠贤太后举动的许姝看了个正着。
接收到太皇太后的示意,惠贤太后开口道,“皇上赐婚本是美意,只是若是傅家的长女和郑家的七子八字不合就不好了,不若让司天台先合过二人的八字,实为良配皇上再行赐婚也不迟!”
周谨含笑道,“朕记得太后曾跟朕说过,说傅大小姐是难得一见的好命格,福泽深厚,通运亨达,这样好的命格即便是碰上了再难缠的八字也能化险为夷的!”
惠贤太后一梗,那个时候她是为了让傅欣瑶能成为周谨的皇后才那么说的,可是现在周谨竟然拿这话来反驳她了。
许姝也跟着笑道,“太后请放心,臣妾的七哥虽然不如傅大小姐有这样好的命格,但也是福泽延绵的!”
惠贤太后僵着脸说不出话来,她总算是看明白了,周谨和许姝这一唱一和的就是要让傅家和郑家联姻,否则以许姝对她的厌恶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让郑家和傅家扯上关系?周谨和许姝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惠贤太后偷偷看了眼太皇太后,但是太皇太后沉着脸没有看她,便愤愤的住了嘴。
淳安太后愣了一会儿,没明白许姝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是周谨金口玉言已经开了口,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再加上对郑七少爷不怎么熟悉,虽然不喜欢傅欣瑶,也不怎么觉得可惜,但还是向周谨保证,“哀家一定会用心教导傅大小姐,定不辜负皇上的美意!”
“那就有劳太后了!明日一早朕便下旨为傅大小姐和郑七少爷赐婚!”周谨颔首,“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周谨率先拉着许姝离席,许姝愣了一下,淳安太后向她点头之后才跟着周谨离开。
周谨带着许姝立了后殿却没有走远,而是绕上了麒元殿的二层阁楼,阁楼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能将半个皇宫尽收眼底。
夜风微凉,许姝正觉得有些冷,周谨就已经将披风给她系上了,“别着凉了!”
许姝点点头,耳边听到细碎杂乱的脚步声,探身往下一看便看到太皇太后走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惠贤太后才出来,刚刚在宴席上二人眉目示意许姝看的清清楚楚,现在却分开走,反而显得刻意了,傅家和邓家果然又合谋在一起了。
再其后便是德王妃和端王,冀王抱着孩子带着冀王妃跟在最后面,许姝发现周谨的目光落在冀王身上,不由问道,“冀王又怎么了?”
周谨摇摇头,“冀王没怎么,正是因为他没怎么,我才觉得不对劲!”
一个才触怒了龙颜的人却毫不在意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周谨觉得有些奇怪。
许姝点头道,“我也觉得冀王有些不对劲,刚刚太皇太后要将小世子和冀王妃留在宫里的时候,冀王竟然一言不发,都不反驳,以冀王对小世子的疼爱,怎么会舍得让孩子离开他身边呢?”
许姝看着远远跟在冀王一行人身后的一个内侍的身影,知道周谨已经有了安排,便也不多问了,今天晚上突发变故,邓家和傅家接下来肯定会聚在一起商议对策的,会有新的动作了,接下来周谨可有的忙了。
许姝很是怜惜的摸了摸周谨的眉头,“今天你都没有笑过,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了吧!”
关于朝堂上的事,许姝从不主动问,周谨不想许姝跟着操心,也就不说。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周谨在许姝的手心里蹭了蹭,神态终于露出一丝轻松来,往往小事多了便也就变成了大事,只是周谨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也就不想说出来让许姝跟着担忧。
“那就好!”许姝轻轻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今天应该是她所用的这个身份郑婉宜的生辰,只是跟中秋一起,宫里的人又各怀心思,竟无人留意到,不觉有些感慨。
“走吧!回去吧!”周谨握着许姝的手相携下了楼,却没去栖凤宫,而是去了周谨的寝殿,桌上备了几样小食,“宴上见你吃的不多,所以让御膳房另给你准备了些!”
今日的家宴,许姝的大半心思都放在太皇太后和惠贤太后身上,哪还有心思吃呢,此刻倒真觉得有几分饿了。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倒真有些饿了!”
“吃吧!”
食不言,寝不语,待许姝吃完,周谨又旁边拿过一个匣子来,“给你,囫囵一将就今儿也算是你的生辰,怎么能少得了贺礼呢?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许姝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个凤血玉的手镯,色泽鲜红通透,难得的是跟许姝手腕粗细刚好匹配,大抵是周谨特意为许姝雕琢的,只是周谨明知道许姝真正的生辰不是今日,且也隔不了多久了,为何会再今日将生辰礼给她呢?
1289、美人
许姝顿觉疑惑,心底一沉,还是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只是我并不常佩戴这些,可玉养人,人养玉,好玉要常戴在身上才好,搁着就糟蹋了东西了!”
“那你就戴着,这可是我亲手雕琢的!”周谨亲手给许姝戴上,尺寸果然刚刚好,周谨很是满意。
许姝面带嫌弃道,“难怪觉得粗糙异于寻常呢,我还以为是匠人的手艺差了,原来是你做的!”
“敢嫌弃一国之君,好大的胆子!”周谨佯怒倾身上前。
许姝顺势勾住了周谨的脖子,“就嫌弃了,你这手艺委实不敢恭维!”
周谨抱着许姝,暧昧的目光扫过她玲珑的身段,“既然我的礼物让你不满意,那我得好好弥补弥补才行!”
说罢便抱着许姝往床榻走去,许姝勾着周谨的脖子,靠在周谨怀里,闻着周谨身上熟悉的气息,莫名觉得安心了。
中秋家宴上,周谨突然给郑家和傅家两家赐婚,而傅家暗地里和邓家勾结,有所图谋,按理来说赐婚的旨意一下,两家必然都会慌乱,急于商议对策才是,可是两家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傅家甚至还主动将傅欣瑶的生辰八字送去了郑家,路上十分张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给傅家和郑家赐婚了,一副十分乐意这门亲事的样子。
一切正常里却透露着格外的不正常,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是格外平静的。
周谨处理政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开始只是没有来栖凤宫陪许姝用午膳而已,到后来渐渐的每天晚上周谨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但是无论多晚,周谨都会回来,有时候许姝夜半惊醒的时候发现身畔空无一人,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却躺在周谨温暖的怀抱里。
许姝不忍心看周谨如此劳顿,遂搬去麒元殿和周谨同住,虽然这么做有违规矩,但是却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许姝便更加觉得眼前的局势有些微妙了。
日日跟在周谨身边,耳濡目染的,许姝不知不觉也知道了许多朝堂上的事,虽然眼下表面上看着平静无波,但是暗地里的暗潮涌动却是从未停止过,邓家和傅家从来没有停止过壮大他们的势力,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手段。
未能嫁进傅家的邓家的义女邱二小姐最后在邓大夫人的安排下嫁给了她的外甥,也就是薛家的长子,薛家虽然因为薛将军的死大不如从前了,但是跟邱家同病相怜,也算般配了。
虽然当年是因为被邓家抛弃薛将军才被斩首的,但是现在邓家愿意伸手帮扶薛家,薛家还是很感恩戴德的接受了这门亲事。薛家也趁机沾光将薛将军的长女,同样是当年送嫁的世家女之一的薛大小姐嫁给了乔家的嫡次子。
乔家是傅夫人的娘家,又是东海王的远亲,如此一来,邓家和傅家也算是拐弯抹角的联姻了,更加增加了许姝心里的不安,邓家和傅家千方百计的都要搭上拉扯关系,所谋一定不小!
进了十月,天气冷了起来,许姝畏寒,几乎足不出户,可是还是忍不住探听外面的消息,唯恐有什么变故,虽然她明知道真要有什么事她也是帮不上忙的,她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会拖周谨的后腿……
十月中,押送粮草去东海的德王回来了,带回来了东海王已经顺利驱逐海寇的好消息,因此东海王特意上书向周谨致谢,同时也让德王带来了东海王的谢礼两个婀娜多姿的美人。
东海王献上的美人可不同于去年南疆战败献上的美人,南疆献上的美人都是从民间挑选出来的普通人家的女儿,除了姿色出众一些再无其他了,就是被赏赐于人对她们而言也是一个好归宿。可是东海王这次献上的两个美人都是大有来历的,一个是东海王的亲侄女,另一个则是东海王的义女。
这可就不比南疆进献的美人,能随意赏赐了,且人都千里迢迢的送进京城来了,难道还能给送回去不成?周谨额上青筋直跳,对德王不先上奏就直接将人带回来的举动十分不满,要不是看在德王舟车劳顿一路辛苦的份儿上,他都恨不得直接将人撵出去。
殊不知在德王看来两个女人根本就不叫事儿,甚至还觉得要是这两个女人若是能讨得周谨喜欢,能为君分忧,也有他一份功劳在里头,而觉得沾沾自喜,因而盛赞这两位乔小姐的温柔貌美。
周谨板着脸冷冷道,“德王若是喜欢,朕将这二女赐予你如何?”
德王一愣,连连撇清,“这是东海王进献给皇上的美人,臣怎敢觊觎!”
“德王此行辛苦,朕正愁没有合适的赏赐给你,正好德王对这二女赞赏有加,朕便将她们二人赐予你吧!”
周谨似乎是十分认真的在说这件事,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在里头。
德王吓得立刻跪下磕头,“皇上,臣已年迈,实在是无心误人年华,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周谨烦躁的摆摆手,“罢了,你先退下吧,此行辛苦,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吧!”
“多谢皇上,臣告退!”德王忙不迭的擦着汗一溜烟的回德王府去了。
周谨想到东海王送来的那两个女人就觉得头疼不已,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送不回去,也收不得!一来他并没有那个花前月下的心思,他整颗心都被许姝装的满满的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二来一旦他开了这个添人的口子,哪怕搁置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接下来后宫就会被以各种借口塞进来各式各样的女人,不仅他看着烦,也凭白给许姝添了麻烦。
“皇上,那两位美人还在殿外候着呢?您不见一见?”德王走了良久也不见周谨宣召那两个美人,邢安公公忍不住进来委婉提醒。
周谨蹙眉,“朕没空!”
“……”邢安公公愣了愣,又道,“那……奴才领着她们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别……”周谨急忙出言制止了,看着邢安公公疑惑的表情却没有下文了。
1290、谢礼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邢安公公躬身询问。
“……”周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最后冒出来一句,“你先等等!”
“是!”邢安公公应下,有心想问问这要等等是等多久呢?
“朕现在有事要跟皇后商量,你等会儿了再把人带过去!”这件事还是得先跟许姝说一声,否则她该生气了。
“是!”
邢安公公疑惑的应下,看着周谨丢下公务匆匆离开,暗忖,难道皇上纳两个美人也要跟皇后商量不成?平日里也没觉得皇后有多霸道专横呀?在邢安公公看来,皇后虽然人冷话少了些,但是对皇上可一向是温柔体贴的紧,来了麒元殿之后更是亲身照料皇上的起居,哪里会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呢?
周谨大半天回到寝殿,蜷在榻上的许姝愣了一下,忙趿上鞋子坐直了身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周谨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怎么了?”许姝倒了杯茶跟周谨,“外面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周谨抱着茶杯鼓起勇气开口了,“德王……回来了!”
许姝点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回来,怎么了?难道是德王此行不顺利?”
周谨摇头,“没有,德王此行十分顺利,东海王已经驱逐了海寇,还上书感谢朝廷赈济粮草!”
“那不是挺好的吗?可是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古怪?难道是东海王果然有什么异心?”
东海王有异心的事周谨早就知道了,即便是这次真的证实了这一点周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不是……德王这人心思粗浅,我不敢交待他这件事,只是让他押送粮草过去!”
“那是怎么了?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可不像你!”
许姝剥了个橘子,将橘子肉递到周谨嘴边,周谨就更觉得忐忑了,犹豫着连橘子也不敢吃了。
“不说算了!”
就在周谨下定决心的时候,许姝突然收回了橘子,瞟了周谨一眼,略显不满。
许姝一生气,周谨果然就妥协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德王为了感谢朝廷相助,特意送来了谢礼!”
“谢礼?什么谢礼?”许姝蹙眉,看着周谨为难的眼神,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难不成东海王送了美人给你?”
周谨尴尬的点头,“是!东海王千里迢迢的送了两个美人进京,而且是他的侄女和义女,我都不好给他还回去,也不能随意赏赐给他人,可是这两个女人我是断然不能收的,正发愁怎么处置她们呢!”
“有什么不能收的!”许姝淡淡道,“早晚都会添人的,迟点儿早点儿又有什么区!”
“许姝!”周谨微微拔高了声音,十分不满,“我说过不会有别人就一定不会有别人的,我说到做到!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别人,身处在这个位置,要顾及的东西就格外多,哪怕有时候有些东西明明是你不喜欢的,是你不想要的,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也只能委屈着!”
许姝的语气十分无奈,可是看的却十分通透,自古以来的恩爱帝后何其之多,可是几乎都难得善终,那是因为在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需要顾全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仅仅只有恩爱是无法支撑他们一路走下去的。
“而且,周谨,我不想你为了不让我委屈而举步维艰!”
周谨要走的路还很长,许姝不希望他从一开始就走的这么艰难。
“为你做任何事我都甘之如饴!”
许姝无奈摇头,周谨愿意为了她牺牲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看到周谨为她牺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这种傻话,这个时候这么做明显是不理智的,而且邓家才拐弯抹角的跟东海王搭上了关系,东海王就送了两个女人给你,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也想看看东海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与其让这两个女人暗地里使坏,还不如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免得生出事端来!”
周谨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许姝突然娇笑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大度到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你?”
“是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周谨可怜兮兮的看着许姝,眼里流露出十分的爱恋。
“怎么会呢?如果真有一天我不要你了,那也一定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许姝就是他的命呀,命都没了的话,他又怎么活的下去呢?
周谨抱紧许姝,嗅着许姝淡淡的体香,所有的疲倦和烦躁都消失殆尽了,为了许姝,他也要赶紧解决眼前的事才行,周谨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许姝靠在周谨怀里,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我要带着她们回栖凤宫,省得她们不安分老是去你面前晃悠,你呢,也老实些,莫要往栖凤宫去,别给了她们可趁之机!”
不管东海王送这两个女人来还有什么目的,首先她们的第一目的肯定是周谨了。
周谨捉住许姝调皮的手指,不情不愿道,“那怎么行,不去你那儿,我睡哪儿呀!”
许姝点了点脚下的地砖,“这么大个麒元殿不够你睡的?”
“我一个人睡在这儿?”周谨摇摇头,“那怎么行!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呐!”周谨凑头在许姝鬓边嗅了嗅,“怎及美人在怀,温香软玉来的舒坦呢!”
周谨在沉醉在许姝诱人的体香中,突然脚背传来一阵剧痛,许姝的纤纤玉足落在了他靴子上,周谨夸张的大喊,“疼疼疼!”却没有松开抱许姝的手,甚至抱的更紧了一些。
“我是说正经的!今日我就搬回栖凤宫去了,你就莫要再过去了!”看着周谨可怜兮兮的眼神,许姝又心软了,“放心,我得空会来看你的!”
周谨这才勉强点头答应了,只是想到为了提防两个图谋不轨的女人,他这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跟着回避了,心中十分不满,又想到接下来好一阵都不能跟许姝亲近缠绵了,又觉得邪火直冒,便蹭着许姝想趁机刨本儿。
1291、二乔
许姝费力的扒开周谨凑上前的脸,气喘吁吁道,“东海王给你送了谢礼,你也要回赠他才是礼尚往来!”
“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周谨终于抓住了许姝推挡他的手,亲了下去。
“奴才奉皇上之命送东海王进献的美人来拜见皇后娘娘!”邢安公公按照周谨的吩咐将二乔送了过来。
周谨咬咬牙,气急败坏的抬起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对来的很不是时候的邢安公公不满至极,许姝拢上被周谨扯乱的衣襟,又给周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周谨只能从侧门离开,许姝整妆一番之后让人把两位美人请了进来。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许姝淡淡抬手,目光从她们二人身上一扫而过。
一个丰腴,一个纤瘦,一个高挑,一个娇小,一个美艳,一个清秀,真真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呀!东海王挑人还真是花了心思的,不知道周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便挑不同类型的送过来,总有一点儿是他喜欢的。
只是这二乔虽然各有千秋,但是在许姝的衬托下还是逊色了许多。
许姝的容貌实属上佳,曳而不妖,清而不冷,灵而不俗,只是因为幼年瞎眼,常年以布带覆眼,是以让人们忽略了她的容貌,而治好了眼睛之后她在郑家又深居简出的,不为世人所知晓罢了。再加上许姝过早的经历了人世冷暖,一颦一笑间都流露出不同于常人的清透,便格外的引人瞩目了,否则也不能让见惯了美人的周谨欲罢不能了。
“都叫什么名字?”许姝并未赐座,也未看她二人,只是淡淡的拨弄着茶杯。
二人对视了一眼,娇小的那位先开口了,“臣女本姓刘,单名一个“昕”字,臣女生父只是一名乡间小吏,因海寇侵袭而丧生,东海王是臣女的义父,被义父收养之后改为乔姓!”
许姝点点头,从二乔之中是她先开口的便知道这二人当是以娇小的叫做乔昕的那位为主了,且这个叫乔昕的谈吐清晰,丝毫不见慌张,并没有小户人家出身的那种局促感,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乡间小吏的女儿的样子,自己像她这般年岁的时候面对宫中诸人时都做不到像她这般放松,可见她不是个可以小觑的人物了。
丰腴的那一位接着道,“臣女乔燕燕,臣女之父是东海王胞弟,只是十年前已经过世了,臣女是伯父扶养长大的!”
这一位明显比乔佳要紧张的多,话不仅少,而且说话时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手也也不时的去抓裙子以缓解紧张的情绪,这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第一次面见一个一句话就能要了她性命的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且刚刚自己开口问话的时候是乔燕燕率先将目光投向乔昕,可见她们彼此之间应该很熟悉,乔燕燕很是依赖乔昕,管住了乔昕也就管住了乔燕燕。
许姝微微颔首,“今日你们才进宫,又来的突然,一时也来不及给你们安排居所,就暂且住在栖凤宫的偏殿吧!”
二乔第一次进宫,自然不知这栖凤宫是哪儿了,但是也不敢问,顺从的答应,“谢皇后娘娘!”脸上的疑惑却是掩饰不住。
玉珠解释道,“栖凤宫是皇后娘娘的居所,皇后娘娘体恤你们远道而来,不熟悉宫里的环境,特准你们住在栖凤宫,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宫中礼仪,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是!”
乔燕燕知道栖凤宫是许姝的居所之后明显愣住了,既然栖凤宫是皇后的居所,那她们怎么能跟皇后同住一宫呢?这不合规矩呀!而且皇后虽然给她们安排了住处,但是并未给她们任何名分,甚至连提都没提到位分的事,虽然她们名义上是进献的美人,但是并不是寻常出身,再不济也该封个才人才是,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稀里糊涂的就让她们住到栖凤宫里去了,然而皇后不说,乔燕燕也不敢问,只能偷偷拿眼瞄乔昕,期待着乔昕能够提出跟她一样的疑惑。
可是乔昕听了却没有计较那么多,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们身份未定的事,还隐隐露出几分高兴来,仿佛许姝这样的安排正中她下怀似的。
那个乔燕燕瞧着心思粗浅的很,事事都下意识的依赖乔昕,不值得一提,只是那个乔昕还要多加留意,许姝摆摆手,“玉珠,领两位乔小姐去给太皇太后,还有两位太后请安吧!”
且用她们试探试探太皇太后和惠贤太后的态度吧,说不定可以趁机摸清东海王此举的用意。
“是,二位,且随奴婢来吧!”玉珠侧身引了二乔出门。
打发走了二乔,许姝吩咐露荷,“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也该回栖凤宫了!”
“是!”露荷应下,又悄声道,“玉珠刚刚从袁嬷嬷那儿讨了两个极其厉害的嬷嬷来!”
想到玉珠刚刚说的,让二乔好好学习宫中礼仪的话来,许姝不由失笑,“如此也好,拘着她们,省的惹出祸端来!”
露荷点点头,“奴婢会吩咐嬷嬷们将她们看住,不让她们到娘娘跟前来扰娘娘清净!”
玉珠领着二乔请安完回来悄悄告诉许姝,“太皇太后娘娘和惠贤太后对两位乔小姐都十分平常,并未刻意关照,尤其是惠贤太后,什么都没问就”
越是避嫌才越显得蹊跷,按照她们之前的做派,应该是十分高兴看到周谨的后宫添人的才是,现在人来了最毫无兴致,不是真的不感兴趣,就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底细,许姝心里有了底。
在麒元殿住了一个多月以后,许姝又搬回了栖凤宫,而且至那之后周谨也不怎么栖凤宫去了,只许姝还偶尔会往麒元殿去,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但是暗地里的风言风语却不少,多半是在议论许姝或许已经失宠了,毕竟之前周谨对许姝的宠爱众人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周谨冷落许姝也是事实。
之前还盛传帝后情深的佳话渐渐也没人再提了,都暗道喜新厌旧才是男人的本性,哪有从一而终的男子,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了。
1292、削藩
周谨凭白被人扣上了薄情寡幸的“罪名”,心里委屈,也越发憎恨给他送了美人的东海王,终于在过年前将削藩的事提上了日程。
说到削藩的事,还是文宗在世时便有了这个打算,但是一直碍于边境动荡不安,不想因为削藩内耗而给了外寇可趁之机,所以虽有削藩之心,却并无削藩之力,几位藩王也有恃无恐,知道朝廷需要靠着他们镇守一方太平,不敢自断其臂,但是为了给朝廷面子,也算是为了表示忠心,几位藩王还是各自都将世子送到京城来了,名义上接受皇室的教导,实则是做人质的。
到了显宗继位,因显宗幼时和如今的东海王交好,到了他几位,面对昔日故友,显宗实难提出削藩之事,再加之为了肃清边,显宗大半的心思都用在了和北狄诸部的战乱上,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重整削藩的事了。
英宗算是目前大胤历代帝王里在削藩一事上做了最多努力的那一个了,先是削减了藩地的屯兵数量,后又增加了藩地进贡的税额,极大程度上抑制了藩王们膨胀的野心,毕竟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持,想要拥兵自重也支撑不下去。
然而随着英宗和邓家的内耗开始,英宗渐渐无暇再顾及藩王的事,再到后来,英宗对邓家的猜忌开始扩散到整个朝堂,英宗开始变的多疑而执拗,朝堂上的局势开始变的混乱,再加上后来英宗抱病,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夺权,更是将藩王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直到周谨登基,渐渐理清了所有的纷乱,这才终于开始着手削藩之事了。
当年高祖皇帝靠着拜把子的异姓兄弟才打下如今的万里江山,高祖皇帝称帝之后也兑现了当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承诺,将几个异姓兄弟全都分封为王,世袭罔替,永不降封。
但是随着高祖皇帝的驾崩和几位初代异姓王的辞世,继任的后代们因为没有了交集而逐渐变的生分提防,文宗让几位藩王将世子送到京城来一是有为质之意,二来也可以让藩王世子和将来继任的皇帝从小就在一起培养感情,这样各自继位之后,藩王世子念着幼时情分,也会尽心效忠,只可惜已经冷下来的情义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捂热的,尤其是利益当前,谁也不想做出让步。
周谨这个时候提出削藩并不是好时机,一是他刚继位根基不稳,声望不够,此刻削藩很难让藩王心悦诚服,或者说屈服,更有可能的是会激起藩王的反抗之心,一个不慎便是内乱四起,生灵涂炭;二是现在邓家和傅家正绸缪着两分天下,已经让周谨绷紧了神经,现在提出削藩,再惹来藩王动荡,周谨恐怕也会疲于应付。
削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谨也明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削藩不合时宜,但还是这么做了,许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劝周谨,周谨虽然冒险,但是并不激进,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的,而且周谨一向跟西宁王交好,那么至少西宁王是支持周谨削藩的,有西宁王在,可保西北一带安宁,即便是东海王有异,也不会影响到边境安定。
削藩的消息一出来,二乔便有些坐不住了,乔昕心机略深,尚还能稳住心神,但是乔燕燕心思粗浅,不安就挂在了脸上,趁着早上给许姝请安的时候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皇后娘娘,听说皇上有意削藩,可是真的?”
“听说?听谁说的?”许姝瞟了乔燕燕一眼,目光虽然平淡,但是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乔燕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乔昕,想来这消息是乔昕告诉她的了,但是乔燕燕并不能出卖乔昕,于是含糊道,“是臣女听到宫女们在议论此事……”
“宫女们随口说的话你也信?”
听许姝的语气有些不善,乔燕燕顿时心惊胆战起来,“臣女……臣女……”
“好了!”许姝无意去听她的辩解,“前朝之事不是后宫能置喙的,今日本宫念你是初犯,便不予追究,若有下次,两次并罚,绝不轻饶!”
“是!臣女再不敢了!”
乔燕燕忙跪下谢恩,大约是被许姝从未有过的严厉模样吓到了,乔燕燕声音颤抖,眼角也盈出了泪滴,满面惶恐,直到回到屋里还吓得时不时就打颤。
乔昕倒了热茶给她,“瞧把你吓得,皇后娘娘不是没有责罚你嘛!”
乔燕燕立刻抱在手心,温暖的茶杯缓解了她的惶恐不安,“可是皇后娘娘说要是有下回,两次并罚,绝不轻饶!”
“管住你的嘴不就好了!”
乔燕燕委屈的瘪嘴,“我也是担心伯父,姐姐你不也是因为担心才去打听消息的嘛!”
“我是担心,可是也只能是担心而已,我们现在被困在这栖凤宫哪儿也去不了,更帮不上义父的忙了!”
“我们要是能见到皇上就好了!好歹也能替伯父说上几句话!现在皇上要削藩,伯父的处境十分不妙,伯父要是不好了,咱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乔燕燕叹气道,“可是我们都来了一个月多了,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到,日日尽对着两个老嬷嬷去了!”
“皇后娘娘安排嬷嬷教导我们礼仪也是为了我们好,且忍耐着些吧!”
“若是忍耐就能见到皇上也就罢了,可是皇后娘娘每每都是趁着我们习礼的时候去求见皇上的,皇后娘娘分明就是故意不想让我们见到皇上,所以刻意安排两个嬷嬷来绊住我们,唯恐我们分了皇上的宠爱去!”
“你小声点儿,这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仔细被皇后娘娘听到了!”
乔燕燕委屈不已,“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难道姐姐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咱们现在无名无份的,连皇上的面儿也见不到,过的还没有宫女自在,若是再一个不慎的,被皇后娘娘拿住了错处,打杀了也没人会替咱们说话的!”
“急有什么用?急就能见到皇上了?这种时候咱们得沉得住气,左右快要过年了,那时候咱们总能见到皇上的!”
“可是现在皇上现在要削藩,伯父他……”
“有句话皇后娘娘说的对,朝堂上的事不是后宫能置喙的!”
乔燕燕不敢反驳乔昕,可是脸色有些不甘,又有些担忧……
1293、无名
虽然许姝义正言辞的训斥了二乔,但委实还是担心周谨的处境,所以便去了麒元殿,知道周谨一向对许姝纵容的很,邢安公公并未拦着许姝要先行通报,反而是主动上前提醒许姝,“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庄大人现在正在里头呢!”
庄离也在,看来周谨果然是在着手削藩的事了,许姝点点头便进去了,玉珠依旧了留在了门口未跟进去。
“你来了!”周谨抬头看到许姝,便冲她招了招手,许姝自觉走了过去,周谨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冰凉,便握在手心里暖着。
庄离不觉咳了一声,“既然皇后娘娘来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许姝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舆图,知道他们在说正事,便把手抽了出来,“皇上和庄大人既然有事商议,臣妾就不打扰了!”
“不用!”周谨将欲转身的许姝又拉了回来,“正好听听你的意思!”
“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许姝轻咬嘴唇,说的干巴又别扭。
庄离听了果然没忍住的笑了,但是很快又憋了回去。
周谨瞅了庄离一眼,笑着对许姝道,“别端着了,又都不是外人!”
“我……”许姝看了一眼舆图,目光落在东海一带,那一片的颜色明显异于其他地方,显然是长期被人触碰过留下的痕迹,看来削藩并不是周谨临时起意,而是计划已久的,所以势在必行了,可是……
许姝坦言,“现在削藩不是个好时机!”
“我知道!”周谨点头,朝廷刚助东海王平定了海寇,东海王也上书谢恩,还进献美人以示感谢,然后皇帝转头就翻脸无情的要削藩,怎么说都是朝廷理亏。
“但是不能再等了!”周谨眉头紧锁,“这次德王去东海,庄离也去了,打听到东海王大量开采硝石和硫磺,东海王已经在做开战的准备了!”
硝石和硫磺,那是制造火药的必备材料……
想到那个飞火弹,许姝莫名有些心虚,“东海王真的要谋反吗?”
庄离点头,“应该是了!东海王一向就有不臣之心,这次海寇侵袭其实并没有十分严重,但是东海王还是向朝廷讨要支援,就是为了试探朝廷的态度,朝廷若是给了,他就会肆无忌惮的变本加厉,朝廷若是不给,他就会大肆宣扬朝廷的无情无义,不顾百姓死活,拉拢民心,为他起兵造反造势!”
可是这一次周谨给了他支援,东海王暂时是没有理由,但是接下来东海王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向朝廷索要更多,直到朝廷无力招架,他就会有借口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此时削藩也师出无名!”许姝直击问题的关键所在。
削藩需要理由,藩王无过错而被降罪,是为为君之大忌,不仅会给其他藩王以兴兵的借口,也会让朝臣心寒。
周谨点头,“东海王的封地远离京城,想要拿到他谋反的证据并不容易,而且东海王没有子嗣,想以推恩之策逐步削减他的势力也不能!只能硬取了!尤其是现在东海王已经再为谋反做准备了,要是等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切就都晚了!”
“也并不一定就师出无名了!”庄离看着许姝,突然怪笑了一声。
“怎么说?”看着庄离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许姝就知道他肯定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鬼主意了。
“虽然没有东海王不臣的证据,但是东海王却亲手送了两个把柄上门!”
“你是说二乔?”
庄离点头,“东海王想通过她们来表现他对皇上的感激,皇上也同样可以利用她们来掣肘东海王!既然他们是东海王精挑细选出来的,那她们犯了错东海王也难辞其咎吧?”
许姝跟周谨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法子,但是许姝还有一个疑问。
“终究只是后宫琐碎之事,如何能够拿到朝堂上去说?未免也显得皇上太小肚鸡肠了,连这等琐事也要计较!”
“若只是争风吃醋这等小事自然是难以启齿的,若是她们为了争风吃醋而对谋害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那就另当别论了!”
谋害皇后可是操家灭门的重罪,这么阴险歹毒的法子庄离说出来却轻描淡写,不过沉心静思,这个法子确实可行,争风吃醋的小事是拿不上台面,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不同了。
“东海王进献的美人谋害皇后,可以毫无理由的怀疑她们就是受东海王指示行事的,是东海王想要谋害皇后,这样的罪名东海王当然不会承认的,皇上为了公正起见,便可以趁机召东海王进京陈情,东海王要是愿意进京那就借机将他软禁在京城里,到时候怎么削藩就是皇上说了算了,东海王百般推脱不愿意进京,那皇上不也就有了削藩的理由?”
许姝正要点头赞同,周谨已经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庄离的提议,“我不同意!”
这种以牺牲许姝来达到目的的计谋无论有多大的好处他都不会同意的。
庄离看了眼许姝,示意许姝来说服周谨,但是许姝看了一眼周谨没有说话,庄离自嘲的撇嘴,“是微臣多嘴了,皇后娘娘金尊玉贵,怎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坏呢!只是到了兵戈四起,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皇后娘娘可别后悔!”
“朕不会让她有这个后悔的时候!”周谨霸气的维护起许姝来了。
庄离一梗,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周谨,最终哂笑一声,将手一拱,“微臣告退!”拂袖而去。
周谨咬咬牙,怒道,“他还觉得委屈了吗?”
许姝安抚道,“他也是为你着想,谋害皇后是大罪,东海王再怎么推脱也撇不干净的,而且帝后情深是世人皆知的事,你为了我迁怒东海王也无人会说你的不是,也可以趁机达成削藩的目的!”
“你心动了?”周谨抓着许姝的手一紧,“你心里是认可庄离的提议的是不是?”
许姝嗔道,“我虽然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但是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没有把握的事我可是不会做的!”
“你最好别有这样的念头!”周谨敲了敲许姝的额头,“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除了我,谁也见不到!”
1294、守护
“皇上,乔小姐来了!”邢安公公突然小声在门口通报,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遂只到了门口,“说是有要事求见皇上,请皇上务必要见她一面!”
许姝忙从周谨手里把手抽了出来,端坐好,问道,“哪位乔小姐?”
“是乔燕燕小姐!”
是那个“出头的椽子”呀!
许姝心里有了计较,既然送上门来了,不利用一番岂不可惜了?
“她们不是都跟着教习嬷嬷习礼的吗?怎么出来了?”周谨小声表达自己的疑惑。
“她们到底也是大家出身的闺秀,教习嬷嬷也不能管束的太厉害,若是她们谎称身体不适,教习嬷嬷也不能强迫她们去习礼不是?”
许姝猜测这乔燕燕约莫了称病躲开了教习嬷嬷偷偷跑过来求见周谨的。
“不见!”周谨不耐烦的冲邢安公公吩咐道,对于乔燕燕的小心思他看的明明白白的,哪里耐烦去跟她纠缠了。
“别!”许姝制止了周谨的吩咐,“她都说了有要事求见,不见恐怕有些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什么,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不成!”
“这可是温柔乡,哪里是火坑了!”许姝低笑,“你不想见她,我却是见得的!邢公公,请乔小姐进来吧!”
“你见她做什么?”周谨不解。
“让她对你死心呀!”许姝理了理衣襟正襟危坐,当了这么久的皇后,她还从未逞过皇后的威风,今日在乔燕燕身上就逞了两回了,她还真是有脸面。
“是!”邢安公公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乔燕燕进来了。
乔燕燕果然是为周谨而来的,特意打扮了一番,尺寸将将好的宫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丰腴的身形一览无余,乔燕燕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那里,所以将衣襟扯的很低,露出白嫩的一截酥胸,看的许姝都要忍不住打个寒颤,替她觉得冷了。
“臣女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周谨盯着奏章头也不抬,许姝声音冷淡的吩咐。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怎么?今日是教习嬷嬷病了,未曾来与你们姐妹二人授课?”
“不……不是……”乔燕燕脸一红,不由吞吞吐吐起来。
好在许姝也并未追究她究竟是怎么就来了麒元殿,“你不是有要事禀告皇上,既然是要事,可不能耽搁了!”
许姝静静的看着乔燕燕,一点儿走的打算都没有,分明是等着听乔燕燕所说的要事的。
乔燕燕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周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有什么话也不能当着许姝的面儿说出来不是?
“没有事要回禀皇上吗?难道你所谓的有要事禀告是在欺骗皇上,欺君之罪你可担不起!”许姝的目光突然变的犀利起来,直直的射向乔燕燕。
乔燕燕吓得一哆嗦又跪下了,直直的跪在冰冷而坚硬的地砖上,心里的惧怕已经让她意识不到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了,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宫女说过,因为一个颇有姿色的宫女多看了皇上几眼就被皇后下令给活活打死了,那她现在岂不是……
“臣女不敢!臣女……臣女……臣女是听闻……臣女想……”
乔燕燕惊恐的磕头,可是磕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个正经理由来。
许姝眉眼一垂,冷声道,“本宫才说过的,若有下回,两次并罚!怎么,你这么快忘了吗?”
“臣女……”乔燕燕不是忘了,而是她压根就没当回事。
“你既然记不住,本宫就帮你记住,来人!”许姝厉声吩咐,“乔氏不敬皇后,罔令不尊,念在她是初来乍到,本宫就从轻发落,掌嘴二十吧,拖下去,行刑!”
“皇后娘娘……”乔燕燕惊呆了,她不过是想见皇上一面,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竟然就要被掌嘴了,皇后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
然而皇宫就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被架出去了。
“你果然是将庄离的提议听进去了,否则又何必如此针对她,你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周谨无奈的看着许姝,眼神里有几分恼火,许姝刻意打压乔氏,就是为了让乔氏对她不满,因而做出报复她的行为,以此来达到她的目的,他也是刚刚才转过弯来的,眼睁睁看着许姝当着他的面儿奸计得逞了。
许姝挑眉,“怎么你心疼她了?”
许姝惯会用激将法激他,周谨更觉得无奈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哪里是心疼乔氏,他心疼的是许姝。
“哼!量你也不敢!”
许姝哼了一声,希望乔燕燕能好好记住这二十个嘴巴子,记到骨子里,恨到夜不能寐,也才不枉费她又在周谨面前撒了一次谎的艰辛,只是现在的周谨真的是越来越难骗到了,以后可如何是好呀!不过,也没有多少以后了……
“你别打岔,我刚刚是认真的,你要是不听话,我真的会把你关起来的!”周谨掰过许姝的脸,强迫她跟他对视,果然看到了许姝的眼神有一丝闪烁,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周谨还是看的清清楚楚,许姝在他面前越来越藏不住情绪了,或者说许姝在渐渐的卸下心防,渐渐的愿意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依靠他。
“我知道了!”
许姝挣开周谨的手,心虚的扭头,却被周谨从身后保住了。
“许姝,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用你的牺牲来换取太平安定,我是一国之君,我的子民需要我来庇护,但我也是你的丈夫,我的妻子也要我来守护!”
哪怕庄离的提议的确是最简单奏效的办法了,一向冷静理智的许姝也一定会选择这个利益最大化的方法,但是周谨不想许姝再受到任何一点儿伤害了,一丁点儿都不可以!
“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我也想为你分忧,我不想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
许姝触及周谨的眉间,抚摸着细细的痕迹,那是经常皱眉留下的证据。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