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7、登基
大历十四年的二月二十八日，诸事皆宜，乃大吉之日，大胤王朝也将在这一日迎来它的第七位掌权者。
这一天的京城热闹的格外早，才四更天不到，星星还布满天空，道路上便响起了零零落落的马蹄声，那都是去参加新帝登基的朝臣们，从此以后，朝堂上将会翻开新的篇章。
郑四夫人起的更早，因为服侍郑四老爷去上朝，待郑四老爷走了之后又准备睡个回笼觉，特意让人去海棠馆告诉许姝不用特意去她那儿用早膳了。
不过许姝倒是没受影响，睡的十分安稳，一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圆圆就跑进来道，“小姐，皇后娘娘急召您入宫！”
许姝惊讶道，“今天不是太子登基的日子？现在应该还在行礼，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召见我呢？”
圆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可是是袁嬷嬷亲自来传话的，而且袁嬷嬷语气急促，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是袁嬷嬷亲自来了，看来是真的了！
许姝立刻站起身来，“走，我们进宫！”许姝立刻更衣，到了二门只看到了来接她的马车，并没有看到袁嬷嬷，迟疑间已经走到了马车跟前，车内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然后有冰凉的东西抵在脖子上。
果然……是个陷阱！
震惊之后许姝平静的大声道，“玉珠，今日太子登基，宫内戍卫深严，我独自一人进宫，你回去吧！”
“……是！”
玉珠疑惑的看着飞快的驶向远处，心里的疑惑更深，就这么着急吗？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娘娘要这么着急的召见小姐。
“雪槐，又是你……”许姝故作轻松的一笑，可是她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雪槐一上来就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看来是吸取教训了。
雪槐没有说话，看来也是吸取教训了。
“太后娘娘这次在哪儿等我？”
“太后娘娘在宫里，而郑九小姐你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雪槐终于说话了，可是语气森然，但是还是收回了架在许姝脖子上的刀。
“是呀，今天是太子的大日子，太后娘娘怎么会缺席呢？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皇上了！”
“这一切都跟郑九小姐你无关了！”
“哦……看来太后娘娘终于还是动手了……”许姝轻笑一声，“一开始太后娘娘并不是这么打算的吧？”
上元节前，太后赐下的那个红珊瑚经太皇太后指点，知道了那个红珊瑚的问题，那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计划，可是今天的事，显然跟之前的计划是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在许姝手里吃够了教训的雪槐谨记言多必失的原则，不肯多说一个字。
“唉……”许姝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现在要带我去哪儿你总是知道的吧？”
“送你去见阎王！”雪槐悲悯的看了许姝一眼，太后挑了今天这个日子动手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今天太子登基，太子所有的心腹全都在登基大典，不会有人保护郑九小姐，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破坏郑九小姐了。
“阎王……”许姝又笑了一声，“其实太后真的不用这么费力的……这是要把我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吗？可惜呀……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你不用担心，大火会把一切秘密都掩埋的！”
大火……
雪槐还是说漏了嘴了，许姝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来了，雪槐推着许姝下了马车，自己却没有下来，许姝惊讶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雪槐没说话，指挥马车夫驾驶马车离开，两个婆子上前夹住许姝往一座破败小院走去。虽然在马车上被雪槐盯着，许姝不好做小动作，可是按照马车的脚程来看，许姝估计她现在应该还在城里，而且看这院子，破败而又冷清，看来也是在远离皇城的位置了。
许姝被婆子推进屋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志男！
“原来你就是那个阎王……”许姝掸了掸身上被婆子推进门来时沾到的灰尘。
高志男坐在屋子里唯一干净的一张椅子上，看向许姝的眼神充满了高傲和蔑视，许姝终于落到了她手里，她终于可以将她被践踏的自尊捡起来了。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了是吗？不过你没做好准备也没关系，在惊恐不安中死去更让我觉得快意！”高志男咯咯的笑了，笑的尽显癫狂。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很久以前我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死的准备……”
“看来你很清楚你面临的局面！”高志男对许姝的平静态度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太后不是第一次针对许姝了，而且许姝一向是泰山崩于眼前都面不改色的。
“是，我很清楚，可是我没想到我推开门进来看到的是你……”
“那你以为会是谁？”高志男渐渐平静下来，现在许姝已经任由她宰割了。
“是太后让你来的？”
“是，也不是！是我主动要来的！”
看来这一次的计划傅太后并没有瞒着高志男，甚至还让高志男参与到其中了，这是傅太后对高志男的信任吗？不，这是傅太后对高志男的利用，彻底的利用！如果她死在这儿，高志男难逃干系，傅太后又怎么会保她呢？
随着皇上的薨逝，周谨继承大统再无任何阻碍，太子妃的位置也升级成了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更让人心动！所以心急的高志男就落入了傅太后的圈套，成了一枚弃子……
“主动要来的……”许姝嘲弄的扯了扯嘴角，“看来你不仅想让我死，还想亲眼看着我死呀！”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让你死的，是你自己非要找死的！”高志男恨声低吼，是许姝害她成了一个手上沾染鲜血的凶手。
高志男突然的怒气让许姝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跟高志男已经成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许姝轻声喟叹，直直的看向高志男。
她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1218、代价
没想到许姝会突然提起这个，高志男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生硬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曾经她们是多么的要好，比亲姐妹还要亲近的，可是现在，终究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姝低喃，“我们确实是道不同……看来终究还是我太心软了……”她早该向高志男下手才是，周谨说她心软，她一直不肯承认，看来周谨说的真的很对，如果她早点儿狠下心来，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心软？你竟然向一个孩子下毒手，如此歹毒也能叫心软吗？”高志男尖声质问。
“那你呢？你不也向一个孩子下毒手了吗？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要说歹毒，我们也不分伯仲吧！”
“……”高志男无话可说，只能怒视着许姝。
“不，你比我更歹毒！至少我没有害死你！你害死了许大老爷，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许姝拿出怀里的玉扳指，幽幽道，“这个玉扳指上沾满了我父亲的血，洗了无数次，可是依稀还是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看到那个扳指，高志男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怒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努力的去遗忘她手上沾染了一条人命的事，她好不容易从杀死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是许姝那阴冷的语调又将她拉回了阴影里。
“这个味道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我不要忘了这件事……不要忘了父亲的死……不要忘了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最后一句话，许姝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吐露出来的，一条人命呐，她怎么能忘记呢？在许晖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许晖浑身是血的样子……
“不是我害死他的！”高志男嘶声辩解，“那是一场意外！一场意外！要怪……要怪就只能怪你！怪你为什么要激怒李泰！”
“在父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你的想法一模一样，我也觉得我该为他的死负责任，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可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父亲是为我而死，但是害死他的人却不是我，该为他的死负责任的是害死他的那个人，也就是你！将他的死因归咎于我，不能成为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你就是那个害死他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你的怂恿，李泰也不会犯下杀人的罪行，你的身上可还不止一条人命！”
高志男想要自我原谅，她偏不让，这条人命会一直跟着高志男，直到死去！
高志男的气势终于被许姝压倒了，从一进门开始，高志男傲气而自得的气息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现在就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垂死挣扎。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高志男握着拳极力去忽略许姝的话，可是许姝的话却仿佛无处不在一样，从四面八方往她脑子里钻。
从一开始落于下风，许姝终于一点点掌握了主动权，气定神闲的看着明显愤怒不安的高志男，“不用急着否认！杀人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如果有人要杀你，为了活命，你也不得不杀了他不是吗？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从不否认，看来，我们是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姝似乎话里有话，高志男愣愣的看了许姝一会儿，许姝刚刚说如果有人要杀她，为了活命，她就会杀了想要杀她的人，现在自己想要杀她，那么许姝就会杀了自己吗？
不！许姝她杀不了自己的！以前的许姝下不去手，现在的她更是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高志男缓缓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心情，她为什么要害怕呢？她不应该害怕的！现在许姝孤身一人，四周都是她的人，许姝就是想杀她，也没有下手的机会，高志男彻底的平静下来了。
“许姝！我曾经一度很羡慕你，一个瞎子，却光芒万丈，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你的身上，可是后来我才渐渐的发现，那些追捧你的人其实并不是冲着你去的，他们都是冲着你背后的人去的，那个时候你有太皇太后恩宠，他们都是冲着太皇太后，冲着邓家的权势才会去讨好你的！看清这一点之后我才明白借势的重要性，可是你偏偏要来挡我的路！”挡在了高志男想要坐上太子妃之位的必经之路上。
借势，关于这一点，许姝早早的就明白了，也一直运用的炉火纯青。
“你这话倒是似曾相识，我仿佛在哪儿听过一样……”许姝仔细想了想，依稀记得许婷似乎说过类似的话的，所以高志男会跟许婷凑到一块儿去也不足为奇了，原来高志男和许婷才是一类人。
“我想起来了，是许婷！许婷曾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所以你能跟她能凑到一块儿去狼狈为奸，许婷最后落了个被休弃的下场，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高志男笑道，“在第一次对你动手之后我一直忐忑不安，担心你的报复，可是我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这时候许婷找到了我，你没想到吧，是许婷主动找上我的，连你的亲姐姐都想要你的命……当然，主意也是许婷出的！我不过是随口告诉了她宫里出了疫症，她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包括后来对胡家，那也是她的主意！”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许姝不动声色的环视了屋子一圈，屋子虽然破败，可是窗子都已经被封死了，而且染发着浓烈的桐油味儿，她们是想烧死自己吧？难怪雪槐会说火会带走一切秘密，可是有些秘密也会涅火重生。
“你说的很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害我弟弟染上疫症，威胁我父亲辞去右相之位，这笔账我不会算了的，你很快就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生命的代价！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你以为我死了，你所做的一切就会一笔勾销吗？不，不会的，哪怕我死了，你该偿还的债还是会一分不少的向你讨回来！”
1219、涅火
“你要怎么讨回来？化成鬼来向我索命吗？”高志男鄙夷的看着许姝，无计可施的许姝现在也只会用这个狠话来吓唬她了吗？可惜她并不会被吓到，对于许晖的死她确实一直觉得不安，可是对于许姝，她从没有半分愧疚。
“鬼若是能索命，你早就死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对活着的人动手！”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因为许姝马上就不是活着的那个人了。
“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况且，她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哪怕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你是说太子吗？许姝，你以为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吗？”高志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自信。
这是许姝的杀手锏了吧？可惜早就已经失去了作用了，太子早已不是许姝认为的那个太子了！
高志男那格外得意自信的态度有些诡异，仿佛她掌握了什么铁证能够证明这一点似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你以为太子真的倾心于你吗？他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来稳住郑家罢了！你在太子心里，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而现在，你这枚棋子已经失去了用处了！”
高志男的笑透着残忍，癫狂，以及解气……
难道……许姝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纵然我是一枚棋子，难道你以为你又不是了吗？失去了作用就变成了弃子，这是所有棋子逃不脱的宿命！”
“我不是！我不是！”高志男咬着牙愤怒盯着许姝，她不是棋子！她才不是棋子呢！
“自欺欺人……”许姝嗤笑一声，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刚刚明明说的是高志男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关于这一点，高志男自己也应该很清楚才是，可是她为什么否认了呢？还否认的这么义愤填膺……
结合高志男的上一句，她恐怕是认为自己说的是她是周谨的棋子，所以才否认的。诚然周谨跟高志男没有什么瓜葛，确实谈不上棋子和利用，可是高志男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呢？她为什么就这么笃定她不是周谨的棋子呢？除非……
“自欺欺人的是你才对！你到现在都还做着太子会来救你的梦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太子是不会来救你的！”
“我从不把我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所以我也不寄希于有任何人会来救我！”
“那就最好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
“是呀！不会有人来救我的……”许姝幽幽吐了口气，今天是真的不会有人来救她了，今天是周谨的重要日子，谁又能想到傅太后会挑今天动手呢！
“你现在也只能认命了！”就乖乖的给她让路吧！
许姝点点头，阴森的看向高志男，“太后真是挑了个好时候不是吗？今天确实不太会有坏事的人出现，没有人坏她的事，同样也就没人坏我的事了！”
高志男背脊一凉，瞬间警惕起来，背不由自主的往后靠去，彩霞扶住高志男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小姐，差不多是时候了，早点儿了了我们也好回去，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是呀！是该了了！许姝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挡她的路了！太后也不可以！太后同意她来这里，是想让她承担起害死许姝的罪名，可是她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我们走！”高志男挺直腰杆，站起身来，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许姝，友善的提醒，“你劝你最好别站在那儿，因为站在那儿会死的更快！”火势会
“是打算烧死我吗？”许姝低低一笑，目光突然扫向彩霞，“你叫彩霞是吧？真是个忠心的好丫头！”
被点名的彩霞愣愣的看向许姝，又看了看高志男，高志男冷笑一声，“你别理她，故弄玄虚而已！”
高志男头也不回的走了，彩霞把门锁上，将钥匙交给高志男，“小姐……”
“点火！”高志男看了一眼钥匙，但是并没有接过，冷淡的吩咐。
“是！”彩霞颔首，吩咐那两个婆子，“动手！”
门在高志男身后落锁，许姝闻到了火折子点燃的气味，和高志男阴冷的下令点火的声音，然后桐油燃烧的臭味，和火势逐渐蔓延的声音越来越浓烈了，火势已经从门外蔓延到屋内了。
许姝环顾四周，托这是一间荒废的屋子的福，屋子里并没有多余的家具，火势蔓延起来的速度不会那么快，在屋子中央的空地还可以暂时免除火势的灼伤，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屋里的浓烟越积越多，不用等火把她烧死，她就已经被浓烟熏死了。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去了吗？突然有些不甘心呐……就是死，她也不能死的这么窝囊呀，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本来就脆弱的眼睛已经被浓烟熏的泪流不止了，不断钻入鼻腔的呛人的烟雾让胸腔疼的就快要炸裂开来，许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到口腔里一片腥甜，许姝捂着胸口，向屋子的后侧靠去，火势还没有蔓延到那边，透过那边的窗户缝隙，还能有些许新鲜的空气从火焰的缝隙中丝丝缕缕的透过来。
“小姐，我们该走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已经将整个屋子都包围了，而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唯恐火势蔓延到厢房波及到了高志男等人。
“不！我要亲眼确定她死了再走！不看到她的尸体，我怎么能安心呢？毕竟十几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可是从比这还要大的火势里逃出生天的！”
橙红的火光映射出高志男残忍的近乎疯狂的面孔，许姝才是她心里最大的阴影，许姝不死，她的心就永远看不到阳光。
“小姐，您站后面一些，小心被火焰烤伤！”
“嗯……”
彩霞扶着高志男往后退去，一抬眼就看到一抹明黄色朝这边奔来，那是……
“太……太子……太子来了！小姐，太子来了……”彩霞惊恐的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明黄色身影，扶着高志男的手因为惊吓而用力。
1220、终于
“太……太子？”高志男顺着彩霞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周谨，顿时大惊失色，太子怎么会来呢？太子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太……皇上！”看到周谨走近，高志男忙跪下，灵机一动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彩霞愣了愣，也跟着指挥起随行的人来，“还不快去打水来救火！”
“皇……皇上，妾身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已经起火了……”
周谨还穿着祭拜太庙时的龙袍，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对高志男急切的解释恍若未闻，快步越过高志男，将身上的斗篷往头上一盖就冲进了火海里，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跟着一起来的李奇本来是想阻止的，可是知道阻止不了，索性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皇……皇上……”高志男伸出手去，却连周谨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眼睁睁看着周谨冲进火海里，“皇上，危险呀，皇上！”
“还不快救火！”高志男转头愤怒的冲随从嘶吼，“皇上要是有个差池，你们都别想活命！”
李奇有条不紊的指挥救火，听了高志男的话冷冷一笑，“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命吧！”
竟然敢放火想烧死许姝，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不知道那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吗？皇上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竟然还有人敢打许姝的主意，真是不要命了！
高志男立刻噤声了。
“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彩霞惊慌未定的绞着手指。
谋害许姝被周谨抓了现行，纵然高志男急中生智给出了解释，可是显然不足以让周谨信服，该怎么办呢？
“……”高志男垂首思考了片刻，拎过一桶水泼在了自己身上。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您会着凉的！”彩霞想要给高志男擦拭身上的水渍，可是高志男浑身都浸透了，根本无从擦拭起。
还是二月末的天气，天气还是很寒冷，冷水泼在身上，刺骨的冰冷沁入骨子里，冷的高志男寒颤连连，还她还是忍住了，忍不住了水的冰冷，火的炙热，视死如归的走向火海。
“小姐，小姐，火这么大，您不能进去！”彩霞拉住高志男，试图阻止她。
“如果我能从火海里将皇上救出来，那么不仅我今天所有的事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说不定还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高志男深吸一口气也冲进了火海里。
只要她救了周谨，她就是有着救驾之功的功臣，不仅周谨，太后得领这份儿情，举国上下都要领她的情，名满天下，就像当年的许姝一样，火海救弟的义举成就了许姝之后的荣耀，一直到许姝的这个身份死去。她也可以凭借这一点儿洗清一切，哪怕洗不掉，也能将这一切埋葬，更何况，她还有一张王牌，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周谨冲进火海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充满了烟雾和火焰，炙热的温度烤的周谨脸颊发烫，看来火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
该死！他还是来晚了，哪怕他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许姝她……
“许姝！许姝！”周谨叫了两声，一点儿回应也没有，回答他的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在烈火烧灼下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侍卫们用来灭火的水浇在剧烈燃烧木头上发出的滋滋声，除之之外，再无其他了。
周谨心底一沉，焦急之心更盛，“许姝！许姝！”
许姝，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事？
这个房间并不大，而且没有什么家具，而且有了火光的照耀，整个房间很快就被周谨搜寻了个遍，可是就是没有许姝的身影。
许姝，你在哪儿呢？你千万不要有事！
突然有一丝不算明显的热浪拂过，仿佛是被风吹过一样，周谨追寻着热风，果然在屋子的后门上看到了一个不算大的烧出来的洞，虽然不大，但是这个洞以许姝娇小的身形来说应该是可以通过的了，周谨心里一动，立刻奔去门边，已经被火烧了门已经摇摇欲坠，很容易就被一脚踹开了，在门外果然看到了脚印，那是许姝的脚印，可是却是焦黑的，那是沾上了火海里的烟尘而留下的痕迹。
许姝……
这是一间破败荒芜的院子，屋后杂草丛生，但是因为冬天刚过，新的生命还在萌芽，只留下去年的残枝败叶，周谨顺着黑色脚印看过去，在一棵歪脖子树后看到了一个身影，缩的小小的，只露出一小片焦黑的衣角……
“许姝！”周谨立刻奔了过来，果然看到了许姝，靠在树干上，紧挨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可是现在的许姝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衣衫被大火燎出了一个个破洞，焦黄夹杂着黑色的烟尘布满了全身，几乎看不出衣衫原本的颜色了，脸上也是斑驳的黑色的脏污，隐约还有黑红色的，仿佛是血渍的痕迹……
“许姝……”周谨心疼的想要替许姝擦去脸上的脏污，可是手却忍不住的颤抖，他还从未见到许姝如此狼狈无助的模样。
如果可以，许姝是绝对不会待在这里的，她一定会逃的远远的，可是从大火里逃出来已经耗尽了许姝全部的力气，而且许姝现在因为吃着药，人正处于疲倦无力的时候，她再也逃不动了，她只能躲在这里，明知道这棵树藏不住她的身影，可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来了……”许姝睁开眼看着周谨，嗓子哑的几乎都要发不出声音来了，勉强动了动嘴角，却无力的连一个安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真的来晚了！再晚一点点的，就真的什么都迟了！
高志男还等在外面，明显是想等到确认许姝已死，目的达成之后再走的，如果高志男在屋里没有看到许姝的人，一定会让人去找的，这样一来即便是许姝逃出了火海，也逃不出高志男的毒手。
“你终于来了……”
1221、指望
她终于等到了！
许姝向周谨伸出手去，可是才伸出到一半，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人也倒了下去，径直倒向周谨的怀抱，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脱力的许姝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许姝？”周谨抱着晕倒的许姝，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她身上虽有被火燎伤的痕迹，但是伤口不大，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许姝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看来是吸入了太多烟雾所导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许姝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许姝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了……
“抱歉，让你受苦了……”
周谨抱着许姝从屋后绕回前面，闯入火海的高志男已经侍卫救了出来，看来周谨出现，李奇大松了一口气，要是周谨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可就真的是大胤的罪人了。
“皇上！”
“回宫！”周谨淡漠的瞟了一眼高志男，吩咐道，“把人押回去！”
一个“押”字已经足够说明周谨对今天这场大火的定义了！
“是！”李奇拱手应下，“来人，带走！”
侍卫立刻将高志男押住了，高志男愣愣的看着周谨抱着许姝上了马车，神情是那么温柔和怜惜，仿佛是她的错觉，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看到的才是错觉……而许姝竟然还没有死，这么大的火还是没有烧死她，门窗都锁死了，她竟然还能逃出去，她可真是命大呀！
她怎么就这么命大呢？
高志男愤恨的盯着许姝那随着周谨的步伐而轻轻摇曳的衣角。
事发突然，周谨出宫也未隐匿行踪，傅太后已经猜到了周谨出宫是为了什么，心中略觉不安，想到还有高志男在，又才松口气，不管怎样，好歹还有个替罪羊，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高志男身上就行了，即便是高志男否认也没有关系，因为周谨才继位，正是树立贤德的君主形象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傅太后还是立刻称病，嚷嚷着头疼，恨不得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
不过这样一来也方便了周谨，周谨把许姝带进宫直接就从泰昌宫叫来太医，倒是方便了许多。
今日刚登基的新帝一身风尘仆仆，崭新的龙袍也皱巴巴的，还沾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脏兮兮的，这都还是其次，关键是现在龙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女人，一个比新帝还要更脏兮兮的女人，还是皇上亲自抱回来的，殿内服侍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许姝……”将许姝放到床上之后周谨又轻轻叫了一声，可是许姝还是没有反应，这一路上回来颠簸的马车都没能吵醒许姝，这让周谨觉得有些不安，“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太医来了……”
“还不赶紧让太医进来！”
“周太医，您这边请！”邢安公公亲自将太医请了进来。
邢安公公是英宗身边最得用的内侍，可是现在英宗已经不在了，新帝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来用不了多久身边都会换上新帝的心腹，他也就可以荣养了，邢安公公吐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到现在他的脑袋还能长在他的脖子上可真是不容易呀！
“老臣参见皇上，可是皇上龙体不适？”
“平身！朕无事！周太医给她把脉看看她有何不适！”
周谨看上龙床，周太医也顺着看了过去，床幔遮的严严实实，只在最下方露出一只手来，那是……女人的手吗？
周太医目光一缩，不敢多言，忙膝行过去搭腕号脉，果然是个女人！
片刻后周太医收回手，不待他开口，周谨已经急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她可有什么不妥？”
周太医回道，“皇上勿用担忧，这位……贵人只是因为……”
太医话未说完，帐内传来一声咳嗽，周谨立刻掀开帐幔，惊喜道，“你醒了？”
许姝点点头，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茶！”周谨话音才落，邢安公公已经将茶奉上，周谨立刻拿了，一手扶起许姝，一手将茶递与她，“慢点儿，别呛着了！”
在大火里熏烤了不短的时间，许姝口渴极了，一口气将茶喝了个干净，周谨将茶杯递了出去，立时有人接了，邢安公公透过帐幔的缝隙只看到了半张被秀发掩盖的脸。
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的周太医愣了许久，终还是犹豫着开口了，“皇上……”
“下去开方子吧！”
“是！老臣告退！”周太医刚走出几步，就又听到周谨吩咐，“去请秦先生！”周太医愣住，竟然要去请那位为先帝续过命的秦先生来，看来这个女子对皇上来说十分重要了！那自己这药方……得！还是老实开吧！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都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儿疼！”许姝微微蹙眉。
周谨立刻抬手给她揉了揉太阳穴，“你身上有被火烧伤，刚刚你一直不醒，急着让太医来把脉，就只把外衣给你脱了，现在我让宫女来给你更衣，清理伤口！”
“不用了……”
等等！
宫女？
“这是宫里？”许姝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大片的明黄之色，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忘了，今天是周谨继位成为大胤之主的日子。
“嗯！”周谨点头，“你这样子送你回郑家我也不放心，就把你带进宫来了，我已经让人去秦先生了，等秦先生来了看看给你把把脉！”
许姝揉了揉，幽幽道，“我还真是命大，我以为今天我死定了！”
有多少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一场火灾，而她竟然前前后后经历了四场，难道是她命里缺火吗？许姝忍不住嘲弄的扯了扯嘴角。
“是我来晚了，差一点儿就……”
许姝摇摇头，“我根本就没指望你来……”她从郑家临走前留给玉珠的话也只是希望玉珠能在得知她死讯之后能够想明白这件事，重设告诉周谨，哪怕她死了，她也不会放过害了她的人，只是没想到玉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你为什么没指望我来救你，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吗？”
1222、幸运
“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指望你去救我未免也太蠢了些！”因为太过清醒和理智，所以许姝从来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许姝寄予希望的却不是自己，周谨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自责和心疼，“所以那寻踪香是准备给庄离？”
“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而且我也知道太后挑了今天动手就是几乎断绝了我所有的可能的求救途径，我自己都无计可施了，还能指望别人吗？我这么做也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而已，若是你有良心，好歹也能替我报仇……”许姝幽怨的看着周谨，不偏不倚的来说，确实是因为周谨她才会被傅太后记恨的。
“是我不好……”周谨怜惜的揉了揉许姝的头，却发现许姝的一头青丝也有许多被大火燎的焦枯了，“我祭完太庙回来，庄离突然告诉我，他在太后身边的宫女身上闻到了寻踪香的味道，他说那是你特制的香料，遇水不散，经久不息，一般你用这种香都是遇到了险情的时候……所以他立刻抓了那个宫女来问，就发现那个宫女是易容后的雪槐，果不其然就从雪槐口中问出了你的下落。”
“我猜到雪槐会去向太后复命，所以就碰碰运气了，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是呀！她的运气是真的好，真的就有人去救她了！
“是我运气好……”他又是差一点儿就要是去他了。
良久，许姝轻声道，“其实我心底里是希望你来救我的……”没想到周谨就真的去救她了……
“我知道！”周谨心满意足的笑了。
许姝看到他时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可见许姝是盼着他去救她的，只是心里明白和亲耳听到她说出来完全是两种感受。
“说起来还真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上次提醒我，我也不会随身带着寻踪香！不过也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假借皇后娘娘的名义，让雪槐扮成袁嬷嬷，郑家皆知今日我是被皇后娘娘召见，若是她真的得手了，皇后娘娘和郑家之间都会起嫌隙！”
太后此举还真是一举多得呀！若是得逞，首先是除去了许姝这个心腹大患，其次可以将谋害许姝的罪名推到高志男身上，除去高志男给傅欣瑶让路，再次还能动摇郑家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
“你放心，雪槐应该已经受到惩罚了！”
“你把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庄离去处理！”
雪槐又落在了庄离手里，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庄离对雪槐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屡次三番的，雪槐都参与到了太后对自己的谋害中来，大抵是凶多吉少了。
许姝叹了口气，“唉，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受命于太后，有些事也不得不做，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起来我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伤！知道吗？嗯？”
“嗯……咳咳……”许姝点点头，终于忍不住的连咳了好几声，刚刚跟周谨说话，一直忍耐着胸腔里的不适，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许姝用手捂着嘴咳嗽，咳完了也不放下手，周谨觉得异常，拉过许姝的手，许姝想要拒绝，却根本无力反抗，周谨强行掰开许姝的手，果然看到了她手心里黑红的血，顿时大惊，“许姝……”
“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许姝抹去嘴角的血迹，咳出瘀血来，反而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今天的火虽然没有把我烧成重伤，但是烟尘却已经进入肺腑，咳血也是正常，更何况早年我心肺受创，不能受刺激的，过冷过热都会引起心肺不适的！”
过冷过热都会引起心肺不适？
周谨不由想起了平凉城那一次，那是他第一次见许姝吐血，可是后来许姝告诉他那只是她咬破了舌尖而已，难道许姝又是在骗他吗？她又瞒了自己什么呢？周谨目光一暗。
许姝看着一手心黑乎乎的血，嫌恶的皱眉，可是又找不到帕子擦拭，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周谨忙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着擦着，眼睛便越来越红了，“你先好好休息，我让宫女来给你更衣，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他还有这事情没有了结！
“你是要去找高志男？”许姝拉住了周谨，显然是猜到了周谨要去做什么。
“嗯！这一次人赃俱获，她别想抵赖了！”虽然高志男给出了解释，可是那明显只是她的狡辩。
人赃俱获……
“你来的时候她还等在外面吗？”
“是……”
“她等着是想亲眼看到我的尸体吗？”许姝不由冷笑一声，“看来她比我还要更歹毒呢！”利益面前，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
“好了，你休息吧，她会付出代价的！”周谨就要扶许姝躺下。
“等一下！”许姝挣扎着下了床。
“你别动，快躺回去！”虽然许姝身上没有被火燎出很严重的伤，可是刚刚那口血却让周谨忧心不已！
“我没事！”许姝摆摆手，执意站了起来，却是靠着周谨才能站稳，“你等等，我要亲自去见她！”她要亲自去看高志男的下场。
“……唉！好吧！你先更衣吧！”周谨无奈同意了，对于许姝，他从来都不忍心拒绝。
好在宫里是个女人多的地方，想找到一身适合许姝穿的新衣裳是十分容易的，虽然样式颜色都过于华贵，与许姝以往的穿衣喜好大相径庭，但是许姝还是将就的接受，而且许姝现在脸色并不是很好，穿的素静了更显得人黯淡无光了，穿的鲜亮一些，反而衬出几分光彩来。
因为是在宫里，许姝不太愿意暴露行踪，是以也不想让宫女服侍，自己哆嗦着半天才把衣裳穿好，头发也只随手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倒是有几分别样的慵懒的味道。
看着许姝连路都有些走不稳，周谨格外心疼，“反正高志男押在后殿也跑不了，要不等你好些了再说吧！”
许姝摇摇头，“还是尽快解决吧！免得夜长梦多！然后，还有一件事你让人去办一下！”
1223、龙嗣
“什么事？”
“养不教父之过，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高大人呢！”
但愿高盛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她会让他想起来的。
周谨立刻应下，“我这就让人宣高盛进宫！”
许姝深吸口气，被周谨搀扶着去了后殿。
因为英宗薨逝于御书房后的麟德殿，为回避英宗，新帝继位后便另择了居所，便是位于御书房另一侧的麒元殿，前殿为帝王日常召见朝臣后妃之处，中殿为起居之室，后殿可做家宴饮乐之用，三殿之间以回廊相接，廊中饰有高达丈余的云纹龙柱，一路走过去，空荡的能听到自己寂寥的脚步声。
周谨方继位，后殿还是空荡荡的，高志男主仆被扣押在后殿良久，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参见皇上！”
“平身！”
周谨挽着许姝的手走了进来，高志男看到后本来沉静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愤懑，彩霞也在心里骂了一句狐媚惑主，可二人还是不得不跪下请安，“参见皇上！”
周谨置若未闻，与许姝在软榻上并肩坐了，知道许姝疲倦无力，周谨忍不住靠的近了一些，许姝颇为避嫌的推了他一下，他只好退开了一些，许姝这才以手肘撑在桌上，支撑着疲倦乏力的身体。
高志男跪了许久也不见听见声响，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跟许姝冷冽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立刻就撇开了，不是因为愧疚或者心虚，而是因为厌恶，是的，现在高志男丝毫不掩饰她对许姝的厌恶了，哪怕从前她也从没有真心把许姝当做姐妹看待。
而她转头看到的周谨正侧着头深情地看着许姝，目光温柔似水，这样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周谨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哪怕是一瞬间……都是因为许姝！是许姝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宠爱和荣耀，如果没有许姝，她早就是太子妃，是皇后了！是许多夺走了她的一切！高志男的目光里除了厌恶，又多了一层愤恨。
恨吗？那也要有这个资格才行！许姝不想再跟高志男有任何联系，连恨都不可以。许姝斜着眼瞟向高志男，“失望吗？高小姐，看到我还活着，你觉得失望吗？”
高志男沉着脸一言不发，她不能回答，她一旦回答就意味着她承认了她谋杀许姝的事实，她怎么能陷自己于如此不利的局面呢？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人赃俱获，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想要狡辩抵赖的话也就不要费这个功夫了，因为你无论如何狡辩也没有人会相信，无论如何抵赖也逃不脱你应受的惩罚！我呢，也不是一个十分大度的人，还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可以做到一笑泯恩仇的放过想要害死我的人，相反，我记仇，所有的伤害我都会如数奉还！”
“皇上……妾身……”高志男不理会许姝，尝试着叫了周谨一声，似乎还希冀着什么。
周谨淡淡道，“怎么？你还想狡辩吗？送你去的马车夫和随侍的仆从已经什么都招了！”
“……”高志男脸色一僵，她怎么忘了，除了彩霞，还有其他人呀！彩霞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呀，她终究还是抵赖不掉了吗？
“皇上，妾身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高志男突然挤出两滴眼泪来。
“什么苦衷？”周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在高志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许姝嘴角浮现一个讽刺的弧度，看来许姝是猜到了高志男会这么说了。
“是……是太后让妾身这么做的！太后说，如果妾身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能让妾身的父亲官复原职，可若是妾身不照做的话，太后娘娘就要让妾身的父亲外放为官，妾身的父亲年事已高，实在是经不起奔波劳累了，妾身不忍家父受苦，只能受制于太后娘娘！”
高盛请辞去右相一职，周谨准了，但是还是另给了高盛一个闲职与他，毕竟是高盛主动请辞，也要厚待他才行。
许姝嘴角讽刺的弧度更甚，她不仅猜到了高志男会用苦肉计来为自己开脱，更猜到了高志男一定会出卖傅太后，傅太后脱不了干系，只是你高志男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而且高志男既然搬出了傅太后，这就说明高志男已经黔驴技穷了！
“这么说是太后指使你谋害郑九小姐的了？”周谨沉声问道。
“是！都是太后让妾身这么做的！”高志男一口咬死，倒不是她觉得这样做就能把罪名全都推给太后，而是希望周谨能够顾及太后从而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太后指使的？”他就等着高志男攀咬傅太后了，高志男果然不负他所望！狗咬狗，可就有意思了！周谨在心里冷笑一声，太后屡次三番对许姝的迫害已经彻底耗尽了周谨对她最后的一丝敬重了。
高志男一滞，是太后先对许姝动手的没错，她不过是想亲眼看到宿敌被除去而自请去做那个侩子手的，一切的计划都是太后做的，可是她有什么证据证明呢？她没有证据……
许姝毫不留情的给了高志男一记嘲笑的眼神，太后怎么会留下把柄给高志男呢？高志男也是这个计划里的一枚弃子呀，不然太后拿什么去平息周谨的怒火呢？
“看来是没有证据了，阴谋害命在前，攀咬诬陷太后在后，罪加一等！”周谨冷哼一声，“来人，拖下去，杖毙！”
“皇上！”高志男震惊的看着周谨，皇上不是说过，许姝只是一枚棋子而已，现在皇上竟然要为了一枚棋子而杖毙她，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如许姝所说，她也只是一枚棋子吗？她怎么会是一枚棋子呢？
“皇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皇上一定要相信妾身……”
“朕更相信朕亲眼看到的！”周谨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高志男的奢望，厌恶的摆摆手，“拖下去！”
内侍一拥而上将高志男主仆钳制住，高志男挣脱不得，突然大喊一声道，“你们放开我，伤了我腹中的龙嗣你们担待得起吗？”
1224、王牌
龙嗣？
拉扯着高志男内侍们听完一愣，果然不敢再碰高志男，都悄然松开了手，大胤皇室的子嗣有多艰难已经是举国皆知的事情了，英宗终其一生也只有清和公主一个子嗣。若是高志男真的有孕在身，而错被杖毙，那他们可就是大胤的罪人了，顿时就踌躇起来了，毕竟皇上的吩咐也不能不从呀！
“小姐！”彩霞也跟着被内侍放开，紧张的簇拥在高志男身边。
高志男安抚的拍了拍彩霞的手，得意的抬起下巴，她倒要看看，现在谁还敢动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王牌，她本来没打算这么早说出来的，免得引来他人妒忌而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就像许姝说的，人赃俱获，她想抵赖都不行，皇上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不能偏袒于她，一定是这样……
愣住的又何止是内侍们，许姝也愣住了，“你刚刚说什么？”虽然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不可置信的许姝还是又问了一遍。
高志男摸着肚子趾高气扬的看着许姝，胜利的笑容尽情的在她脸上绽放，“我腹中已有皇上的骨肉！”
高志男怀了周谨的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看高志男的肚子平坦，不见起伏，最多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样子，算算就应该是腊月的事了，那个时候周谨似乎都是陪着她的，竟然还有时间去宠幸高志男？许姝眯着眼睛皱起眉头看着周谨。
“都退下吧！”觉得这件事的发展方向有些不对了，周谨立刻摒退了内侍，又慌忙低声向许姝解释，“这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有身孕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怀孕？”许姝面色平淡，语气更是疏离。
“我碰都没碰过她，她怎么可能有孕！”周谨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唯恐许姝误会了什么。
许姝挑眉，“你没碰过她，那她怎么会有孕？”
“我……我也不知道……”
许姝沉吟道，“难道她在撒谎？就为了逃脱惩罚？”
可是高志男撒这样的谎完全没必要吧？因为有没有身孕只要让太医来一诊断即可见分晓了，根本拖延不了多久了，而且若是证明了她在撒谎，欺君下场只会更惨烈，高志男还没那么笨！可见高志男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或者说是你在撒谎了？”许姝怀疑的瞟向周谨。
“我说的都是真的！”见许姝怀疑自己，周谨更急切了。
“急什么！”许姝淡淡的瞟了周谨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秦先生应该已经来了吧？让秦先生给她诊脉吧！”
“传秦先生来！”
周谨立刻让人去请秦先生，可是吩咐之后并不见高志男有任何胆怯心虚之征兆，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周谨就更觉得奇怪了，难不成高志男是真的怀孕了？
秦先生被请进宫来是给许姝诊脉的，但是来了之后却告诉他要请脉的竟然是高志男，有些愣住了，但是看着上座的周谨脸色十分不好，便忍住了疑问，拱手问安，“草民见过皇上！”
“免礼！有劳秦先生了！”
秦先生又拱了拱手，走到高志男身边，高志男妗娇的伸出一只手臂，彩霞略微挽起高志男的手腕，许姝便看到高志男手腕上带着的一只镯子，略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便想起来了，那是周谨还朝那日，傅太后想要送给她的那个，现在竟然到了高志男的手上了，难怪在她暗示高志男傅太后对她利用之后，高志男还心甘情愿的为傅太后鞍前马后，原来是用了这样的名头勾着她，高志男看着太子妃的位置，却吃不到嘴里，就只能越发的卖力了。
秦先生探脉不过片刻，就面露惊奇，“咦”了一声，看了看周谨，脸色古怪，既惊又喜，周谨的脸色一沉，难道真的是真的？
“脉象如何？”
秦先生放下手，沉声道，“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周谨面色不见轻松，秦先生见状也不敢口吐恭贺之言了，可是心里觉得好奇无比，皇上刚刚登基，这个时候后宫有喜，不是一桩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吗？皇上为什么不高兴呢？
高志男露出得意的笑，现在谁还敢动她？不仅不敢动她，还得将她视若珍宝！而且现在她有了身孕就抢先了许姝一步，许姝拿什么跟她争！
许姝眉头微微一动，从高志男自信满满的态度来看，许姝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周谨面上的震惊和焦急也不似作假，应该也没骗她才对，那高志男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以高志男的雄心壮志，志在皇后的位置，是不可能做出红杏出墙的事，可是周谨又没碰过她，那么她是怎么有的身孕？
许姝想了想问道，“确定是有了身孕？”
秦先生袖着手回道，“脉象的确如此，至于其他的，老朽便不知道了！”
许姝跟周谨对视了一眼，周谨这才道，“有劳秦先生了！”又吩咐道，“都退下！”
邢安公公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领着所有的人都下去了，彩霞迟疑了一瞬间，到底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现在她家小姐有了身孕，皇上怜惜小姐有孕，一定会从轻发落，甚至既往不咎的。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周谨，许姝，高志男三个人了！
“你早就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周谨问道。
高志男羞涩点点头，又摇摇头，“妾身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些感觉，并不十分肯定，唯恐是妾身感觉错了，闹了笑话，刚刚情理之下不得已才说出来的，好在妾身的感觉是对的！”
说到这儿，高志男又面露悲戚，“妾身也是为了腹中孩子才不得不听命于太后娘娘的，妾身今日的所作所为也是身不由己，妾身已经知道错了，还请皇上看在妾身腹中的骨肉的份儿上宽恕妾身的罪过！”
许姝低低的嗤笑一声，难怪一向躲在人后不肯露面的高志男竟然会出现在那个破败的屋子里，原来是自以为有了一张王牌，所以有恃无恐，只可惜，她肚子里的不是恐怕不是一张王牌，而是一个催命符！
1225、秽乱
许姝的笑声被高志男看到，高志男自觉有肚子做倚仗，对许姝再也没有任何忌惮了，便含笑看着许姝，“今日的事是我对不起妹妹，还请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高志男语气满满的都是得意，虽然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可是一点儿赔礼道歉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呵呵……”许姝忍不住的笑出声，可是紧皱的眉头掩饰不住的流露出厌恶，“高小姐客气了，这一声“妹妹”我可担不起！我也“高攀”不起高小姐您这样的姐姐！”
“姐姐”“妹妹”的叫的可真亲热，却让许姝听的直犯恶心，高志男以为一声一厢情愿的“妹妹”就能定了名分，就能将她踩在脚底下了吗！
“妹妹这就见外了！我也知道妹妹心里委屈，只是皇嗣为大，也只能让妹妹先委屈着了，待我诞下……”
“闭嘴！”许姝突然轻吒一声，厌恶的眯起眼睛看着高志男，高志男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德行了，还是说高志男的秉性从来就是这样，只是以前的她从来没有看穿高志男的真面目。
“妹妹这是不高兴了吗？”高志男得意的看着许姝，“我有了身孕，皇上血脉得以延续，妹妹也该替皇上感到高兴才对！”
“那也得先皇上高兴才是！皇上，您高兴吗？”许姝转头看向周谨。
周谨有些无奈，许姝这是把对高志男的怨气转移到他身上来了，可是许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显然是要听他的答案，他只好道，“你高兴，朕便高兴！你不高兴，朕便不高兴！”
许姝对周谨的回答很是满意，嘴角漾起一丝愉快的笑意，而高志男显然对周谨的回答感到出乎意料，怔了一下，为什么？她怀了皇上的孩子，可是皇上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皇上……妾身……”高志男扶着额头晃了晃，“妾身突然觉得头好晕……”高志男试图用示弱来唤起周谨的注意。
周谨眉头微皱的看向满面红光的高志男，再跟面色苍白的许姝一对比，一眼就看穿了高志男的伪装，所以置若未闻。
高志男一人唱独角戏，无人回应，顿觉尴尬，有心想缓解尴尬，又晃了晃身子，恐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真的佯装晕倒倒下去。
许姝冷冷的盯着高志男，“你真的以为一个肚子就能保得住你了吗？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把你过去做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吗？”
如果高志男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周谨的，那么诚然如高志男所说，今日这委屈许姝只能生生的受着了，只可惜不是！
“难道妹妹是因为我怀有龙嗣而心生妒忌，所以才执意要追究今日的事吗？”高志男楚楚可怜的看着周谨，“皇上，妾身知道自己有错，不敢推诿！可是哪怕妾身罪不可恕，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他是皇上的骨肉呀，郑九小姐即便是再憎恨妾身也不该迁怒皇嗣……”
周谨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不知道高志男腹中这孩子的来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高志男，可高志男却口口声声的说这孩子是他的，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嗣……那也得是真的才行！”许姝冷嗤。
“郑九小姐刚刚也应该亲耳听到秦先生所说的了，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秦先生的医术比宫里的太医还要更胜一筹，是断然不会有错的！”
秦先生当然没错！错的是高志男！
“是吗？”许姝眉头微挑，“那我问你，你久居平宁王府，而皇上在今日之前都居于静园，似乎连见到皇上一面都难，那你又是在何时何地得幸于皇上的？”
“这……”高志男红了脸，没想到许姝就这样的问了出来，这等私密之事她怎么好意思当众说出来呢？
许姝问的平淡，却问到了周谨的心坎上，既然高志男口口声声的说她怀的是他的孩子，那就一定有确实的证据了，他实在是很想知道高志男为什么这么笃定。
“说说吧！朕也很想知道！”
“皇上……”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自己都不记得吗？高志男愣愣的看着二人，许姝是一副看戏的嘲讽的表情，周谨反而正襟危坐，似乎十分期待她的答案一样。
“是……”高志男忍着羞涩，低声道，“去岁除夕那日，妾身前去泰昌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恰好碰到皇上醉酒，歇于泰昌宫偏殿，太后娘娘就让妾身前去服侍，然后就……”高志男红着脸，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听到这儿也就全都懂了！
原是太后搞的鬼！
周谨和高志男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明白这其中的蹊跷，同时许姝想到了在泰昌宫碰到的苏铭，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全都明白了！
苏铭易容成周谨的模样冒充周谨宠幸了高志男，这本来应该是傅太后的另一个计划才是，所以上元节前傅太后才会突然示好，只是皇上的突然薨逝打乱了傅太后的计划，傅太后这才决定在周谨登基当日除去她的，许姝总算是弄清楚了所有的疑惑。
周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除夕那天他早早的就出宫去找了许姝，可算是证明了他的清白，虽然他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心虚，但是现在能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高志男还沉浸在羞涩和甜蜜的回忆中，周谨冷漠的声音就打破了她的美梦，“那日朕并未留宿宫中！”
什么？高志男震惊的看着周谨，皇上这话的意思是……
除夕那夜皇上未曾留宿宫中，也就是未曾宠幸过她，也就是说皇上否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不！这不可能！”
高志男摸着肚子，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不慎踩到了裙子，人就向后倒去，就在倒下去的瞬间她还不忘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
“皇上并未留宿宫中，高小姐却口口声声说腹中怀有龙嗣，这……秽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高小姐还真是胆大包天呀！”
1227、癔症
“皇上，高大人求见！”邢安公公在门外回禀道。
那是许姝来后殿之前的吩咐，而且许姝刚刚说还有人没来，说的应该就是高盛了，见许姝微微点头，周谨便道，“宣！”
“高大人，请！”邢安公公推开门让高盛进来后又很快的关上门，全程未曾抬头往里面看一眼，在帝王身边服侍多年，谨小慎微已经融入了骨子里。
“臣参见皇上！”高盛步履沉重的缓缓走到皇上面前行礼，待看到一旁冷漠的许姝的时候心里只剩下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免礼！”
“谢皇上！”
高志男愣愣的看着高盛进来，父亲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父亲已经不是右相了，也没有什么政务上的事需要回禀皇上了呀？
高盛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晃了一下，看到一旁被内侍钳制住的高志男，再看看端坐的许姝，在心里一声长叹，再看向高志男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是失望，是怜惜，是自责……
可是归根结底，到底还是他太贪心了，不安心于眼前所得到的，急功近利，所以必将付出代价。
“爱卿匆忙求见，可是有什么事？”
“是……”高盛拱手，突然又跪下来了，“说来惭愧，这本是臣的家事，不宜张扬！但是为了皇上，为了大胤的江山社稷，臣不得不为臣的家事来叨扰皇上了！”
“究竟是何事？”周谨看了看许姝丝毫不觉得惊讶的表情，便知道这应该是许姝预料之中的事情了，便也安心了。
“自去岁年末起，臣妻似感恶疾，噩梦缠身，昼夜不眠，且言语无状，行止无常，时而哀嚎不止，时而痛骂子孙仆从，时而又宛若常人，十分诡异，臣不敢声张，暗中请了大夫看诊，大夫说臣妻这是得了癔症，所以才举止异常，后臣又询问过妻舅，这癔症乃是娘胎里带来的，随时都可能发病，无药可治……臣女如今有幸伴驾，可是微臣担忧臣女亦有此癔症，若是癔症发作，伤及龙体，微臣万死难辞其咎呀！”
高盛深深的磕下一个头去，这就是许姝在信封里交代他的对高志男的惩罚，让他上奏皇上，以癔症之名将高志男囚于皇家寺庙。
他本来是是打算食言的，而且他也并没有按照许姝所说的时间去打开信封，他将两个信封同时打开了。在看到许姝在另外一个信封里所写的内容后，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欺人太甚！他都已经辞去了右相之位，他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惨痛了，所以他丝毫没有打算照做。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由不得高盛控制了，从郑家回来之后，高夫人开始大发梦魇，彻夜难眠，嬉笑怒骂，异状频出，大夫们束手无策，皆对高夫人的异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高盛无奈之下只能将高夫人囚禁于家中，半个月之后高夫人的病症始现好转。
但是经历了半个月的提心吊胆之后，高盛并没有因为高夫人病症的好转而松下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他始终记得许姝在信里写到的癔症，所以许姝根本指望他能信守诺言，甚至许姝都已经猜到了他会食言，所以许姝就用她的方法去逼迫他履行他的承诺，难怪当初她那么轻易地就交出了药方……
是呀，母亲有癔症，无论女儿有没有癔症都会让人怀疑，而现在，癔症对女儿来说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在朝堂上浸淫三十多年，玩弄了一辈子权术的他，竟然败在了一个小“瞎子”手里，还真是讽刺呀！
“父亲，您说什么？我没有癔症，我没有癔症！”高志男拼命的摇头否认，她不是疯子！她才不是疯子！可是疯子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疯子，高志男越是解释，就越是让人怀疑。
“孩子，如果你没有癔症，你又怎么会在皇上面前喊打喊杀呢？”高盛的肩头颓败的垂了下去，许姝还真是算计的恰到好处，想来在他来之前，许姝一定是用尽了方法去刺激他的女儿，让女儿失去理智，留下把柄，现在唯有一口咬死女儿是癔症发作，才能解释她癫狂的行为了。
高志男疯狂的尖叫着“我要杀了你”扑向许姝的场景是许多内侍亲眼目睹了的，而且是当着皇上的面儿，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但是如果是因为癔症的话那便解释得通了，是以高盛才解释完前因，旁人就已经脑补出后果了，顿时对高盛的话深信不疑，想到高志男是个疯子，疯子下手可没轻重的，钳制高志男的手不由就更用力了。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疯！你们都不能碰我！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伤着了皇嗣，你们担待得起吗？”高志男宛若癫狂一般的疯狂挣脱向她靠近的内侍，而内侍们忌惮着所谓的“龙嗣”，也不敢太过强硬。
“我曾经听闻过一桩趣事……”场面正是极度混乱之际，许姝悠突然悠开口了。
“前朝有一位妇人，成亲十余年不曾有娠，忽有一日妇人告知家人已有身孕，其夫大喜，请来大夫诊脉，果然是喜脉！阖家大喜，修屋添瓦，以待新丁，妇人日渐显怀，肚大如箩，然怀胎十月仍不见生产，其家甚惑，又二月，妇人之腹忽日渐扁平，不过月余便恢复如常，腹中胎儿不知所踪，其家甚异，时人亦怪之，而后，一游方郎中听闻此事，便道此乃妇人思子心切，其身有感于心，而现假孕之状，脉象呈滑脉之象，腹部亦会隆起，宛若身怀六甲，数日或数月之后症状才会消弭！”
许姝讲故事，周谨自然要捧场，立刻做出十分惊讶的模样，“竟然还有此等奇事？”
“当然有了！”许姝说的煞有其事，“依臣女所见，高小姐正是这种症状呢！”
“你胡说！我是真的怀孕了！”高志男愤怒的指着许姝反驳，皇上否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让高志男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可是皇上从未宠幸过高小姐，高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哪儿来的呢？”
1226、妒忌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高志男愤怒的反驳，“我肚子里的真的是皇上的孩子！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皇上，您要相信妾身呀！妾身所言句句属实，难道皇上已经……已经都不记得了吗……”高志男泪眼婆娑的看着周谨。
周谨也早已明白高志男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虽然高志男跟他没什么关系，高志男怀了谁的孩子他也管不着，只是傅太后这么利用高志男来破坏他跟许姝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让他恼恨不已！虽然在这个计划里高志男也是被傅太后利用了，而且是利用之后就要彻底抛弃的，可是放火想要烧死许姝的可也是高志男，高志男仍然罪该万死，周谨并没有因此而对高志男有半分同情。
“皇上，您难道都忘了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难道您都忘了吗……”高志男含泪低喃，“第二天早上您还和妾身下了棋，您还夸妾身棋艺高明，要多与妾身切磋棋艺的……”
“朕从未与你下过棋！也从未夸赞过你的棋艺！”
周谨已经皱着眉开始思考对高志男的处置了，现在高志男有孕在身，而且刚刚也有宫人在场知道了这件事，对高志男的处置恐怕就要换一种方式了，可是若是留着高志男，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真要让她混淆皇室血脉吗？
“您说过的，您说过的，太后娘娘也听见了，皇上要是不记得了可以去问太后娘娘……”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太后来与你对质吧！”周谨立刻让人去请傅太后，这件事既然傅太后是始作俑者，那又怎么能让傅太后置身事外呢？
许姝在一旁嗤笑一声，低声与周谨道，“太后是不会来的！无论是今日的那场火，还是高志男肚子里的孩子，那都是太后一箭双雕的计划罢了！如今双双败落，太后忙着摘清自己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保她呢！”
太后一箭双雕的计划里是利用高志男除去许姝，再利用高志男的把柄除去高志男给傅欣瑶让路，只可惜两个计划都中道崩卒了。
周谨还没回宫傅太后就称病了，想也知道就是为了躲避这件事，周谨又怎么会请得来傅太后呢？周谨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这么做也只是想让高志男死心罢了。
果然，前去通传的人独自一人回来了，“回皇上，太后娘娘抱恙，已经卧病在床，实在是起不来，太后不能前来与高小姐对质，还请皇上恕罪！至于皇上要询问的事，娘娘让奴才转告皇上，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
太后竟然否认了这件事！否认的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给高志男！
“不！不可能！你撒谎！”高志男失声尖叫，“你一定是被她收买了来害我的！”高志男愤怒指着许姝，“是你！是你要害我是不是？因为我怀了皇上的孩子，所以你就嫉妒我，你就诬陷我秽乱后宫！”
“犯不着！你实在是没有值得我嫉妒的地方！”许姝压抑下喉头的腥甜，让声音尽量的保持平静，不让周谨觉察到异样。
许姝越是风轻云淡，高志男就越是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对的，淬毒的目光刀子般的射向许姝，“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你就妒忌我！可是你再怎么妒忌我你也不会有孩子了，你注定要孤独终老！”
许姝突然捏紧了拳头，沉静的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周谨也因为高志男这句话而侧目，难道这就是许姝一直回避自己的原因吗，哪怕自己穷追猛打，许姝也始终对自己若即若离，就是因为许姝体弱，不能生育吗？她这是怕连累了自己吗？
良久，许姝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平静，“一个人反而清静自在了，我若是因为这种小事就心生妒忌，那我要妒忌的人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妒忌的过来吗？还不把自己活活累死！”
“许姝，你就接着自欺欺人吧，不能生育，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皇后！”高志男似乎已经疯了一样，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许姝。
许姝微微皱眉，无论周谨是做太子的时候，还是现在已经登基为帝了，她都从未觊觎过周谨身边的那个位置，可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想要坐那个位子呢？
看到许姝皱眉，周谨便心疼了，喝道，“高氏无状，御前失仪，来人，将高氏带下去，暂关押于掖庭宫，容后处置！”
“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这么对我……”高志男疯狂的向前爬去，却因为今天她为了在许姝面前耀武扬威而穿的格外奢华繁琐的衣饰所累，才爬了不过尺远就被衣带绊倒，扑在地上痛哭不止，声嘶力竭的质问皇上，“我哪点儿比不上许姝了？我哪点儿比不上她了？为什么皇上您就只有她，都不肯看我一眼？”
周谨额上青筋直冒，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忍无可忍了，这时许姝突然嗤笑一声，奚落的看着高志男，语气更是轻蔑到了极点，“你哪点儿比得上我了？从前我不过是一个末流人家的瞎子女儿都要强过你三分，更何况现在了，论家世论样貌，你哪点儿比得上我了？更遑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了，你唯一能胜过我的大抵也就只有你厚颜无耻的程度了！”
“许姝你……！”高志男瞪着许姝，目眦尽裂，愤怒和憎恨已经完全占据了她，在情绪的支配下，她已经失去了理智，现在她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许姝！她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了，“我杀了你！”
高志男连滚带爬的朝许姝扑过去，可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蜂拥而来的内侍牢牢钳制住了，但是顾及着高志男肚子里的“龙嗣”，也只敢拉住她，以防她暴起伤了皇上。
被制服的高志男犹在做困兽之斗，周谨已经十足的不耐烦了，厌恶的摆摆手，“压下去！”
“等等！”许姝出声制止了，耳畔已经听到了认识的脚步声，“还有人没来！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1228、死心
“……”高志男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否认，更不知道皇上这么否认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愤怒和绝望让她无所适从。
高盛叹息的看着高志男，目光逐渐变得坚硬，如果高志男继续坚称有孕，最后的下场只有两个，不是秽乱后宫，就是欺君罔上，这终于到了做了最后的决定的时候了……
“皇上，小女正是因为癔症发作，神志不清，才会产生有孕的错觉，以至于胡言乱语，而并非是真的有孕，还请皇上降罪！”高盛承认了，那高志男承不承认也就不重要了，事情已成定局了。
周谨淡淡道，“朕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的！只是既然高氏身染癔症，那便不适合留在太后身边侍奉了，暂且压入掖庭宫吧！”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高盛跪叩谢恩，高志男也被内侍堵了嘴强行压下去了，那愤懑不甘的眼神恨不得将许姝烧成灰烬。
许姝不由问周谨道，“你把她压入掖庭宫，等她肚子大了，风言风语可就抑制不住了！”
“这是太后的事了，既然是由太后一手策划开始的，也就该由太后来结束！”周谨站起身来，“太后抱恙，身为人子，该当去探病才是！你先回中殿，秦先生还等着给你把脉呢！”
“嗯！”许姝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许姝掩着嘴唇摇摇头，“太后那边就全交给你了，我今日的苦难可不能白受了！”
“……好！”周谨点点头，终于转身走了。
许姝捂着胸口咬着下唇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的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许姝拿帕子按住了嘴角，跌跌晃晃的往外去了。
宫女见状想上前拂，邢安公公已经早一步上前扶住了许姝，“九小姐，仔细脚下！”
“多谢！”
“九小姐客气了！先帝在时，曾与奴才提起九小姐，夸九小姐是闺阁典范呢！”
闺阁典范……
她这样的宫闱未免也太失实了！
许姝微微摇头一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邢安笑道，“九小姐当得起！当得起！九小姐今日进宫可曾去过坤宁宫了？”
许姝摇摇头，“还尚未去给娘娘请安！”
“娘娘时时刻刻记挂着九小姐呢！”
许姝心头一动，“多谢公公提醒！”
说话间已经回了中殿，邢安公公也止了步，许姝边走边思考方才邢安公公的异常举动，虽然她进宫次数颇多，可是甚少跟邢安公公打照面，偶尔说几句话那也只是场面上的话，今儿邢安公公怎么跟自己说话了？而且话里还提到了先帝和皇后，是想暗示什么吗？
“九小姐……”看着许姝脚步虚浮的走进来，秦先生不自觉的摇摇头，看到许姝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之后，头摇的更厉害了。
“有劳秦先生了！”许姝将手伸出去，看着秦先生把脉时眉头一皱一皱的，不由笑着问道，“我这是要死了吗？”
秦先生哼声道，“死了倒干净！可惜还死不了！”今日为了救许姝，周谨丢下满朝文武匆匆离去，留下满殿臣子面面相觑，好在该完成的仪式都已经完成了，否则周谨现在还不知道要被御史如何诟病了。
许姝垂下头，“也差不了多少了！”
秦先生微微一滞，“你倒看得开！”
“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早就有了觉悟了！多一日，或者少一日的，也没什么差别！”许姝懒洋洋的垮下肩膀，现出颓废的意味。
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判定早夭的人，许姝觉得自己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大火烧不死，毒药毒不死，水里淹不死，可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再顽强也觉得疲倦了。
秦先生愣了愣，“既然还活着，就该好好活着，老朽一把年纪了尚且还惜命，你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想法，实在是……”
许姝幽幽的叹了口气，“并非我不惜命，而实在是惜命的代价太大了，我厌倦了……我厌倦了这样永无休止的迫害……”
“既然九小姐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明白这条路的艰辛，半途而废实在是辜负了皇上对你的一片心意呀！”
“我有的选吗？”许姝落寞的一笑，“而且从一开始，这片心意就注定要被辜负了……”
这条路上她注定是个半途而废的逃兵，可是无论她怎么逃避，她还是被迫踏上了这条路，她越是想做到周全，就越是无法周全，越是想要远离，却越是会被辜负，这就是命运的无奈……
“造化弄人……”秦先生长叹一声，正色道，“刚刚老朽已经给你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被烟火炙烤有些失水脱力，静心修养几日就无妨了，但是你早年伤了心肺，今日又吸入烟雾，旧疾复发，需得潜心调养一阵，切忌动怒动气！”
老生常谈的话，许姝已经听过太多次了，还是点了点头，“咳咳……”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许姝再次拿起帕子擦拭。
秦先生注意到那张帕子上几乎染满了鲜血，虽然知道以许姝的身体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所难免，而且他也见惯了这种场面，但是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心惊，更心惊的是许姝对待自己吐血的态度，那样淡漠，仿佛是见怪不怪了一样，是呀，以她的身体状态，能活到现在，必然经受了比现在更多的苦难，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一事要麻烦先生了！”
“九小姐请讲！”
“若是皇上问起我的状况，还请秦先生……”
不待许姝说完，秦先生已经摆摆手，“老朽知道了！从一开始老朽因为私心瞒下了真相，如今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不！”许姝摇摇头，“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哦？那是什么？”
“是……若是皇上问起我……是否能生育子嗣，请先生务必告诉皇上我不能！”
“什么？”秦先生震惊不已，“虽然就你的身体状态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但是也并不是不可能，为何要如此……”
如此决绝……
“为了让皇上死心……”许姝看着手里染血的帕子，眼角滑下一滴晶莹。
1229、刻不
“天快黑了，我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既然邢安公公提到了皇后，许姝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的，邢安公公作为先帝的心腹，说这句话一定有他的用意的，或许在皇后那儿能找到答案。
秦先生看着许姝离去的背影，心里颇有些不是个滋味儿，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唉……”
到了坤宁宫，郑皇后对许姝的突然出现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特来恭贺娘娘！”
皇后颇有些惆怅的摆摆手，“按照先例，新帝登基，本该加封后宫，各定名分！可是今日新帝并未颁下任何旨意！”
今天周谨是为了救许姝才抛下诸多未完事宜的，许姝只能安慰皇后，“或许明日圣旨就下来了！”
“但愿吧！”虽然有些许不解，但是皇后整体上还是十分平静的。
英宗是病逝的，病逝前太子已立，这是正常的皇权交替，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她是先帝的皇后，被加封为太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因为预想中的圣旨没来，所以有些焦虑了，眉宇间也带了些许疲倦，皇上不在了，皇后再也没有依靠了，继位的新君跟她和郑家没有任何关系，一旁又有虎视眈眈的太后盯着，皇后疲于应对之际心里也多少缺少底气，看到一旁的许姝，信心便又充盈心头了。
“还好有你在！”
现在许姝是郑家本家唯一的嫡女了，如果当初没有让许姝入了郑家，现在的郑家可就真的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
“自从高大人辞去右相一职之后，高家已经不足为虑了，那高氏自然也就与六宫之主之位无缘了！邓家的家主刚接任了右相之位，为了避嫌，邓家一系的黄家萧家势必也会跟着收敛，不敢觊觎那个位置了，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没那个资格了！”
皇后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论出身，论样貌，许姝都是顶尖的，再也没有比得过她的人去了，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不过……想到傅家，皇后的笑容又淡了一些。
“只是傅家也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似乎比你还要大一些，也是麻烦……”
“娘娘勿用担心！有清和公主在，娘娘和郑家的荣耀并不止眼前！”
“也是！”皇后一笑，见许姝低着头，以为她是害羞了，便也不再提及此事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谢皇后娘娘！”今日她是以被皇后召见的名义离开郑家的，被皇后送回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许姝站起身来，身子一晃，虽然立刻就稳住了，但是还是引起了皇后的注意，“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许姝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新做的鞋子，有些不太习惯！”
皇后低头一看是一双绯色的绣着牡丹的凤头鞋，跟许姝惯常穿的确实不太一样，摇头一笑，“以后总要习惯的！”凤头鞋是宫妃们惯穿的，许姝进了宫也是要常穿的。
“是……臣女告退！”
许姝由着宫女送出去了，皇后由还在感叹，“这孩子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以她的性子能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还是个问题呀！你看她连一双鞋子都穿不惯……”
袁嬷嬷安慰道，“这不是还有娘娘您在嘛！有您从旁指导，自然是万无一失的！不过说来奴婢也觉得奇怪，九小姐今日的穿着打扮和之前大有不同呢！”
“是呀～你这么一说本宫也想起来今日见到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了！”皇后拧眉想了想，除了觉得有些奇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袁嬷嬷见皇后深思起来，也不由跟着回忆起来，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今日九小姐穿的衣裳，奴婢觉得有些眼熟呢……”
“眼熟？”皇后想了想道，“是蜀锦的吧，我记得上元节前太皇太后赏了她两匹蜀锦，是她惯常穿的千草和浅葱绿二色，今日她穿的却是珊瑚色的！”
珊瑚色似乎并不是许姝常穿的颜色……而且……太皇太后怎么就刚好赏赐了许姝最常穿的两个颜色，若是说凑巧也未免太凑巧了……
“珊瑚色……”袁嬷嬷喃喃着，突然眼前一亮，“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刚刚去文藻宫的路上碰到了邢安公公，邢安公公正捧着一件衣裳往麒元殿的方向去了，那衣裳正是珊瑚色的！”
“邢安公公？拿女人的衣裳去麒元殿做什么？”皇后奇怪道，显然皇后并没有把袁嬷嬷说的这件事和许姝联系在一起。
“许……许是要赏人……”
“难道是皇上临幸哪个宫女了？”皇后颇有些不耻，“还真是迫不及待呀！”先帝的孝期才过就原形毕露了，果然之前的老实本分都是装出来的了？
袁嬷嬷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方才奴婢看到高小姐被麒元殿的内侍压往掖庭宫方向去了！堵着嘴，似乎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奴婢让人去打听，可是麒元殿那边消息瞒得紧，什么都没问出来！”
皇后皱眉道，“真是的！这才登基第一日，怎么就这么多事，这以后后宫里还不得乌烟瘴气的！”
不知不觉，话题已经从许姝的穿着上转移到了新帝的作风问题上了，袁嬷嬷不便插嘴，只是道，“待新帝立了皇后便有人约束了，自然就乱不起来了！”
“是呀，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了！”皇后拧眉，得尽快让新帝册立郑家的女儿为皇后才是，再拖下去恐怕就要被傅家抢了先了，可是现在新帝并未按照先例在登基第一日加封后宫，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谨从泰昌宫回到麒元殿发现许姝已经不见了，只有秦先生留了下来，“她人呢？”
秦先生淡淡道，“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宫了吧！”
周谨不禁有些着急，“她身上还有伤，怎么能……”
秦先生哼声道，“脚长在她身上，老朽还能硬拦着不成！不过皇上也大可放心，她身上的伤势不碍事，多加休息就好，所以皇上最好就别去扰她清净了！”
周谨只得停住了想要往外走的脚步。
1230、新帝
新帝继位次日，下旨该元承兴，历经三朝的老臣都知道，显宗初继位的年号就是兴和，知道驾崩的前一年才改为孝安的，如今新帝改元为承兴，这是表示要继承显宗遗志之意吗？亦或者是为了和英宗划清界限吗？
新帝是显宗之子，然而显宗薨逝之后继位的却是显宗之胞弟英宗，英宗驾崩继位的却是侄子，这里头的缘故经不得深究。因而看似平静的皇权交替，实则也是暗涌不断呀！朝臣们顿时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唯恐新帝的第一个政令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来。
而后，周谨终于还是按照先例加封了后宫，但是就在下旨之前，久居平宁王府的贞太妃突然上书要出家修行，而且是在已经入了寒溪寺修行之后才上书的，木已成舟，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新帝为表孝心，下旨为寒溪寺的众佛祖菩萨重塑金身，并为贞太妃赐号慈隐真人，是以，加封贞太妃为太后的事再也无人提及。
皇后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被加封为太后，尊号淳安皇太后，女儿清和公主，也就是英宗唯一的子嗣进封为清和长公主，皇上体恤清和长公主年幼，生于坤宁宫，长于坤宁宫，突然迁宫恐致不适，遂特许淳安太后和清和长公主仍居于坤宁宫，且由淳安皇太后代掌凤印，管理后宫事宜。
淳安太后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了，凤印留在她手里，而不是移交到泰昌宫里，这就意味着至少皇上不愿意看着傅家坐大，这就是郑家的机会！更让她觉得放心的是皇上并没有为已经是皇太后的嫡母进加封号，仍然沿用了先帝时的尊号惠贤皇太后，连太皇太后都进了封号，先帝的其他妃嫔也有提及，唯独对傅太后只字不提，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一时间淳安太后意气风发，务必要在后宫中重树威信，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才丧夫的寡妇，只是先帝的妃嫔因为都无子嗣，全部都已经入寺庙修行，新帝后宫又空无一人，后宫除了三宫太后和太皇太后，再无他人，淳安太后就是想好好打理一番后宫彰显才干也没有用武之地，甚是觉得怅然若失。
不过也好在淳安太后的心思全都扑在后宫上，许姝也可以好好休养生息，秦先生时不时的来给许姝把脉换药，又开了许多养身的药给她吃，再加上妙凡师太给的药，许姝每日吃药都能吃饱了，但还是尽数都吃了，一点儿怨言或是不愿意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周谨来郑家也来的越发勤快了，也丝毫不避讳，大摇大摆的就来了，出入十分自由，好在新帝初登基，颇有雷霆手段，又无后宫妃嫔，满朝文武也莫敢进言。
“小姐，皇上……来了……”又来了……玉珠将到了嘴边的“又”字咽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许姝头也不抬，随意的摆摆手，玉珠便一溜烟儿的跑的没影了，跟周谨打的照面多了，玉珠对周谨的惧怕也与日俱增，一来是周谨跟在平凉城不同，不苟言笑，令人望之生畏，二来玉珠始终觉得自己平凉城的秘密恐被灭口，于是乎就尽量的不想出现在周谨面前，免得让周谨想起来了。
“今日你的气色倒是不错！天气好了，气色也好了，不似前几日那么没有神采了！”茶已经泡好了，周谨坐下后随手拿起来饮了一口，神情很是惬意。
许姝低着头忙活着自己的事，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并没有搭理周谨的。
“你在忙什么？”周谨好奇的探头过去看，见许姝手里拿着一个刻刀和一截木头，似乎在雕刻什么，隐约能看到一个轮廓，不由笑了，“你竟然还会这个？”
“打发时间而已！”
“是个兔子吗？”为了看的更清楚，周谨凑的更近了，热气喷到许姝的脸颊上。
许姝的手一抖，刻刀不由下手重了些，兔子耳朵上便多了一道刻痕，这块木雕也就费了，这几日的功夫也就全白费了，许姝深吸口气，想瞪周谨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懊恼把刻刀一丢，“现在是块木头了！”说罢，抖了抖身上的木屑，自去洗手。
没想到自己一个不慎毁了许姝的作品，周谨不由讪讪的，“下次我雕一个赔给你！”
“臣女哪敢受皇上的赔礼！”许姝凉凉一声，洗完手坐回到了周谨对面。
周谨笑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我一来你就给我脸色，上一次也是，直接睡了，连你的面儿都没见到，我寻思着我最近也没得罪你呀！”
许姝定定的看了周谨一会，眼神里闪过炙热的火花，在触及到周谨温暖和煦而又疼惜的眼神后火花更盛，却又片刻熄灭，这样的温暖再贪念又还能留住多久呢……
无论许姝对周谨有多冷淡，周谨热切的态度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如同他在静园里说的那样，哪怕许姝不喜欢他，也改变不了他喜欢许姝的心，再许姝将他的一片心意践踏的遍体鳞伤之后，他还是愿意放下所有的尊严去追逐许姝的那一颗飘忽不定的心。许姝深知自己给不了周谨想要的，现在陷的越深，将来只会越痛苦，想要抽身离开，可是贪念周谨给予的温暖，贪念这唯一的温暖，最后只能苦苦挣扎……
“是不是因为我这次隔了两日才来看你，所以不高兴了？最近朝堂上政务有些繁忙，今日才得了空……”
“我知道……”
周谨新登基，若是不励精图治，树立一个好的开端，以后就很难遏制朝堂上渎职之兆了，虽然英宗卧床不起后周谨代理朝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代理朝政和由自己接手始终是不一样，代理朝政时只需要按照英宗的指示或者先例来做出决策，但是到了自己手里，那么就需要有自己的判断，而且要跟先帝的风格区分开来，以免让群臣认为新帝是一个守旧之人，不利于新政的推行。
“那是什么？”
是什么呢？
最后许姝还是垂下眼睫，“没什么，就是心里不痛快罢了！不关你的事……”
1231、清净
“那……是因为高志男的事了？”
周谨再次试探性的问道，见许姝不语，便默认是了，高志男几乎是唯一一个陪伴许姝度过漫漫黑暗岁月的人，那个时候许家暗中内讧不断，无论是许婷，还是许，都对许姝要么冷眼相看，要么针锋相对，所谓姐妹情，父女情，母女情对许姝而言都是奢望，唯有高志男关心着许姝。
虽然高志男后来对许姝诸多迫害，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但是也不能否认在那一段时光里高志男曾经给予许姝的温暖，哪怕高志男是别有目的的，可是至少让许姝黑暗的岁月里有了一丝光亮，
“她死的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总觉得她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许姝低喃，诚然她恨着高志男，高志男也血债累累，想让高志男血债血偿，可是高志男最后却是以那样的名义死去……
死的那么难看又寂静无声……
高志男以癔症疯癫之名被压入掖庭宫，又有傅太后“照拂”，等待她的结局几乎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了。果然，不过半个多月后就传出高志男病重不治而亡的消息，因为她并没有名分，最后只以宫女的名分的烧了，让家里人领了骨灰回去，连个囫囵尸首也没留下，高志男到死都在追逐着那高高在上的权势，最后却死在了尘埃里！
高夫人为此大病了一场，至今还卧病不起，高大人也一蹶不振，彻底的辞了官……
周谨劝道，“她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他默认了让傅太后对高志男的处置，这也是傅太后为她对许姝犯下的罪孽的救赎。
“我知道……太后利用了她，但是同时她也掌握了太后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后不会给她留活路的，从太后让苏铭扮成你的模样去骗她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她继续活下去了……我们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默认了让太后去处置她……”
“她是咎由自取，三番四次的加害于你，我决不能容忍！你……还是太心软了！”
“不是我心软……”许姝摇摇头，“只是替她肚子里的孩子觉得惋惜，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被……终究是一条人命呐……”
想到高志男和秦先生说过的话，周谨一时无言相对，许姝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所难免……
“罢了！”许姝淡淡一笑，“总归是不该来到这世上的……没了也清净了……”
那样的身份，谁都不会容许它被生下来了，傅太后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所以许姝再恨傅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在大局上傅太后的心狠手辣其实是很有必要的，无论是让周谨，还是许姝来做这个决定都会很艰难，都需要克服极大的心理障碍，但是由傅太后做，哪怕结局一样，可是他们心里的感受却是不同的……
许姝一点一点的收集着刚刚削下来的木屑，最后归拢到了一起丢到旁边的盒子里，周谨瞥见盒子里还有几块类似香料的东西，却被许姝这样随意丢弃，看了两眼记在了心里。
“小姐，老太君送了点心过来……”
自从周谨来郑家，老太君就时不时来献点儿殷勤，当然，除了送点心吃食之外，老太君也还有别的目的……
“拿进来吧！”许姝招手，让菁菁把点心摆上来，送点心来的飞燕小心翼翼的将六盘点心摆好，特意将一盘红豆酥放到周谨面前，微微张了张嘴，但是因为太过胆怯不敢张嘴，毕竟是皇上，
许姝见了便道，“这盘红豆酥皇上上次夸了好，所以今日就又做了！”
周谨看着许姝脸上无可奈何的笑，也跟着笑了，郑家老太君准时是有些意思，这样的行径可一点儿也不像大世家里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该有的行为，但终究是长辈，周谨看在许姝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给颜面，便吃了一口红豆酥，“嗯，还不错！比上次的更酥软！”
见皇上如此和气，飞燕的嘴哆嗦了一阵，终于开口了，“今日的红豆酥是婉莹小姐做的……”
许姝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果然来了，“下去吧！替我谢谢婉莹妹妹！”
“是！”飞燕福身走了，暗忖这也亏的是皇上，待在九小姐闺房里才没人敢乱说话，这要是寻常人，那可是败坏家门的丑事！
周谨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苦笑道，“早知道上次就不该随口一夸了！”
“你如今是皇上了，一言一词皆为圣旨，旁人哪敢怠慢了！”
“不过刚刚那丫头的那句话……”周谨皱了皱眉，显然是知道那丫头话里暗示着什么，“看来郑家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
“所以你就不该来的，你一来，便不安分了！你不来我这儿清净的很！”许姝睨了周谨一眼。
周谨宠溺一笑，“那我也要来，你如今不进宫了，我不来去哪儿见你去？”
“扰我清净，你还有理了！”许姝嗤了一声，看着那些点心觉得碍眼的很，“玉珠，拿下去你们分了吧！”
玉珠踌躇着不敢动，许姝道，“皇上赏的，旁人可没这个福气！”
“谢皇上！”玉珠立刻带着人把点心撤下去了。
周谨看着玉珠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失笑道，“玉珠怎么越来越怕我了似的？端茶倒水也是使了小丫头来！”
“毕竟你现在是皇上，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的，能不怕你吗？”
“那你怕我吗？”周谨凑上前，暗想许姝哪里会怕他，只有他怕许姝的份儿，不是怕许姝生气，就是怕许姝不理他了，要么就是怕许姝……
许姝眯起眼睛盯着周谨看了一会儿，周谨叹气道，“我知道了！”
唉，果然是这样了！他这个皇上也忒没颜面了！
“知道就好！”许姝轻笑一声，“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怕你的！”
“那我怕你一辈子总可以了吧？”
一辈子……
许姝一滞，一辈子那么长，她可没么多时间了，她也不想周谨将一辈子都用在沉湎过去上！
“丢人！”许姝啐了一口，岔开了话题，“我昨日收到了傅大小姐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