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2、亲昵
周谨微怔，“我不过是玩笑而已，你怎么……”
“我知道！”许姝点头，“不过她既然来了，我倒是想听听她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那日在宫里她已经将话都到那个份儿上了，高志男竟然还来见她，可见她从前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看错了高志男，高估了高志男的气节，也低估了她的心机。
“你要是不想见她，让她走就是了，不必勉强自己！”毕竟许晖的死可能跟高志男脱不了干系，许姝面对高志男觉得心里隔应也是正常。
“我有什么勉强的，现在站在外面吹冷风受冻的又不是我，要说勉强也是她觉得勉强才对！不过她既然勉强自己来了，我若是不见，岂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
“那要不要让她在外面再冻一会儿？”周谨提议道。
许姝凉凉的瞟了周谨一眼，“我怨憎她也算是有原因有理由的，她好歹也是跟你一起在柔然同甘共苦过的人，你这么针对她，未免也太凉薄了！”
“为博佳人一笑，纵然落个凉薄的名声我也甘之如饴！”
许姝嗤地一笑，“那我更不能成全你了！”
周谨这才对外面的玉珠道，“让她进来！”
许姝看了眼周谨，“你不回避一下？”
周谨挑眉，“你刚刚不是还想知道她究竟是来找你的，还是找我的吗？这么快就确定她是来找你的呢？”
“她大抵是用找我的名义来找你的，所以我又何必让她得逞呢！”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万一她心存歹念，想对你不利，有我在也能震慑住她！”
周谨稍微坐开了一些端正了身子，许姝趁机挪的更远了，周谨却拉住她的手不放，许姝从桌子上抓了个橘子丢给他，趁着周谨接橘子的时候把手收了回来。
“高小姐，小姐让您进去！”玉珠声音清脆而又高亢，又隐隐透着些许不屑，是高志男先背叛了她跟许姝之间的友情，现在又上门来惺惺作态给谁看呢？是以玉珠和露荷看高志男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
高志男却仿佛全然没有察觉的冲她们二人微微一笑，“有劳了！”
玉珠在她背后翻了个白眼，被彩霞看了个正着，索性挑衅的冲彩霞扬了扬下巴，彩霞不由低下头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家小姐现在都要忍辱负重了，她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的。
“见过太子！”高志男福身请安。
周谨接过许姝丢来的橘子之后顺手剥了起来，从高志男进来到请安，眼皮都没抬一下，果然是凉薄的很，许姝在心里轻笑，只觉得周谨有些幼稚，抓不住高志男的把柄就借着这样的机会来为难了。
高志男屈膝半晌也不见周谨回应，有些坚持不住了，腿开始颤抖了，偷偷拿眼打量周谨，就看到周谨正在小心翼翼的将橘子肉上白色的橘丝剥离，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她，而许姝也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周谨剥橘子，连眼神都吝啬给她一个。
“见过太子！”高志男拔高了声音。
“嗯！”周谨点点头，也刚好将橘子剥好了掰开成一瓣一瓣的递到许姝手里，“这个我尝过了，很甜的！”
“凉……”许姝低声嘟囔。
周谨只好在一旁的银丝小手炉上铺上帕子，将橘子瓣一瓣一瓣的放上去暖着，做完这些之后才又转头看向高志男，“你怎么来了？太后不是还等着你回话吗？”
周谨用刚刚高志男提醒他的话来回敬高志男，高志男却面色不改，“听说小姝病了，所以来看看她！”
周谨锋利的眼光扫向高志男，“你是认错人了吧？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高志男心里一跳，不由看向许姝，发现许姝正在翻手炉上的橘子瓣，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也可以说许姝明明听到了周谨说了什么，可是却在心里是认同的，所以才没有反驳周谨说的话。
“是……是妾身失礼了，听说郑九小姐抱恙，所以特来探望！”
“我并没有什么大碍，有劳高小姐关心了！”许姝慵懒的斜着身子，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高志男“只是我想知道高小姐是从何处得知我抱恙的？又是从何处得知我人在此处的？我仿佛记得我似乎没有告知高小姐此事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是……是……”
高志男未曾料到许姝如此较真，一时说不出个理由来了，周谨带许姝回静园的事做的隐秘，又刻意隐瞒，除了太后，当是再无旁人知晓了，她若是说是太后告诉她的，周谨转头就去告诉给了太后，那太后岂不是会觉得她乃是长舌多言之人，不值得信赖了？虽然太后是在利用她，可是眼下并不是跟太后翻脸的时候。
“是我在来的路上听园子里的下人说起的！所以特来探望！”
“多嘴！”许姝轻斥了一声，微微挑起眼角，用软软糯糯的语气对周谨道，“太子，您瞧瞧，奴养个病都有人多嘴，存心不想让奴安心静养，奴怎得如此命苦呢？难怪缠绵病榻许久也不见好转……”说着便低头拭泪。
许姝一开口，周谨脑子嗡的一下炸了，身子便酥了，哪怕明知道许姝是在做戏，还是受不了，忙软声宽慰，“回头我就罚了那起子不中用的奴才为你做主，你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疼了！”
许姝破涕为笑，娇嗔道，“太子可要说话算数，若是哄骗奴，奴可不依！”
“说话算话！来，吃瓣橘子消消气！”周谨拿起一瓣橘子喂给许姝。
许姝轻起贝齿衔住了，周谨顺手用手指在许姝的嘴唇上摸了一下，许姝睨了周谨一眼，咬了一口橘肉，突然杏目圆瞪，柳眉紧蹙，将橘子肉吐了出来，娇嗔，“酸死了！”
“喝口茶漱漱口……”周谨拿了茶杯许姝，自然而然的接过许姝包着吐出来的橘子肉的帕子。
周谨和许姝旁若无人的亲昵，看的高志男内心一阵阵气血翻涌，几乎将后槽牙都咬断了！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周谨终于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来了。
1173、亲眼
“妾身……妾身……没有别的事了！”高志男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刚刚周谨看着许姝时那宠溺而又幸福的眼神，那是她和平宁王府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从未见过的眼神。
“既然无事，那就走吧！”
“是，妾身告退！”
“哼～”
高志男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敏感了，仿佛听到了许姝低低的一声讥笑，不由看向许姝，许姝正端着茶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她，心里顿时怒气横生，一个念头便冲上心头了。
“太子，妾身有一句不知该不该讲？”
“你若觉得该讲便讲，你若觉得不该讲便不讲！”周谨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高志男的尴尬再也忍不住的浮现出来了，终究还是欲望战胜了自尊，“那就请太子恕妾身直言了！郑九小姐云英未嫁，却逗留在静园日久，静园乃太子居所，若是郑九小姐与妾身等身份相同也罢，住在静园自然无人敢多言，可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此实在是无益于太子和郑九小姐名声！”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周谨冷静的问道。
因周谨的话听不出喜怒来，高志男一时也拿不准周谨心里是向着许姝的，还是真的将她说的不利于他名声的话听进去了，踌躇了一瞬，还是决意一吐为快，既然已经迈出去这一步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妾身愚见，以为太子当禀明太后娘娘，许以郑九小姐一个身份，如此也能长伴太子左右！”
“你说的有道理！”周谨淡淡的一句，再无下文。
等了片刻也不见周谨再有任何表示了，高志男便福身退下了，临走前看了一眼许姝，许姝正拿着簪子戳手炉上的橘肉，那是淮南的蜜橘，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里实属罕见，也只有宫里有头有脸的主子那儿才有了，便是贞太妃也没有，她自然是更吃不到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许姝却如此作贱，高志男心里又是一阵气血翻腾，果然是连许姝不要的都轮不到她。
高志男出了凌雪院越走越快，快的彩霞都跟不上了，等彩霞追上去一看，高志男竟然已经泪流满脸了，忙拿了帕子给高志男擦拭，“小姐，您别哭了，你还要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要是被太后娘娘看到了觉得您一点儿忍受委屈的胸襟都没有就不好了！”
高志男吸了口气红着眼睛道，“我既然决心进去了，就不怕受委屈！她不就是想告诉我太子宠着她吗？我现在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
高志男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的恨，通红的眼睛配上狰狞的表情，将彩霞都吓了一跳。
“郑九小姐之前还跟小姐说她永远都不会做太子妃，都是骗人的，她就是仗着小姐对她的信任故意骗小姐的，好趁机从小姐手里将太子妃的位置抢走！”
“是呀！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只相信我自己！”
彩霞点点头，又劝道，“奴婢都听到了，您刚刚不该劝太子的，许九小姐无名无份的跟着太子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人尽皆知，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再也对小姐构不成威胁了！”
“名声？”高志男冷笑，“你什么见她在乎过名声这种东西了？再者说以皇后和郑家能力想颠倒黑白洗清流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与其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约束她，不如让她的身份过了明路，只要她跟我们成了一样的身份，那她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彩霞恍惚间明白了高志男的用意，“还是小姐聪明！只要太后出面定了她侍妾的身份，任凭皇后娘娘和郑家再有本事也回天乏术了！”
“是呀！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毕竟她现在跟太子住在了一起，被人看到那可就是铁打的事实，就是太子也护不了她了！”高志男阴冷的一笑，她今日的委屈可不能白受了。
说到太子，彩霞就更心疼了，“太子如此为难您，您又何必这么费心劳神的为太子着想呢？”
“我不是为太子着想，我是为我自己着想，我如果做不了太子妃，就要一辈子都被她踩在脚下了，我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我要先把她踩在脚下，我今天送上门去给她羞辱，她必定得意的都要忘形了，那就暂且再让她得意得意吧，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高志男缓了口气，端出端庄得体的笑容，“走吧，我们该进宫向太后复命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能多一个姐妹跟我们一起过年，一定会更热闹！”
高志男一出门，许姝脸上懒散的表情便褪去了，逐渐变的面无表情了，将手里的簪子一丢，冷冷道，“还真是贴心！”
“再贴心也不是贴的我的心，她这么说可不是真的为我的名声着想，是故意来隔应你的！”只是高志男恐怕没有料到许姝并不在意这个。
“她不是来隔应我的，她是来麻痹我的！”许姝轻嗤，“你以为她故意找上门来自取其辱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讽刺我两句吗？”
“难道她是想……”
“她刚刚说让太后许以我一个身份是真的，但是以太后对我的厌恶，能给我的身份只能是个侍妾，所以……”许姝冷冷一笑，“她会亲手促成这件事！”
周谨蹙眉，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果然是他不懂的，“所以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确定你真的在静园，免得太后扑了个空？”
纵然太后赐下《女则》《女诫》，可是却并无人亲眼所见许姝就在静园。
“她当然也想亲眼看看你这个太子对我究竟有几分情意了！”许姝轻笑，“既然她想看这个，我就让她看个够好了，免得她下不了决心！你刚刚也挺配合的嘛！”
“难得见你撒一次娇，实在是……惊喜不已！”回味着许姝刚刚的一颦一笑，周谨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既然抓不住她的把柄，拿她无可奈何，那就激她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来好了！”
“好了，送我回郑家吧！再不回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要是被太后抓了现行，那可就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1174、相送
“可是你的眼睛……”周谨迟疑道，许姝现在还喝着秦先生的药呢，回到郑家虽可以让秦先生继续上门把脉，可是要如何瞒住郑家的人呢？
现在许姝的眼睛又看不见了，她也是不想让郑四夫人担心，所以才一直逗留在静园不能回去的，现在却不得不回去了，终究还是要累郑四夫人担心一场了。
许姝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除非你还能有别的宅子安置我我也不介意的！”
“金屋藏娇？”周谨低笑，“乐意至极！”
许姝“睨”了周谨一眼，“让人准备好马车，趁着天黑路上人少正好走！”
“好！”周谨万般不舍的点头，内心隐隐有些担忧，“你这一走，再想见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许姝蹙了蹙眉没说话，就听周瑾叹道，“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刚刚激怒她就是为了有理由离开静园！”
许姝淡淡道，“我走了，你正好可以着手彻底清理园子里太后的眼线，免得我在这儿，你碍手碍脚的！”周谨跟傅太后的事毕竟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纠葛，该由他们自己处理，许姝一点儿也不想夹在其中，就像周谨也从不过问许姝会如何报复傅太后一样。
周谨最初住进静园的时候肯定也是清理过一遍了，只是还是有漏网之鱼，趁着这个机会也是要好好清理一下了，否则他做点儿什么傅太后都知道了，周谨遂点了点头。
“你说，高志男一来，你就把太后的眼线给清理了，太后会不会认为是高志男为了讨好你而出卖了她呢？”许姝突然玩味一笑，以高志男的聪明，经过她的挑拨之后已然对太后心存怀疑了，现在又在她们之间制造了矛盾，可有的热闹瞧了。
“那倒是一举多得了！”周谨无奈摇头宠溺的看着许姝，许姝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耍这种小心机，暴露她的小心思，是对他的信任，他又怎么能辜负了她呢？
许姝唤来玉珠露荷收拾东西，二婢以为许姝是和周谨闹别扭了才要走的，心里有些忐忑，后来见周谨亲自来送许姝，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周谨扶许姝上了马车之后自己也跟了上来。
“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许姝干脆的拒绝了。
“说起来我还未曾去郑家拜访过！”周谨话里有话。
所以周谨这是借着机会要去郑家拜访郑四夫人夫妻吗？许姝隐约明白了周谨的意图，急的跺脚，“不用，都这么晚了，你去了再回来夜都深了，再者说说不定待会儿太后就带人来了，你不在静园等着，太后可就扑了个空了！”
“无妨，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不在的时候太后来了也好，等我回去了正是收网的好时候！”
周谨这是铁了心要去了，许姝抿唇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不想让我出现在郑家，不想让郑家人知道我的存在！”周谨用大拇指轻轻刮了刮许姝的脸，“可是我还是得去，哪怕你会不高兴我也要去，我得让你有所顾忌，否则你又该想方设法的离我远远的了！”
“我跟娘提起过你……”许姝垂首低喃，“从李家回来之后我万念俱灰，更怕连累了郑家，就将一切都跟娘合盘托出了……”
当初许姝把一切告诉给郑四夫人是想让郑四夫人盛怒之下将她赶走，可是郑四夫人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将这一切都替许姝瞒了下来。
“郑四夫人是真心疼你，那我就更该去拜见了！”
许姝终究是拗不过周谨，被周谨一路送回了郑家，许姝自回了海棠馆，完全置一起来的周谨不管了。
周谨无奈叹气，心里却是甜蜜的，玉珠小心的引他去见郑四老爷了。
离开多日，海棠馆依旧保持着许姝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因为许姝不在，屋子里十分清冷，一点儿热乎气也没有，许姝怕冷，放下东西来不及归置就去璞玉轩了。
“小九回来了？”郑四夫人惊喜的上前几步将斗篷都还没来得及除去的许姝拉了过来。
“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跟娘提前说一声！当初走的时候也急……”许姝低下头，这件事终究是她冲动了，如果她真的死于疫症，周谨因为愧疚诚然会照拂郑家，可是她欠郑四夫人的却永远也还不了了。
“你没事儿就好！”郑四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姝一遍，想看看她哪儿有什么异样，否则是绝对不会在外面逗留那么久的。
“娘，我冷……”许姝撒娇的摇了摇郑四夫人的胳膊，郑四夫人忙拉着许姝坐到了火炉边上，“快来烤烤，这大晚上的一路回来，肯定冻坏了！海棠馆的地龙也还没烧起来，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这儿吧！”又吩咐婢女加碳，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不等郑四夫人再次打量，许姝主动道，“前一阵病了，吃了些药，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了……”
郑四夫人心头一震，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是……暂时看不见，还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暂时的而已，正吃着药呢！”
“那就好！”郑四夫人松了口气，狂跳的心也平复了下来，又怕许姝心里觉得难受，忙宽慰，“没事儿的，正好趁着年下好好休养休养！对了，怎么没看见玉珠？”郑四夫人环视了一圈，发现陪许姝来的只有露荷，不见玉珠。
“玉珠她……”想着郑四夫人早晚也会知道的，隐瞒也没有意义了，许姝便照实说了，“玉珠引太子去外院见父亲去了！”
“太……太子来了？”郑四夫人又是一惊，这还是太子自从回京之后第一次来郑家，而且是为了……私事，惊讶过后，郑四夫人也只能强自镇定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回来也不放心，太子送你回来也好，也好……”
许姝反而脸颊红透了，她之前还在郑四夫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她跟周谨很快就没有关系了，现在她不仅去静园住了许久，还被周谨亲自送回来，她再说什么，郑四夫人也不会相信了，这可如何是好？
1175、嫌弃
许姝正觉得脸烧的通红，便有人替她解围了，却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十小姐回来了……”
郑婉凤回来了？
郑四夫人和许姝面面相觑。
这么晚了，郑婉凤回来做什么？
郑四夫人皱了皱眉问道，“人呢？”
金铃回道，“已经回兰馨阁去了……”
“回兰馨阁？”郑四夫人诧异道，“她这是打算住下来吗？”
金玲略显迟疑道，“恐怕是如此了，十小姐不仅把婢女都带回来了，还带了好几箱子东西回来！”
郑四夫人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了，“去，把我给我叫过来！”
“是！”金玲忙去了。
郑四夫人灌了口茶平息火气，终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懑，“未出嫁之前我从未苛待过她，亲事是她亲爹挑的，嫁妆我也陪嫁的足足的，这才嫁出去多久？竟然一声不吭的跑回娘家来了！”
“娘消消气，先问问清楚再说吧！”
郑四夫人气道，“不用问了！肯定又是她使性子了，从小就这样！屡教不改，嫁了人也不知道收敛，幸亏胡家只是普通人家，否则怎么忍得了她这性子！”
“说起来她也出嫁了这么久了，从未听闻和夫家有过矛盾，也从未回郑家来哭诉过胡家对她不好，这次突然就跑了回来，也不见得就是她的错，总归是要先问问了才好！”
听许姝这么一说，郑四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也是，今年中秋她回来的时候我看着还觉得她长进了，怎么会突然就又不懂事起来了呢？”
郑婉凤进了璞玉轩就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纵然之前跟郑四夫人之间的关系疏远了许多，可是终究有幼年抚养长大的情分在，又兼之出嫁多年，心中思念之情激增，之前的一点儿隔阂也就抛之脑后了，满满的都是孺慕之情。
“母亲，母亲……”郑婉凤一路哭着往正房来了。
郑四夫人听到哭声诧异不已，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往门口去迎了，“这是怎么了？”
看到郑四夫人竟然迎了出来，这样的待遇也只有在她小时候才有过，郑婉凤哭的更凶了，“母亲，我……我……胡家欺人太甚了！”
“先进来坐下，慢慢说！”
“好……”郑婉凤撇着嘴，拖着哭腔，紧紧抓着郑四夫人的袖子，进了里屋一看，发现许姝也在，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到底是能平静的看待了，看来郑四夫人说郑婉凤有长进果然是不错的，甚至还破天荒的和许姝打了招呼，“九姐……”
许姝愣了一下后点头示意，“十妹！”然后坐到另一边去了，将郑四夫人身边的位置让给了郑婉凤，郑婉凤也不客套的坐下了。
“究竟怎么回事？胡家怎么个欺人太甚法？”
郑婉凤拧着帕子不说话，眼角的余光瞟向许姝，许姝就要站起来，郑四夫人摆摆手，“你坐下，你也听听，帮着分辨分辨！”
郑婉凤撅了撅嘴，到底还是心里的委屈占了上风，终于开口了，“胡家嫌弃我……”
“胡说！”郑婉凤一开口就被郑四夫人斥责了，“前两日你父亲还跟我说胡寺丞四处向人治梦魇的方子，是为你打听的吧？我记得一到了天冷的时候，你就容易发梦魇！”
郑婉凤面色微微动容，“他虽然待我好，可是心底里还是嫌弃我的，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看待！”
“他怎么不把你当一家人看了？”
郑婉凤踌躇再三才道，“女儿嫁进胡家也有小两年的时间了，未曾生育一儿半女，虽胡家碍于郑家权势不敢指责于我，只是言行举止间多少带了些许的轻慢，待我也不如从前和气！”
郑四夫人掐指一算郑婉凤的确是出嫁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动静，这……的确是个问题呀，而且胡家并没有因此而针对郑婉凤，但是遇上这种情况会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是以郑四夫人并不十分理解郑婉凤的委屈。
“姑爷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却只有一个女儿，胡老太太也年事已高，等着抱孙子，胡家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郑婉凤气道，“他们急那是他们的事，不能把气撒到我头上呀！再说了，生不出孩子也不见得就是我的问题呀！”
郑婉凤一着急，便口无遮拦起来了，什么都往外说了。
郑四夫人倒不觉得什么，就怕许姝听了尴尬，暗悔刚刚就不该让许姝留下来听这些的，早就猜到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的了！不过见许姝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平静，才微微松口气，呵斥郑婉凤道，“又胡说！怎么就不是你的问题了？前头那位可是留下了一个女儿的！”
郑婉凤的嘴撇的更狠了，“我倒宁愿她留下的是个儿子！”
看郑婉凤的神色不像是气话，反倒是一种未能得偿所愿的遗憾，郑四夫人忍不住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你那继女也轻慢了你？”
“我可没有福气消受这样的好女儿！”
本来郑婉凤就跟继女的年纪差不了几岁，自然平日里也很难真正的把她当作女儿看待，好在那女儿也是懂事乖巧，如此自郑婉凤嫁过去之后两人一直相安无事，但是随着那女儿渐渐长大，问题便来了。
“我嫁进胡家之后，老太太便把家里的账本田产全都交给我打理，可是后来见我肚子一直没动静，老太太便借口让我养身子把田产拿回去了，我本也看不上胡家那点儿产业，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的，拿回去便那回去了，可是就在今天，老太太竟然让我把家里的账本也交回去，说让我安心养身子，日后她带着孙女来操持家务！那我以后吃什么用什么不都要请示一个孩子了吗？那我在胡家还有什么地位？”
郑四夫人吸了口气，“胡家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当，你才是当家主母，不仅当不了家了，连自己的吃穿用度也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就是！”郑婉凤愤慨不已，“胡家一样一样的把我手里的东西拿回去了，不就是嫌弃我，我看他们十有八九是想休了我了！”
1176、娘家
说的轻巧，且不说胡家没那个胆子敢休郑家的女儿，郑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之前郑婉丽被岳家退亲已经让郑家丢尽了脸面，好在后来郑婉丽入了庆王府，这才让人不敢在嚼舌根了，若是郑婉凤再被休，郑家可又要成笑话了。
郑四夫人瞪了郑婉凤一眼，“姑爷怎么说？”
“他能说什么呀！”郑婉凤揪着帕子嘟囔，“他既不敢得罪了我，怕父亲怪罪于他，也不敢忤逆他的母亲，只会一个劲儿的劝我忍忍，忍忍，再忍忍，他去跟他母亲商量去，可是商量了这些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问他了，问他跟他母亲商量的如何了，什么时候把我的管家职权还给我，他含糊其辞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一生气就丢下筷子回屋了，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找我，叫人一问才知道他竟然去书房歇下了！他宁愿去书房也不愿意面对我，可见他也是认同了他母亲的做法的！”
“所以你就回来了？”
妻子不能得罪，老母也不能不孝顺着，胡寺丞夹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无路可走的他只能选择做缩头乌龟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不回来能去哪儿？他们一家人都嫌弃我，我在胡家就是个外人，我还留在那儿做什么……”终究是朝夕相对一起生活了两年的人，竟然这样对自己，郑婉凤当然会觉得难过了，不禁眼眶红红的。
“胡老太太这么做确实不妥，虽然她是为了让你好好保养身子，但是你作为胡家的当家主母，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她没有理由夺走你的管家职权！”
“还是母亲疼我！”一听郑四夫人是向着她的，郑婉凤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你先听我说完！胡家做的不对，但是也并不代表着你做的就对了！你为人媳，为人妻，却擅自赌气回娘家，完全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休了我呗！”郑婉凤又拖着哭腔了，“反正这样憋屈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跟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
“你！”郑四夫人又急又气，也觉得有些心疼，平心而论，这件事确实是胡家有错在先的，纵然胡老太太或许也是出于好意，但是方法却有欠妥当了，郑婉凤嫁到胡家本就是低嫁，胡家不该这么轻慢她的。
“母亲，我可否说两句？”许姝突然开口了。
大抵是怕郑婉凤听到那一声“娘”觉得心里不舒服，许姝便换了称呼，郑四夫人觉察到了许姝的改变，对许姝的细致体贴赞叹不已。
“你说吧！”郑四夫人缓了口气。
“刚刚听了许久，也大概明白了一些，我以为十妹擅自回来虽然有些冲动了，但是也没有多大的坏处！”
“怎么会没坏处呢？”郑四夫人摇头叹息，“一是坏了她的名声，旁人再提起她来便只道她是个仗着娘家的势为所欲为的猖狂之人，二是姑爷在老爷手底下当差，明日在衙门里，老爷要面对自家姑爷？”
“公是公，私是私，我相信父亲和十妹夫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不会为了私事耽误公务的。至于名声，我们郑家从未仗势欺人过，又何需畏惧流言蜚语！”
一向不待见郑婉凤的许姝竟然替郑婉凤说话了。
而也一向不待见许姝的郑婉凤听了许姝的话也赞同道，“就是！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坏了名声了！”
两个女儿异口同声起来了，郑四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你们……”郑四夫人指着许姝道，“那你倒是说说她这么跑回来怎么就没多大坏处了？”
“母亲刚刚也说了，在卸去十妹管家职权这件事上是胡家做错了，是胡家做了这件事之后才导致十妹离家的，要说错那也是胡家有错在先的！即便是要赔礼道歉，那也该胡家先给十妹赔礼！”
可是卸去郑婉凤管家职权的是胡老太太，岂有让长辈给晚辈赔礼道歉的道理？郑四夫人摇摇头，许姝这么说根本就是不打算让郑婉凤为她擅自回来认错了。
“而在卸去十妹管家职权之前，胡老太太先从十妹手里收回了她代管的胡家的田产，先是田产，再是管家职权，那下一次又是什么呢？母亲有想过吗？”
郑四夫人一怔，“还会有下一次？”
许姝不置可否，“如果这一次十妹像上次收回田产那样忍了，很有可能就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胡家会怎么对十妹呢？或许是十妹的嫁妆，亦或者是十妹贴身服侍的人，毕竟现在胡家的管家职权不在十妹手里了，胡家想要把手伸向十妹易如反掌！”
郑婉凤一阵害怕，死命抓住郑四夫人的手，“娘，您看，胡家人心肠这么坏，我要是不回来，会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也只是可能而已！不见得就真的会这么做！”郑四夫人嘴上安慰着郑婉凤，心里却认可了许姝的猜测，胡家又不是乡野之家，岂会不懂这点儿礼数，无缘无故就卸去了郑婉凤的管家职权呢？果然是另有目的的，可是这么做对胡家有什么好处呢？得罪了郑家，对胡家有百害而无一利，胡家犯不着这么为难郑婉凤的，难道是她想多了，胡家真的只是想让郑婉凤安心养身子，早日诞下子嗣？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所以我才说十妹这么做也没有多大坏处，起码震慑住了胡家，让胡家不敢为所欲为了！”
“我原本以为胡家也是读书人家，人口简单会好相处一些的，没想到……”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当初定亲的时候郑四夫人看胡老太太只觉得她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和气，对儿孙也疼爱，话里话外都把儿子挂在嘴边，就以为一定是个好相与的人，却没想到是个绵里藏针，伤人于无形的狠角色。
“那现在该怎么处置？”郑四夫人看向许姝，既然胡家是想拿捏住郑婉凤，那就不能就这么把郑婉凤送回去了，可是郑婉凤毕竟是出嫁的姑娘，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了。
1177、好意
郑婉凤眼巴巴的看着郑四夫人，“母亲别赶我走！”
郑四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郑婉凤的手，“不会赶你走的，今天天色晚了，你就暂时先住下来吧！”
即便是能留郑婉凤在郑家住几日，可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妥善的解决好才行。
“多谢母亲！”郑婉凤兴高采烈的偎在郑四夫人身边。
“你先回去归置东西吧！兰馨阁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应该挺乱的！”
“好！”郑婉凤点点头就要走了。
许姝站起来道，“我送送十妹！”
郑四夫人微微诧异，她支开郑婉凤就是为了要跟许姝商量怎么处理郑婉凤的事情，她以为许姝应该明白她的意思的，怎么反而还走了呢？可是当着郑婉凤的面儿也不好直说，只能允了，“去吧，路上黑，让丫头们多提两个灯笼！”
“好！”
今日的许姝格外的亲近的举动让郑婉凤满心狐疑，时不时偷偷打量许姝几眼。
出了璞玉轩，许姝问道，“胡家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郑婉凤愣了愣突然撇嘴道，“关你什么事？想看我笑话？”
“我只是……关心一二……”
“哼！”郑婉凤冷哼，“现在都离了母亲跟前了，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刚刚向着我说话是为了讨好母亲，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不用你感激，我只想知道胡家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郑婉凤不是个能够忍辱负重的人，胡家对她的态度的转变应该是近来一段时间的事。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郑婉凤说完便要走，却被许姝拉住了，“如果你不想被胡家休妻，下半辈子都在庙里过的话最好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提到庙里，郑婉凤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庙里的清苦和寂寞，缩了缩脖子，老实道，“也没多久，大约就是腊八节之后不久的事儿吧！我还记得腊八那日我亲手煮了腊八粥，老太太很喜欢，说是要送给她妹妹一些，让她妹妹也尝尝她家媳妇的手艺！”
娇惯如郑婉凤竟然也会亲手煮腊八粥了，可见她出嫁之后还是改了很多的，也是安心想好好过日子的。
“胡老太太从她妹妹家回来以后对你的态度就变了？”
郑婉凤摇头，“那倒也不是，之后老太太又去了几次，就在拿走我管家职权的前一天都还去了呢，要说是什么时候变的也说不出来，反正不知不觉的对我就不如从前了！”
“胡老太太的妹妹嫁去了哪一家？”
“吕家！她是吕家的大夫人，吕家比胡家有权势，人丁也兴旺，老太太虽然是姐姐，却对这个妹妹很是信服，我见过那吕大夫人几面，是个十分严厉的人！”
“吕家……”许姝突然想起了一件久违的事来，“是世代任职将作监，还跟罗家结了亲的那个吕家吗？”
“你……你知道？”郑婉凤瞪大了眼睛惊诧的看着许姝。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呀，她都差点儿要忘了……
许姝低头浅笑，“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见过罗家在宫里做妃嫔的那位女儿，曾听她提起过！”
“哦！你是说罗美人吧！”提到罗美人，郑婉凤显见的露出几分惆怅来，“罗美人在家时也是罗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进了宫却并不受宠，还是皇后娘娘大封后宫的时候才升的位份……”
嫁了人，尝到了生活的不易，郑婉凤竟然也有同情别人的时候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好了，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心疼心疼你自己的，好歹也是郑家的女儿，却被人逼的只能往娘家跑！”
“哼！”郑婉凤悲悯的心思顿时散了，“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回去！”郑婉凤抢过婢女手里的灯笼就“蹭蹭蹭”的往回走了。
“慢走，不送！”许姝在她身后慢慢悠悠的喊道，这样子才像郑婉凤嘛，刚刚那样子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走吧，我们回璞玉轩！”
郑四夫人正打算过一会儿去海棠馆，等许姝回来后好商量商量郑婉凤的事，没想到许姝竟然回来了。
“我正要去找你呢！”
“知道娘有事要找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郑四夫人嗔道，“你都听明白我的意思了竟然还走了！”
“我是去向十妹打听事情的起始去了，我想知道胡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十妹轻慢起来的！”这个时间点对许姝来说颇为重要。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之前胡家人对十妹都是客客气气的！”
“最近开始的……”郑四夫人沉思了片刻，“难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让胡家人的态度变了？”
郑四夫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儿，无论是郑家，还是皇后娘娘，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呀，不至于让胡家都敢欺负到凤姐儿头上去了！”
许姝笑道，“母亲多虑了！郑家即便出了什么事儿，那也不是胡家能踩在脚下的，依我看来，这件事应该跟郑家无关，多半是胡家自己的问题！”
“胡家的问题？既然是胡家的问题，怎么反倒欺负起凤姐儿来了？”
“方才十妹说生不出来孩子并不见得就是她的问题，我以为她说的有道理！”比如冀王成婚多年没有子嗣，可并不是冀王妃的问题。
许姝说的隐晦，郑四夫人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略觉得有些羞臊，还是忍住了，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凤姐儿的夫君他……可是他有个女儿的呀！”
“之前听父亲说过，妹夫成婚的早，其原配与其夫妻七载却只生了一个女儿……”
郑四夫人一怔，“既然如此，那胡家自己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儿才是，怎么反过头来就对凤姐儿发难了呢？”
“所以胡老太太从十妹手里拿回田产和管家职权的时候都是以让十妹好好将养身子作为理由并不是只是一句场面话，她是真的希望十妹养好身体早日诞下子嗣！”
“胡老太太还真是一番好意呀……”郑四夫人想到刚刚还怀疑过胡老太太，不禁有些脸红了。
1178、插手
“虽是好意，但是这么做确实不妥当！”
尤其是被别人利用的好意。
“纵然不妥，可归根结底论起来那也是凤姐儿他们两口子之间的私事了，胡老太太能拉下脸来管儿媳妇的肚子，我却不能去管姑爷的……”
郑四夫人满脸无奈，说不下去了，如果胡老太太果真是有别的想法，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去问胡家要个说法，可偏偏不是如此。然而问题又确确实实出在胡家，这才是真真叫人难办。
“虽然娘体谅胡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可是为了十妹着想，娘还是应该与胡老太太理论一番！”
郑四夫人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明日就去胡家……也用不着我去了，明天胡家就该来人了，无论怎样，凤姐儿是胡家的当家主母，不该一针一线，一粥一茶都还要过问继女，这成何体统！”
“正是！郑家的女儿岂能被人欺负了去！”
郑四夫人微微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凤姐儿来了？”虽然许姝懂事，不会跟郑婉凤一般见识，可是向这般维护郑婉凤，这也还是头一遭。
许姝笑道，“说句自私的话，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十妹要是在胡家受了委屈，依十妹的性子是觉得不能忍的，等到受不住了，闹个天翻地覆的，丢的就是郑家的脸了，我自然也跟着丢脸了！所以为了不让事态继续严重下去，还是趁早解决了的好！”
郑四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对，凤姐儿现在性子虽然收敛了许多，可是也不可能忍了一回又一回的，要是胡家得寸进尺，后果还真不好说！”
“那明日娘可不能对胡家太客气了，否则难保胡家不会再起心思！”
“嗯，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好！”
郑四夫人送走许姝回来，看了一眼滴漏，已经十分晚了，可是郑四老爷还没回来，难不成太子还在？郑四夫人心中疑惑，又不好意思直接派人去问，就吩咐金玲道，“你去书房问老爷要吃些什么？厨房炖的莲子羹还是热的！”
“是！”
不一会儿金玲回来了，“老爷让奴婢盛两碗莲子羹送去！”
两碗……
太子果然还在！
郑四夫人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郑四夫人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住了去书房的念头，虽然她心里也很好奇那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是现在小九心意不明，若是她去了，反而给小九造成心理上的负担就不好了，不去也罢！
一直到了深夜，郑四老爷才回来，竟然脸色微醺，郑四夫人大惊，“老爷饮酒了？”
郑四老爷点点头，“嗯，跟太子聊的兴起，便小酌了几杯，不碍事的！”
竟然是和太子喝的……
“太子真是好雅兴！”
大半夜的跑的别人家去喝酒，不是好雅兴能是什么。
郑四老爷拈须微笑，“太子有经世之才，他日继承大统，必能振我大胤国威！有这样的君王，是社稷之福，也是我郑家之福呀！”
郑家低于人下久已，终于能够一朝扬眉吐气了。
郑四夫人看郑四老爷神色，俨然是已经做好了盘算，见天色太晚了，郑四老爷又喝醉了，便也不忍打破，甚至连郑婉凤回来的事都没说，就服侍郑四老爷洗漱歇下了。
正如郑四夫人想的那样，胡老太太一大早就来了，早到郑四夫人刚起来没多久，早膳才摆上，就有人来报了，“亲家太太来了！”
郑四夫人看了看刚落座的许姝，想着昨日跟许姝说过的话，便吩咐道，“去请进来，再添一副碗筷和一碗粥来！”
胡老太太确实是个和气的人，说话也透着和气，先跟郑四夫人打了招呼，“亲家夫人！”又对许姝道，“这是九小姐吧？一直没见到，果然跟亲家夫人长的像！”说着拿了一个荷包塞到许姝手里，“第一回见面，一点儿见面礼，不要嫌弃！”
郑四夫人道，“伯母给你的，你便拿着吧！”
“多谢伯母！”许姝收下了。
胡老太太松了口气，虽然见面礼是一定要给的，可是郑家不一定会收，现在收了就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有转还的余地。
“亲家太太来的这么早，还没用早膳吧？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胡老太太笑着摆摆手，“亲家太太客气了！只是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早上一般都只吃一盏茶便罢，打扰你们用膳了，实在是失礼！”
郑四夫人也不跟胡老太太客气，“既然如此，那就给胡老太太沏杯茶吧！就泡湄潭翠芽吧，那是凤姐儿一贯爱喝的！”
“多谢亲家夫人！”
胡老太太眼皮一跳，这么贵的茶，胡家可供不起，刚刚还觉得事情有了转机，现在看来郑家果然还是恼了，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在碗盏的清脆的碰击声中结束了，许姝被郑四夫人打发走了，胡老太太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亲家夫人，凤儿她还好吧？都是我那儿子不好，小两口拌嘴，竟然把凤儿气的都不回家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就立刻赶了过来！”
郑四夫人淡淡，“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不绊的，况且他们是年轻夫妻，拌嘴吵架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亲家夫人能体谅就好，我儿长了凤儿一些年岁，本该让着凤儿的一些！却只白长了年岁，这般不晓事，跟媳妇闹起来了，把媳妇气的都回了娘家，我出来前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了，亲家夫人就替我儿劝劝凤儿，让她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按照常理来说，胡老太太都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把自家儿子贬低的一无是处，那礼尚往来的，郑四夫人也该痛斥自家女儿的娇纵不懂事，然后连骂带撵的把自家女儿赶回婆家，皆大欢喜。
只可惜郑四夫人并不打算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
“这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我不好妄自评断，也不方便插手，还是让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吧！”
1179、反悔
郑四夫人高高挂起的态度虽然有些冷漠无情，但是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庶女，不是亲生的，不那么疼爱也是正常的。
而且郑四夫人对郑婉凤的态度越冷漠，这件事就越好解决，胡老太太便笑着道，“亲家夫人放心，等下了衙，我儿一定亲自来给凤儿赔不是，亲自接她回去！”
郑四夫人态度还是淡淡的，“也好，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姑爷了！”
胡老太太忙解释道，“最近年底了，为了能过个好年，衙门里现在那是忙的不可开交呀！我儿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不得空，等他忙完了，我一定让他多陪着凤儿回来！”
“姑爷年轻，忙于仕途才是正道，姑爷上进了，凤姐儿脸上也有光！”
“那是那是，这孩子就是太上进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续弦，没想到竟然还能娶到凤儿这样的大家闺秀，我儿真是有福气！”胡老太太虽然是在夸郑婉凤，夸郑家，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自豪，是呀，儿子能娶到世家大族的女儿那也是她儿子的本事呀！
“亲家太太客气了，以我们郑家的门第，郑家的姑娘想嫁什么样的人家不能嫁？我跟老爷精挑细选最后挑中胡家，就是觉得胡家人口简单，姑爷又上进，凤姐儿嫁过去之后日子能过的惬意，是门好亲事！”
“是，是……凤儿嫁给我儿，委实有些委屈她了！”郑婉凤即便是郑家的庶女，只要郑家放出话去，那也多的是公侯人家来求娶。
“姑爷倒也没委屈她，只是亲家太太你……”郑四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胡老太太。
胡老太太愣了愣，“亲家夫人的意思是，我让凤儿受委屈了？”胡老太太顿时指天指地的要一证清白了，“亲家夫人，我对凤儿可是一向视如己出呀，她嫁过来快两年了，我一次规矩都没让她立过，怕她看到慧姐儿了心里不舒坦，慧姐儿也是一直由我养着的，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我都亲自给她延医问药，可真真是半点儿也没让她受过委屈了！”
慧姐儿就是胡寺丞原配留下来的那个女儿。
“既然亲家太太这么疼爱凤姐儿，又为何将凤姐儿这个当家主母的管家职权移交给了您的孙女呢？”
“是……是因为这件事呀……”胡老太太这才明白郑婉凤回娘家的真正原因。
“凤姐儿虽然在闺中娇纵了一些，但是嫁作人妇该学的本领却是一样也没少学的，胡家人口简单，她还不至于还一日三餐膳食都弄错了，既然她无错，那亲家太太又为何夺了她的权呢？”
“这……”胡老太太脸涨的通红，忍了半晌终于咬牙开口了，“不怕亲家夫人笑话，我也是为了他们小两口着想！我儿年岁已经不小了，凤儿也嫁进来有些时日了，却一直没有消息，我虽然想抱孙子，却也从未催促过凤儿，一直干着急，前一阵我拿了凤儿煮的腊八粥给我妹妹送去，妹妹责怪我竟然儿媳妇亲手做这些事，这每日里都忙着做事去了，哪还有时间保养身子生孩子呢？我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想趁着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帮着凤儿管管家，就想替她分担分担，让她安心保养身子，我也正好带着慧姐儿教一教孙女！我可都是一番好意呀！”
“亲家太太的好意我替凤儿领了，只是我也从未见过哪家的当家主母因为管家而耽误了生儿育女的，再者凤姐儿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人手一应俱全，哪怕就是她做甩手掌柜，也不会短了胡家的一日三餐的！”
胡老太太嗫嚅着嘴唇，气焰一点点的矮了下去，“既然亲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回去依旧让凤姐儿管着家就是了！”
胡老太太妥协的这么快，郑四夫人还准备着好些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胡老太太在郑四夫人面前妥协的这么快，一来是胡老太太本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否则也不会听了她妹妹几句话就回来把没有犯错的儿媳妇的管家职权夺了，二者也是因为郑婉凤是下嫁，胡郑两家的地位本就不是平等的，在郑家面前，胡家没有话语权，在郑四夫人面前，胡老太太自然也就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了。
“亲家太太明事理，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子嗣的事，亲家太太也请放宽心，凤姐儿出嫁之前都是请太医调养好了身子的，孩子一定会有的，现在没有，那也只是缘分未到，凤姐儿还小，不必操之过急！”
“唉……”胡老太太表情惴惴的，郑四夫人越是强调郑婉凤康健，她心里就越不安。
郑四夫人笑道，“既然亲家太太来了，我也该让凤姐儿来请安才是！”说着就要叫人去叫郑婉凤。
胡老太太忙摆手，“不用不用，她昨儿心里委屈，晚上肯定没睡好，这会子正好能睡个回笼觉，就不要吵着她了，我这就回去了，慧姐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等我儿下了衙再来接凤儿回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您了，我让人送您回去吧！金玲，替我送送胡老太太！”
金玲才搀着胡老太太出门，许姝就从厢房过来了，笑着对郑四夫人道，“可不是我要偷听的，是金芝非拉着我去的！”
郑四夫人摇头失笑，“还真是被你说准了，果然是因为这个！唉，这么点子事儿竟然给闹的……实在是不像话，到底是小户人家，做事还是缺了些体统！”
“凡事讲体统论规矩的人家十妹恐怕更受不了，三天两头的就要往回跑了！”
“也是！胡家还算好的了，起码能听的进劝，知道改！”郑四夫人叹气，也就只有胡家这样的人家能容忍得了郑婉凤了，但凡挑剔一点儿的人家，郑婉凤就待不住，这胡家才开始对郑婉凤做了点儿事，郑婉凤就跑回娘家去了，世家大族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呀！
“若是真改了才好！”
郑四夫人一愣，“小九，你刚刚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胡老太太抱孙心切，答应了母亲，回头又反悔了！”
1180、没来
“胡家若是敢反悔……哼！”郑四夫人冷哼一声，“若是刚刚当着我的面直接驳了我说的话，我还敬她有几分骨气，可若是胆敢在背后阳奉阴违的，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方才还是留了情面的！”
郑四夫人说完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了，“都这么晚了，凤姐儿怎么还没来？”
许姝道，“刚刚银铃去问过了，昨儿晚上十妹睡的不踏实，这会儿正睡回笼觉呢！”
想起方才胡老太太说的别打扰了郑婉凤睡回笼觉还真是说对了，郑四夫人无奈道，“想是她在胡家也常这样的，刚刚胡老太太才那样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一句托词而已！”
嫁了人还能跟在闺中一般自在随性，胡家真的算得上顶好的婆家了，胡老太太也算得上是慈爱大度的婆母了，可惜的是这婆母太没有主见了，被人说两句就夺了儿媳妇的管家职权，娘家一不高兴，就又立刻还回去，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怎么变，许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胡老太太今日一大早能来，至少说明胡家是看重十妹的！”
郑四夫人点头，“不错！也正是因为是这样，我也才客客气气的，看胡老太太刚刚那样子，倒是真心疼爱凤姐儿的，就是……就是心太急了……”
虽然在子嗣上，郑四夫人想的开，可是毕竟胡寺丞年纪不小了，长女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还没有儿子，也怨不得胡老太太会心急了。
“十妹还年轻，不用着急！”
胡老太太急也急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一直都放在心里，如今拿到明面上来说了，少不得是有人推波助澜了，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消停呢？许姝压抑的吐了口气，先是利用李家，再是许婷，现在又将手伸向郑婉凤了吗？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我也是这么劝胡老太太的！再说了，这生孩子又不是凤姐儿一个人的事！”到底顾忌着许姝云英未嫁，郑四夫人点到即止，“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十妹去！”
“好！”
许姝正要回海棠馆，路上碰到了郑三夫人，“三伯母！”
郑三夫人笑着道，“九侄女儿这是刚从四弟妹那儿过来？”
“嗯！”许姝点头，“三伯母这是要去哪儿呀？”
自从上次郑婉丽跟傅太后勾结想要暗算许姝的事发生之后，许姝警告了郑三夫人，郑三夫人可是本分了好一阵，今日找上门来是有何贵干呢？
“我……是专程来找九侄女儿你的！”郑三夫人脸上挂着笑，笑容却有些惴惴的。
“哦？三伯母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进去说吧！”郑三夫人拉着许姝的手就往海棠馆走，许姝只得跟上。
“伯母请用茶！”
“唉……”郑三夫人喝着茶，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两日九侄女儿可会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许姝目光一闪，“年底了，皇后娘娘事物繁忙，我就不去添乱了，等年后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哦……”郑三夫人面露失望，茶杯也跟着放下了。
“三伯母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郑三夫人连忙否认，“就是想着年底了，想给你七姐捎带点儿东西好过年！”
“这个我恐怕帮不上忙了，抱歉！”
“没事儿，那我回去了！”
说罢，郑三夫人就匆匆走了，一杯茶都还是烫的，玉珠摸着茶杯一脸莫名，“三夫人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约莫是七小姐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奴婢叫来圆圆问问！”玉珠扬声向外叫道，“圆圆，圆圆……”
“来了，来了！”圆圆应声跑了进来，“小姐找我？”
玉珠问道，“最近府里有没有什么事是关于三房和七小姐的？”
“有呀！”圆圆“蹭蹭蹭”去把门关了，又把声音压低了，“前两日三夫人进宫求见皇后娘娘被拒了！”
“怎么回事？”许姝一愣，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这么不给娘家人面子了？即便是上次郑婉丽和傅太后沆瀣一气，皇后也只私底下斥责了郑婉丽，明面儿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呀，连对进宫求情的郑三夫人进宫也是客客气气的，这回是怎么了？
“听说七小姐在宫里打死了人！”圆圆将声音压的低到都快听不见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圆圆说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八卦看热闹的意思，反而脸色有些凝重。
玉珠倒吸一口气，“打死了人？七小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那难怪皇后娘娘会生气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人！”
“那是什么人？”
“要过年了，宫里旧例是要赦免一起因家族获罪而没入宫中为婢的宫女，以显示皇恩浩荡，刚好被七小姐打死的那个宫女就是获得赦免马上要出宫的！”
获得了赦免，本质上便不再是奴婢之身，便不能任由主子随意处置了，而且在赦免的旨意之后，郑婉丽还是将宫女打死了，说的严重点儿就是蔑视圣意，冒犯天威，这个时候皇上病着，疑心正重，郑家的人就就出了这种事，难怪皇后会震怒了！
“七小姐是为什么要打死那个宫女？”许姝问道。
圆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三房那边并没有提过关于这个的话！”
许姝凝眉沉思到底要不要进宫去问问这件事，转念一想如果事态严重了，皇后应该是会召她入宫商议这件事的，便也就不再多想，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圆圆又来了，不过这一次脸上的八卦气息明显，“小姐，十小姐吵着要和离呢？”
“和离？又怎么了？”鉴于郑婉凤的性子，许姝并没有把“和离”的事放在心上。
“今天早上胡家的老太太来的时候不是说等十姑爷下衙回来就来接十小姐的嘛，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老爷也回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十姑爷还不来，十小姐心里觉得不高兴了，就吵着要和离了！”
“十姑爷还没来？”许姝微微皱眉。
圆圆点头，“奴婢还去门房问过了，真没来！”
还真是让她说对了呀……
许姝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璞玉轩！”
1181、反尔
璞玉轩里，郑四夫人气的不轻，“好你个胡家！言而无信，岂有此理！”
若是胡老太太不在郑四夫人面前应承让胡寺丞来接郑婉凤的话也就罢了，可是既然说出口了，那就要做到，出尔反尔，实属不妥。
“娘先消消气！”许姝柔声安抚，“娘也是知道的，胡老太太耳根子软，指不定是又听了哪个一通胡言乱语，就改了主意了！”
“胡老太太拎不清，改了主意，姑爷也跟着犯糊涂吗？正头娘子都回娘家一整天了，也不闻不问的，小户人家果然不成体统！”
“想来十妹夫是个孝顺的，不能违背老母的心意，所以即便是心里再惦念着十妹，也不能来接他回去了！”
“迂腐！”郑四夫人轻啐了一口，到底还是平静了一些，吩咐道，“去把老爷叫过来！凤姐儿的事我还瞒着老爷呢，看来也瞒不住了，得找老爷问问姑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郑四老爷知道胡家的事之后，比郑四夫人还要气愤，毕竟郑婉凤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受了委屈，他当然觉得愤慨了，而郑四夫人生气更多的是气胡家行事没有章法，有损郑家颜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郑四老爷气的怒不可遏，“今日胡寺丞面上无半分异样，竟是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老爷也别气坏了身子，姑爷公私分明，在衙门里不为私事所分神这才是正理！”
“哼～”郑四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想到是自己亲手挑的女婿，郑四老爷就更觉得气愤了，“为公废私，我还要赞他一声大义不成？”
“姑爷也是碍于亲家太太的面子，等明日我再去跟亲家夫人好好说道说道吧，看看胡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胡家真存了拿捏凤姐儿的心思，那这门亲就此作罢也不是坏事！”
郑四夫人将和离说的这么轻飘，郑四老爷反而迟疑了，“凤姐儿跟胡寺丞的夫妻关系一向和睦，贸然和离，恐怕不妥！”
郑四夫人立刻明白了郑四老爷的打算，心里也就有了底，“一切等明日跟胡家商议之后再说吧！凤姐儿那边我也已经安抚过了！老爷可要去跟她说说话？”
“不用了，想来她心里是怪我的！”想到是自己给郑婉凤定下胡家的，才有了今日的事，郑四老爷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想去面对郑婉凤，忙将目光移向许姝，“宜姐儿身子可好了？昨日听太子提起，你先前病了一场！”
“多谢父亲关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年底了，你母亲忙，你十妹又出事了，你多帮衬着你母亲一些！”
“是！”
郑四夫人嗔怪道，“老爷就别使唤小九了，身子才好，可别累坏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郑四老爷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这时金玲进来道，“老爷，夫人，十姑爷来了！”
总算是来了……
郑四老爷面色立刻严肃了起来，但是神色却显而易见的是放松的，“让他进来！”
“是！”
“你先等等！”金玲正要退下，郑四夫人叫住了她，对郑四老爷道，“妾身以为老爷不该见姑爷的！”
“为何？”郑四老爷不解，“夫人不就是在等他来接凤姐儿的吗？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见？”
“人是来了，可并不是按照胡家承诺的时候来的，既然是胡家践行自己的承诺的时候先没有做到的，难道我们郑家就该毫无怨言的接受吗？”
“……”郑四老爷语塞，“许是路上耽搁了，这才来晚了！”
“路上耽搁了？”郑四夫人冷笑，“什么事能让他耽搁上两三个时辰的，我看压根就是胡老太太不许他来，他拗不过，这会儿估计也是趁着胡老太太不注意给溜出来的！”
“那夫人意欲如何？”郑四老爷叹气道。
“让他回去！他若有心，明日定会再来！”
“明日并不是旬休之日……”
“只要有心，什么时候不能来？就怕他没有心！”
“……好吧！”郑四老爷叹息着答应了，吩咐金玲道，“你去告诉十姑爷，就说我们已经歇下了！”
“是！”金玲退下了。
郑四夫人长吐了口气，“好了，小九，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路上玉珠小声对许姝道，“没想到夫人还是很疼爱十小姐，比起老爷来，夫人似乎还更疼爱十小姐一些！”
“毕竟是当亲生女儿一样养了十几年的，如今十小姐性子变的讨喜了许多，又受了委屈，娘当然会疼爱她了！”
“不过夫人还是更疼爱小姐！刚刚老爷提起太子的时候，夫人可是瞪老爷好几眼！”
“娘当然疼我了！”许姝心里暖暖的，“对了，明日一大早，露荷去静园请秦先生过来为我把脉！”
“小姐哪儿不舒服吗？”露荷立刻紧张起来了。
“没有！”许姝摇头，“没有，你去请就是了，会有用处的！还有，玉珠，你现在去把七少爷请过来，我有事要麻烦七少爷帮忙！”
“是！”玉珠忙去请了。
许姝与郑七少爷商量了许久才回去，第二日，郑四老爷去上朝之后，胡寺丞果然又来了，想来是跟上峰告了假来的，也算是有心了，不过郑四夫人还是想晾一晾他，“他若真有心，就该等上一夜，而不是让他回去他就回去了！由此也可见他昨天果然是背着胡老太太偷偷来的，所以不敢待太久，怕被胡老太太发现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他能等上多久，去，告诉十姑爷，就说我再用膳，不得空见他！”
许姝低笑，郑四夫人不见胡寺丞才好，这样郑七少爷也才有下手的机会。
“小姐，秦先生来了！”玉珠探头进来禀告。
“是来给你把脉的！那快去吧！”郑四夫人看着许姝的眼睛，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好！”许姝点头，不忘叮嘱郑四夫人，“十妹那边娘还是着人看着些，免得十妹看到十妹夫受冻觉得心疼！”
“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让人把兰馨阁看起来，别让凤姐儿知道姑爷来的事！”
1182、打人
见到秦先生，许姝开门见山道，“有一事要拜托先生帮个忙了！”
秦先生拈须一笑，“老朽就知道九小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主动来找老朽一定就是有事了！”
“劳烦先生了！”
“说吧，若是老朽能帮得上忙的，老朽绝不推脱！”许姝如今又瞎了眼睛，秦先生窃以为也有他一半责任的，若是当初他偷偷的为张家的小少爷治好了疫症，许姝的眼睛也就不会瞎了，所以秦先生心中愧疚，对许姝的要求便不好回绝了。
许姝将早已经写好的信递给了秦先生，“因这件事关系到郑家的颜面，不便直说，我都写在信里了，还请先生过目！”
秦先生接过信纸看了看，眉头一皱一弛，表情难以形容。
“你这女娃娃可真真是有点儿意思了！”秦先生放下信纸，看着许姝的眼神是从所未有的古怪，“这种事你都敢怀疑！”
“究竟只是我的怀疑，还是确有其事，就要拜托先生去验证了！”
“好吧，也不是什么难事，老朽答应你就是了！只是这种事你要老朽如何开口？难道要老朽亲自上门去跟人说去吗？使不得，使不得！”秦先生直摇头，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这倒不必！我已经安排好了，先生稍坐片刻，不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请先生的，先生只需要在诊脉时顺便验证即可，若是真有问题，便直接开方子！”
“老朽明白！”
秦先生话音刚落，金玲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看到秦先生在，大松了口气，对许姝道，“九小姐，能否让秦先生给十姑爷看看？”
“给十姑爷看看？十姑爷怎么了？”许姝故作不知的问道。
“十姑爷被七少爷打了……”金玲面色古怪，郑七少爷一向大大咧咧，和和气气的，连跟小厮丫头红脸的时候都不曾有过，今天怎么就突然动手打人了呢？而且打的还是他的亲妹夫。
“七哥打了十妹夫？好好的，七哥怎么会打十妹夫呢？”许姝面露惊讶，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弯，郑七少爷果然说话算话，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呀！
金玲苦着脸道，“奴婢也不知道，乍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夫人也吓了一跳，赶过去一看，十姑爷满脸都是血，直喊着疼，夫人让人请大夫，想着秦先生在，就叫奴婢来请了！”
许姝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对秦先生道，“还请秦先生……”
秦先生懒得听许姝的套话，轻哼一声，“前面带路！”
“多谢秦先生！”
金玲忙在前面带路，秦先生落后两步低声问许姝，“这就是你的安排？”
许姝不好意思道，“让先生见笑了！”
“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难怪明明昨儿是许姝派人去请他今日来的，今日他来的时候许姝人却不在，原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来了，出了事好来请他的，打人，也亏得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被打了的人请大夫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三十六计多的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阴谋诡计，可是好用就行！”
秦先生袖着手已经走远了，露荷忙提上秦先生的药箱跟上了。
挨打了的胡寺丞被安置在郑四老爷的书房，郑七少爷被郑四夫人喝令在院子里思过，看到许姝来了，郑七少爷冲她挤眉弄眼的，似是在邀功。
，玉珠指了指许姝，又指了指眼睛，郑七少爷愣了一下，才讷讷喊了一声，“九妹……”
昨儿他竟然没发现……
许姝歉意道，“连累七哥了，只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才来麻烦七哥的！！”
“没事儿！”郑七少爷大手一挥，“不过是打一架而已，没什么事儿，况且我也是以爱惜妹妹的名义去打的，就是传出去了也只会有人赞我仗义的！不过十妹夫看上去高高大大的，实际上却是个绣花枕头，我一拳下去他就倒了，把我也吓了一跳！”
这胡寺丞可不就是绣花枕头嘛！中看不中用呀！
“我会在娘面前替七哥求情的，娘心里也是疼爱七哥的，只是在十妹夫面前，少不得要做做样子，七哥待会儿可得老实一些！”
“放心吧！”郑七少爷拍着胸脯保证，“你快进去瞧瞧去，你听，十妹夫叫的可真惨！”郑七少爷蹙着眉去堵耳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打的有多惨呢。
胡寺丞是正经的文弱书生，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功名，便是遇上打架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情都要绕着走了，更遑论是跟人打架了，那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不像郑七少爷，自幼在外求学，见惯了世面的，经历过风雨，人又灵活，胡寺丞哪是他的对手呢？
屏风里头，秦先生正在给胡寺丞清理伤口，屏风外面的郑四夫人正急的团团转，胡寺丞吸气呼痛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郑四夫人的眉头也随着胡寺丞的呼痛声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开来。
“娘，外面天气寒冷，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七哥要冻坏了！”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苛待自己的儿子，郑四夫人的态度便缓和下来了，“就知道你会替你七哥求情的！”
虽然郑四夫人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拒绝，许姝笑道，“我这就去叫七哥进来！”
郑七少爷进来之后果然老实的很，“娘，我错了……”
郑四夫人瞪了他一眼，“要赔不是也跟你十妹夫赔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正好这时候秦先生也给胡寺丞把伤口清理完了，二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郑七少爷立刻上前长揖到底，“妹夫，今日的事是我冲动了，小弟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还请妹夫宽宏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只是这两日十妹日日以泪洗面，我身为兄长却不能宽慰胞妹，心急如焚，又听闻是妹夫爽约在先，未曾于昨日来接十妹回家，这才迁怒于妹夫的！”
胡寺丞忙拱手还礼，“七哥哪里话！原就是我的错，是我惹了夫人生气在先，又失信在后，这顿打是我该挨的！这顿打也刚好把我打醒了，日后我必当铭记于心，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1183、说完
胡寺丞明明年长郑七少爷十几岁，看着也比郑七少爷老成许多，却要叫郑七少爷一声“七哥”，这场面实在是看着古怪。
郑四夫人上前问秦先生道，“秦先生，他的伤没事儿吧？”
秦先生淡淡道，“没什么事儿！不曾伤着筋，也没动到骨头，不过是手掌上有轻微的擦伤，至于脸上的血，那是摔倒了撞到鼻子流的鼻血，没什么大碍，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老朽还是开几副药给他，记得要按时服用！”
秦先生既然开药，那就证明许姝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了。
郑四夫人连连点头，“多谢秦先生！”
“夫人客气了！”秦先生背着手出去了，露荷忙跟着去拿药方了。
郑四夫人见胡寺丞面上果然没有任何伤口，只手掌上破了点儿皮，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也不碍着他明日上朝了，也就放心了，“虽然大夫说了没什么事，姑爷还是多歇一会儿吧！虽然没伤着，但也吓着了，我已经让人去煮安神汤了！”
“多谢岳母！”胡寺丞拱手作揖，满面感激。
“那你就留在这儿休息，我们先走了！”
“恭送岳母！”胡寺丞又是一作到底。
郑七少爷忍不住偷笑，被郑四夫人瞪了一眼才收敛，郑七少爷又往许姝那边靠了靠，郑四夫人看在眼里，等走远了才问道，“今天的事可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郑七少爷忙摆手否认，“不关九妹的事！是我看不惯胡家才动手的！胡家那样的人家也敢不把郑家放在眼里，我就给了他点儿教训！”
郑四夫人责备道，“是要给他们点儿教训，只是这教训却不该是你们来给！我是长辈，我再怎么教训他，他都只有听着的份儿，可是你动手了，那便是你理亏，你理亏就是郑家理亏，这件事情上郑家不能理亏！”
“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郑四夫人没应声，转头看向许姝。
许姝便主动招认了，“是我让七哥去打十妹夫的，不是七哥自己做的，娘不要怪七哥！”
郑四夫人淡笑，“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只是下次这么做之前好歹先跟我说一声，乍听到钧哥儿打人了，可是吓着我了！”
郑七少爷嘻笑道，“儿子也不曾想到十妹夫这么不禁打，早知道我就下手轻点儿了！”
郑四夫人轻斥，“你还有理了！不过姑爷也太娇气了一些，身上也没见什么伤，还在那儿大呼小叫的，我还以为你打的有多重呢！”
“就是！”郑七少爷猛点头赞同，“前年九妹被八妹刺伤，流了那么多血都没吭一声！”
“好了，你待会儿亲自把安神汤给他送过去，再好好把他送回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小九，咱们回去吧！”
“是！”
许姝跟郑四夫人往回走，路上揣测着郑四夫人的意思问道，“母亲今天是不打算让十妹跟十妹夫一起回去了？”
“那是自然！今日姑爷才挨了打，我就让凤姐儿跟他回去了，落在胡家眼里不就是我们郑家理亏了，就该更轻慢凤姐儿了，所以我把凤姐儿留下来，等姑爷下次再来接！”
“母亲考虑的周全！”
“对了，你的眼睛怎么样了？秦先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接着吃药就是了，急不得……”
“那就好……”
郑四夫人本以为胡寺丞第二天会来郑婉凤回去，也已经做好了送郑婉凤回胡家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来的却不是胡寺丞，而是胡老太太，而且胡老太太的脸色看上去很是有些不好。
“亲家夫人！”
“亲家太太怎么来了？姑爷呢？”郑四夫人扫了一眼胡老太太身后，并不见胡寺丞的身影，心里有了底，面上的笑意也就少了几分真切，多了几分敷衍，看来今天胡老太太来意不善呀。
“我儿抱恙，不能前来，身边也不能无人照顾，所以我今日来是来接儿媳郑氏归家的！”
胡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生硬的很，而且对郑婉凤的称呼也变了，只是语气虽然生硬，但是神色里却难掩一丝不安。
郑四夫人觉察到了异样，淡笑着问道，“姑爷抱恙？姑爷是病了吗？”
胡老太太抿唇，略带不快道，“我儿自从昨日从贵府回去之后便觉得不适，还让下人煎药来吃！我问他是怎么了，他也支吾着不肯说！”
胡寺丞倒是听话，郑四夫人让他记得吃药他果然照做了。
知道胡老太太意有所指的在说什么，郑四夫人却偏不承认，“如今天气严寒，姑爷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更要注意身体才是！”
胡老太太心觉气愤，但是骨子里又有着本能的对郑家的畏惧，极力的想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却气势不足，显得有些滑稽了，可还是质问道，“难道亲家夫人不知道我儿是为何要喝药的？这药可还是从郑家拿回来的！我倒还想问问亲家夫人，怎么我儿来一趟郑家就吃起要来了呢？”
“姑爷身体不好，就该吃药，讳疾忌医可是要不得的！”郑四夫人一语双关。
胡老太太一怔，目光闪了闪，“亲家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的身体一向康健，何曾讳疾忌医过！”
郑四夫人一笑，看了胡老太太一眼，“但愿只是我多虑了而已，不过反正我们郑家是不急的，亲家太太您急不急那就不知道了！”
胡老太太脸色一僵，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人进来通报，“夫人，九小姐来了！”
郑四夫人微怔，许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而且明知道胡老太太在这里，还让人进来通报，许姝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便吩咐道，“让九小姐进来吧！”
胡老太太有些不满道，“亲家夫人，我话还没说完呢！”而且长辈说话，晚辈求见本就是无礼之举，而郑四夫人竟然还让人进来了，更是无礼。
“胡老太太既然还有话没有说完，那就尽管说好了！”许姝推门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1184、代话
“你！”胡老太太暗暗的在心里啐了一声无礼，觉得气愤却又碍于对郑家的畏惧不敢说出口。
许姝坐到了郑四夫人旁边，淡淡道，“看这时辰，今日胡老太太来的有些晚了！上次可来的要早的多！”
“嗯？～”胡老太太愣住了，许姝这话是什么意思？嫌她来晚了吗？
“胡老太太甚是关心胡寺丞，论理该早早的就来了的，可是现下已近午时时分了！这半日功夫胡老太太是忙什么去了？”
“你……与你有何干系！”不知许姝意图，胡老太太难得硬气的反驳了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
许姝一笑，“是胡家有客来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胡老太太怔了怔，难道是胡家有人来郑家通风报信了？可是在她出门之前，胡家并没有人离开呀？
“那我再猜一猜，这客不是别人，应该就是胡老太太您的妹妹，吕家的大夫人吧？”
“是……是又如何？”胡老太太的气势又矮了一分，明显被许姝接二连三说中之后已经没了底气。
“那吕大夫人去胡家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听闻我儿抱恙，来探望我儿的病情的！”
“哦～”许姝意味深长的问道，“那吕大夫人又是从何处得知胡寺丞抱恙的呢？”
“这……”胡老太太又是一愣，对呀，吕家是从哪儿知道她儿子抱恙的呢？又没有人主动去跟吕家说，吕家是怎么知道的？
“吕大夫人还真是关心这个侄儿，一大早就去胡家探望了，对自家儿孙都未必有这么上心吧！看来胡老太太您和您妹妹感情应该是一直十分要好的，所以吕大夫人便把侄儿当自家孩子疼了！”许姝低低一笑。
许姝这么随口一说，胡老太太却听进心里去了。
对呀！她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关心了一些，若是她们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倒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早年她们各自嫁人之后联络便少了，她守寡之后更是跟娘家几乎断绝了往来，也是后来儿子步入仕途之后，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又才跟这个娘家妹妹走动起来的，但是妹妹对自己一直淡淡的，也是近来才热络起来，而且格外关心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媳妇……
胡老太太的脸色变的有些怪异了，是疑惑，是不解，是怀疑，是羞愧……
“吕大夫人去胡家说是探望胡寺丞的病情，可有过问过胡寺丞的病情？我想吕大夫人说的更多的是胡寺丞是怎么“病”的吧？不，她应该是告诉您，胡寺丞这不是病，是被郑家的人给打了！”
“你……你怎么知道？”胡老太太震惊的看着许姝，如今她除了说“你怎么知道”，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许姝叹气，“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话您怎么就信了呢？您方才也已经说了，胡寺丞并未说他是怎么病的，自然就不是胡家说出去的，而若真的是郑家打了胡寺丞，又岂会说出去呢？既然没人说，吕大夫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那当然只能是信口开河了，别人信口开河的话，胡老太太您竟然信的真真的！”
郑四夫人虽然不知道许姝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胡老太太的表情已经说明许姝说的是真的了，顿时怒道，“难怪今日亲家太太气势汹汹的登门问罪，原来是听信了他人谗言，亲家夫人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郑家，想来是没有将贵府跟郑家的婚事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左右郑家的女儿不愁嫁，即便是再嫁，也多的是人来求的！”
“亲家夫人，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没有这个意思……”已经明白这件事里存在猫腻的胡老太太一听郑四夫人这话连忙否认，“我一向是疼爱凤姐儿的，这一次……这一次是我糊涂了……亲家夫人别把我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我万万没有看不起郑家的意思！”
是呀！她怎么就糊涂了呢？怎么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了呢？
胡老太太没什么主见也是一件有好有坏的事，坏的是那些不好的话她会听进去，好的是她也能够听进去人劝，现下已经明白了吕大夫人来胡家说这些只是为了挑拨离间，自然也就不相信了。
“那之前胡老太太收回十妹代管的胡家田产也是吕大夫人的意思？”许姝问道。
“是……”胡老太太羞愧的点头，“她说我儿已经年逾而立，成婚也近两年还未有子嗣，都是因为凤儿操劳加重琐事，无暇顾及夫妻关系，到底他们夫妻之间冷淡，这才无子，让我多替凤儿分担家事，我就想着拿回凤儿代管的田产，可以让她少分点儿神……”
“那后来夺去十妹的管家职权呢？”
“也是我妹妹的提议……她说既然是要分担，不如索性全都分担了，这样凤儿也能全心全意的保养身子，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么做不妥……”
“前日胡寺丞未能如约来接十妹归家也是您听了吕大夫人的话给拦住的？”
“是……我妹妹说，身为人媳，无故归家，还要夫婿亲自去接回来，这种行事不能迁就，否则就会纵容了她的脾性，日后有恃无恐，不敬家姑！”
胡老太太也是个实在人，把吕大夫人跟她之间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吐了出来，也不知道遮掩修饰一二，可把郑四夫人给气坏了，“我郑家何曾跟他吕家有过来往了，竟然这般挑拨，是何居心！”
胡老太太忙替妹妹求情，“我妹妹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她也是为了我……为了我！她一向便是这样对待自家儿媳的，是我自己糊涂，这样的法子在我家并不适用！”
郑四夫人气结，显然不觉得吕大夫人是为了胡老太太，可是也猜不出吕大夫人这么做的目的，只好忍了。
许姝笑道，“吕大夫人既然是一番好意，那我们郑家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怎么也要回报了她这一番好意才是！那就劳烦伯母回去的时候替我向吕大夫人代一句话可好？”
1185、生分
“请说……”
羞愧之余，急欲弥补和郑家关系的胡老太太自然对许姝的要求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那就请伯母替我问一问吕大夫人，如今吕四小姐……噢，不，应该是罗大奶奶了，问罗大奶奶可还喜欢诵经礼佛，我知道有一座庙里的观音菩萨格外的灵验，罗大奶奶要是愿意，我可以亲自去罗家告诉她！”
胡老太太愣了愣，半晌也没明白许姝这话的意思，不过因为已经答应下来了，也就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将话带到！”
“那我先在此谢过了！方才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伯母谅解！”
胡老太太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也是我糊涂在先的，若不是郑九小姐你一番话，我也还想不通这里头的蹊跷，我该谢谢你才是！”又转头向郑四夫人保证，“亲家夫人放心，等凤儿回去了，我就立刻把管家职权还有田产全部都交给她，我就安安心心的享福就是了！”
郑四夫人满意的点头了不过面色还是严肃的，“亲家太太都承诺了，那我就且再信亲家太太一次，可若是亲家太太再次食言，那我可就……”
“亲家夫人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了！那您看凤儿是今天就跟我回去呢？还是……？”胡老太太问的小心翼翼的。
虽然胡家已经低头了，但是郑四夫人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饶过，怎么也要他们长长记性才是。
“我想再留凤姐儿住几天！”
郑四夫人也没说住几天，什么时候让郑婉凤回去，胡老太太揣度着郑四夫人这意思，就还是要让胡寺丞来接的意思了，虽然心疼儿子，可这事儿又确实是她做错了，现在郑家都给了台阶下，她也不能要求再多了，便点头应下了。
“打扰亲家夫人了，今天的事实在是我不好，您就别放在心上！”
“您客气了，既然是误会一场，说开了就好了！”
“那是，那是！那我就回去了！”
“慧姐儿还在家里，我也就不留亲家太太了！金玲，替我送胡老太太！”
“果然是被人挑拨了，这吕家什么意思？我们两家素来没有来往的呀？更无过结，好好的，怎么就针对起郑家来了？”
郑四夫人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吕大夫人这么做的意图，“难道这吕大夫人是妒忌胡家跟咱们结亲了，心中不平，想要搅黄可？可是那也不对呀，这从定亲到成亲，也有两年的时间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生事呢？”
“是针对我的……”许姝幽幽道。
“针对你？”郑四夫人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是因为太子的关系吗？”
许姝点头，“早前傅家奏请立右相高盛之女高氏为太子妃，皇上未准，京中便有传言说皇上属意郑家九女为太子妃的人选，有人便把这件事给当真了，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挠这件事发生！”
“千方百计？”郑四夫人吸了口气，“难道之前还有什么事吗？”
许姝淡笑着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这次的事是我连累了十妹！吕家千方百计的挑拨胡老太太生事，就是想要破坏十妹和胡寺丞的夫妻关系，胡寺丞孝顺，十妹又娇惯，受不得委屈，胡寺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两边都讨不到好，而郑家必然也见不得自家女儿受委屈，少不得要和离了！我若是有个和离的妹妹，名声有碍，自然就有与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郑四夫人气的咬牙切齿道，“可真是难为他们能想出这么迂回曲折的法子来了！”
“其实我并不看重那个位置，倒是叫我心里有些不平了，我合该叫他们盘算落空了才是，否则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许姝低声笑了笑，“只是我向来不想为了旁人的看法来为难自己，倒是只能白白的气一场了！”
郑四夫人忖度着许姝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不愿意做太子妃的，想起郑四老爷自从太子来过郑家之后的态度变化，便觉得郑四老爷的想法很是有些问题了。
“夫人，九小姐，太子来了……在……海棠馆！”
许姝愣了愣，站起身来，“娘，那我先回去！”
郑四夫人拉着许姝的手语重心长道，“去吧！但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嗯……”许姝点点头便回去了。
海棠馆里，周谨也坐在许姝惯坐的地方，玉珠上了茶，和露荷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其他的丫头也早就被打发走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周谨有些无聊的翻看许姝摆在一旁的书，多半是佛经之类的，随意翻了几页，俱是生涩难懂的内容，不由兴趣缺缺，却对许姝由衷的佩服，这么乏味的书竟然也看的进去，真是叫人佩服。
听到外面有动静，周谨放下佛经抬头一看，许姝已经进来了，步履举止如常，再加上眼睛转动自如，眼神流转，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瞎子，也难怪要不是许姝主动说，恐怕郑家无人知道许姝的眼睛看不见了。
“见过太子！”
许姝难得给周谨行了个礼，周谨看了反而觉得不痛快了，“几日不见，你果然就跟我生分了！”见许姝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脸色就难看了。
“礼不可废！”
许姝摸到自己面前有杯茶，摸了摸茶杯，不是自己惯用的茶杯，再往前探去，想摸周谨面前的杯子，手就被周谨抓在了手里。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杯子便直接用了！”
许姝咬唇，周谨分明是知道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找什么呢？
“我再换个杯子用便是了！”
“你敢！”周谨佯怒道，“嫌弃我？”
许姝回手撑颌，袖子滑下，露出纤白的手腕和玉臂，“就是嫌弃又怎么了？”
“嫌弃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周谨笑着凑上前摸着许姝的手腕顺着胳膊滑下去，将袖子给她拉了起来，小别胜新婚，那一片白嫩的肌肤看的周谨悸动不已。
“是呀，我现在就是笼中鸟，池中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许姝幽幽低叹。
“你别这样，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偏要口是心非呢？”
1186、恶果
“便是连说也不能了吗？”许姝撇嘴，有些不高兴了。
周谨瞬间妥协了，“只要你高兴，说什么都行！”
“哼～你要是觉得不爱听，大可以回去就是了！”
许姝轻轻哼了一声，也觉得跟周谨纠结这个没什么意思，周谨是一心为她好，只是她承受不起这样的好，却又拒绝不了，逃避不开，所以画地为牢自己折磨自己罢了。
“我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赶我走，今日刚忙完，就来看你了！”
听到周谨说到刚忙完，许姝问道，“这几日静园热闹吗？”
“热闹！当然热闹了，尤其是你走的那天，尤其的热闹！”周谨也是终于见识到了傅太后最不可理喻的一面了。
“太后娘娘果然找上门来了？”
“嗯！”周谨点头，面色冷然而又嘲讽，“来的不止是太后，傅夫人，黄夫人都来了！要不是事发突然，大抵满朝文武都要被叫过来了！”
“太后娘娘还真是聪明！”许姝不由笑了，“知道找人作见证，免得事后你抵赖！这被外人看到了事，是怎么也抵赖不得的，而且来的还是傅夫人和黄夫人……呵呵，那是巴不得摸黑了我的！只是最后她们见证的却只能是太后的不甘！”
“太后带人去的时候我不在，园子里的人也不敢拦，直接就让她去了凌雪院，只是却扑了空，太后不甘心，一怒之下就让人搜查了整个静园，我事先吩咐过了，也没人阻止，由着他们搜，搜到了半夜也一无所获……”
难怪那天周谨在郑家逗留了那么久，原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傅太后在静园动静闹的越大，就越不好收场。
“然后你就回去了？”
“是！”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人送太后回宫了！”周谨说的颇为憋屈，傅太后将静园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最后周谨却不能将她怎么样，毕竟太后是他的嫡母，又当着外人的面儿，体面总是要留的。
许姝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觉得有多意外，不过傅太后也不会是毫发无损的，周谨这口气总不会忍着的，“那园子里的眼线都清理干净了！”
“自然！这两日就在忙这个了！我由着太后搜查静园就是想看究竟都有谁给太后通风报信了，趁机料理了他们！”
“太后没有在静园搜查到我的行踪，安插的眼线又被你除去了，可是要气坏了！”太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如何是好呢？
“那也无妨！”周谨坏笑一声，“反正有人可以泄愤！”
太后在静园扑了个空，还被周谨抓了个正着，丢了这么大的脸，当然要迁怒给她通风报信，出谋划策的人了，高志男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这几日高志男不曾踏出平宁王府半步！”
“好了，不说这个了！”许姝歪着头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周谨浅笑，“就是今日得闲，所以来看看你！”
“说事儿～”许姝嗔道。
“秦先生说郑家似乎遇上麻烦了？郑十小姐要闹和离？”
“唉……”许姝低吟一声，秦先生果然信不得，信不得呀！这老头实在是不靠谱，什么都跟周谨说了，唯独守口如瓶的也就只有那一件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吕家要是还敢不安分，她就让它万劫不复！
“看来我来晚了！”周谨颇有些心疼，许姝一回到郑家，果然就没有安宁之日，这样子可要如何静养呀！
“你来早来晚也没什么差别，左右都是冲着我来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技俩，还能跟它去计较不成？它也不配我去计较！”
果然是跟他想的一样，这件事又是冲着许姝去的，高志男可真是会找替死鬼，每一次都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一点儿把柄不留，实在是阴险。
“吕家那样的人家倒还真不值得郑家去针对了，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解决的了？”
许姝嗤笑一声，“打蛇打七寸！吕家的死穴捏在我手里，由不得它不老实！”
“可要是吕家孤注一掷呢？亦或者吕家受不住蛊惑，再次出手呢？”周谨面露担忧，从高志男的以往的行事来看，没有达成目的，她是轻易不会罢休的，“要不，还是寻个由头把吕家赶出京城，一劳永逸！”
“那岂不是太便宜它了？”许姝语气微凉，“吕家做事颇为狠绝，这一次我警告了它，给了它机会，它若是不珍惜……我倒要看看它承不承受得起雷霆震怒！”
“吕家……究竟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周谨越发觉得好奇起来了，许姝究竟是用什么震慑了吕家的。
“吕家的把柄并不值一提，顶多是丢脸伤财罢了，不过……”许姝眨了眨眼睛，“吕家早年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给它设了个陷阱，随时都可以收网了……”
周谨咂舌，“你果然是个记仇的人，其实你心里是盼着吕家不把你的警告放在眼里的吧！这样你就有理由彻底收拾了它！”
“你猜？”许姝淡笑一声，“这次的事虽然胡老太太承认了都是吕家做的，我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吕家，但是我还有一点儿没想通！”
“哪一点？”
“高志男是怎么跟吕家搭上线的？”
“是通过罗家吧？”
许姝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再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通过罗家找上吕家的，那势必是要从宫里的罗美人处下手，可是现在皇后娘娘让后宫妃嫔轮流侍疾，罗美人天天就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下，高志男想跟罗美人说上话都难，更遑论罗美人将她的意思传达给罗家，再由罗家转发给吕家，如此复杂曲折，中间稍有不慎便会弄错了意图，可是这两日胡家行为多变，吕家每每都跟上了，倒像是有人直接就在吕家背后出谋划策一样！可是你刚刚又说了，高志男这几日都没踏出过王府半步！那是谁在吕家背后操控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