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嚣张
内侍引着许姝进了大殿，玉珠被宫女拦在了门外，“姑娘止步，这大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玉珠被拦着了也没有硬要进去的打算，听了那宫女的话也不反驳，便要站着门口等着许姝。跟着许姝都这么久了，她渐渐也揣摩到了许姝的一些心思，既然许姝都这么淡定的来了这儿，心里就是有盘算的，即便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定也有脱身的办法，她用不着瞎操心，照顾好她自己，不给许姝添乱就好了！
那宫女却拽着玉珠离门口更远了一些，仿佛生怕玉珠偷听了似的，玉珠也老实跟她去了偏殿等候，看着窗外越来越暗沉的天色，只盼着许姝能快点儿脱身，下了雪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大殿里空无一人，一如既往的安静，冷清的可怕，许姝缓慢的走着，透过金丝线穿就的水晶帘，能看到在大殿的另一端，饰以凤纹的紫檀木榻上端坐着一个一身绛紫宫装的三十出头的妇人，柳眉杏腮，说不上有美艳，可见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十分绝色，不过体态匀称，坐姿端庄，樱唇微抿，隐隐透着些许威严。
那应该就是傅太后了。
许姝不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傅太后几眼，到底不是周谨的生母，跟周谨长的一点儿也不像，而周谨的长相也与她见过皇室中人长的不是很像，看来周谨应该是像他的生母贞太妃多一点了。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许姝盈盈下拜，泰昌宫似乎是没有烧地龙，许姝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跪下去的瞬间许姝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透过层层衣料钻进她的膝盖里，仿佛跪在了冰块上一样，许姝都忍不住怀疑傅太后是为了为难她才特意不烧地龙的，否则这么冷的天，傅太后为何不起用地龙呢？不过好在傅太后并没有让她跪多久。
“起来吧！”端详了许姝片刻，傅太后终于轻启朱唇，以手指遥指了指一旁的锦凳，示意许姝坐下说话。
“谢太后！”许姝平静的坐下，半颔首，屋子里并没有周谨的气息，说明周谨今天不在，也说明找她来是傅太后的意思，不是周谨的意思，傅太后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做手脚，把她不着痕迹的请过来，皇后却毫无察觉，看来傅太后的神通是越来越广大了。
“看来哀家从前是小瞧了你！”傅太后眯起眼睛看着许姝，纤瘦的身形，娇小的身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摇曳生姿，怎么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看出这么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模样背后藏着的是多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臣女不太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许姝看着傅太后，在傅太后的眼神里读出了厌恶，鄙夷，以及忌惮。
“这张脸着实是有几分姿色的！”傅太后压下眼里的厌恶，对于长的绝色的女子带着本能的不喜，“偏又生的聪明机灵，会察言观色，会揣摩人心，不知不觉中就把别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送去柔然的那一堆女人里头要是有一个像你这么难缠的，哀家可就要头疼了，幸好，你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要收拾起来也容易的多！”傅太后冷笑一声。
“臣女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太后娘娘如此动怒！”
傅太后倾身向许姝这一侧，“许姝，蛊惑平宁王，撺掇着平宁王跟傅家过不去，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姝低头不语，显见傅太后找她是来没什么好事，且先前她算计了傅俊谦，将傅家跟郑家绑在了一起，傅家无奈之余又生一计，想将计就计，却又没得逞，而周谨也对傅家欲强娶她的行为不满，少不得要跟郑家交锋，惹到傅太后也不足为奇，不过傅太后却是把这气撒在了她身上了。
“不说话了？是心虚了吗？看来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你蛊惑得了平宁王一时，能蛊惑得了他一世吗？如今他不过是图你个新鲜，比你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他很快就会厌倦了你，那个时候你就会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感到后悔，能嫁到傅家都是抬举你了！”
原来傅家去郑家提亲是傅太后的意思，这么说来，傅夫人那封以傅欣瑶名义送来的帖子也是傅太后的意思了，只是因为周谨从中插手，破坏了傅太后的计划，而自己自那之后又没出过郑家，傅太后见不到自己，这次自己进宫，傅太后不得已只能将自己半道上劫过来了。
“多谢太后娘娘抬举，只是臣女命薄，没这个福气！”
许姝淡笑，“既然太后娘娘知道平宁王不过是图个新鲜，左右早晚都会厌弃了臣女，又何必委屈了傅二公子呢？”
傅太后一梗，眼见着周谨为了许姝屡次三番跟傅家的意愿相左，唯恐周谨被许姝蛊惑的生出变故来，傅太后曾隐晦的劝说过周谨，可是周谨并不以为意，甚至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许姝的偏袒，这让傅太后心中警铃大作，害怕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既然周谨那边无懈可击，那就从许姝这边下手了！
“蹬鼻子上脸！抬举你两句你就当真了？像你这般与人私相授受，不知廉耻的女子，便是给傅家做个丫头都辱没了傅家的门楣！”
“是呀！傅家……那是多么高人一等的高门大户，别说是臣女这样一个连身份都是假的的假小姐，便是皇室贵胄，恐也配不上呢！”许姝话里多少有点儿讽刺的意思，她从来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可是偏偏却有些总是喜欢揪着这一点儿不放，郑老太君如此，傅太后也如此！
“这般伶牙俐齿，哀家竟从未发现，难怪能蛊惑得了平宁王了！”傅太后已经隐隐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气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许姝淡淡道，态度不亢不卑，丝毫不将傅太后的愤怒看在眼里。
傅太后冷笑，决心要给许姝一点儿教训，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和分寸，有些人是她连碰都不能碰的！有些事是她想都不能想的！
“你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有平宁王给你撑腰吗？你以为现在平宁王还救得了你吗？”
948、害怕
周谨救不了她……
这么说来周谨现在不在京城了……
许姝总算是明白了！难怪傅太后会好不顾忌的将她劫来了，哪怕现在傅太后杀了她，周谨也无能为力！
“平宁王去哪儿了？”许姝问道。
周谨这是去哪儿了？都没有跟她说一声就走了，从前，周谨可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平宁王去哪儿了你管不着！你只需要知道，即便是平宁王在，也保不了你！”
许姝点点头，看来周谨不仅仅只是没有告诉她，连傅太后和傅家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许姝的沉默落在傅太后眼里却解读成了别的意味。
“怎么怕了？”傅太后挑眉，“知道平宁王不在京城里了，没有人给你撑腰了，所以就怕了？你若是怕了……”
许姝摇头，“臣女不怕！怕的那个人从来就应该是太后娘娘您吧！”
傅太后一愣，下意识的反驳，“胡言乱语，哀家有什么好怕！”
许姝淡淡道，“太后娘娘您怕的东西多了！”
“那你倒是说说，哀家都怕些什么？”傅太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姝，她倒是想看看许姝还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先帝在的时候您既怕先帝没有子嗣，又怕为先帝纳了嫔妃会分去您的宠爱，所以先帝的妃嫔大多姿色平平，唯一一个臣女没见过的，就是太皇太后娘娘钦点入宫的贞太妃了，不过看平宁王的长相，这位贞太妃的相貌想必不俗！”
傅太后的目光闪了闪，那已经被她快要遗忘了妒忌再次涌上心头，她身为先帝的皇后，与先帝恩爱如平常夫妻固然甜蜜，可是皇嗣始终是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块石头，一边笑着跟先帝说自己大度，一边要忍着滴血的心将各色女子纳入后宫，内心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现在想想，竟然恍若隔世一般。
“后来贞太妃一朝得子，盛宠不断，您又害怕以贞太妃的容貌，倚仗着儿子争宠，威胁到您的地位！所以您就千方百计的将贞太妃的儿子据为己有，贞太妃无权无势，自然斗不过您，只能将儿子拱手相让！可是好景不长，先帝骤然驾崩，外忧内患之际，幼君即位显然不利于大胤的形式，迫为了大胤的安定，平宁王被迫放下储君的身份，远赴关外为质！”
傅太后眼睫下垂，那是明显的回避的态度，对于那些曾经迫不得已的妥协，傅太后并不愿意再会议起，而许姝接下来所说的更是傅太后心底里最阴暗的想法。
“平宁王去了柔然，而太后娘娘您放不下眼前的荣华富贵，又担心平宁王的平安，害怕平宁王有个闪失，以后就再也没有指望了，所以让贞太妃随着平宁王一起去了柔然！如此虽然平宁王身边有了人照应，可是又担心平宁王和贞太妃的母子血缘，长年累月的相处，让平宁王的心偏向了贞太妃，所以才有了平宁王的不甘，也才有了平宁王的回京！”
傅太后撇开脸拿了茶润口，许姝说到了她心底最阴暗的秘密，可是跟许姝争执又失了身份，所以索性装作听不见，然而许姝并没有就此放过。
“平宁王去往柔然的时候不过才是一个稚子孩童，根本就不知道权力为何物，身在柔然多年，又如何得知大胤的事？又怎会突然对那个位置生出渴望想要回京了呢？是太后娘娘您告诉平宁王的吧？是您告诉平宁王，那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许姝直视着傅太后，傅太后也直直的看了回去，“你说的没错，是哀家告诉平宁王的，可是哀家所说的都是实情！平宁王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先帝驾崩，本就该是由他继位的，哀家不过是把他本该知道的真相告诉给了他而已，他有权力知道这些！”
许姝淡笑，“是，平宁王确实有权力知道真相！可是前提是太后娘娘您所说的都是真相！”
“你……你什么意思？”这一瞬间傅太后开始慌了。
“平宁王所知道的关于先帝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您告诉他的，本着对您的尊敬和信任，平宁王并没有怀疑您说的话，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说的都是真的！先帝是怎么死的，平宁王是怎么失去他储君的身份的，当今的皇上又是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的，关于这些，都是太后娘娘您告诉给平宁王的，您告诉给平宁王的一切都是为了激起平宁王心里的不甘，为了让平宁王为了要拿回您所谓的属于他的东西而不得不依靠着傅家，不敢离开！”
在许姝的直视下，傅太后的目光仓皇躲闪，“是……是平宁王告诉你这些的？”
“当然不是！”许姝摇头，“平宁王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着您，他并不知道您说的这些所谓的“真相”只是为了滚固平宁王和傅家的关系，只是不想让傅家失去平宁王这一张王牌！”傅家的野心可全指望着这张王牌了！
“那……那是皇后说的了？皇后这么多年在宫里左右逢源，一会儿讨好着太皇太后，一会儿又奉承着皇上，还是有收获的，没有白白付出！”傅太后恼恨的握拳，从前她一直没将郑皇后看在眼里，可是没想到，郑皇后不知不觉中竟然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
“也不是，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皇后说的，那是谁？难道许姝背后还有其他人？还是说这些事情都是许姝自己觉察出来的？傅太后忍不住的有一丝慌乱。
许姝轻笑，“太后娘娘，您又在害怕了，您看，臣女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一直怕的都是太后娘娘您呐！从前您怕无子，后来您怕失宠，再后来您怕失势，现在……太后娘娘，您又在害怕什么呢？”
傅太后看了一眼许姝，又很快的收回目光，她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把许姝叫来的，为的就是要消除许姝这个威胁，可是现在……现在这个威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现在，她竟然……竟然对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还是个孩子的许姝有了一丝的惧怕……
949、有鬼
“您在害怕臣女说出去是不是？您害怕臣女告诉平宁王，告诉平宁王，您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相，先帝并非是被当今皇上害死的，平宁王之所以会失去储君的身份去柔然为质并不是为了家国大义，而是因为傅家的一己私欲！”
“一派胡言！”傅太后慌张的大声呵斥，“哀家说的都是真的！先帝是被人害死的！先帝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也不至于会突然暴毙，是……是有人做了手脚，害死先帝的！”
许姝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傅太后否认了先帝的死，却并没有否认周谨去柔然是因为傅家的私心……傅太后害怕是因为她心里有鬼！
当年先帝骤然辞世，作为先帝唯一的子嗣，而且是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周谨却没有继位，继位的是先帝的弟弟，作为太子党的傅家却一声也不吭，即便是碍于邓家的权势，可是傅家多少也应该做点儿什么表明一下他的立场，可是傅家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周谨被送去柔然做质子，而与此同时，作为先帝遗孀的傅氏皇后却成了太后，先帝的弟弟继位，论理，傅氏不应该被尊为太后的，可是傅氏偏偏就被封为太后了，而且邓家对此毫无意见，这里头果然是有猫腻的……
“臣女是不是一派胡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娘娘您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是真的，如果您有一件事撒了谎，而且被平宁王知道了，那么这么多年以来，您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轰然倒塌了，平宁王对您的信任将不复存在，哪怕您明明只欺骗了平宁王一件事，可是平宁王却会觉得你骗了他所有的一切！信任建立起来很难，可是想要摧毁却很容易！”
“你在威胁哀家？”傅太后眯起眼睛，许姝这话里分明是在说她要将这件事告诉给平宁王。
“臣女不敢！”臣女侧身颔首，“只是臣女不说，不代表着别人不会说！”
傅太后的目光下意识的往一侧飘过去，那个方向没有人，而且傅太后的目光微微抬起，那个方向是慈宁宫……片刻后傅太后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脸色平静了许多。
“别人不会说出去的，至于你……”傅太后上下瞟了许姝一遍，“哀家并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说你不会说出去就一定能说到做到吗？哀家从来不相信活人的保证，你知道的太多了，哀家本来还打算饶你一回的，现在看来，哀家不能心慈手软了，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太后娘娘您身份高贵，手握重权，想要臣女的命易如反掌，只是……”许姝自信一笑，“只是您下不去手！”
“哀家对你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许姝摇摇头，“太后娘娘您不是心慈手软，你是不敢！平宁王眼下是不在京城里，您可以尽情的对臣女为所欲为，可是早晚有一天平宁王都会回来，等平宁王回来发现臣女死了，您该如何向平宁王交待？”
“哀家为何要向平宁王交待？你的死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傅太后掀起嘴角，“许姝，哀家想要你死，办法多的事，而且保证跟哀家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许姝点头，“臣女相信，太后娘娘若是想要取臣女的性命有很多的办法，可是也请太后娘娘相信臣女，臣女在死之前一定会留下线索指证太后娘娘您的！只要是臣女去过的地方，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比如……”
许姝指了指她刚刚跪过的地方，“比如这块臣女刚刚跪过的青石砖，在石砖的缝隙中臣女嵌入了香脂，这香脂是臣女特制的，历久弥香，年余不散，而且是无论什么其他的香气都盖不住的！只要平宁王再来见太后娘娘您，就一定会发现这香的存在，就知道臣女来过这儿！”
傅太后看向许姝指的那块砖，眼里能喷出火来，早就知道许姝狡猾，可是却没想到竟然狡猾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呀！大不了她把这砖换了就是了！
许姝接着又道，“即便是太后娘娘把这块青石砖换了也无济于事，臣女既然说出这一处的痕迹，自然就不指望太后娘娘您能把它留下了，臣女还在其他的地方留下了记号，太后娘娘若是有那个闲情逸致大可以找找看！”
“许姝，你真以为哀家拿你没办法了吗？”傅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奈何不了你，还奈何不了郑家了吗？郑家一倒，你也就不足为虑了，哀家相信，邓家应该很乐意替哀家动手除去郑家这个心腹大患！树上开花的妙计你用了一回还能用第二回吗？”
“那就要看皇上答不答应了，先前郑家借傅家的势那是因为皇上不理朝政，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皇上重新开始上朝了，邓家再做什么都没那么容易瞒过皇上的眼睛了，即便是傅大人有意帮邓家隐瞒，那也还有高大人在，新官上任三把火，高大人又最是刚直不阿的，有高大人在，现在的朝堂可是难得的一片平静安逸呐！而邓家才惹恼了皇上，不知道邓家还有没有这个担子顶风作案，而且臣女相信，邓家还没有笨到被人拿着当枪使而不自知的地步！太后娘娘想要借刀杀人的话恐怕是不行了！”
“你一个闺阁女子，知道的还不少呀！”傅太后咬牙切齿之余，也觉得惊叹，难怪周谨会对许姝倾心了，这样一番见解便是在男子身上甚少能见的，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儿确实容易让情窦初开的男子倾心相待。
“臣女知道的并不比太后娘娘您知道的多，而且臣女知道的再多，也从没有多言多舌过只言片语，反倒是太后娘娘您心里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就真的从没有说漏嘴过吗？尤其是在平宁王面前……”
许姝这么一说，傅太后心里不由的一慌，周谨很聪明，非常的聪明，如果他真的从她的话语中觉察到了什么的话……
许姝看着傅太后的表情接着道，“否则这一次平宁王为何会离开呢？而且没有将行踪告诉任何人呢？”
950、先见
人的心中一旦存了什么不好的念头，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这样的坏念头会被无限放大，会不断的的去联想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相信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尤其是在像许姝这样循序渐进的威压下，人会渐渐失去冷静思考和分析的能力，会一步步陷入许姝设定好的思路圈套里！
而对傅太后而言，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就是周谨跟傅家翻脸，从此傅家失去了周谨这张王牌，傅家所有的算计也就落了空，而傅家一直标榜的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誓言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傅太后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了，即便是傅太后用力的遏制着，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心虚，没有由来的心虚，人只要做了亏心事，就做不到完全不在意，而一旦开始在意起来，就再也无法忽视了。
如果……如果真的如许姝所说，周谨觉察到了什么，可是他却没有来问自己，这说明周谨在开始怀疑她了，她的儿子开始怀疑她了，她的儿子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了……她跟儿子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了……可是现在再想想，她跟周谨之间的亲密无间的关系从来都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在周谨那儿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许姝拿捏人心之精准令人惊讶，她一下子就掐住了傅太后的七寸，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容易将自己的弱点流露出来。
要想让一个人再最短的时间里丧失战斗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他最薄弱的地方！而傅太后的弱点就是周谨，许姝相信，在傅太后和周谨多年的分别下，两人之间肯定彼此都隐瞒了对方不少的秘密，可是偏偏彼此又在对方面前都装作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这样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而伪装出来的母慈子孝必然是经不起考验的，许姝三言两语就击垮了傅太后内心的防线，从此，傅太后对周谨再也做不到心无芥蒂，而聪明如周谨也很快就能察觉到傅太后对他态度的变化，并且会以为傅家另有打算……那样子的话可就真是精彩极了！
“太后娘娘知道平宁王这次是去哪儿了吗？”许姝突然笑意盈盈的问道。
看着许姝的脸色，似乎透着别样的意味，傅太后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难道你知道？”难道许姝知道平宁王去了哪儿？
许姝颔首。
傅太后愣了一下，却又觉得不相信，“你若是知道，刚刚又为何发问？”
“臣女刚刚发问只是想知道太后娘娘您知不知道罢了，不过显然，太后娘娘您不知道！”许姝的笑里隐隐透着得意。
周谨去了哪儿，不告诉她，不告诉傅家，可是却告诉给了许姝……这说明在周谨的心里，许姝比她，比傅家更重要，傅太后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前她从没有把许姝看在眼里，哪怕她知道许姝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可是那又如何？这个世上聪明的女孩子多了，以她的身份地位，见过比许姝更漂亮的，也见过比许姝更聪明的，许姝还不配被她看在眼里，可是就是这个没有被她看在眼里的许姝现在却洞穿了她的心思，在两人的交锋中，许姝渐渐取得了主导权。
纵使心里再觉得难堪，可是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傅太后无比的想知道周谨究竟去了哪儿，周谨究竟有没有在她这儿觉察到什么……
“那平宁王去了哪儿？”
许姝却没有直接回答傅太后的问题，而是卖了个关子，“听说……先帝年幼时与东海王交好？”
许姝说完这句话就住口了，含着笑看着傅太后，良久，傅太后领悟过来，面色顿时紧张起来，方寸大乱！
周谨是去找东海王了吗？那……那她跟东海王的秘密是不是就再也保不住了……
许姝悠悠道，“臣女曾经在静园小住过一段日子，听说那是先帝送给太后娘娘您的院子！东海王曾经在京城里作为质子生活过多年，那个时候东海王跟先帝的关系走的十分的近，在静院里留下的并不止先帝和太后娘娘您两个人的痕迹！还有一个人的，臣女想那应该是属于东海王吧！”
傅太后最后的一丝坚强也被打破的粉碎，静园既是她和先帝私会的地方，也是……
“你……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许姝知道的多了……
傅太后和东海王的关系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年先帝锐意削蕃，可是作为先帝心腹的傅家的态度却模棱两可，也不是没有缘故的，先帝有生之年没有完成削蕃的宏愿，傅太后可谓是功不可没。
庄离虽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是有时候说的看似不正经的话实际上却是事实，庄离曾经说过他偷偷进宫是替东海王送过一首情诗，看来还真是真的。
“臣女知道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宁王他知道了些什么……”
许姝左一个平宁王，右一个平宁王的，不停的击打着傅太后本就已经紧绷着的神经，让傅太后本就已经很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的溃不成军，周谨已经对她不复信任了，若是在周谨心里，她再失去了一个母亲的圣洁，她该怎么面对周谨？
“平宁王不会知道的……他不会知道的……”傅太后咬牙握拳坚定道，仿佛只要她这样说了，事实就会是这样的。
“可是你知道了！”傅太后突然愤恨的看向许姝，“你知道了哀家的秘密，哀家就不能留着你了！许姝，哀家今日若是让你活着走出了这泰昌宫的大门了，哀家的颜面就荡然无存了！”
“臣女知道，太后娘娘您今天将臣女这样带了过来就不会轻易饶过臣女，而臣女今天既然敢走进这道大门，就已经预想过这种可能了，所以臣女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许姝平静的看向傅太后，傅太后会怎么对待她呢？
“有这个准备就好，看来你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既然有自知之明，又怎会没有先见之明呢？许姝在心里低低的笑了一声。
951、鸩酒
“臣女知道，以臣女和……平宁王之间的关系，太后娘娘能容许臣女活到现在已经是仁慈了，只是太后娘娘又何苦如此紧逼不舍呢？”许姝略带忧伤的看向傅太后，“难道太后娘娘就一定要这么做吗？臣女也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怎么？怕了？你不是说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吗？”傅太后嗤笑，没有人会不怕死，许姝也不例外，“哀家今天找你来本来并不打算取你的性命，只是想给你点儿教训，让你离平宁王远一点儿，你没那个命就不该生出妄念来，可是没想到你不仅不知情识趣，竟然还知道了哀家这么多的秘密，那哀家就留不得你了！你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哀家！”
如果不是许姝自己“洋洋自得”吐露出这些，她还不知道许姝已经知道了她这么多的秘密，她还会再留许姝一段时间的，可是现在，既然许姝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她就只能让许姝永远的闭嘴了，永远的带着那些秘密消失。
“许姝，你以为你知道了哀家的秘密，以哀家的秘密做威胁就能脱身了吗？你太自以为是了！哀家为了保守秘密只会选择杀了你，而不是向你妥协！”
杀人灭口，才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
“是呀！是太自以为是了！”许姝低下头，可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并不是她，“归根结底，是太后娘娘觉得臣女的存在碍了傅家的大计，所以一定要除去臣女是不是？”
傅太后并不否认，“不错！如果你只是许姝也就罢了，许家没什么本事，你也只是一个玩物！可是你偏偏跟郑家牵扯到了一起！其实哀家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除去你的，留着你还有用处，可是现在你的自作聪明逼的哀家不得不改变心意了！”
“留着臣女还有用……”许姝当然知道傅太后留着她是为了什么了，那可是傅家的大计里不可或缺的一环，“那用完之后呢？”
“你说呢？”傅太后残忍的笑了笑，“对于没有用处的东西，哀家一向都不留的！”
许姝凉凉一笑，“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太后娘娘就没有打算给臣女留活路，太后娘娘第一次召见臣女的时候，从臣女从太后娘娘手里接过那一瓶要命的毒药的时候，就注定了臣女只是傅家这盘棋局上一枚用完就会被抛弃的弃子！”
“是！”在傅太后看来，许姝已经死到临头了，她不介意让她知道一些更残酷的真相，“而且平宁王也知道，并且不反对傅家的计划！”
“是吗？”许姝轻笑，笑的却比哭还要难看，“那郑家呢？您除去了臣女，还会除去郑家吗？”
“那就要看他们识不识时务了！若是郑家不识时务，胆敢跟哀家过不去，哀家就送他们下去陪你！”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傅太后心里却知道，跟大皇子联姻了的郑家，正适合背负弑君的罪名了，一石二鸟，除去了郑家，也剥夺了大皇子的继承权。
“臣女明白了！无论是对臣女，还是对郑家，太后娘娘从来就没有仁慈过！傅家这盘棋局上的弃子又何止臣女这一个？”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皇权的代价！你们为平宁王做的一切哀家会铭记在心的！”
“那傅家呢？为何这付出的代价不是傅家？而是郑家呢？”
许姝的问题直击傅太后的内心，而傅太后也不介意向许姝坦诚心底的想法，“傅家为了大胤鞠躬尽瘁，理应得到它应有的报答，傅家为平宁王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而属于傅家的报答也容不下别人觊觎！谁都不可以！至于郑家嘛……郑家跟你一样，不该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既然觊觎了，那就要付出代价！”
许姝嘲讽的笑了笑，人为了权力，为了光明正大化自己的野心，真的什么理由都能编造出来，郑家何曾觊觎过任何属于傅家的东西？唯一相关的，也不过是皇后曾经渴求一个皇子罢了，可是皇位又不属于傅家，傅家有什么资格去决定郑家的生死？成王败寇吗？大概是了……
“那太后娘娘您所做的这一切平宁王也知道吗？”
“他会知道的！他也会赞成哀家的举措的！傅家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的大业！”傅太后不自觉的抿唇，显然在她的潜意识里是无法肯定周谨会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做的，可是为了让许姝信服，也为了说服她自己，她必须得这样说。
许姝终于无话可说了，似乎感到很是无力的软下了背脊，头颅低垂，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傅太后幽幽道，“宫中处死宫人的办法无外乎有三种办法，白绫一条，鸩酒一壶，匕首一柄，哀家也给你这三样，你自己挑一样吧！”
“如果臣女一样都不挑呢？”许姝冷冷道。
“那哀家替你挑了如何？”许姝的颓败让傅太后再次掌控到了主导权，说话也渐渐的底气十足了，“就要过年了，宫里见血了不吉利，白绫虽好，但是怕你自己下不去手，哀家也不希望你死在哀家这儿脏了哀家的地方，所以哀家就赐你鸩酒一壶自我了断吧！你乖乖喝了这壶酒，哀家或许会考虑放郑家一条生路，可你若是不喝……”傅太后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那就不要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臣女怎敢不喝……”
一杯鸩酒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许姝抬头，看向端着毒药走向她的宫女，那宫女的脚步沉稳和缓慢，跟记忆中的脚步声相差甚远，记忆中的脚步声是慌张的，是杂乱的……
“郑九小姐，请！”宫女放下酒壶，倒了一杯给许姝，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姝。
许姝仰头看向宫女的脸，脸色平静，声音镇定，而记忆中的那个声音是惊惧的，是害怕的，是带着颤抖的尾音的，仿佛在做一件亏心事……
许姝端起小小的酒杯，是一个素雅的白玉酒杯，“如果是个珐琅蓝彩缠枝牡丹纹的碗就好了！”许姝突然的一笑，仰头就要一饮而尽。
952、百口
“哐当”一声，许姝手里的酒杯应声而落，许姝摸着微微发麻的手指发愣。
傅太后微微眯眼，冲那个宫女使了个眼色，“既然郑九小姐手滑，你就帮帮她吧！”
“是！”宫女福身应声，正要拿起酒壶，突然整个酒壶都碎了，宫女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中，惊恐的看着傅太后，“太后娘娘……”
傅太后看着那个宫女还没碰到就已经碎掉的酒壶，阴霾渐渐爬上了她的脸，“你退下吧！”
“是！”宫女躬身退下。
周谨终于现身了，“儿臣给母后请安！”
傅太后看着周谨平静的脸色，脸色又变了变，周谨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傅太后扭头间不经意的看到了许姝的脸，许姝竟然在笑？她在笑什么？
傅太后终于醒悟过来了，许姝她知道周谨来了，所以她是故意的，从她开始故意引诱自己说出那些秘密开始，周谨就已经来了，许姝这是在挑拨自己和周谨之间的关系。
“儿臣被琐事缠身，多日不曾来给母后请安了，母后的身子可还好？”周谨自然而然的坐到了许姝身边。
傅太后点点头，看着坐在她下首的周谨和许姝，俨然如一对璧人，心中顿觉一阵隔应。
周谨看了许姝一眼，许姝却冷着脸没有搭理他，周谨叹了口气，对傅太后道，“母后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的话，就让她先回去吧，儿臣有事要跟母后商议！”
傅太后看着许姝，迟迟不开口。
周谨又道，“这几日儿臣抽空去了一趟东海王的封地！”
傅太后目光一闪，看向许姝的眼神是既愤恨又厌恶，尊贵如她竟然会被许姝摆了一道，而且还是个哑巴亏，只能咬牙咽下去。
“去吧！”傅太后终是不甘的摆摆手。
许姝起身，“臣女告退！”
“等一下！”周谨突然拉住许姝的手，当着傅太后的面就那么直白的说出了口，“等我！”
许姝眯着眼睛看了看周谨，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扬长而去。
周谨看着许姝的背影，长叹一声，今日她受的委屈铁定是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傅太后无法忽视周谨看向许姝时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当然也知道周谨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对许姝的亲密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你……你有什么事要跟哀家商议？”
周谨漫不经心道，“儿臣这次顺路去了一趟东海，发现东海王暗地里培养了大批的兵马，恐怕有不轨之心！”
傅太后不知道周谨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对她是否已经起了疑心，更不知道周谨此刻提起东海王究竟是真的有这么一件事，还是完全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表个态才是。
“东海王之前因为与海寇之战大伤元气，为了防止海寇再度入侵，囤积兵力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是他真有不轨之心，在现在这个时候反而还能帮得上忙，可以牵制住朝廷的一部分精力，等尘埃落定了再收拾他也不迟！”
周谨点头，“母后说的极是，儿臣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东海王身边安插了眼线，让他找到怂恿东海王，裂土分疆，占地为王！”
傅太后大惊，“你……你让人怂恿东海王造反？”
周谨含笑道，“若是东海王本就没有这个心思，自然也不怕人怂恿，若是他有这个心思……就如母后所说的那样，可以利用东海王的势力分薄朝廷的兵力，于儿臣也是一件好事！母后说是不是？”
“是……”傅太后嘴上说着是，可是惊魂未定的脸色却出卖了她，她可以肯定周谨是在用东海王试探她，周谨一定听到了刚刚许姝和她对话了，周谨开始怀疑她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还帮着东海王说话的话只会让周谨更加的疑心了，她只能顺着周谨的心意了。
“是呀！若是东海王本就没有这个心思也就不怕人怂恿了，若是有，还能帮得上咱们的忙，总之于咱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周谨点点头，“对了，刚刚儿臣来的时候听到母后和许九小姐在说什么“平宁王知不知道”之类的话，母后和许九小姐究竟在说什么？儿臣知不知道的又是什么？”
还是问出口了！傅太后心里长叹，可是问出来反而是好事，总比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却在背地里疑心的强，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澄清了就没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说起了郑家的事！”傅太后目光闪烁，低下头喝了一口茶，缓解紧绷的神经，许姝说她不会说，那她就姑且信许姝一回，现在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许姝不会多言多舌了！否则她真的没有办法将这件事圆过去。
“郑家的事？郑家怎么了？”周谨追问道。
“当初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皇上一死，就立刻揭穿皇后为求子以慢性毒药荼害龙体之事，到时候郑家背负弑君之罪，不足为虑，而大皇子已经身败名裂，如今连封号也没了，即便邓家如何拥戴大皇子也难以服众，而你是先帝唯一的子嗣，这个时候除了你最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了！可是现在郑家跟大皇子联姻，咱们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怎么变？”周谨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现在郑家女做了大皇子的侧妃，郑家理所当然的就和大皇子成了一体了，只要郑家有罪，大皇子也有罪，若是郑家为了大皇子早日继位而毒杀了皇上，不是一举两得了？大皇子有弑父之名，就没有那个资格与你相争了，你就会是众望所归的天之子！”
“这么一来确实更省事一些，只是无论哪个计划，关键都是怎么指认郑家的罪名呢？空口无凭，更何况是弑君之罪，朝臣是需要证据的！”
“哀家当然有证据！”见周谨终于似乎怀疑她说的话，傅太后渐渐放松了警惕，“只要在皇后的寝宫里搜出来了与导致皇上身亡相同的毒药，郑家百口莫辩！”
953、另有
“本来是计划由许姝来指证郑家的罪行，不过既然你喜欢她，那就留下陪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郑家就够了！”傅太后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可是眼神却紧紧的盯着周谨，生怕错过周谨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动。
可是周谨的表情却丝毫没有的不对劲，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所以周谨这是认可了？留下许姝，放弃郑家……这样不算太糟糕，没有了郑家的许姝不过是个病秧子，想要她的命易如反掌。
“多谢母后为儿臣考虑，只是这件事，儿臣另有打算了！”周谨突然一笑，并没有将傅太后得忐忑不安看在眼里。
“什么？”傅太后愣住，周谨所说的另有打算了是什么意思？是不认可她刚刚说的吗？周谨不仅要许姝，还要郑家？那傅家又算什么？傅太后不由的焦躁起来，“你另有什么打算？”
“母后稍安勿躁！”周谨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儿臣自会告诉母后，母后且耐心等候就是，这件事另有解决的办法，不用劳烦母后和舅舅家！”
不用劳烦她和傅家……
傅太后心头大骇，周谨究竟是几个意思？不用劳烦傅家？这是再也用不上傅家的意思了吗？大业未成，他就抛弃了傅家，他是找到了新的势力拥护他了吗？
是郑家！一定郑家一定向他投诚了，所以许姝在她面前才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傅太后自以为她想通了一切，可是她却不知道许姝帮周谨用一个近乎完美的办法解决掉了所有的威胁，还让周谨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也不会受制于人。
“你……你究竟有什么办法？”慌张中，傅太后都不敢看周谨的眼神，“你年轻力盛，难免走想的不周到的地方，说出来哀家也帮你参详参详！”
“不用了！”周谨的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是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母后有心了，只是这个办法到目前为止都实施的十分的好，母后不用担心！”
傅太后心里的阴霾更深了一层，周谨竟然背着她和傅家有了别的打算，就如许姝所说的，周谨很早之前就在她这里觉察到了什么，所以做了另外的打算，而现在周谨毫不避讳的将这些告诉给了她，没有用商量的口气，而只是简单的告知，所以她可以将这理解成一种警告吗？
周谨对傅家的警告！
周谨的这番话仿佛时在说：你看，没有你们傅家，我一样也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这一刻傅太后是真的慌了，于傅家而言，周谨是不可替代的，可是现在，于周谨而言，傅家却成了可有可无的，周谨没有了傅家他依然是先帝唯一的子嗣，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侄子，可是傅家没了周谨的话，傅家就什么也没有了……
“孩子……”傅太后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周谨关切道，“母后怎么了？”
傅太后以手掩面摇了摇头，“你在怪罪哀家是不是？”
周谨摇头，“儿臣不敢！”
傅太后苦笑，“虽然你我母子之间没有血缘羁绊，可是你的性子哀家最了解了，你嘴上虽然说着不，可是你心里想的明明就是是！你在怪哀家对许姝痛下杀手，可是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儿臣……相信母后都是为了儿臣好！”虽然不仅仅是为了他好……
“许姝她心思诡谲，又曾蒙受太皇太后多年的疼爱，难保她没有别的心思，更甚至……她很可能就是太皇太后派到你身边的奸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不得不防呀！”傅太后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周谨，“哀家知道你对她有些情意，可是以你的身份，注定了不该陷于儿女情长，你若是真的喜欢她，那就留下她来伺候你，可是她背后的郑家万万不能留呀！若是郑家跟邓家联合在了一起，傅家不是他们的对手呀！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周谨点点头，“母后的担忧儿臣都明白，母后尽管放心吧，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周谨的保证在傅太后更像是一种敷衍，显然觉得周谨没有听进去她的劝说，郑家肯定是向周谨投诚了，所以周谨才不放弃郑家的，傅太后心里的焦躁更甚。
“孩子，相信母后，母后都是为了你好，母后不会害你的，那个许姝绝对不简单！”
“儿臣明白，儿臣心里有分寸，母后毋须担忧！”
周谨真的明白吗？在傅太后看来，周谨并不明白，因为他听到了她和许姝的对话，他现在应该只是一心想着许姝的话，跟着许姝的话来疑心她，许姝真的是耍得一手好苦肉计呀！一面引诱着她说出了那许多的秘密，又一边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刚好被周谨抓个正着，她简直百口莫辩呀！
“对了！”傅太后突然道，“皇上突然升任了高大人为左相，意图用高大人牵制住邓家，必将重用高大人，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高大人的女儿就在柔然，哀家以为，这个时候该上奏朝廷册立高氏为平宁王妃，以此来拉拢高大人，得高大人相助，胜算更大！”
周谨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傅太后的话，可是他眼角得余光却盯在碎了一桌子的那个酒壶，鸩酒流淌的满桌子都是，因为没有宫女在殿内，所以也没有人收拾，酒香夹杂着毒药的气息肆意扩散，周谨忍不住想，若是他刚刚没有及时制止许姝，难道许姝就真的要将那杯毒酒喝下去吗？还真是胡闹！她以为她百毒不侵的吗？
“王爷有听到哀家刚刚说了什么吗？”见周谨迟迟不语，傅太后忍不住再次道，“哀家以为这个时候正是册立平宁王妃，拉拢人心最好的时候了！”
周谨回过神来淡淡的点头，“此事不急在一事！这件事儿臣另有打算！”
又是另有打算！
傅太后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无名邪火，哪来的那么多的打算？难道他想把那个位置留给许姝不成？
“王爷是打算把平宁王妃的这个位置留给谁呢？”
954、俱备
“谁也不留！”周谨淡淡的看着傅太后，傅太后提议让他册立高志男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罢了，并非是真的觉得他需要一位王妃，只是想知道许姝在他心里的地位。
“难道在王爷心里另有人选？”如果周谨留着这个位置是为了傅家……傅太后心里终于觉得好想了一点儿。
周谨摇头，“柔然那么多女人，不少都是出自大胤的名门望族，册立了一个，就意味着得罪了其他的，母后认为一个高大人能敌得过那么多名门望族加在一起吗？”
“自然敌不过！高大人再能干那也只有一个人，如何比得过众世家联手！”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的道理傅太后还是懂的。
“正是如此才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选定平宁王妃的人选！一个都不册立的话，她们每个人就都会以为自己有机会，为了得到平宁王妃的位置就会更加的卖力辅助儿臣，如此不是比册立了其中一人来的更好？”
傅太后哑口无言，良久才道，“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全！”虽然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周谨的考虑也确实更有利，现在周谨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只能徐徐图之了。
周谨微笑，“母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儿臣就先告辞了，儿臣还有事……”
刚刚周谨当着傅太后的面儿就跟许姝眉来眼去的，还直白的说出“等我”的话来，想也知道周谨口中的还有事是什么事了，除了去找许姝还能有什么事？
傅太后有些不满，可是也只能强行压抑着，“去吧！”
“儿臣告退！”
“等等……”傅太后突然又叫住了周谨。
“母后还有什么吩咐吗？”周谨疑惑的看着傅太后。
“没……没什么！”傅太后摆摆手，低声叮嘱道，“你才回来，一路奔波一定辛苦坏了，趁着年下少事，好好休息休息……”
“儿臣知道了，多谢母后关心！”
看着周谨走远，傅太后无力的倒在榻上，周谨终究还是疑心了，而且周谨并不掩饰他的疑心，只是他好像也并不在意，他不再在意傅家能为他做什么了，因为已经有其他人能为周谨做傅家能做的事了……
从此，她失去了儿子的信任，傅家失去了在周谨面前的主导权……
许姝可真够狠的！
傅太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笔账她一定会跟许姝算的，连本带利的算！
良久，傅太后突然扬声唤道，“来人！”
那个刚刚给许姝送毒酒的宫女闪身进来了，“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傅太后道，“佩兰，哀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去请太医来！”
“是！还是请周太医吗？”佩兰问道。
“嗯！”傅太后颔首，“去吧！”
许姝从宫里回来，神色轻快，心情大好，郑四夫人见状，以为是皇后娘娘赏赐了许姝什么，许姝也不说破，跟郑四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回海棠馆吃了晚饭，早早的歇下，玉珠以为许姝是在傅太后那儿累着了，很是体贴的打点好了一切，早早的伺候许姝沐浴休息。
这天晚上周谨来的格外的早，许姝才躺下没多久睡意还没来，周谨就来了，许姝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周谨。
周谨忍不住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在等我？”
“冷！”许姝嘟囔了一声，可能也是因为怕冷，并没有将手伸出来拂开周谨的手。
“忘了你怕冷了！”周谨将手拿开了一些，握在另一只手里，两只手交替的互搓取暖，其实他并不觉得了你，而且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没想到都这样了许姝还怕冷。
“要不要伸进被子里给你暖暖？被子里放了汤婆子！”许姝见状往床的里面挪了挪。
周谨突然不怀好意的一笑，“我全身上下都觉得冷了怎么办？”
许姝條然翻脸，“冻死你活该！”
“真狠心！”周谨低笑，他爱极了许姝被惹的又急又气的样子，只有那个时候的许姝才是最真实的，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心机，那一刻的许姝真实的烙在了他的心底。
“怎么？找我来算账来了？”许姝忖度着周谨来找她肯定绕不开今天在泰昌宫听到的那些。
“哪敢呐！”周谨宠溺得看着许姝，“我还怕你要跟我算账呢！”
“我跟你算什么账？”许姝斜睨着周谨，“还是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周谨笑着摇摇头，“没有！这次离京，我去见了西宁王！东海王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就去了一趟西北！”
果然！
许姝心中了然，周谨跟西宁王的关系不一般，而周谨去见西宁王却瞒着傅家，这说明傅家并不知道周谨跟西宁王的关系，从秦先生的语气里可以得知周谨跟西宁王相识应该有数年之久了，也就是说早在几年前周谨已经有了傅家并不知道的部署，周谨早就不再完全依靠傅家了，傅家不知道这些，而现在周谨对她坦承了这一切。
她这一步棋走对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郑家现在将傅家得罪的越狠，将来赢的机会就越大。
“西宁王坐镇西北一代，手握二十万铁骑，可保西北边境安宁，以防……不测！”即便周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朝，可是柔然未必肯善罢甘休，到时候战事兴起，若是有西宁王出兵镇压，可保边境无虞。
周谨点头，“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柔然内乱未平，高车虽然王权初立，但是副伏罗部骁勇善战，柔然纠集众部落久攻不下，元气大伤，巴布仁又与郁久闾丘仑可汗不合，于柔然王庭四处生事，柔然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外，西北有西宁王镇守，南有威武侯至今领兵在外，东边的东海王是个见风使舵的，只要周谨占据了足够的优势，他也不敢不顺从，尤其是这一次他想联合邓家出卖周谨不成，反被周谨抓住了把柄了，就由不得他不乖乖听话了。
于内，在朝堂上有傅家牵制邓家，在后宫有傅太后。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955、秘密
而这一阵东风应该也不远了吧……
快了……快了……就快要尘埃落定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谨轻轻弹了弹许姝的额头。
许姝回神摸了摸被周谨弹过地方，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我顶撞了太后娘娘会不会让你为难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周谨挑眉，挑了一缕许姝的青丝握在手里把玩着，许姝可从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
“当然！我顶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理所当然的就厌恶了我，你夹在中间不会为难吗？”许姝含笑道，“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很想需要这样的为难！”周谨若是不需要，就不会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跟她说等他的话了！这是周谨的表态！
周谨低低的笑了，拿许姝的发梢去扫许姝的脸，“那是我的真心话，你为何偏偏就要给我安上一个别有用心的明目呢？”
许姝觉得脸上痒痒的，偏了偏头想要躲开，可是周谨却紧追不舍，许姝瞪眼，周谨却乐此不疲，许姝终是急了，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发丝从周谨手里抢了回来，“别闹！即便是你的真心话，可是在那个时候说出口分明就是告诉太后娘娘，你心里是向着我的，你是在告诉太后你的立场！”
“我心里向着你不好吗？”手里的发丝被夺走了，周谨顺势就牵住了无数的手，知道许姝怕冷，就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了两人的手。
许姝忍不住在心里哼声，这厮分明是另有目的的，却在她这儿装的一副痴心一片的样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的心里果真是向着我的吗？”许姝忍不住问道。
周谨点头，“当然！”
“无论我跟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都还向着我吗？”许姝狡黠的一笑，等着周谨的下文。
周谨还是坚定的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你知道我跟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吗？”
周谨摇头，却求知欲满满的问道，“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
“什么都说了？”
“是呀！”许姝点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太后娘娘对我都动了杀心，我当然要一吐为快了！”
“也包括我们之间的事吗？”
“……”许姝愣了一下，蹙着眉头看向周谨，他在想什么呢？她说的明明就是另外的事儿呀！“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许姝的意思时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是太后不知道的吗？傅太后今天找她本就是想要警告她让她离周谨远一点儿的，所以傅太后肯定是知道了她跟周谨之间的关系的。
不过周谨显然是误会了，亦或者周谨是故意误会的。
周谨想了想点点头道，“我们之间目前确实没什么事？不过……”周谨突然含情脉脉的低下头来，“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发生点儿什么的，我不介意的……”
许姝气恼的在周谨的手心狠狠掐了一指甲，直到周谨疼的直吸气才罢手，周谨这越来越没个正形的样子真是气人，这无奈的做派简直跟庄离有的一比了！
蓦地想到了庄离，许姝的神情愣了一下，很快的就闪了过去，反而那个念头从未出现过。
许姝大概是觉得躺着说话失了气势，便冷着脸坐了起来，周谨忙给她把衣裳披上，又拿来汤婆子给她揣在怀里，“别凉着了，听说你病了许久才刚刚好的！”
许姝嘟囔道，“今儿在泰昌宫冻了半晌，指不定明儿有爬不起来了！”今儿的泰昌宫还真是冷呀！
泰昌宫今天没有烧地龙这一点周谨也发现了，寻常这时候的泰昌宫应该是温暖如春的才对。可是周谨却不能言之凿凿的就说傅太后这么做是针对许姝的，即便傅太后有很大的嫌疑，即便是他也这么认为，可是当着许姝的面，他不能说傅太后的任何不是，而许姝要的也不是这个。
“今天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周谨歉疚不已，他警告了傅家，却忘了再傅家之上还有一个傅太后，而对傅太后，他们始终有母子之名，他也顾忌更多。
“你为了我已经得罪了傅家，难道还要得罪太后娘娘吗？”许姝低声问道。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周谨纠正道。
许姝心头一震，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我”，“我们”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和震撼，这种感觉让她无所适从，便故作无所谓的撇嘴，“说到底也是为了你自己，你早就不满傅家和太后的所作所为了，可是却没有理由发作，如今我帮你把现成的理由送上，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根本就不怕得罪太后，甚至是巴不得能得罪太后呢！”
知道许姝是口是心非，从不肯承认任何表现他们之间亲昵的话，周谨无奈摇头，“母后的很多做法我确实不太认同，可是她终究是我的母后，我始终得敬着她！”
可是也仅仅只有敬而已了。
“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许姝耸肩，周谨不领情那她还真是多此一举了，不过也不完全算是多此一举，纵然周谨早已心知肚明，可是傅家和傅太后并不知道不是？现在起码让傅家知道了不是？傅家知道了周谨对它的疑心，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冒险去得罪母后！如果我那会儿不出手，那杯毒酒你就真的打算喝下去？”
“那你有打算让我喝下去吗？”许姝反问。
周谨失笑，“你倒是有恃无恐！”许姝分明是知道他不会让她走到那一步的。
“那是自然！”许姝挑眉，周谨人来了却不露面，许姝就索性让他听个够，“我发现你来了之后才故意惹怒太后娘娘的，引着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你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我是说……在我来之前，你们都说了什么？母后说你知道了她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
那个让傅太后痛下杀心要取许姝性命的秘密。
956、关键
许姝定睛看着周谨，一瞬不动，看的周谨都有些发毛了，正后背发凉之际，许姝突然淡淡道，“我以为庄离应该都告诉给你了！”
“庄离告诉我什么了？”
“庄离曾经效力于东海王，三年前，庄离说他替东海王送了一封……写着情诗的信给太后娘娘！”看着周谨眉头都不动一下，许姝就知道周谨应该有了察觉，说话也就不再顾忌了，“一开始我以为庄离只是在敷衍我，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住进了静园，在静园里发现了一方刻着“静”字的双耳玉鼎，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庄离说的或许都是真的，可是事关太后，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你！”
东海王是大胤的三大异性王之一，姓乔，单名一个“鼎”字，而傅太后的闺名正好就是个“静”字。
“果然……”周谨似乎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因为跟许姝关系亲近，这件事被许姝说破了也不觉得有多难堪，反而是有一种解脱感，“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当年父皇病逝之后，作为与父皇相交多年的东海王却支持皇叔继位，支持让我去柔然做质子，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东海王之所以与父皇相交多年，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罢了，其实他对父皇全无半点儿情分！”
纵然当年各藩王支持当今皇上登基，一是为了大胤的安定，二是因为当今皇上放了藩王们在京城做质子的儿子回去，可是对东海王而言，也不能否认有私心在里头。
“我曾经以为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都已经过去了……”周谨苦笑一声，“可是就在白天，我提到了东海王，母后还是下意识的维护了他！”
“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是经不起深究的！”再深究下去，周谨恐怕都要怀疑先帝的死了，也幸亏周谨不是傅太后生的，否则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是呀！”周谨苦笑，这些话他也只能跟许姝说说了，也幸亏还有许姝可以说说……
“那我走了之后，你又跟太后娘娘又说了些什么？”
“我以为母后会劝我放弃你的，可是母后没有，她反而主动的说，若是我真的那么喜欢你，就留着你！”周谨脸上的笑意越显苦涩，如果傅太后不是因为心虚的话，又怎么可能主动让步呢？
这不是傅太后一向的行事风格，以傅太后的行事，只要是她觉得对的事，即便是周谨不赞同，她也会坚持到底的，可是这一次，傅太后在周谨还没有说任何关于许姝的话之前，就主动提出要留下许姝，这说明傅太后没有了底气，不仅仅是因为周谨目睹了傅太后想要赐死许姝，更是因为傅太后疑心周谨可能听到了她跟许姝的谈话内容……
“留着我？”许姝突然笑了，“留着我的前提是什么？”
周谨果然不出许姝所料的说道，“牺牲郑家！母后说你心思诡谲，而且曾经跟太皇太后关系亲近，觉得你有可能是太皇太后派来的奸细，所以不能让你有所倚仗！”
许姝噗嗤笑了，“太后娘娘还真是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个做间客的本事！不过太后娘娘这招以退为进也的确是高，她这么一说，即便你心里有其他的想法也说不出口了！”
“我答应过你，郑家不会有事的，我说到做到！”
周谨十分清楚，许姝是个心软的人，不管她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么的冰冷不近人情，可是她心底里始终是狠不下心来的，就像许婷无数次的算计了她，无数次的想要她的命，可是到最后，许姝仍旧没有狠下心来置许婷于死地。更何况现在郑家对许姝来说有收留之恩，而许姝又心甘情愿和叫了郑四夫人一声“母亲”，许姝誓死都要保护郑家的。
“那太后娘娘和傅家那边你要如何应对？”傅家现在俨然应该视郑家为仇敌了。
“傅家……”周谨的语气变的沉重起来，“我才两岁就去了柔然，是傅家打点好了一切，也安排了人在我身边照顾我，如果没有傅家的保护，我不可能平安长大……所以，平心而论，我是感激傅家的……”
周谨对傅家的这样一份感激也就渐渐助长了傅家的野心，也许一开始傅家对先帝还是忠心耿耿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帝留下来的影响变的越来越稀薄了，而周谨对傅家的感激和倚重渐渐的助长了傅家深处的欲/望，傅家不再甘心屈于人下，傅家渴望手握权力，所以开始更进一步的计划……
“七岁那年，傅家派人将我悄悄的接回了京城，也就是那一次，母后告诉我，父皇的突然辞世是被人害了的，而那个幕后凶手现在就坐在本属于我的位置上！”
在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傅家为了争权夺势未免也太狠了点儿。
“我毫不迟疑的信了，母后让我对着父皇的画像发誓要为他报仇，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十多年来我也一直为了这个誓言而努力奋斗着！可是现在……”成功就在眼前了，可是周谨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我忍不住的会想，这些年来我坚信的东西都是对的吗？父皇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吗？”
“不管先帝是怎么死的，当今皇上的登基是一定有猫腻的！当初我从火海里救出了许七少爷之后，太皇太后迫不及待的召我进宫，皇上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我的义举，无外乎是想要人坚信兄友弟恭是真实的，坚信先帝真的将皇位传给了他，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怀疑，人对不自信的东西才会刻意却强调！”
“当初父皇病逝的突然，又恰逢柔然举兵，内忧外患，这里头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切的未解之谜只能等他正式回归以后再去查明真相了。
“关键是在傅家！”许姝肯定道，“你是太后娘娘的养子，你继位对傅家而言才是最有利的，可是当时的傅家却选择了默认邓家拥戴庆王的行为！”
957、无赖
许姝还记得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傅太后那惊慌而又躲闪的眼神，那是被人说中心事之后的本能反应，即便下一刻傅太后就已经掩饰住了，可是最初的表情还是没有逃过许姝的眼睛！
当今皇上继位的蹊跷，周谨去柔然做质子也同样的蹊跷，当时的朝堂忙于应对内忧外患，根本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些，而后尘埃落定，大家也就都囫囵过去了，谁也不再提，而知道这其中真相的人，许姝确定傅太后绝对是其中之一，在这件事中傅太后和傅家没有损失任何利益，唯一牺牲的只有周谨……
周谨点头，“傅家一向都是有私心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刚进京的时候，因为跟傅二哥年纪相近，所以我比较亲近他，可是傅家更希望我跟傅大哥亲近，以至于之后的几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傅二哥了，直到我装作一副跟傅大哥跟亲密的样子，我才重新见到了傅二哥！”
从那个时候开始，周谨就开始明白了伪装的重要性，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心底里真实的想法，“而今天母后再次提及让我册立平宁王妃，我知道她只是为了试探，如果我给出一个人选来，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暴毙，傅家不会让任何人挡了它的路的！”
“如果有一天，挡了傅家的路人就是你呢？”许姝问道。
“我说的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我！”周谨瞳色漆黑，神色异常的平静。
许姝突然有些心疼周谨，其实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周谨一直活在傅家为他建造的世界里，他接触到的一切都是傅家刻意安排给他的，对于傅家给予他的一切，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被动接受。
等他渐渐有能力去寻找真正的真相时，却又无奈的发现他离不开傅家，傅家将他和自己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傅家苦心积虑的将周谨也变成了它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不过是最重要的那一枚而已。
而现在，两枚棋子聚在了一起，新的转机就出现了。
“至少现在傅家还离不开你！”
周谨和傅家的牵连太深了，深到即便想分开，一时半会儿也分开不了，而现在大业未成，傅家还不会放弃周谨。
“可是现在，我也离不开傅家！”
离开了傅家，周谨在朝堂上的势力便去除了大半，即便是许姝能够让郑家为周谨所用，可是也不能与邓家抗衡，郑家软弱了那么多年，即便再雄起势力也有限。
“其实不然！”许姝幽幽道，“傅家知道，它是你在朝堂上唯一的中坚力量，你需要它在朝堂上替你说话，需要别人有异议的时候它据理力争，可是如果没有人有异议呢？如果所有的人都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呢？”
只要大皇子一死，周谨离了谁都可以！
“可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周谨多少有些忐忑，大皇子暴虐多变，谁也不能保证他就按照计划中的那样行事。
“相信我，大皇子对赌的热衷和胆大我是亲眼见证过的，尤其是现在，他才被夺去了封号，正是满心抑郁亟待发泄的时候，终有一天他会亲手葬送了自己！”既然大皇子不能死在任何人手上，那就让他死在他自己手上吧，如此谁也不能拿他的死做文章了。
“我相信你！”周谨紧紧握住许姝的手，许姝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了，虽然许姝口口声声说着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她，可是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她是不会以身犯险去试探大皇子，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顶撞太后，而许姝做这一切从不图他半点儿回报，许姝想要的东西她会自己去争取，从不向他开口。
“等到傅家失去了这一点优势，它也就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若是能就此幡然悔悟便也罢了，若是傅家还是执意不肯死心，你也不是非傅家不可！到了那个时候，高家，黄家，萧家……哪一个不是上赶着替你说话呢？”
“那郑家呢？”周谨问道，这个时候郑家的态度就代表了许姝的态度。
“郑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许姝似乎看穿了周谨的心思，翻了个白眼给他，“若是郑家也向着你了，这朝堂上的平衡就彻底打破了！而且以郑家的立场来说，保持缄默才是对你最好的支持！”
郑家的“女婿”才刚死，郑家就急不可耐的向着外人了，任谁都要怀疑那“女婿”的死跟郑家脱不了干系了，这于郑家，于周谨都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许姝解释的有理有据，可是周谨还是觉得有些失望，他宁愿保持缄默的是傅家，也不希望是郑家！
“那你呢？”周谨忍不住还是问道。
许姝揶揄道，“有了高家，黄家，萧家，或许还要加上傅家一个，有了这么多的美娇娘，你还惦记着我做什么？”
“是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惦记着你，时时刻刻牵挂着你，想放也放不下！你教教我，怎样才能不惦记着你了？”周谨腻歪的贴了上来。
许姝推了一下没推开，便任由他抱了，嗤道，“到时候美人层出不穷，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你看的眼睛都花了，自然就不惦记了！”
“新人不如旧，她们所有的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你！”
周谨这甜言蜜语一句连着一句的，即便是许姝自认为脸皮有些厚度，也还是经不住的红了脸。
许姝红着脸啐道，“你怕不是在春满楼待的多了，这没羞没臊的话张口就来！”
“你不爱听吗？”周谨将头压在许姝的后脑勺上，手掌贴在许姝的背心，呼吸间嗅着许姝身上的清香。
“不爱！”许姝习惯了理智，对这种会扰乱心神的话确实排斥……
“若是不爱，为何你的心跳会这么快？”周谨的左手掌微微用力压向许姝的背心，头后仰，用右手食指勾起许姝的下巴，“若是不爱，那为何你会脸红？”
许姝气急败坏的拍掉周谨的手，“无赖！”
“我就是无赖，赖着你一辈子的无赖！”周谨又勾起许姝的下巴，让许姝不得不看着他的脸。
958、渔翁
许姝终究只能撇开眼睛，面露一丝痛苦，“不要说傻话了，慎之……我们没有一辈子那么长的，你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就到头了……”
“不会的！”周瑾抱住许姝，“秦先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他连你的眼睛都治好了，你的身子也一定可以调养好的！”
“或许吧！”许姝的声音低若游丝，她相信秦先生，却不相信她自己。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许姝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皇后娘娘召我进宫告诉我了一件大事，被太后娘娘一打岔，差点儿就给忘了！”
“什么事？”
“皇后娘娘想要过继端王为嗣！”
“过继阿询？”周谨怔住，“皇后怎么突然会起这样的念头？”
“皇后娘娘不满大皇子久矣，早年淑妃得宠，倚仗着大皇子多番为难于皇后娘娘，二人积怨已久！若说宫里第一个不希望大皇子继承大统的人是太后娘娘，那第二个就是皇后娘娘了！后来皇后娘娘又因大皇子而小产，皇上责罚大皇子，大皇子却将此怪在了皇后娘娘身上，若是大皇子登基，第一个要针对的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当然不想大皇子继承大统了，可是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除了大皇子，皇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皇后娘娘就想过继一个子嗣！”
“可是有大皇子在，皇后即便是要过继嫡子，也没有在宗室里挑人的道理呀？”有作为皇上亲生儿子的大皇子在，皇后怎么可能过继外人。
“的确是这样，皇后娘娘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有跟你有一样的疑惑，可是皇后娘娘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了！”
“如何打算的？”
“梁氏入宫之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人，而大皇子又是早产，皇后诬陷梁氏失贞，引皇上怀疑大皇子的身世，来达到她过继的目的！”
皇上多疑，若是皇上疑心了大皇子的身世，皇后确实可能达到目的，可是……
“有邓家在，即便皇上疑心了，邓家也不会让皇后过继的！”
“是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让皇后娘娘的诬陷得逞！梁氏入宫之前的这位故人，皇后娘娘正在着人寻找！”许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谨会意，“我会先一步找到这个人的！”
许姝点点头，“那就好！”
皇后娘娘的目的只是不想让大皇子登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最后不是大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对皇后娘娘来说也就够了吧……
想到皇后那么信任她，将连郑老太君都不知道的计划告诉给了她，她却转头就出卖了皇后，许姝的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若是有一天，皇后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会作何感想？哪怕她是为了整个郑家好，可是她终究辜负了皇后对她信任。
许姝从未有过这样的负罪感，哪怕是对周谨也没有过，他们彼此利用，周谨帮了她，她也还了周谨，可是对皇后……即便最开始是皇后利用了她，她们各取所需，和平而又愉快的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她亲手打破了这样的平衡，她做事一向自认为问心无愧，可是现在，对皇后，她问心有愧呀！
许姝的情绪突如其来的低落了下来，而周谨却只能无力的将许姝抱的更紧，许姝为了以身犯险，甚至不惜众叛亲离，而他又能为许姝做点儿什么呢？除了治好了许姝的眼睛，可是即便是这件事，他一开始都是怀着另外的目的的……
“其实仔细想想，皇后娘娘未必不能过继，只是要挑个好时机！”
皇后可以过继，但不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说？”周谨好奇道，若是皇后过继了子嗣，那于他是十分不利的，许姝不会提议这种对他不利的计划。
“如今朝堂上无外乎是分开了三个派系，以邓家为首的大皇子党，以傅家为首的先帝党，再就是以高大人为首的中立派了！大皇子一旦没了，傅家必定提出迎你回朝，而一向会审时度势的黄家和萧家必然应和，高大人若是不应和，好不容易坐上去的左相之位就要易主了！可是一旦高大人转向了你，皇上身边就再也无人了，孤独无依皇上恐怕宁死也不肯下旨迎你回来！”
以皇上的秉性确实如此，饱受丧子之痛，而满朝文武却立刻识时务的开始拉帮结派了，这对皇上来说恐怕是不亚于大皇子之死的打击！
周谨点头，“确实很有可能会反对，但是皇上的反对并没有用，这种时候，由不得他不答应！”皇位后继无人，不安于社稷，群臣岂会坐视不理？
“是，皇上是不得不答应，但是皇上答应的不情不愿，你回朝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这么多年的苦都吃了，还差这一点儿吗？”周谨既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有预料过这种可能。
“可是若是这个时候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提出过继，皇上一定会答应，因为皇后是在为皇上考虑，皇上很容易就信任了皇后，不过……”许姝一笑，“皇上答应了，邓家可不会答应！”
周谨点头，“邓家失去了手里的王牌，绝对不甘心大权旁落，只是邓家不答应也没有办法，皇上不会任由自己膝下空虚！”
“不！”许姝摇头，“皇后能过继，大皇子就不能过继了吗？冀王可才刚得了个儿子，过继给大皇子正合适！”
周谨哑然，“同样是过继，皇后坚持过继端王，邓家坚持给大皇子过继冀王之子，如此争执不下，皇上恐也难做决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许姝笑道，“端王和冀王同为世祖之后，论起血缘来，当然还是作为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显宗之子的你与皇上更亲近一些，大胤皇室血脉凋零，群臣是不可能身为显宗皇帝遗孤的你流落在外的，邓家和郑家的过继之法终究不过是促成了你的回朝！有了对此选择，皇上对迎你回朝也就不会那么排斥了，而且皇后娘娘也通过此举彻底赢得了皇上的信任！”
959、兴师
周谨握着许姝的手，摩挲着许姝指尖上的每一寸肌肤，却久久没有言语！他做已经好了最坏的打算和硬碰硬的准备，可是许姝为他考虑了一切的可能，而且做出了最优的选择，将他面临的风险降到了最低，而许姝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为此她要背叛对她信任有加的皇后。
因为在许姝接下来的计划里，皇后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了保证皇后起到这个决定性的作用，许姝必然要在皇后如果没有按照计划中行事时出面干预皇后的决策，确保皇后的行事没有出乎计划之外，而许姝也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着被皇后识破的风险，即便是没有，事成之后，她终究要面对皇后的指责……以许姝的性格，她终将一生都背负着这样的愧疚。
“其实我不怕吃苦，我吃点儿苦算不了什么？”他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想许姝为他付出那么多。
“别这么感动！我也不是全为了你！”许姝笑道，“我都是为了郑家罢了，想给郑家谋一条出路！在傅家那儿，郑家是没有活路的，在你这儿，郑家是争不过傅家的，可是皇权更迭，郑家若是一无所依，很快就会沦为牺牲品！所以，趁着皇上还在，好好利用一下最后的价值吧！皇后娘娘服侍了皇上二十多年，也委屈了二十多年，这大概是皇上唯一能补偿给皇后娘娘的了！”
许姝的口是心非无非只是不想让他那么自责，许姝都已经体贴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又怎么忍心不领情呢？周谨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好，都是为了郑家……”
“难不成还是为了你不成？我可不欠你什么了！”许姝嘟囔着撇嘴，仿佛嘴上说的越轻飘，就越能显得她心里不在意一样。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完了……”
周谨得声音闷闷的，听的许姝心里也跟堵了什么似的，她跟周谨连这辈子都没有了，哪还来的下辈子呢？便故作轻松笑道，“这辈子碰上你就够倒霉了，下辈子你可别缠着我了，饶了我吧！”
“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要跟着你！”周谨紧紧的抱着许姝，直到许姝低呼喘不过来气了才松开。
“你快走吧，我要睡了！”许姝趁着周谨松开手之际挣脱了周谨的怀抱，“每次被你一搅和，我大半夜都不得安生！第二天也没什么精神！”
“嗯！你今天也累坏了，早点儿睡吧！”许姝今天一天先是去见了皇后，后来又去应付了傅太后，现在还要打起精神来跟他商议接下来的计划，也实在是累坏了！周谨帮许姝将脱下来的衣裳挂好，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她的脸，“睡吧！”
许姝睁着眼睛看着周谨，周谨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许姝，许姝微微扬起脖子迎合，周谨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再也做不到浅尝辄止了，意乱情迷之中，犹还记得双手撑在许姝身体两侧，生怕压疼了许姝。
良久，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周谨还是松开了许姝，温柔替许姝擦拭嘴角的痕迹，“别闹了，赶紧睡吧！”周谨无限留恋的摸了摸许姝的额头。
第二日一早，服侍许姝梳洗完毕，玉珠红着脸，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惹的许姝留下她说话，“玉珠，你怎么了？一大早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了？”
玉珠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在，忙将一物塞到了许姝怀里，“这是奴婢刚刚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
许姝一看，竟然是周谨的玉佩，一定是昨天晚上跟周谨玩闹的时候落下的……
登时红脸的人就变成了许姝觉得，许姝抓着玉佩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是……是公子来了吗？”玉珠一脸八卦而又羞涩。
许姝的脸更红了，根本不是玉珠想的那样，可是又无从解释起，谁让她曾经在玉珠面前故意装作一副和周谨暧昧十足的样子呢？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呀！
“小姐，该用早膳了！”
露荷的出现拯救了许姝，许姝逃也似的跑开了。
“小姐，傅夫人来了！”许姝正喝着粥，圆圆便跑进来了。
“傅夫人来了？”许姝放下汤匙问道。
“是！”圆圆点头，“去了上房老太君那儿了！月盈跟着去了，有什么动静会回来通知的！”
昨儿才在宫里见了太后，今儿傅夫人就来了郑家，许姝相信这不是巧合，傅夫人来傅家铁定跟她有关，难不成傅太后不甘心被她算计一把，寻思着要报复回来？如果说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傅太后并没有将周谨放在眼里，傅太后还是那个独裁专断的傅太后呀！可是傅太后越是独裁专断，就越是会跟周谨离心，难道她连跟周谨之间仅剩的一点儿面子情都不顾了吗？如果自己跟傅太后就这样持续的僵持下去，到最后为难的还是周谨……
这样想着许姝顿时没了胃口，“收了吧！”
露荷心疼道，“小姐，您才吃了半碗粥……”
“没什么胃口！”许姝坚持不吃了，露荷也不好勉强，只得带着人将早膳都收拾了。
许姝等了片刻，月盈就回来了，“傅夫人往海棠馆来了！”
“总算是来了！”许姝吐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吩咐道，“银芝呢？让银芝拿着料子去母亲说，就说要给我做腊八的新衣，让母亲帮我参详一下样式！”傅夫人若是来者不善，以郑四夫人对她的维护非得跟傅夫人针尖对麦芒，所以还是别让郑四夫人参和进来了。
“是！”玉珠忙去找银芝了。
“泡壶好茶来晾着，傅夫人刚好可以润润嗓子，在老太君那儿说了那么久的话应该也口渴了！”
茶刚泡好，傅夫人就来了，许姝已经做好了傅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傅夫人一来，许姝还来不及开口，傅夫人就已经满脸愧疚的道，“之前都是我不好，有什么得罪许九小姐的地方还请许九小姐不要见怪！”
960、赔礼
傅夫人一开口，许姝不由愣住了，竟然是来赔礼道歉的，这是唱的哪一出？而且看傅夫人表情真挚，不似做伪，难道真是来赔礼道歉的？可是以傅家的立场，做出赔礼道歉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委曲求全吧，现在受的委屈，将来岂不是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许姝含笑道，“傅夫人客气了，只是我竟不知道我跟傅夫人有过什么过节了……”
“之前你跟谦儿的事……”
许姝的目光陡然变的锐利起来，而傅夫人下一句却接着道，“之前你和谦儿的事都是我误会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因为我的误会给九小姐带来了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想给九小姐赔个不是，却拉不下这个脸来，只能假借侄女儿的名义请九小姐过府，不料却被九小姐识破了没有来，我也就没再好意思打扰九小姐了，只是现在都快要过年了，这件事搁在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所以就鼓起勇气又来了！”
不管当初傅夫人假借傅欣瑶的名义邀请许姝去傅家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不都是由着傅夫人的嘴说了，傅夫人既然说了，她听着就是，不过也仅仅只是听听而已。
“傅夫人言重了，您说的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都是一场误会，我又何必将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傅夫人脸色僵了一下，许姝都不放在心上的事，她却为此刻意跑了一趟，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九小姐不计较就好！”
许姝淡笑道，“劳傅夫人专程为这等小事跑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
“能亲口听九小姐说一声不计较，我这心里也就放下了！”傅夫人笑着看了一眼许姝，突然看到许姝的腰间挂着的一个玉佩有些眼熟，那个玉佩是……
傅夫人还想再看一眼的时候，许姝拂了拂袖子，将那个玉佩盖住了，“傅夫人在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傅夫人慌忙收回视线，许姝有意遮掩，她反而变的坦然了，甚至想一探究竟，“九小姐腰间的那枚玉佩样式很是别致呀！”
傅夫人竟然认出来了，许姝也就懒得遮掩了，反正傅家也是心知肚明，你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个够。
“一个……认识的人送的！”许姝挪开袖子，摩挲着玉佩，看来这个玉佩跟着周谨有些年头了，连傅夫人都知道这个玉佩的来历。
“这个玉佩样式似乎更像是男子才会用的样式！”这一次，没有了遮挡，傅夫人终于看清了玉佩的样子，这就是周谨的玉佩，周谨从不离身的带着的，在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过周谨的场合她都看到周谨戴着这个玉佩。
许姝笑着看着傅夫人，一直看的傅夫人都有些发毛了才悠悠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不戴了！”
傅夫人笑了笑，没接话，片刻后又道，“腊八那日家里会煮腊八粥，若是九小姐不嫌弃就来吃一碗吧！”
“多谢夫人，我若是得闲一定前去！”许姝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心底里很清楚，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去的。
傅夫人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九小姐了！”
许姝颔首，“露荷，送傅夫人！”
“不用了，不用了！”傅夫人站起身谦辞。
许姝也不强求，“傅夫人慢走！”
傅夫人出了海棠馆看着海棠馆半开的大门，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刚刚说完，就听见门响了一声，吓得婢女梅香一跳，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只是风把门吹动了而已，忍不住劝傅夫人，“夫人小点儿声，要是被人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了？”傅夫人冷眼瞪了婢女一眼，“我还怕她不成？”
“没有，没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婢女连连摇头，“夫人的初衷也是想息事宁人，若是再生事端，又跟郑九小姐起了龌龊，郑九小姐有了别的想法，夫人今天不就白来这一趟了嘛！”
“不过是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来走个过场，至于她怎么想的，我才懒得去想！”傅夫人拂袖便走了，婢女忙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发现一辆马车正堵在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傅夫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是郑二夫人，既然碰到了，那就去打个招呼吧！
“郑二夫人，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郑二夫人认出了傅夫人，也还了礼，“原来是傅夫人，今日傅夫人怎么得空来郑家了？”
傅夫人含笑道，“来探望府上的老夫人的！”看到郑二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孩儿的襁褓，便问道，“二夫人这是去了哪儿？”
“刚从肃国公府回来，这个襁褓是岳三奶奶送给她嫂子的！”郑二夫人拿着襁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气。
给人送襁褓，而且那个襁褓看上去还是用过的，也就意味着……
傅夫人明白了，笑着恭喜，“那就提前恭贺府上添丁了！”
郑二夫人笑道，“借您吉言了，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吃酒！”
“那是自然！”
二人互相客套了一番，终是分开了。
郑二夫人边走边道，“这傅家跟咱们郑家非亲非故的，犯得着来看咱们家老太君吗？”
婢女朝四房努嘴，“约莫是为了九小姐来的，听说呀，傅家有意为傅家的二公子求娶九小姐呢！”
郑二夫人道，“这事儿我知道，四弟妹不是给拒绝了吗？怎么还来？也不知道这四弟妹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上了，这样的人家都看不上，是打算给她那宝贝女儿寻个凤子龙孙不成！”
“四夫人是拒了，可是傅家未必就死心了呀！不过听说老太君倒有撮合九小姐和钱家公子的意思，过几日就是腊八了，老太君还特意给钱家下了帖子，让钱家过府来吃腊八粥呢！”
郑二夫人嗤笑，“我还以为她要给那宝贝女儿寻个什么样的呢，原来是留给她娘家的，儿媳妇挑了娘家的，女婿也要挑了娘家的，合着咱们郑家这么多年都是替它钱家养了人！”
961、失落
婢女知道郑二夫人和郑四夫人不睦，不敢随意插嘴，只扶着郑二夫人往回走，突然看到前方转角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的那个因为看不到脸，虽然觉得背影有些眼熟，可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不过另一个露出半张脸的人却是认出来了，不由轻轻拉了拉郑二夫人，“夫人快看，那不是银芝嘛！”
郑二夫人凝神一看，还真是，“银芝在这儿做什么？这里离四房远着呢！她跟谁说话呢！”郑二夫人看了一眼周围，“这路是往大房去的吧……”
郑二夫人这么一说，婢女陡然想起来了，“夫人，跟银芝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大夫人身边的合欢……”
“合欢？”郑二夫人皱眉，“四房的人什么时候跟大房搅到一块儿去了？走，咱们去瞧瞧去！”
郑二夫人和婢女蹑手蹑脚的往二人说话的转角处走去，走的近了，渐渐能听清二人说话的声音了。
只听合欢道，“有几日没见着你了，昨儿大夫人还说起你来着，说天气越发的冷了，你都不爱出来走动了！”
银芝道，“九小姐畏寒，一直待在屋子里，我也不好出来了，今儿也是九小姐让我拿着料子去找四夫人商议衣裳样式才得空出来的！”
“这事儿随便遣个二等丫头去就是，怎的还要你亲自跑一趟？”合欢的声音透着惊讶，以及为银芝感到不值……
“这衣裳是九小姐腊八那日要穿的，交给小丫头们怕她们不仔细，做的不合九小姐的心意！”银芝的言下之意是许姝这是信任她，才交给她的。
不过合欢可这么想，“我可听说是傅夫人来了，九小姐就把你支使出去了，我看分明是九小姐信不过你才找个理由把你支出去的，不然怎么去的不是玉珠，不是露荷呢？同样是一等丫头，怎的她们就留下了？玉珠也就罢了，她是一直跟着九小姐的，那露荷可是个新来的，怎么都把你比下去了！”
银芝讷讷道，“说到底新来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你说什么？”合欢追问道，“你怎么成新来的了？”
“没……没什么……”银芝摇摇头，不欲多说。
合欢却紧追不舍的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九小姐为难你了？”
银芝摇摇头，“没……没有……”
合欢柔声诱导道，“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即便是我帮不上你，不是还有大夫人嘛！我在大夫人面前帮你提一句，虽然大夫人不一定会听我的，但是总有个指望不是？”
可是银芝还是坚持的摇头，“我没事，真的，九小姐对我很好……合欢，谢谢你！”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合欢不死心，“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你跟了九小姐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真的没事！”
银芝勉强笑了笑，她不是跟了许姝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是在六少爷回来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六少爷既然不能给自己一个结果，当初又为何要来招惹她，惹的她一颗芳心暗许了，六少爷却抽身就走了，独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先回去了，九小姐还等着我呢！”银芝匆匆走了。
“不知好歹！”合欢气愤的跺脚，脸上全然不复面对银芝时的温柔了，“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去，总有一天我都会知道的！”
而银芝已经走远，听不见，也看不到，合欢在她背后的嘴脸。
“这合欢一肚子坏水，在这儿挑拨离间呢！看来咱们家的这位九小姐，皇后娘娘眼前的大红人的人缘可不怎么样！”郑二夫人哼声，不过心情却大好，“咱们那公正严明的大夫人背着人竟然也做这道貌岸然的勾当，还真是让人开眼了！”
“合欢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她会知道什么呀？”婢女疑惑不解。
“管她想知道什么，盯着她不就知道了？你以后没事儿了就多留意合欢的动静，我倒要看看她跟大嫂唱的哪一出！”郑二夫人吩咐道。
“是！”婢女应下了，随着郑二夫人一起回了桂珍馆，又特意将二少奶奶的贴身婢女花楹叫了来，“这是岳三奶奶送给二奶奶的礼物，你拿回去让二奶奶收好！”
花楹接过那个半新的襁褓，上面隐约还能闻到奶味儿，暗想这难不成就是八姑奶奶家的小少爷用过的？二夫人拿了这个回来给二奶奶，这是想让二奶奶沾沾喜气，也生个儿子呢！虽然花楹并不稀罕她家二奶奶沾一个庶女的喜气，可是花楹却也是盼着郑二奶奶能一举得子的，这样或许二奶奶就能松口让她生养一个孩儿了，遂满面喜色的向郑二夫人道谢，“奴婢替二奶奶谢过夫人！”
郑二夫人笑眯眯道，“二奶奶要些也要去谢她妹妹去！”提到郑婉霞，郑二夫人一脸的与有荣焉，仿佛当初那个嫌弃郑婉霞，忙不迭赶着郑婉霞给人做妾的不是她一样。
“是，奴婢这就回去告诉二奶奶，二奶奶一定会备厚礼答谢八姑奶奶的！”
郑二夫人摆摆手，“有这个心意就好了，让二奶奶好好歇着，胎还没坐稳，就别出来走动了，好好在屋里躺着！还有，二奶奶有喜的事儿先别张扬出去，省的有人眼红！”
花楹一愣，暗想这眼红的人会是谁呢？终究也没想到郑二夫人这句话是针对谁，怀着疑惑，拿了襁褓就回去了。
银芝跟合欢分开后，想着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不由悲从中来，四夫人那儿她是回不去了，即便四夫人让她回去，她脸上也挂不住；九小姐身边她成了多余的，她一个外人，如何融入的进去；六少爷如今对自己竟唯恐避之不及，是因为六少奶奶就要进门了，所以才不敢再亲近自己了吗？合欢虽然体贴自己，可也是别有目的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银芝哭了一会儿，也不敢哭太久了，免得许姝见不到人使人去找她了，擦了擦眼泪便回海棠馆复命去了，好在许姝没有多问，直接放了她回去，银芝心里说不上是觉得松了口气，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