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2、不安
郑婉莹却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
许姝故意激她道，“难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婉莹妹妹后悔送给我了？”
“没有，没有！”郑婉莹慌忙解释，“只是这东西不是我自己买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它的来历！”
“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别人送给婉莹妹妹的？那我可就不能收了！”许姝想要将东西还回去。
“不是别人送给我的，是我在哥哥那儿看来的，觉得很喜欢，就要了来，后来我想到宜姐姐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应该好好谢谢宜姐姐才对，就把这个九转乾坤壶转送给宜姐姐了！”郑婉莹低声道，“我用哥哥送我的东西来答谢宜姐姐，宜姐姐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只是这东西这么贵重我真的不能收！”许姝坚持将东西要给了郑婉莹。
郑婉莹咬着唇，“宜姐姐……”
“我不饮酒，这么好的酒壶给了我也是浪费，根本用不上，婉莹妹妹还是拿回去吧，这么贵重的酒壶不能暴殄天物了！”更重要的是这个酒壶是郑志文得来的，郑志文给了许姝一种怪异的感觉，许姝下意识的不想跟郑志文扯上关系。
郑婉莹惊讶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她跟许姝来往了这么久，确实没见许姝饮过酒，看来许姝说的不是推辞了，很是可惜，“宜姐姐就是不喝酒，也可以将这个酒壶留下来把玩呀！宜姐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很想谢谢宜姐姐的！要是宜姐姐不收我送的礼物，那我该怎么谢谢宜姐姐呢？”
“若是婉莹妹妹想谢我的话，嗯～就帮我把这瓶花插完吧！”许姝将美人瓶和花剪都推到了郑婉莹面前。
“这……这也……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能报答宜姐姐对我的帮助呢！”
“插花虽然简单，可是这瓶花插好之后能开上好几天，我每次看到这瓶花就会想起这是婉莹妹妹你给我插的，是婉莹妹妹你给我的谢礼，是婉莹妹妹你对我的一片心意，如此岂不是比你给我一个我用不上的酒壶要强的多？”
“都听宜姐姐的！”郑婉莹笑眯眯的拿起花剪来，“既然是要报答宜姐姐，当然就要依照宜姐姐的心意来了，那这个酒壶我拿回去，改成帮宜姐姐插一瓶漂亮的花来答谢宜姐姐！”
两人合作着插完了一瓶花，郑婉莹拿着装了酒壶的盒子离开，许姝突然有些急躁起来，拿起笔来想要写信，可是拿起笔来良久没有落笔，最后又放下了笔，她刚刚突然才想起来她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周谨，现在想联系周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周谨！
“玉珠，茶！”玉珠不自觉的用手敲着桌子，越发的急躁，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待眼前恢复正常时，玉珠已经端着茶站在了她面前。
“小姐！小姐！您没事儿吧？”玉珠放下茶杯，关切的扶住许姝。
“我没事儿，刚刚起身起急了！”许姝摆摆手，拿起茶杯喝了两口，长吁一口气，“玉珠，你现在去静园一趟！”
“现在？”玉珠惊讶道。
“是！”许姝肯定的低头，“你在院子里折一枝海棠树枝，去了之后把这个海棠树枝留在静园的门口就回来！”
玉珠点点头，跟了许姝这么久，许姝吩咐的事她知道照做就对了！
玉珠按照许姝的吩咐做完了回来天已经黑了，许姝早早的睡下等着周谨到来，可是等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也没有见到周谨，许姝的心底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周谨不来找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许姝心里装着事儿，囫囵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那个九转乾坤壶怎么到了郑志文手里呢？难道她的计划失败了？
许姝咬咬牙，终究还是决定去找郑志文问个清楚，虽然她觉得那个郑志文古里古怪的，可是现在为了弄清楚这个九转乾坤壶的秘密，她还是得去找郑志文才行。
许姝用完早膳，正要叫上玉珠一起出门，玉珠就突然进来了，进来之后关上了门，不过脸上的神情颇为镇定，“小姐……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玉珠拿出一封信，跟上次的一样，信封上面画着海棠花，应该也是给许姝。
许姝焦虑的情绪瞬间平静了很多，“拿来我看看！”
拆了信，是周谨写来的，信里写的果然是许姝关心的东西。
当初许姝故意让许婷偷走机关酒壶的图纸，为的就是要借许婷的手将那个酒壶送到她想要送到的人手里。
而许婷拿到图纸之后也不负许姝所望，很快的找了工匠将机关酒壶做了出来，好几个工匠经过几次返工，终于将机关酒壶做了出来，做的跟许姝画的图纸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许姝在图纸上标注的制造用的材料是银，而许婷用的是纯金。
许婷用纯金是在许姝的意料之中，毕竟银太过廉价，也只有纯金才能匹配上高贵的身份，许姝以为许婷应该在酒壶上镶嵌上昂贵的宝石才对的。
这个机关酒壶机关精巧，负责打造的工匠起了私心，在制作机关酒壶的时候偷藏了许婷提供的纯金原料，又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机关酒壶，想要卖个好价钱，然后机缘巧合被郑志文买下来了，又被郑志文转送给了郑婉莹，郑婉莹又拿来送给许姝。
至于许婷手里的那个机关酒壶，已经在庆王的生辰时将酒壶当作贺礼献给庆王了，当然，也如许姝想的那样，许婷在纯金打造的酒壶上镶嵌了无数的宝石，以匹配上庆王尊贵无比的身份。
当一个赌徒不再满足于一层不变的消遣方式时，就会去寻找更新鲜更刺激的玩意儿来满足他日渐膨胀的欲望，这个时候许婷献上新奇的玩意儿，庆王一定大喜过望，这个机关酒壶不仅仅是可以用来喝酒，它还有很多的用途，希望庆王能好好发掘……
看完周谨的信，许姝安心多了，放弃了去找郑志文打算，不过许姝的心始终不能完全放下，这两次周谨联系她都是送信过来，按照周谨以前的脾气，应该会亲自来找她才对，周谨是出什么事了吗？
933、病愈
许姝虽然担心周谨，可是却并没有过问，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渐渐的，露荷等人也渐渐的熟悉了郑家的规矩和制度，融入了郑家的生活，玉珠也终于可以轻松一点儿了，不用再时时刻刻都是一个人操心打理了，终于有人可以分担了。
至于银芝，倒也偶尔会出现在许姝面前，许姝也会一视同仁的吩咐她差事，可是银芝除了在海棠馆，往郑六少爷那儿去的更勤了，尤其是在秋闱结束之后，一天几乎要去好几趟，当然是打着郑六少爷备考辛苦前去慰问的幌子。
玉珠觉得银芝做的这样明目张胆，实在是不顾及许姝的名声，很是不满，许姝索性吩咐小厨房炖了羹汤让银芝给郑六少爷送过去，如此银芝也有了个正经明目，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秋闱放榜，郑六少爷榜上有名，只是名次在很靠后的位置，不过总算是考中了，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而郑七少爷在考前病了一场，理所当然的落了榜。
鉴于皇上的病情，对于郑六少爷中举这件事，郑家没有做出任何的庆贺，只是低调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写信通知了亲朋好友一声。
郑六少爷虽然中了举，可是名次太过靠后，对于明年的春闱，郑六少爷几乎没有任何的信心，可是即便如此，郑六少爷还是夜以继日的挑灯苦读，希冀于奇迹会发生。
郑七少爷落榜虽然是因为病情，可是还是被郑四老爷不情不愿的责罚了一顿，不过郑七少爷看的开，并没有因为落榜而伤神，反而为自己不用像郑六少爷那样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读书而庆幸。
渐渐的，天气渐冷，菊花开了又谢，许姝已经冷的开始穿上夹袄了，府里各房各院也开始准备起冬装来，合欢借着要给海棠馆的婢女们量身制作冬衣又来找了银芝，许姝照旧是只作不知，由着她们去。
许姝已经想过了，无论郑大夫人授意合欢亲近银芝有什么企图，她都不惧，现在银芝几乎不近身伺候她了，郑大夫人想通过银芝对她做什么几乎是不可能，至于银芝知道的她的事，知道的也有限，即便是出卖了她也影响不了什么。
一直到全府上下的冬装都做好，许姝仍然没有任何关于周谨的消息，而傅家自从上次傅夫人来过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动静，安静的都让人怀疑之前傅夫人究竟有没有来过。
天气冷了，热闹的京城也渐渐的安静下来，许姝窝在屋子里仿佛一只冬眠的刺猬，团成一团的缩在洞里，静静的等待着春回大地的消息传来。
皇上这一病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入了冬才渐渐好起来，于是宫里终于传出了皇后病愈的消息，郑家老太君开始递帖子进宫求见皇后娘娘，第一次被拒了，第二次也被拒了，直到第三次才被许可三日后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后没病，病的是皇上，可是却也没有哪个人傻到去戳破这件事，皇上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听着就是了！
等皇上好了起来开始有精力管理朝政时才发现，现在的朝堂跟他病倒之前的已经不一样了，朝堂上下几乎处处可见邓家人的影子，而自打他恢复上朝一来，奏请立庆王为储君的奏章就再也没断绝过，这让皇上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危机感，哪怕是他唯一的儿子，那也不能威胁到他的存在，不能还在他健在的时候就觊觎他的位置！
于是皇上恢复上朝的第二天二话不说就以庆王违抗他禁足的旨意私自出府为由将庆王的禁足延长到了一年，监国期间的这段日子还要减掉，这么算起来庆王还要足足禁足上大半年才行！
皇上这么对庆王，邓家虽然不满，可是却也无可奈何，皇上的惩戒那是有理有据的，庆王在禁足期间违抗禁令出府那是事实，虽然是事出有因，可是那也是抗旨不遵，皇上也是看在庆王是事出有因的份儿上才没有过分追究，只是再加了半年的禁足时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邓家也无话可说。
将庆王禁足之后，皇上开始着手清理在他抱病期间被邓家以各种明目提拔上来的人，而傅家也趁机开始安插自己的亲信，皇上只顾着清理邓家的势力，一时也顾及不上傅家，傅家从中讨到了不少便宜。
不过等皇上从盛怒之下渐渐回过神来之后也意识到傅家的讨巧，傅大人以左相之尊，在皇上不能处理朝政期间，竟然托病推卸责任，故意纵容邓家夺权，才使得朝政乌烟瘴气。
于是皇上便横看竖看傅大人都不顺眼了，可是傅大人精乖，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皇上即便气的牙痒痒也奈何不了傅大人，可是皇上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傅大人。
经过皇上的一番深思熟虑，突然下旨升高大人为右丞相，一时之间震惊朝野，可是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提出质疑。
要知道右丞相这个位置是属于曾经的庆王的，在当今皇上还未登记之前，曾经是先帝特封的右丞相，所以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右丞相之位就一直空悬，因为是皇上坐过的位置，所以也没人敢觊觎，而左相的位置为了安抚先帝遗孀给了傅家。
如今皇上突然让高大人坐上了右丞相的位置，对高大人的重视可见一斑，而高大人是皇上一首提拔起来，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坐到了右丞相这个位置，自然要更加努力才能回报皇上对他的栽培。
皇后为了皇上的病情，白白背负了一场骂名，皇上心中微觉愧疚，再加上皇上自认为郑家女做了庆王的侧妃，郑家应该是跟他站在一边的，所以对皇后也多有礼遇。
皇后心中明白这一切，只是看破不说破，依旧不骄不躁的承受着皇上的雷霆雨露，而皇上病愈之后想起自染病以来的人情冷暖，对一直服侍在身边的皇后感动非常，觉得皇后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遂跟皇后同进同出，同饮同食，如此显得二人的感情格外深厚。
934、福分
郑家老太君按照宫里的指示面见皇后娘娘，在亲眼见到皇上对皇后的各种恩宠之后，郑老太君感慨皇后是因祸得福，虽然被太皇太后欺压了数月，不得喘息，可是在皇上心里，皇后的份量更重了。
“经此之后，皇上对娘娘的情分更深，后宫之中再也无人能威胁到娘娘的地位了！”
皇后淡笑，“这个宫里从来就没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从来就没有过……即便是曾经本宫无出，梁氏仗着有庆王多次试探皇上，想要本宫这个位子，可是皇上除了冷落本宫之外，正宫皇后该有的荣耀皇上一样也没少过本宫的，如今梁氏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而本宫还是皇后，更何况本宫现在还有公主！”
郑老太君笑着奉承道，“娘娘是大福大贵之人，自有上天庇佑，福禄一生！现在……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可还有为难娘娘……”
“太皇太后娘娘？”皇后扯了扯嘴角，“母亲多虑了，太皇太后娘娘如今待本宫很好，皇上染疾是本宫亲身试药，皇上的龙体才能这么快的得以康复的，皇上现在都向着本宫，太皇太后娘娘当然也要向着本宫了！”
“那是！有皇上在，太皇太后娘娘也要让娘娘三分！”
皇后笑了笑，“母亲今天怎么一个人进宫了？”
郑老太君以为皇后在问郑四夫人，“钱氏今日身体不适，未能随行！”
“本宫是问许姝怎么没来？”
郑老太君愣了一下，“宜姐儿……宜姐儿抱恙，不能过了病气给娘娘……”其实老太君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带许姝进宫这回事儿。
“怎么就病了？”皇后皱了皱眉，许久之后松开，“她身子骨弱，换季之际最容易病倒了！太医去看过了吗？”皇后娘娘问道。
郑老太君忍着心里的不自在答道，“太医已经开了方子，正吃着药呢！”
可是皇后娘娘仿佛没有听见老太君说的话一样，“本宫再指两个太医去看看，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身子最是出不得问题了！”
“是……娘娘体恤，臣妇替宜姐儿谢过娘娘恩典！”郑老太君应下。
看着皇后娘娘叫来袁嬷嬷去请太医给许姝看诊，还特意吩咐等太医回来了要来她这儿回话，对许姝的看重可见一斑，郑老太君心里的不自在就更不自在了。
郑家明明给许姝请了太医了，可是皇后娘娘还要再另外请太医，这是信不过郑家的意思了？是信不过郑家，还是信不过她呢？
皇后娘娘又让袁嬷嬷去拿了很多补品出来，“母亲回去的时候将这些补品带给宜姐儿，这是本宫对她的一点儿心意，皇上病了这么久，本宫也有许久没见过她了！”
良久，郑老太君终于忍不住了，“娘娘，有一句话臣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母亲有话就说吧！”看着郑老太君颇为严肃的表情，皇后以为老太君有什么重要的事跟她说，所以也不由得凝神的郑重起来了。
老太君道，“当初娘娘把宜姐儿送入郑家，是因为她对娘娘有用处，能助娘娘诞下皇子，可是现在，皇上经此一病，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娘娘的凤体也曾受损，恐再难有子嗣了……”
因为提及到皇上的龙体，老太君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唯恐被别人听到了连累了皇后娘娘。
在上次小产之后，皇后就已经断绝了生育皇子的念头，“这个本宫知道！”
老太君接着道，“既然娘娘于子嗣上已经不做指望了，那留着宜姐儿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不如……”
“不如什么？”
看着皇后娘娘的神情，老太君不自觉抿唇撇开眼神，“不如将她嫁出去吧，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她的妹妹都已经嫁人了！”
“嫁人？”皇后笑道，“她都已经十六了吧？”
“是！”见皇后娘娘笑着过问许姝的年纪，老太君以为皇后娘娘也有此意，顿时大喜，“这些话臣妇很早之前就想跟娘娘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现在有合适的契机了？”
“是！”郑老太君连连点头，“钱氏的兄长今年入了京，升任户部侍郎，钱侍郎有一子，年十九，少有才名，尚未婚配，钱氏属意于他，想跟娘家亲上加亲！”
“这么说是钱氏的意思了？”
“虽是钱氏先提出来的，但是臣妇窃以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正途，宜姐儿她也到了年纪，若是迟迟不嫁人，恐惹人非议，有损郑家清誉，也会连累侧妃娘娘的名声！”
“有道理！”皇后似乎是赞同的点点头，可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流露出不同的意思，“本宫曾经也说过，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到时候娘娘赐下一两样物品为她添妆，也是风光无限！”想着钱家除了有钱，也算不上什么上等人家，郑家女儿下嫁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若是还让皇后娘娘下懿旨为许姝赐婚也不妥，所以郑老太君才转而提议让皇后给许姝添妆的。
“她帮了本宫，这也是本宫应该的！”
“她能帮上娘娘，那是她的福气，否则以她一个小家子出身的瞎子，还能以郑家嫡女的身份出嫁？”郑老太君骨子里对许姝是看不起的，源于许姝的出身从不被她看在眼里。
“嗯～”皇后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且宜姐儿跟庆王爷之间有过节，留她在家中，实在无宜于郑家跟庆王爷的关系，侧妃娘娘曾数次在信中提及庆王爷对宜姐儿很是不满，如今咱们郑家也算是庆王爷的岳家，实在不该违逆庆王的意思！”老太君一时得意忘形，不由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后眯着眼睛看了郑老太君半晌，看着郑老太君诚挚而又迫切的脸色，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变的冷漠了，“本宫累了，母亲就先回去吧！等宜姐儿病好了，让她来见本宫！”
郑老太君惊讶的张了张嘴，不知道皇后突然间的变脸是为什么，可是皇后已经下了逐客令，不给她任何探问的机会，只得起身行礼，“是！谨遵娘娘吩咐，臣妇告退！”
935、撒气
老太君回到郑家，一直沉着脸，谁都不敢靠近，画眉仗着老太君平日里宠她甚多，量也不会将她怎么样的，大着胆子泡了参茶端给老太君，“老太君，您进宫一趟一定累着了吧？快喝杯茶歇歇！”
老太君看到画眉，稍微气顺，喝了一口茶，立刻吐了出来，“怎么这么烫？”
画眉飞快的把帕子摊开，接住了老太君吐出来的茶，“老太君小心！”
老太君竖眉呵斥道，“你想烫死我呀？”
画眉忙跪下赔不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去换一杯来！”
画眉端着茶杯要退下，看着茶杯口上只有丝丝缕缕的热气，不由以手心碰及杯壁试温，触手温热，并不觉得烫了，又以茶杯贴脸，仍旧不觉得烫，一直以来她给老太君泡的茶都是这个温度，老太君可从来都没说过什么的，偏今日就觉得烫嘴了，她便知道老太君这是心里有火，而她刚好凑了上来，所以就将火气撒在了她的身上。
画眉又泡了一杯温度一样的茶给老太君，这一次老太君却什么都有说就喝了，画眉就更加肯定了刚刚老太君不过是借机发泄心里的火气罢了，而她就倒霉的成了那个被老太君拿来泄愤的出气筒，可是即便如此，她一个下人，主子要拿她撒气，她也只能受着，不仅要没有一丝怨言的忍着，还要恬着脸讨好。
“老太君，您饿了吧？奴婢做了糕点，您要不要用一些？”
老太君摆摆手，“不用了，我不饿！”
她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呀！
“你去把九小姐叫过来！”老太君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谁惹的她大动肝火，就该由谁承担这个后果！
“是！”画眉忙去了，走到院子里，看到飞燕正带着小丫头往厢房里放东西，看包裹在礼盒外面的绸缎的花样，那些东西似乎是宫里的赏赐，这是皇后娘娘给老太君的赏赐吗？既然皇后娘娘都给了老太君赏赐，那老太君怎么还气成了这个样子了？
画眉好奇的多看了一眼，就看见飞燕将包裹在礼盒外面的绸缎拆了下来，然后包在了别的礼盒上，飞燕这是在做什么？飞燕向来听老太君的话，若是没有老太君的吩咐，她不敢这么做的，也就是说这是老太君让她这么做的了？老太君换了宫里的赏赐又是为什么呢？
画眉心中疑惑，可是老太君吩咐的急，她不敢耽搁，怕又落一顿骂，只得急忙往四房去了。
画眉一路疾步快走到了海棠馆，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镯子，又思及刚刚老太君拿她出气的态度，暗忖自己凭白被人说了那么多年的得老太君宠爱，老太君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多疼爱，老太君不过是想要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替她咬她想咬的人！
而自己为了老太君的威信做了这么多年恶人，得罪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虽落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外表，可是内里的凄苦却只有她自己明白！如今她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连一个提亲的人都没有，老太君也丝毫不提替她张罗张罗的话，就由着她忒大的年纪无人问津，不过是用她用的顺手，舍不得放人，旁人也乐得看自己蹉跎成一个老姑娘，看自己的笑话……
这种时候也就四夫人还向她示好，帮她张罗，虽然她知道四夫人对她也是有所图谋的，可是那又怎样？至少四夫人急她之所需不是？她们各有各的心思，各自有各自的好处，互惠互利，这就够了！
画眉深吸一口气，进了海棠馆，海棠馆的人看到画眉，自然都是尊敬的很，“画眉姐姐来了，可是找九小姐？”
画眉点头，“九小姐在屋里？”
圆圆笑道，“九小姐去了四夫人那儿了，画眉姐姐要是有急事，我这就去通知九小姐！”
“不用了，既然九小姐在四夫人那儿，那我就去璞玉轩吧，正好给四夫人请个安！”画眉说罢就忙走了。
玉珠奇怪道，“这画眉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怎么了？”圆圆好奇的问道。
玉珠道，“从前这画眉可是一直都趾高气扬的，仗着是老太君身边最得宠的，大夫人都要让她三分，把她给得意的，脾气大过天去，宛若副小姐，若是搁从前，她来找小姐，小姐不在，我们就得好茶伺候着她，然后再去通知小九，哪里敢让她亲自去通知小姐呀！今儿她竟然主动去找小姐了，可不是转了性了嘛！”
转了性的画眉到了璞玉轩，刚好郑四夫人跟许姝说了完话，正要送许姝回去，“你还病着，就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仔细病情又加重了，有什么事儿让丫头们跑一趟就是了，你如今身边人手齐全了，每个人身上的差事也不多，别养着人却不用！”
许姝点头应声，“是！只是我在屋里闷了好几天了，也想出来走走！”
画眉忙迎了上去，“四夫人，九小姐！”
“怎么了？”郑四夫人含笑道，“你这一脸急匆匆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画眉点头，“老太君要见九小姐！”
“老太君从宫里回来了？”郑四夫人讶异的抬头看天，天色还尚早呀！
“老太君刚回来就吩咐奴婢来请九小姐！”
“老太君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郑四夫人疑惑，老太君这么久没见皇后娘娘了，理应该多留一会儿，好好说会儿话才对呀！
“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君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只是老太君一回来就要见九小姐……”
一回来就要见许姝……画眉话里有话呀！
郑四夫人摒退了闲杂人，“怎么了？老太君这是要……”
没了多余的人在场，画眉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老太君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似乎是受了气的样子……”
老太君受了气……能给老太君气受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在宫里……而老太君一回来就要找许姝，难道是因为许姝的缘故，老太君才受了气的？
“老太君受了气就要找我家小九，这是什么道理？”郑四夫人冷冷笑了一声。
936、罚跪
“老太君的脾气谁又能猜得到呢？”画眉摇摇头，“奴婢跟了老太君这么多年，凭白得了一个狐假虎威的坏名声，实际上对老太君的心思也只是一知半解的！”
“苦了你了！不过你好日子在后头呢！”郑四夫人拍了拍画眉的手，意有所指。
画眉摸着镯子，羞涩的低下头去，“都是四夫人恩典，奴婢没齿难忘！九小姐还是赶紧去老太君那么吧，要是去晚了，老太君可就有理由发作九小姐了！”
郑四夫人咬牙，“小九，你回去歇着，我替你去告诉老太君一声，你病了，这是满府上下都知道的事，谅老太君也不能多说什么！”
许姝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母亲今日替我去了，明日还能替我去吗？后日呢？大后日呢？老太君存了心要针对我，躲是没有用的！所以既然老太君找我，我去就是了！老太君自持身份，怎么跟我个小辈一般见识，至多被老太君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也没有让你凭白就要受这个气的道理！”郑四夫人摇头表示不赞同。
“息事宁人！”许姝笑了笑，“我挨上这一顿骂可以省了许多麻烦，也不算是白受了！”
“九小姐的胸襟真是豁达！”画眉由衷的赞了一句，她要是有这样豁达的胸襟，也不至于自怨自艾了。
“好了，我们走吧！”
“是！”
许姝正要跟画眉去老太君那儿，老太君那么竟然就又来了人，来的人还不少，浩浩荡荡一群人，还带着不少东西。
“这些是皇后娘娘给九小姐的赏赐，老太君吩咐奴婢们送过来！”
老太君一边急吼吼的叫人过去，又送来皇后给许姝的赏赐，这是什么意思？
郑四夫人心中好奇，还是含笑收下了，“多谢皇后娘娘，有劳各位了！”郑四夫人收了东西，给了打赏送走了人。
“咦？”画眉看着那些送来的赏赐，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些是……这些是……”
这些不都是她刚刚出门前在院子看到的，飞燕调换的那些礼盒吗？
“怎么了？”郑四夫人问道。
画眉福身道，“奴婢失礼了！”然后上前拆了其中一个礼盒，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的是燕窝，俯身嗅了嗅，又拿起其中一盏翻来覆去的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郑四夫人见画眉神色不对劲，忙问道。
“这个……这个……”画眉咽了口口水，艰难道，“这个应该不是宫里的赏赐，这是……这是上个月大夫人孝敬给老太君的燕窝，是奴婢亲自收起来的！”
“什么？”郑四夫人一震，“你是说老太君换了皇后娘娘给小九的赏赐？”
“应该是了……”画眉将手里的那盏燕窝递到郑四夫人面前，“奴婢收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磕掉了一个角，奴婢怕被老太君发现了受责罚，就将这一盏藏在了中间！”
郑四夫人见那一盏燕窝上果然缺了一个角，可见画眉所言非虚了，老太君果然偷换了皇后给许姝的赏赐，可是老太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老太君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老太君也不是目光短浅要贪墨这丁点儿东西的人呐？”
“奴婢也不知道！”画眉摇头，“老太君入宫从来不带奴婢去，老太君回来之后奴婢在泡茶，这些赏赐是飞燕在处理！”
“去问问老太君就知道了！”许姝笑道，“把这些都拆了，看看里面是什么物件，然后看着给各房分一分，皇后娘娘的恩赏自然要分给大家了，这盒燕窝就送给大伯母吧！”
郑四夫人会意，明知道老太君换了东西，却又不能说出来，又不知道老太君这么做是为什么，还不如索性将这个麻烦丢出去，到时候被人看穿了，丢脸的也是老太君！
“这些全都是些养身子的东西，你把这盒雪莲子给老太君带过去！”这盒雪莲子是郑四夫人送给老太君，希望老太君看到了还能想起来。
“好！”许姝点点头，“画眉姐姐，我们走吧，免得老太君等急了！”
许姝带着东西跟着画眉一起去了老太君那儿，果然如画眉猜测的那样，许姝一到，老太君不问青红皂白就斥责许姝来晚了。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来？那道我已经请不动你了？”
许姝乖巧认错，“刚刚老太君让人将皇后娘娘给我的赏赐送了到了母亲的院子，正好我也在璞玉轩，就想着将东西分给府中各院，所以来晚了，这是给老太君的！”
听到许姝把东西分了，老太君有些慌了，对许姝送给她的东西也觉得棘手，还是画眉含笑帮着收下，“那奴婢替老太君收起来！”
老太君强自镇定道，“你以为你巧言令色，送这些许东西，我就会被你收买了，不计较你来迟之罪吗？”
许姝诚恳道，“长辈相召当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不该为琐事而耽搁，虽然这次我是事出有因，可是来迟却是不争的事实，但凡老太君有任何惩罚，不敢有半句怨言！”
“既然你知罪，那就去院子跪着吧，你晚来了一刻钟，就跪一个时辰吧！”老太君淡淡道，见许姝没有应声，也没动，不由怒目相视，“怎么？我说的你胆敢不听了？”
“不敢！”许姝颔首，“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服吗？”老太君见许姝如此服软，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气“腾”的一下又起来了，“还是说你只是嘴上说的漂亮，实际上却不想受罚，所以才要狡言以逃脱惩罚？”
许姝摇头，“都不是！我想说的是……我跪这一个时辰不打紧的，可是我跪完了，我怕老太君您没法交待呀！”
“我用得着向谁交待吗？”老太君哼声，“这郑家难道还有人干涉我不成？怎么，你指望你那个便宜母亲来帮你？我平日里虽不管束她，可是她也没那个胆子来忤逆我！许姝，你一个破落户出来的瞎子能得到郑家嫡女的身份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福分，你该知足了，别贪得无厌，痴心妄想！”
937、太医
“我知足，我一向很懂得知足！”许姝淡淡一笑，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知道就好！”老太君得意一笑，“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攀附皇后娘娘！”
许姝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了老太君针对她的原因，“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老太君之间是可以和平共处的，老太君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那也是你痴心妄想在先的！你就老老实实的跪足一个时辰吧！画眉，茶！”
老太君舒服的半靠在椅子上，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许姝，终于觉得心里舒畅多了，端着画眉泡来的茶才喝了一口，就被洞开的窗子吹来的风冻的一个哆嗦。
“快，把窗子关上，到底已经入冬了，这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冷了！”
“是！”画眉把手放在窗扉上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许姝，又看了看老太君惬意的脸，忍了忍，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一个时辰而已，跪完了最多腿麻，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能为了这么丁点儿小事就以身犯险。
这跪一个时辰确实不打紧，即便是许姝身子较常人要虚弱一些，也不碍事的，可是老太君却忘了，许姝还带着病的，要比平时更虚弱一些。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许姝把眼睛一闭就往地上栽去，露荷惊呼一声，“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来人啦！来人啦！快来人啦！九小姐晕倒了！”
老太君听到嘈杂声不满道，“外面什么事，吵吵闹闹的！画眉，去看看！”
画眉探头看了一眼，看到被露荷抱在怀里的许姝，一院子的丫头看着晕倒的许姝的手足无措，画眉见状大觉不妙，忙折身回屋，“老太君，老太君……不好了！”
“怎么了？”老太君不高兴的看了画眉一眼，“你也跟着他们一起起哄？”
“不……不是……”画眉正要回禀许姝晕倒的事，外面就有人通报道，“老太君，宫里派了两个太医来给九小姐诊脉，现在正在门房那儿候着呢！”
老太君陡然想起在宫里皇后说的要给许姝指派太医的事了，太医这一来，许姝也就不用跪了！想到许姝跪了还不到一刻钟，老太君大为恼火！
“难道她是猜到了会有太医来，所以才去院子里的跪的？”老太君不甘心，可是又不能让太医等，那些太医还要回去向皇后复命的，不能让皇后知道她惩罚许姝的事，“让九小姐回去，再将太医请进来！”
“可是……”
画眉的话还没说完，露荷已经随手点了个丫头进来通报了，“老太君，九小姐晕过去了！”
“什么？”老太君震惊的都坐了起来，“这才跪了多久？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九小姐晕了过去！”画眉看到许姝晕倒的时候，她比老太君还震惊。
“那你怎么不早说？”老太君怒道。
“刚才奴婢正准备说，就被打断了……”老太君瞪了一眼，画眉忙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奴婢这就送九小姐回去！”
许姝在这个节骨眼上晕倒了，太医只要一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时候回宫往皇后那儿一报，皇后娘娘知道她惩罚许姝之后……
老太君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哎哟哟～哎哟哟～”老太君突然捂着头大声呼痛起来。
留在院子里的飞燕听到老太君的呼痛声忙奔了进来，“老太君……老太君！您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好痛呀！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老太君捂着头，满脸痛苦。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飞燕正要去，老太君又疼的惨叫一声，吓得飞燕又折了回来，“老太君，您怎么样了？还坚持的住吗？要不先请个大夫来瞧瞧？现在去请太医，恐怕来不及了！”
老太君瞪眼道，“家里就有现成的太医，就在门口候着呢，有什么来不及的？”
飞燕恍然大悟，连忙去请那两个太医，看着飞燕走到，老太君长吁一口气，装病还真是把她累的够呛！
飞燕到了门房，可是没想到郑四夫人早她一步，已经将人请去了璞玉轩，飞燕又连忙赶往四房，赶过去之后太医正在给许姝诊脉，飞燕想着老太君的病情，连忙禀明了来意。
“四夫人，老太君突然头疼欲裂，急需太医诊治，能不能先让太医去看看老太君？”
郑四夫人斜睨了飞燕一眼，“你也瞧见了，九小姐可还晕着呢？九小姐是怎么晕倒的老太君最清楚不过了，可老太君这个时候却要把太医叫走，不合适吧？”
“可是老太君那边……”飞燕突然急中生智，“不是有两个太医吗？留一个给九小姐诊脉，另一个去看老太君！”
郑四夫人淡淡一笑，“那你自己去问太医，看太医愿不愿意去！”
飞燕为难的愣在原地，她一个丫环，哪里来的胆子敢去问太医呢？
“咳咳～”许姝突然咳了几声，悠悠转醒，“母亲……”
郑四夫人坐到许姝身边，拉住许姝的手，“小九，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快跟太医们说，太医是皇后娘娘特意指派来给你诊脉的！”
许姝看了一眼太医，又看了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飞燕，嘴角微勾，“飞燕姐姐怎么来了？”
飞燕忙道，“老太君头痛，要请个太医去瞧瞧！”飞燕一边说，一边拿眼看着郑四夫人。
许姝明白了，“母亲，就让太医去吧，老太君的身子要紧！我没事儿，不过是跪的久了，一口气没上来！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好吧！”郑四夫人道，“二位太医，家中老夫人身体，还麻烦太医去看看！”
郑家的老夫人，那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太医岂敢拒绝，连声应是，飞燕忙把人领过去了！
老太君是装的病，太医再怎么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的，所以不过是叮嘱了一些注意饮食修养，不要随意动怒之类的话，连药都没开就走了，哪怕老太君表现的是一副极其不适的样子。
938、外人
老太君悠悠道，“这会儿九小姐应该也醒了吧！”只要太医去的时候许姝是醒着的，哪怕许姝告诉太医她是因为罚跪晕倒的，太医也不一定会相信。
飞燕道，“九小姐早就醒了，奴婢去请太医的时候九小姐就已经醒了！”
“什么？”老太君一震，“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九小姐已经醒了？”
“奴婢去请太医的时候，看着九小姐醒的呀！”
“太医是从九小姐那么请来的？不是从门房那里请来的？”老太君的脸色渐渐的变的不好了，只是老太君生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即便是要发怒，也会隐藏好情绪，不是亲近了解的人很难观察出来。
而飞燕显然就不如画眉那般会察言观色了，若是画眉此刻肯定会岔开话题转移老太君的愤怒，而飞燕却是耿直的回答了老太君的提问。
“太医是从璞玉轩请来的，因为九小姐已经醒了，所以四夫人就让太医过来了！”
“啪！”飞燕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飞燕无措的看着老太君，老太君却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一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去院子里给我跪着去！我不叫你起来，你就不许起来！”
老太君这是将在许姝身上没撒完的火气又转移到了飞燕身上。
飞燕捂着脸，拖着哭腔道，“是……奴婢知道错了……”
飞燕跪在院子里，想着凭白挨的一巴掌，忍不住的掉眼泪，她做错了什么？老太君让去请太医，她就去请太医，而且也将太医请来了，老太君吩咐她的事情她做到了，可是老太君还是打了她，老太君凭什么打她？
飞燕越想越委屈，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可是又不敢哭出声，咬着嘴唇，越发的委屈起来。
“擦擦吧！”画眉蹲下/身递了帕子给飞燕。
“多谢画眉姐姐……”飞燕这个时候急需安慰，哪怕安慰来自她一直以来认为的对手。
“是因为请太医的事？”
飞燕点头，“我才说了一句老太君是我从九小姐那儿请过来的，老太君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要是做错了事挨打也不冤，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老太君为什么要罚我？”
“你没有抢在四夫人之前将太医拦住就是做错了！”画眉淡淡道，“好了，你赶紧擦擦眼泪，别哭了，待会儿老太君气消了，饶了你，看到你一脸的眼泪又要来气了！”
“谢……谢谢……”
画眉进了屋，见老太君余怒未消，便言简意赅道，“奴婢看着太医们给九小姐诊完脉了，趁着太医走的时候，奴婢自作主张拿银子打赏了两位太医！”
老太君听到这话，面色缓解了不少，“还是办事稳妥！你给了两个太医多少银子？”
画眉咬牙道，“奴婢身上哪有多少银子，拿出全部的积攒，也只勉强给两位太医各给了二十两！”
“二十两虽然不多，可是也不算少了，拿的出手了！”老太君起身从窗台的妆匣里拿了两锭银子给画眉，“你为我打赏的，总不能让你白维护我一场，多的是给你的打赏！”
“多谢老太君！”画眉接过沉甸甸的银锭，老太君至少有一点是不错的，那就是出手大方。
送走了太医，郑四夫人恼恨的叹气，“老太君明明就是故意的，怎么早不头痛，晚不头痛，偏偏在这个时候头疼呢？分明就是想把太医叫过去封口的，免得他们回去之后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实话，暴露了老太君对你的所作所为！”
“那倒未必！装病或许是真的，但是收买应该没有！”许姝摇摇头，“刚刚两位太医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仿佛在老太君那儿看到了什么似的，我想他们大概是看出了老太君装病的事了！若是老太君收买了他们，他们的脸色应该很平静才对，不应该流露于表面，否则不是很容易让人觉察出不对劲来不是？”
郑四夫人点点头，觉得许姝说的有道理，“没有收买就再好不过了，我给每个太医封了五十两银子，他们一年的俸禄也不过这个数，只希望他们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能够据实以告就够了！”
只要太医们说实话，皇后娘娘就会知道老太君针对许姝的事，有皇后娘娘做主，老太君就不敢再对许姝怎样了！
“其实太医们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关系的！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应该能亲自去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这么关心她的身体，又是赐下各式补品，又是指派太医诊脉的，一定是老太君告诉皇后她抱病的消息，所以皇后才这么做，而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她早点儿好起来，才好早日召她进宫。
“你也是要见见皇后娘娘了，否则这阖府上下的人都要觉得你软弱可欺了，先是你二伯母，后来是你大伯母，现在连老太君也……”
郑四夫人摇摇头，这一瞬间觉得郑家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也真是就想不明白，老太君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郑四夫人就觉得纳闷了，“虽然我一直都觉察到老太君不太喜欢你，可是却也一直相安无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换了皇后娘娘给你赏赐，又平白无故的让你罚跪，这么针对你是为何呢？”
“大概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对我的喜爱吧！刚刚在老太君的院子里，我都听到了，老太君进宫一趟，什么赏赐都没有，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是给我的！老太君身为皇后娘娘的生母，身份之贵重胜过我不知几何，可是在皇后娘娘的心里看重的却不是老太君这个生母，老太君心里觉得气不过吧！”
像老太君这么专横跋扈的人，是不能容忍有人在她眼皮子下出头的，谁出头她就会给狠狠的按下去！
郑四夫人叹了口气，“没想到老太君心胸竟然如此狭隘，皇后娘娘疼爱你又怎么了？你也是郑家的一份子，难道老太君非要看着皇后娘娘疼爱一个外人才开心吗？”
“因为在老太君心里，我从来都不是郑家的一份子，至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外人！”
939、绝嗣
本以为太医诊治过后许姝的病情就能很快的好起来，可是谁知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许姝突然就晕倒了，而且浑身滚烫，仿佛一团火一样，这可吓坏了郑四夫人，慌忙又请了太医来。
太医的诊断结果是着凉，开了药之后就要走，可是郑四夫人考虑到许姝的身体虚弱，怕许姝的病情反复，以重金留下太医直到许姝退了热之后才让太医离开。虽然许姝退了热，可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郑四夫人放心不下，留在许姝的屋子里支个榻睡下陪着许姝。
怕许姝半夜有个什么动静，郑四夫人也不敢睡熟，翻来覆去的不由的思索起来许姝是怎么着凉的了。许姝畏寒，所以一向穿的厚实，今天也不例外，穿了一件夹袄，一件狐裘，脚上的羊皮靴子是新做的，毛毛茸茸的，十分暖和，只要不是刻意吹冷风，怎么都不该着凉的才对……
刻意……
郑四夫人突然想起来了，许姝在老太君的院子跪了好一会儿，那会儿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冬日的天气，太阳一落下山，寒气就上来了，寒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各何况是跪在院子里那冰凉的青石地砖上，许姝一定就是那会儿着凉！
看来老太君不仅仅只是想罚许姝跪一会儿那么简单了，她明知道许姝身子本就要比常人弱一些，现在又还在病中，她却罚许姝在寒风中跪着，就是故意要加重许姝的病情！
郑四夫人大觉火大，许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分要问老太君要个交待不可！
郑四夫人心里将老太君怨恨上了，“恨屋及乌”，将郑四老爷也恨上了，第二日一早连早食都不给郑四老爷准备，让郑四老爷空着肚子去上朝，郑四老爷急着去上朝，也无暇安抚郑四夫人，郑四夫人更觉恼火。
在郑四夫人的悉心照料下，没过几天许姝的病情就好转了很多，只是因为连着病了两场，身子还十分虚弱。
在这件事上，老太君自觉理亏，且郑四老爷也旁敲侧击的向老太君委婉的表达了他不想看到老太君再跟四房过不去的想法，老太君更觉羞愧难当。又怕许姝或者郑四夫人将这件事告诉到了皇后娘娘那里，所以老太君借着给许姝补身子的名义，将调换的赏赐又都给许姝送过去了，同时也暗示了其他收到了许姝分下去的赏赐的那几房将东西还回去，这才总算是将调换赏赐这件事为抹干净了，如此郑四夫人总算是好受了一些，可是又担心老太君贼心不死，心觉还是得让皇后知道老太君的所作所为才好。
皇后又赐下许多补品，盼着许姝能早日康复进宫，只是许姝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还未来得及进宫，京城里就又出了事了。
德王唯一的嫡子，也就是德王次子，坠马而亡。
已经是冬天了，要看就要下雪了，可是德王次子却突然心血来潮的要去冬猎，不过德王妃的阻拦偷偷带着随从趁着夜色掩护溜出王府，可是熟料虽然还未下雪，可是路上已经结了冰，马失前蹄，德王次子摔下马，头撞在一块石头上，人还没来得及送回王府就已经咽气了。
德王妃得知爱子的死讯之后当场吐血哀嚎一声晕倒了过去，德王也如五雷轰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儿子又死了……他又一个儿子死了……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也死了……他都已经上奏皇上要封他为世子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多年前德王的庶长子已经因病早夭了，如今次子又没了，德王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德王一脉绝嗣了！
德王妃从悲伤中醒过神来后，强撑着病躯，誓要杖杀那日陪着儿子偷偷出府的下人给她的儿子陪葬。
其中一个下人怕死，招认出德王次子是应庆王邀约才出府的，并拿出一封庆王亲笔写给德王次子的信作为证据。
原来庆王不满皇上再次将他禁足，忍受不了禁足的乏味日子，而且他之前又经历了几个月的监国，尝到了手握权力，无人刚约束反驳他的滋味儿，皇上一出现就剥夺了他所有的权力，将他打回了原形，庆王又怎肯乖乖听话呢？
百无聊赖之际，庆王突然奇想想去狩猎，可是一个人去又着实无趣，于是邀请了德王次子同行，正好德王次子也对德王妃的管束而心生不满，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趁夜就溜了出来，可是还未出城德王次子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庆王惊骇之下立刻打道回府。
而德王次子的手下只顾着手忙脚乱的抢救自己的主子，哪还顾得上庆王，事后见主子已经死了，也不敢攀咬庆王，若不是德王妃悲愤之下要杖杀所有人，在性命收到威胁之下，这才供出了庆王。
德王仔细检查了信件，并且和过去庆王和德王次子之间来往的所有信件做了对比，确定了那封信就是真的，是庆王邀约他的儿子，是庆王害死了他的儿子！
悲愤欲绝的德王带着信件于第二日早朝之际向皇上讨要一个说法。
早朝上，皇上沉重的向庆王表达了关怀和抚慰，“世子的事朕已经听闻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德王节哀顺变！”
“世子？”德王悲痛而又惊讶的看向皇上。
皇上道，“朕已经下旨追封他为德王世子，将以世子之礼下葬！”
“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德王跪下谢恩，却觉得无限讽刺，他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而自己还要跪下来感谢他，多么的令人讽刺呀！
“听说王妃因世子之死而病倒了，朕会让礼部协助王妃办理世子的丧事！”
“谢皇上！”
“平身吧！”
可是德王却迟迟不肯起身，皇上奇怪道，“怎么？德王还有什么事吗？”
“是！”德王再次俯身，“臣还有一事禀告皇上，还请皇上给臣做主！”
“何事？德王请讲！”
德王经受丧子之痛，所以皇上对德王的态度要格外的和气。
“臣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还请皇上替臣主持公道！”
940、不满
“被人害死的？”皇上愣住，群臣也愣住了，“德王何出此言？”
“是有人写信引诱臣之子暗夜出府才惨死的！”德王捏紧了拳头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恨，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怎么能不恨？
“大胆！”皇上怒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谋害皇族！”
“是……”德王却突然犹豫了。
“德王是有什么顾忌吗？德王放心，若你所言属实，朕一定严惩此人，替你主持公道！皇上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德王勾了勾嘴角，有皇上这句话他就放心了，德王将身子俯的更低了，一字一句的吐出那个恨到了骨子里的名字，“是庆王！”
“……”皇上鉴定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就那样尴尬的凝固的脸上，可是心里的震惊又掩饰不住的浮现出来，而后又联想到自己刚刚在德王面前的保证，忍不住觉得为难起来，于是就混合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群臣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德王，不约而同的决定装作没听见，这件事说到底那是皇上的家事，德王拿到早朝上来说就是想借着群臣的手逼迫皇上不得不处置庆王，以达到给儿子报仇的目的，可是大臣们又都不是傻子，怎么会傻乎乎的就被德王利用了呢？
良久都没有声音，德王终于拿出了信件，“臣并非信口胡说，臣有证据，能证明是庆王违背禁令，于禁足期间巧言令色，诱拐臣的次子出府致其惨死！”
邢安公公将德王的信呈了上去，皇上看了两眼，不由两眼圆瞪，面露十二分的怒气，拍案大呼，“岂有此理！”
“皇上息怒！”群臣齐齐跪下，都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也不知道德王呈上去的信里写了什么，竟然惹的皇上如此动怒，可是群臣又感觉到皇上的怒气不是冲着德王的，就更觉得疑惑了。
皇上的怒气自然不是对着德王去的，德王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刚经历丧子之痛，皇上即便是对德王有气也会忍着的。
皇上的怒气是冲着那封信去的，准确的来说是冲着这封信的人去的！
庆王的字迹皇上当然认得，只一眼就知道那封信是真的，在信里庆王极尽其智慧，用了他能想出来的一切恶毒的言辞来咒骂皇上，皇上被气的浑身发抖，眼前发黑，几乎要气的晕过去了。
德王趁机大呼，“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信守诺言，为臣主持公道，严惩庆王！”
德王这一声高呼，皇上也不能当作没听见了，而且他也意识到德王刚刚的犹豫是挖了个坑给他跳，就是为了引诱他说出要严惩引诱德王次子出府之人，而他也毫不自知的跳进去了，现在他在坑里，想要爬出去太难了，他现在左右为难。
皇上握手成拳放在嘴边一顿猛咳，邢安公公忙递上茶水，如此一番折腾，也算是给皇上争取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这封信朕已经看过了，字迹确实是庆王的无疑了！”关于这一点皇上不能否认，也否认不了，只要跟庆王的字迹对比就能看出来了。
皇上都承认了，德王的底气就更足了，“皇上圣明！臣子死不瞑目呀！”
德王越是夸赞，皇上就越是为难，虽然庆王在给德王次子的信上对他大不敬，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再不成器，他也没得选！这是他身为帝王也无法掌控的事！
“德王稍安毋躁，庆王不顾禁令私自出府，朕一定会重重的罚他！”
皇上偷换概念，又岂瞒得过德王，且德王从皇上的话里也品出了皇上要维护庆王的意思，立刻不依不饶起来，“皇上意欲如何惩治庆王？”
皇上咬咬牙道，“庆王屡次无视禁令，藐视皇命，着革去起亲王封号，降为郡王！”
以邓大人为首的庆王党派立刻跪下求情，“皇上三思呀！庆王违抗禁令虽然有罪，可是德王世子明知庆王还在禁足期间，却依然答应了邀请，如此岂不是也是在无视禁令，庆王纵然有错，可是德王世子也并非是清白的！”
德王当即反驳，“一派胡言！邓大人的意思是我儿子的死是罪有应得了？”
“王爷言重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邓大人虽然嘴上赔着不是，可是看那表情一点儿道歉的意思也没有。
德王气不过，还要跟邓大人理论，“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当着皇上的面儿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邓大人却袖着手，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一般！
德王气急，又对皇上对庆王的惩戒不满意了，顿时哭嚎道，“庆王违背禁令私自出府，还拐走臣的次子，可是现在庆王还好端端的，可是臣的次子却已经溘然长逝，皇上虽然说要给臣主持公道，可是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今日能褫夺了庆王的封号，明日就能恢复庆王的封号，而臣的儿子却不能死而复生呀！”
皇上被德王指责的颇为愤怒，可是德王现在这个样子也着实可怜，两个儿子都死了，唯一的女儿又和亲柔然了，让人不忍指责，于是只能当作没听见。
德王却被纵容的越发不羁和放肆了，“臣年过而立始得一子，好不容易养大成人了，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连想给儿子讨个公道都不能！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臣这就去陪他去！”
德王说罢，竟然就要往殿中的龙柱上撞去，皇上大惊，“快！快拦住德王！”这要是让德王在大殿里撞死了，他可就要落一个昏君的罪名了！
群臣手忙脚乱的把德王拉住了，德王却就势席地而坐，以头戕地，对着皇上放声大哭，“臣年近半百，仅余一子，如今这唯一的儿子都没有，臣绝后了呀！”
德王痛哭流涕，哭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群臣无人敢上去劝，直到德王哭的精疲力尽了，皇上才让人将德王扶起来，“德王是对朕对庆王的惩戒不满了？”
941、过继
“是！臣不满！”德王梗着脖子仰头，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皇上从邓大人的话里恍然大悟，德王之子明知道庆王还在禁足期间，却伙同庆王一起出府，也是个从犯，他不追究其过错已经是恩典了，而且还惩罚了庆王安慰德王，德王怎么还能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呢？连寻死觅活的把戏都使出来，实在是贻笑大方！现在竟然还敢直直的顶撞他，真是胆大包天！皇上的耐性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那德王要怎样才满意呢？”
“杀人偿命！”德王红着眼咬牙道。
“荒谬！”皇上立刻斥责，“世子之死乃是意外，并非庆王所致！纵然庆王有教唆之嫌，可朕已经惩罚过庆王了，且朕金口玉言，既然褫夺了庆王的封号，就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你还有什么不满？”
德王伏地痛哭，他怎么能满意呢？庆王还好好活着，可是他却没了儿子，他再也没有儿子了……
“朕怜你才经历丧子之痛，只当是你胡言乱语，就不计较你的无状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皇上一锤定音。
可是这时人群里却突然走出一个稚嫩的身影，“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上看了一眼，竟然是稚气未脱的端郡王，端郡王作为为数不多的皇族之子，虽然没有一官半职的，可是因为皇上对他的疼爱，封了他一个勋官，是以端郡王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说！”
端郡王道，“臣昨日也收到了庆王的信，并且随庆王和德王世子一起出京！信臣已经通知下人送进宫来了，就在宫门外！”
没想到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在，众人俱是愣住了，德王却发疯了扑到端郡王身边，“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端郡王为难道，“并非我不救，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皇上抢先问道。
“实在是臣没看清……当时庆王与臣玩笑，趁臣不注意，突然用马鞭猛抽臣的马匹，马儿受惊驰了出去，臣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等臣折回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德王世子已经躺在地上了，庆王勒令臣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然后留走了，臣当时也吓坏了，就跟着也走了……”
听了端郡王的话，德王突然发现了重要线索，庆王能突然猛抽端郡王的马，那也就能抽他儿子的马呀！
德王当即断言道，“一定是庆王让臣的儿子所乘之马受了惊，微臣的儿子才坠马摔死的，是庆王害死了微臣的儿子！是庆王害死了臣的儿子！”
德王声嘶力竭的控诉让皇上本还想辩解几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德王已经先声夺人给事件定了性，他再说什么都是狡辩了，一开始他以为端郡王的出现可以为庆王洗脱罪名，可是却没想到是端郡王间接的将庆王推向谋害德王世子的罪名。
“朕……朕……”皇上突然觉得眼前发黑，想努力的看清眼前的景象，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
“皇上晕倒了！快传太医！”这是皇上在晕倒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皇上一晕倒，早朝也就没法继续了，有事还没来得及上奏的大人们就去御书房外面候着了，德王哭了一个早朝，人也累了，实在是没有体力跟了，就准备回去，可是他在地上坐了太久，想爬起来一时间竟然坐不起来。
“德王叔！”端郡王伸手将德王拉了起来。
德王拉着端郡王的手感激道，“谢谢你，要不是听了你说的，我还不知道我的儿子竟然是被人害死的！我……谢谢你，叔叔谢谢你！”
端郡王内疚道，“我不知道阿宏是偷着跑出来的，我一个人，也没有人管我的，就忘了阿宏不像我……如果我知道了就会劝他了，如果我劝了他，或许阿宏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德王悲哀的叹息，“是庆王……都是庆王……孩子，你以后离庆王远一点儿，免得也被他害了！”
“多谢德王叔教诲，我记下了！”
“唉……”德王佝偻着身子蹒跚着走了，那瞬间老下去的背影看的人心酸，纵然德王并不是一个多有贤德的王爷，可是他为了儿子而拼尽一切的执着也是让人感慨万千……
德王还等着皇上醒来之后再跟皇上理论庆王害死他儿子的事，可是没想到皇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褫夺了庆王的爵位，废除了封号，之前说的降为郡王的话并没提及，只是并未让大皇子搬出庆王府，显而易见，皇上不是真心想惩罚大皇子的，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如此，而且一意孤行的下了旨意，哪怕德王不满，也根本不给德王反驳的机会。
德王心寒至极，哪怕皇上下旨将他的嫡子追封为世子，还破格以郡王之礼下葬，可是这些都抚慰不了德王的丧子之痛，德王日哭夜闹，一刻也不得安宁！不是今日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哭个不休，就是明儿跑到皇室陵园里哭列祖列宗，俨然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可是德王虽然看着疯疯癫癫的，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再哭再闹也绝不露出半点儿对皇上的不满，也绝口不再提是大皇子害了他的儿子，只是哭他两个儿子都死了，唯一的女儿和亲柔然了，他绝后，下半辈子没有了依靠，连个养老送终的人也没有。
德王妃的身体稍微好一些之后也跟着德王一起四处哭诉，可是德王妃的身子受此打击，虚弱无比，动不动就晕倒，让那些想劝的人都还来不及开口。
太皇太后不胜其烦，皇上又抓不到任何把柄，拿德王夫妻无可奈何，可是又不甘心看着德王夫妻二人上窜下跳的给他添堵，只要德王夫妻还这样闹着一日，世人就会永远都还记着大皇子有害死德王世子的嫌疑一日，他就不能恢复大皇子的称号。
就在皇上为德王夫妻的哭闹而大伤脑筋的时候，高大人突然献计，让德王过继子嗣！
942、复爵
德王不是哭他绝后了吗？哭他没有人养老送终，没有人继承他的香火了吗？那就给他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继承他的香火不就行了吗？
皇上觉得这个提议极好，即刻就要下旨给德王过继一个儿子，免得德王再哭闹不休了。
可是关于这过继的人选，却把皇上难住了，在寻常人家里，只要有过继，多的是可供挑选的人选，可是到了大胤皇室这儿就格外的让人为难了。
大胤皇室的子嗣一向单薄，从开国的高祖皇帝开始就是如此了，后宫储再多的妃嫔也无济于事，皇嗣仍旧是那么的稀少，能不能生育皇子，全都看命，有的人服侍皇上十几年也没动静，可是有的人一朝得幸就怀上了龙嗣。
高祖仅有世祖一子，但是高祖那个时候时局**，年轻力强的时候忙着打仗，没时间生儿育女也能理解，好不容易坐稳了江山，可是却也上了年纪，于子嗣自然也艰难了。
世祖皇帝比之高祖略强了一些，有四子一女，虽然一女早夭，可是四个儿子全部长大成人了，一为肃宗，一为端王，一为冀王，一为代王，代王十几年前谋反被满门抄斩了。这是截至目前为止，大胤皇室子嗣最兴旺的时候了，再往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呀！
而后肃宗有三子，德王的祖父就是肃宗的庶长子，另一庶子为宁王，肃宗传位给唯一的嫡子文宗，文宗育两子，皆为嫡出，一为先帝显宗，另一个就是如今的皇上了。
显宗皇帝仅一子平宁王，当今皇上有一子庆王，一女清和公主，平宁王和庆王至今无后！
皇上细细算了一下，竟然没有人选可以过继给德王。
皇室血脉凋零，算是皇室所有的成员，下一辈的也不过只有四人，且俱为单传！
文宗之子平宁王远在柔然，今上之子大皇子，这两人都是皇室嫡系血脉，不能过继旁支去；端王之后端郡王，要承袭端王的香火；冀王的儿子还在襁褓中，而且冀王把儿子宝贝的跟命根子似的，只带进宫来给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若是跟冀王提过继，冀王恐怕当场就要跳脚了，而且冀王的辈分比德王矮了一辈，过继冀王的儿子给德王这辈分上也说不过去，老宁王死了，新继任的宁王已经而立了，却无一男半女的。
这过继的法子行不通呀！
皇上只高兴了片刻之后就又失望了，德王这个麻烦还是解决不掉呀，对让他希望又失望的高大人为心生不满，“皇室血脉凋零，哪有子嗣可以过继给德王！若是当初留下代王幺子……”
高大人道，“皇上，乱臣贼子不足惜！代王谋反，满门抄斩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了！”
“罢了！不提了……”皇上摇摇头，“德王的事……朕再赐他几个良家女子为侧室吧！过继实在是无人可过继了！”
“皇上，您忘了废端王了吗？”高大人提醒道。
“端王？”皇上日理万机，虽然记得端王那档子事儿，可是却不知道高大人提起端王的用意。
“是！”高大人点头，“端王的爵位由端郡王承袭了，已经后继有人，可将废端王的次子过继给德王！”
“端王还有一个儿子？朕怎么不知道？”皇上惊讶道。
高大人道，“废端王侧室邓氏年初为废端王诞下一子，现今已经快一岁了！只是端王已经被废为庶人，所以这新生之子未入皇家玉牒！虽然未入皇家玉牒，可是仍旧是皇家血脉！”
“太好了！”皇上不仅拊掌大笑，“朕这就下旨将这个孩子过继给德王！”
皇上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心情大好，觉得这端王杀死了发妻虽然令人发指，可是却多生了个儿子，这对血脉凋零的皇室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皇上心情大好之余想要嘉赏端王，可是当初将端王废为庶人的旨意是他下的，现在嘉赏端王岂不是出尔反尔？且现在南疆战事正酣，威武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这个时候嘉赏端王恐怕会影响士气！
皇上想了想，便改为嘉赏端郡王了，为端郡王府复爵为端王，随着将废端王的次子过继给德王的圣旨一起将端郡王加封为端王。
德王被皇上强行过继了一个儿子，并没有觉得有半点儿的感激涕零，他哭诉绝后并不是为了过继，只是想让大皇子的暴行世人皆知，皇上不惩罚大皇子，不替他死去的儿子主持公道，那就让世人来评判。
废端王当初被废了爵位，还差点儿无家可归，是端郡王收留了他，可是他知道，儿子收留他是对他的羞辱，可是他又不得不接受这种羞辱，这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本来废端王已经做好了浑浑噩噩过完剩下的半辈子的打算，而且邓氏又给他生了个儿子，让他看到了希望，正要下定决心好好培养次子出人头地的，结果皇上一道旨意就夺走了他的儿子，一句交待都没有，而他被废为庶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被人抱走，还要拦住哭闹不休的邓氏，免得邓氏冲撞了宫中的人，凭白落一个罪名。
邓氏当初满心欢喜的准备着做端王妃的，结果不仅端王妃没做成，连个正室的名分都没捞到，本指望着生了儿子能扶正的，可是一转眼儿子又被人抢走了，扶正没了指望，邓氏受不了打击，天天日哭夜闹，连一墙之隔的端郡王府都深受其害。尤其是邓氏知道端郡王被皇上加封为端王之后，闹得就更凶了，觉得端郡王的加封是牺牲她儿子换来的，吵着废端王让他找他儿子去把她儿子要回来。
废端王却觉得端王的爵位在他这儿丢了，他羞愧难当，如今在儿子手里又重新得了回来，不管是怎么得回来的，他无愧于列祖列宗了，所以无论邓氏哭闹，他都一概置之不理，实在是被邓氏哭烦了，废端王索性随便拉了个婢女睡了几晚，邓氏见状不妙，害怕失宠，再也不敢哭闹，恢复了往日的小意温柔，端王府总算是又恢复了宁静。
943、开枝
端王府复爵是大喜事一桩，可是端王府却并没有大肆宴请宾客的打算，端王依旧每日早朝去点个卯然后就去进学，跟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的，众人都夸他沉稳荣辱不惊，连皇上都对端王赞誉有加，皇上很清楚，他越是嘉赏看重端王，就越显得他在德王世子惨死一事的公正。
虽然端王府并不摆酒庆贺，可是各家各户该表达的心意却是不能少的，尤其是于郑家而言，之前端王还特意登门拜访过的，如今端王盛宠正浓，正是结交的好时候，于是郑大夫人在请示过了老太君之后，也备下厚礼送到了端王府。
可是郑三夫人却对端王有诸多埋怨，原因无他，是端王的开口才让庆王背上德王世子的嫌疑的，才让庆王被夺了王位，废了封号的，才让郑婉丽从堂堂的四品亲王侧妃，变成了皇子无品无级的妾室，也让她成了妯娌之中最抬不起头的那个。
郑大夫人掌管着郑家阖府上下的事务，那是除了老太君之外的头一份，虽然子女儿孙都不大中用，但是是长子媳妇，将来分家了也是占大头的，这是命，比不过，她也就不比；郑二夫人虽然人蠢，郑二老爷也糊涂，可是子女却有出息，连庶女都做了国公府的少奶奶；郑四夫人的自在日子是全家都羡慕的，那是郑四老爷有本事，人家嫁的好！
可是她呢？她没那个做长子媳妇的命，也没能嫁个有本事的夫君，儿子也没娶到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原本还指望着女儿翻身让她扬眉吐气的，可是现在女儿却成了个妾，让她……让她颜面尽失……
大皇子失去了庆王的封号，郑婉丽没有诰命，郑老太君却颇为淡定，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皇上再怎么罚他也没有关系，一旦皇上驾崩，大皇子是唯一一个的继承人，那个时候郑婉丽也就跟着出人头地了，比起那个时候的荣耀，现在这点儿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郑老太君怕郑婉丽想不开，耍性子惹恼了大皇子就不好了，遂亲自书信一封给郑婉丽，让她务必要保持谦恭的态度，用心服侍大皇子。
德王府过继嗣子的日子定下来之后，郑家也收到了帖子，考虑到德王世子的死或多或少跟大皇子脱不了干系，德王府过继嗣子的事郑家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让德王不自在，想必德王府送帖子来也不过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出于礼貌才送的，既然如此，郑家也就不必不识趣的去触人家霉头了，遂同样是准备了贺礼让下人送过去，郑家人并未露面。
德王有了子嗣，果然不再闹事了，皇上也终于松了口气，思及给德王过继嗣子的艰难，深觉皇室子嗣太单薄了，该多开枝散叶才对！于是皇后秉承皇上的旨意，着礼部甄选良家女子，要赐予诸位王爷为皇室开枝散叶。
大胤的王爷就那么几个，且俱都已经有了王妃，纵然能顶个御赐的名义，那也就是个妾，不生下个一男半女，连侧妃都混不上，一辈子都是个妾室，所以一般有点儿权势的人家都对这次甄选没兴趣，也就只有那些落魄人家，或者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的人家跃跃欲试。
没几日，礼部就把人选定下来了，呈给皇后过目，遴选出最终的人选，皇后看着名单，都是些从未见过的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便下令将这些人都召进宫来一一看过再了做决定。
皇后召这些人进宫的那天，恰好也是许姝病愈进宫面见皇后的那一天。
“皇后娘娘今天还要甄选秀女，臣女给娘娘添乱了！”
“本宫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帮着掌掌眼的！你看人的眼光准，本宫信得过你！”皇后笑道，“有些日子没叫你来说话了，你一来就又使唤上你了，你这病才好，回去你母亲该心疼了！”
许姝莞尔，“娘娘严重了，母亲也叫臣女多出来走走呢，整日闷在屋子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
“你这一病身子又瘦了！”皇后看着许姝即便是穿着厚重的冬衣也掩饰不住的单薄的身子，面露担忧，“这次的事本宫也听说了，本来你的病情都已经大好了，是母亲罚跪才让你病情加重的，本宫没想到本宫赏赐给你一些补品就会让母亲借故为难你！母亲她从前虽然有些固执己见，可却从未像这样无理取闹过，过几日本宫再召母亲进宫好好说说她！”
许姝摇摇头，“娘娘，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
皇后愣住，“你大度不计较是你心胸开阔，可是你就不怕母亲她变本加厉吗？”
“娘娘，您越维护臣女，臣女心里感激不尽，可是您越是维护臣女，老太君只会越难以容下臣女！”
皇后明白了，母亲针对许姝，是因为她对许姝的信赖已经超过了她对母亲的信任，这让母亲觉得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母亲才格外的针对许姝。
“好孩子！委屈你！”皇后拍了拍许姝的手，去发现许姝的手指冰凉，不由握在手里，“怎么这么凉？袁嬷嬷，给九小姐拿个手炉来！”
“刚从外面走过来，屋里暖和，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袁嬷嬷拿来手炉的时候还是顺从的抱在了怀里，“谢谢嬷嬷！”
“九小姐客气了！”袁嬷嬷笑着福身，又对皇后娘娘道，“教引嬷嬷把秀女都引到怡人轩去了，娘娘该动身了！”
皇后娘娘纹丝不动，“急什么！等九小姐暖和暖和身子了再说！”
许姝忙道，“臣女不冷，选秀要紧，娘娘还是快去吧！况且外面天气冷，冻着秀女也不合适！”
“你坐下！”皇后拉着许姝坐下，“这次选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本宫心里有数，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了，若是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这点儿耐心都没有了，那趁早死了这个心才好！”
“是！臣女明白了！”
944、眼熟
许姝明白了，哪怕没有她，皇后也不会这么早就去的，她就是要通过这样做才考察那些秀女的秉性。
皇后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吩咐人准备了茶点来吃，如此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皇后才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走吧！袁嬷嬷，多带上几个暖炉！”
许姝还好奇皇后让袁嬷嬷带暖炉做什么，到了怡人轩才知道原因。
怡人轩是一个带三间正房的院子，院子大，没有厢房，两边的厢房换成了带花窗的游廊，在冬日里的天气里，刺骨得寒风从花窗的镂空中吹进院子里，而正房的空间有限，容不下那么多秀女，所以所有的秀女都站在院子里等候，院子里没有地龙，只在院子的四周摆放了四个火炉，可是寒风呼啸，那四个火炉的散发的热度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一院子的秀女站在院子里足足一个时辰，冻的都瑟瑟发抖起来，想要动一动，暖和暖和，可是有嬷嬷看着，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直到快要冻僵了时候才听到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众女如蒙大赦，纷纷跪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并趁着跪下磕头的时候偷偷活动活动僵硬的肢体。
“都起来吧！”
皇后领着许姝在正房坐了，自带的火炉将房间里烘的温暖如春，对比在院子里穿着单薄冻的瑟瑟发抖的秀女，许姝突然觉得庆幸，庆幸她不是站在院子里挨冻的人之一，她最是怕冷了。
“回禀皇后娘娘，人都已经到齐了，共计三十人，名册在此，请皇后娘娘过目！”教引嬷嬷递上名册。
袁嬷嬷接过递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边翻着，一边跟许姝道，“你也看看！”
许姝侧身看了一眼，这一眼竟然看到了不少的熟人！
常佩佩，蔡蓁蓁，俱都在名册之上。
皇后娘娘看到许姝的表情顿了一下，便问道，“有认识的？”
许姝点头，指了指这二人的名字，“常佩佩是许家姑奶奶的长女，因为守寡难容于常家，所以回到了娘家！这蔡蓁蓁是……大嫂的胞妹！”
蔡家的事皇后娘娘也知道，所以对蔡蓁蓁无甚好感，皱了皱眉，翻了一页，这一页竟然还有熟人，转念一想也有可能只是同名而已，遂也就不多言了。
“本宫原本还打算若是有出众的，就挑几个留下来给本宫做伴儿的，宫里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新面孔了！不曾想都是些……”皇后合上花名册，掀起嘴角冷冷一笑，对站在院子里的一众秀女的嫌弃毫不掩饰。
袁嬷嬷道，“这自然比不上正经选秀了，都不过是清白人家的女子罢了！”
“清白便罢了，怕的是里头混了不清白的来！”皇后重重的放下花名册。
袁嬷嬷一愣，“这入选的三十人都是经过了宫中最有经验的老嬷嬷验明正身过的，怎么会……怎么会……”
皇后却没有解释，“好了，把人叫进来看看吧！”
“是！”袁嬷嬷忙去安排，一次五人，依次被请到屋里，按着花名册上的顺序依次站好。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女齐齐下拜，声音微颤，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害怕。
“都抬起来头来看看，让皇后娘娘看看你们的脸！”
袁嬷嬷一声令下，众女都抬起来，或羞涩，或胆怯，或忐忑，可是都极其的表现出柔顺状。
皇后一一扫过，袁嬷嬷忙递上名册和朱笔，皇后在两个名字上留了红朱，袁嬷嬷忙让换下一批。
这一批里头蔡蓁蓁和常佩佩都上来了，大概是因为许姝解释了常佩佩的身世的缘故，皇后的目光在常佩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袁嬷嬷以为皇后这是看中了这人了，忙递上名册，可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并没有留下此人，而是留下了另外一个人。
许姝看了一眼，看到留了红朱的名字竟然是蔡蓁蓁，也觉得惊讶，从皇后刚刚的态度里可以看出皇后娘娘并不喜欢蔡蓁蓁，可是皇后怎么还留下了蔡蓁蓁呢？而且论容貌，蔡蓁蓁也不是这些人里头最出挑的呀！
皇后趁着人走了冲许姝一笑，“你好奇本宫为何留下蔡蓁蓁是不是？”
“是……”许姝点点头。
“其实很简单，不用想太多，本宫确实不太喜欢蔡家，那蔡蓁蓁的目光也过于不安分，可是这次选秀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所以只要看面相，看身形，觉得这个女子是好生养的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么说来蔡蓁蓁是胜在身形上了，只不过蔡蓁蓁那个性子……她分到谁家去谁倒霉……
人一批批的换下去，终于到了最后一批，许姝盯着其中一人看了看，直到她开口请安，许姝也没听出什么熟悉感，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王家的孙女年纪还那么小，人长大了声音也会变。
不过这一开口请安许姝又听出了一个熟人！
秋韵！
许嫣的心腹婢女！
许嫣的婢女怎么会来参加选秀呢？怎么能参加选秀呢？
皇后的目光也落在秋韵身上，突然问道，“胡秋韵？”
“……民女在！”秋韵突然被点名，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皇后就那样慢条斯理的看着秋韵，一直看到秋韵腿肚子发软了，皇后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本宫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你？”
“是……”秋韵松了口气，“民女曾经是梁二奶奶的贴身侍婢，曾随梁二奶奶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过！后来……后来民女被家人赎回，恢复了自由身了……”
“原来如此，本宫想起来了，难怪觉得你眼熟了！”皇后笑了笑，挥挥手送走了最后一批人，留下最后一笔红朱。
袁嬷嬷很快将皇后娘娘选中的人的名单呈了上来，总共留下的有十个人，皇后便随便的分了，德王，宁王，冀王，连还是个孩子的端王，人人有份！
“这两个送去德王府，这三个送去宁王府，这三个送去冀王府，宁王和冀王都正是年轻力盛的年纪，所以这两个王府就都送多一个去，剩下的就送去端王府吧！”
946、深居
大皇子是早产的，而梁氏在入宫之前又跟外面的男人有过私情，谁听了都要怀疑大皇子的来历了，更何况是皇上了！
难怪皇后敢在这个时候提起过继的话了，一旦皇上开始怀疑大皇子不是他的儿子了，在无数次的犹豫和挣扎中，这个怀疑会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就像用烙铁烙印在心里一样，挥之不去，而本来大皇子便已经无数次惹怒了皇上，皇上之所以一直容忍着他也是因为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一旦这个信念动摇，大皇子就再也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本了。
而皇后在这个时候提出过继，皇上有很大可能会考虑皇后提及的过继一事，前提是要皇上一定要怀疑大皇子的来历，并且这份怀疑要胜过他对血脉的执念，胜过他作为一个帝王的颜面和尊严。
“要是皇上不相信呢？”要皇上相信大皇子非他所出，也就意味着皇上要接受他是一个无后的皇帝，是大胤百余年来唯一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帝。
“可若是本宫不放手一搏过继一个子嗣，就只能坐着等死了！”皇后的目光透着势在必得的锋芒。
这个时候不是劝解的时候！许姝不再多言。
可是一旦皇后过继了端王，周谨想要光明正大的回来可就更难了……
“一旦端王过继给本宫了，那就是嫡皇子了，被册封为太子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端王妃就是太子妃了，而皇上的身子也就几年的光景了，那个时候，太子妃坐的就是本宫身下的这个位置！”
皇后轻轻拍着身下的凤椅，“你就不想坐上这个位置？”
许姝坚定的摇头，“这个位置虽然十分得诱人，可是这个位置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责任，臣女自认为臣女没这个本事把这个位置坐好，所以索性不如不坐吧！”
皇后看着许姝半晌，突然笑了，“如果本宫不是认识了你这么多年，本宫恐怕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臣女所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这个位置从来就不是臣女想要的！”
“本宫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本宫也就开诚布公的跟你说了，因为本宫知道，你是站在本宫这一边的！”
“多谢皇后娘娘的信任，臣女惭愧……”
“比起你母亲，你跟本宫关系还要更亲近一些，比如这些话你肯定不敢当着你母亲的面说！”
许姝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那个跟梁氏有染的男子本宫已经着人去找了，等找到了那个人，本宫就会让人将梁氏的绝笔信呈给皇上，再引着皇上找到那个男子，到时候，就由不得皇上不信了！”
“有什么臣女帮得上忙的地方？或者郑家帮得上忙的地方？”许姝问道。
皇后娘娘笑道，“这件事本宫自己动手就好，郑家若是插手了，留下了痕迹，被皇上发现了可就适得其反了！”
“是！娘娘考虑的周全！”
若是真的让皇后找到了那个人，以皇上的疑心，怀疑大皇子的身份那是肯定的……皇后的这一招还真是狠！
“好了，今天本宫跟你说的事，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当然，你随时后悔都可以！”皇后冲着许姝别有深意的一笑，在那笑容里，许姝看到了一丝残忍，就更加坚定了心底的想法！
“袁嬷嬷，送九小姐出宫！”
许姝推辞道，“天气寒冷，袁嬷嬷走这一趟也受累，臣女来了怎么次，早就知道该怎么走了，袁嬷嬷还是留下来服侍娘娘吧！”
皇后笑着对袁嬷嬷道，“九小姐心疼你，还不快谢谢九小姐！”
“多谢九小姐！奴婢已经安排了软轿送九小姐出宫！”袁嬷嬷果真谢了，皇后娘娘也就让许姝独自走了。
出了坤宁宫，一阵寒风吹过，冷的许姝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真冷呀……”
“是呢，看这天色，好像快要下雪了！”玉珠抬头看了看天，黑云层层，将天空拉的极低，仿佛只要踮着脚尖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天空一样。
“赶紧走吧！再不走说不定等到家了就开始下雪了！”许姝上了软轿，软轿一路行着，许姝突然嗅得一丝异样，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虽然和夏日看到的景致不一样了，可是那却是泰华池无疑了。
从坤宁宫出来，要出宫是不用经过泰华池的，而经过泰华池，那是往泰昌宫去的路径……
许姝放下帘子，平静的等候着到达目的地，可是玉珠却等不了了。
跟在软轿旁的玉珠发现软轿不是往出宫的方向去的，顿时有些慌了，忍不住掀起帘子紧张的看了看许姝，许姝冲她颔首，示意她不要慌张，玉珠这才渐渐镇定下来，想着今日大皇子未曾进宫，也不怕有人为难她家小姐了。
到了泰昌宫，软骄停下，一个宫女上前来要掀帘子，玉珠上前拿身子挡住了，那宫女眯着眼睛挑衅的看着玉珠，玉珠丝毫不退让，那宫女有些不耐烦了，就要拉开玉珠，许姝却突然从软轿里走了出来。
“终于到了！”
看着泰昌宫的门匾，许姝淡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泰昌宫的门匾，比起坤宁宫的气派，慈宁宫的富丽，泰昌宫要质朴的多，朱漆的大门因为风吹日晒而变的剥落斑驳，半掩着的门缝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大白天的就关着门，傅太后还真是“深居简出”呀……
许姝讽刺的看着跟玉珠对视的那个宫女，身上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看来是服侍傅太后的贴身宫女了！
“许九小姐，太后娘娘有请！”宫女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姝未动。
那宫女将腰杆弯了弯，“许九小姐，太后娘娘有请！”
许姝还是纹丝不动。
那宫女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不耐烦道，“许九小姐，让太后娘娘等久了，对您也不是一件好事！”
许姝冷冷一笑，看了眼玉珠，“告诉她，我是谁！”
玉珠理直气壮道，“不知道这位姐姐称呼的“许九小姐”是哪一位，奴婢只知道我家小姐是郑九小姐！”
那宫女一梗，改了口，“郑九小姐，太后娘娘有请！”
许姝这才迈步向着那朱漆大门走去。
945、早产
许姝看了一眼名单，发现皇后把蔡蓁蓁和秋韵这两个人都指去冀王府了，这两个人在这一批秀女里头可是属于最难缠的了，现在冀王妃刚刚生下儿子，皇后就送了这样两个女人去，是存心不让冀王妃省心了……送去冀王府的第三个人就是许姝看名字觉得眼熟，可是又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许家老夫人的娘家女儿王韵茹了，那个她曾经帮忙抄过经书的王家小姐的妹妹。
“好了，就这样！将名单上的人送去各个王府里，剩下的一人赐一匹缎子送回各家去吧！”皇后娘娘吩咐道。
“是！”袁嬷嬷点头去安排了。
“你也跟本宫回去吧，本宫还有话跟你说！”皇后站起身，若书忙上前来扶。
许姝看着若书觉得有点儿意思，皇后倚重袁嬷嬷，几乎事事都吩咐给袁嬷嬷，可是一旦袁嬷嬷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了，若书便立刻会顶上，而袁嬷嬷一出现，若书就又立刻退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识情知趣，也不知道是她的本意，还是袁嬷嬷调/教的好。
冬天的御花园格外的清冷，皇后娘娘也知道许姝怕冷，所以也不带她在外多逗留，直接回了寝宫。
“总算是能坐下来跟你说话了！本宫也是难得忙一回，结果你还刚好赶上了！”
皇上对子嗣已经死心了，后宫妃嫔也自然跟着死心，再加上皇上大病初愈，太医隐晦的表示要节制，皇上索性也就不去后宫留宿了，顶多白天回去陪皇后用个膳。
皇上不来后宫，后宫妃嫔也没有指望追求，整个后宫是难得的一片和谐，后宫和谐，皇后也就省事了。
“跟着娘娘也是长了见识，学到了很多！”
皇后淡笑，“你的见识多了，哪用得着跟本宫学！”
“娘娘谬赞了！”
“好了，跟你说点儿正事！”皇后看了眼许姝，“你今年已经有十六了吧？”
“是！”许姝点头。
“你是本宫送去郑家的，郑家人不敢越过本宫来干预你的亲事，上次母亲在本宫面前提过，本宫不曾应下，后来本宫想了想又想，你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不能再拖了，本宫也曾经许诺过你，要给你一个显赫的未来！今日为各个王爷选秀，本宫突然觉得本宫要食言了，给不了曾经许诺给你的东西！郑家已经是十分显赫的人家了，比郑家更显赫的人家不多，也跟郑家没什么交集，再往上就是皇族了，可是皇室血脉凋零，如今可供选择的只有端王了！”
许姝惊讶的张大了嘴，皇后这么问，她可以理解成皇后这是在问她是否愿意嫁个端王吗？
果然……
“如果你看得上端王，趁着现在本宫在皇上面前说话有些份量，本宫去开口让皇上为你赐婚！”
“娘娘……”
“没看上？”皇后低笑，那笑仿佛是意料之中得，“端王虽然比你小了几岁，可是皇上喜欢他，而且这孩子能干，有出息，朝中的大臣对他风评也甚好！是个不错的良配！等他再长几岁，想坐端王妃这个位置的人都要挤破头了！端王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了！”
皇后说的都是实话，以郑家所处的位置来说，很难将女儿下嫁，可是高嫁的话……可供选择的合适的人选几乎没有了，除了端王……
“可是端王……”许姝叹了口气。
“好了，你要是不愿意，本宫也不强迫你！本宫当初承诺给你一个好前程是对你的回报，若是逼你，反而违背了本宫的初心！只是……将来端王有了好的机遇，你可别后悔……”
许姝心里一震！
端王有好的机遇？端王能有什么好的机遇？于端王而言，已经从端郡王变成了端王，作为一个坐不是那个位置的皇室子弟来说，他的荣耀就已经到顶了，他还有什么机遇呢？除非……
“德王能过继，本宫为何不能过继？”皇后淡淡的笑了，笑的却那么笃定，眼里的坚毅丝毫不加以掩饰！
“娘娘是打算……”皇后想过继端王为嗣子？
皇后点点头，“皇上的身子已经垮掉了，熬不了几年了！”
皇上病重的时候，邓家虽然严密把控着皇上，不许任何其他人靠近，可是皇上的病情稍微好转的时候，怕皇上生疑，所以太皇太后就让皇后去为皇上侍疾，皇后日夜陪伴皇上，对皇上的身体状况很了解！
“皇上一倒下，大皇子就是继位的不二人选，以大皇子的性子，他若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怎能容得下本宫呢？本宫一倒，郑家也就不保了！”
皇后所说的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所以许姝并不觉得皇后是在危言耸听，反而点头赞同，“娘娘说的对，这么多年以来，大皇子跟娘娘的关系一直不甚融洽，如今大皇子无权无势，又顾及着皇上，自然不敢对娘娘怎样，可是一旦有那么一天……大皇子大权在握，又有邓家从旁挑拨，娘娘和郑家都危矣！”
“本宫也是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不肯就范！本宫在宫里苦苦煎熬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可是皇上并不是没有子嗣，这过继这事皇上恐怕不会同意！”
大皇子做了那么多的错事，皇上还是偏袒着大皇子，每次大皇子犯事儿了，闹到皇上那儿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可见皇上对大皇子还没有死心，只要皇上对大皇子还没死心，皇后想过继端王的做法皇上根本就不会考虑的！
“可是若是大皇子不是皇上亲生的呢？”
“什么？”许姝震惊了，大皇子竟然不是皇上亲生的？这……这怎么可能？当年的梁淑妃出身不高，再给她十分胆子，她也不敢混淆皇室血脉吧！
皇后幽幽一笑，“不管大皇子是不是皇上亲生的，只要皇上开始怀疑了，本宫赢了！梁氏死之前在冷宫的时候留下了一封绝笔信，信里是一首情事，可是那封信并不是写给皇上的！本宫顺着这封信找到了那个在梁氏未入宫之前曾跟梁氏有过一段情缘的男子，如果让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大皇子可是早产了足足两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