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7、心照
郑四夫人哂笑，“还不是你那二伯母！自忖着八小姐母凭子贵，坐稳了岳家三少奶奶的位置，你二伯母与有荣焉！是以近来你二伯母春风得意，便很是有些不安分，寻思着如何扬眉吐气，只是你大伯母掌着一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大权在握的，你三伯母又有郑侧妃撑腰，所以不敢得罪了你大伯母和三伯母她们两个，便寻思在我们四房身上逞威风！前几日便想寻我的不痛快了，我没搭理她，她很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我想着如今府里就你这个小辈了，你又恰好跟她有些过节，她能找你的也只有你了！”
“二伯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只是想来二伯母也不好意思找上门来寻我的不痛快，我只要待在院子里就没事了！”许姝本就不是个好惹是生非的人，只要郑二夫人不上门找茬，倒也起不了争执。
“话虽如此，只是你也不用就怕了她，若是她果真找到你头上来了，你也尽管不用跟她客气，该理论的时候就别忍着，老太君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向着她的，即便是最后闹到了老太君那儿也不用怕的！”
许姝点头，“二伯母虽是长辈，要尊敬着，可是若是为长不慈在先，便也不是我的错了！”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呀，她要是真的不顾脸面的要难为你，你脸皮薄，有些话不好说的，就让圆圆替你说了，左右她还是个孩子，你二伯母跟个孩子计较也要叫人笑话的！”
“是，女儿知道了，圆圆虽然还小，可是却机警的很，早几年便能独自当差了，这种事她应付得来的！”
郑四夫人点点头，“她们几个瞧着都还不错，如今你身边的人手总算是齐全了，我也就安心了！等她们安置妥当了，叫玉珠带着她们去大夫人那儿请个安，混个眼熟，日后当差也方便，花名册我晚点儿再让人送过去！至于老太君那儿就不必刻意去了，我已经跟老太君说过了，日后请安的时候顺带着见见就是了！”
许姝点头，“是！”
“对了，你回去之后把银芝叫过来，我有话叮嘱她！”
“母亲……”郑四夫人这个时候找银芝，恐怕是为了……
郑四夫人道，“你身边已经有了玉珠和银芝，如今这露荷一来自然也是要补一等丫头的缺，这样一来你身边便有了三个一等的，虽然银芝的月例银子是我这边出的，可还是怕大夫人那边有话说，我把银芝叫过来是想叮嘱她日后行事谨慎些，别被人拿住了把柄！”
可是许姝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银芝的心意郑四夫人也知道了，定会想方设法断了银芝的念想的，虽然银芝这么做是有私心，可是归根结底也是郑六少爷有错在先，许姝也只能尽力帮银芝说话了，“银芝她本心不坏，又经历了二老爷的事，心思有些敏感，此番我身边突然添了这么多人，她恐就已经要多想了，若是母亲再将她叫过去叮嘱，她只怕要更加的胡思乱想了……”
可是郑四夫人似乎心意已决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也已经看明白了，想要银芝主动改变心意是难了，她只能插手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趁着许姝身边的人手变动，让银芝渐渐调离许姝身边，免得有一日被银芝带累了许姝的名声。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怎么说她也是跟了我那么多年的，虽然生出了一些小心思，但是也没有歹意，更没有做出什么恶事来，只要她能想开，我待她依旧会跟从前一样的！”郑四夫人拍了拍许姝的手，不由分说的推着许姝走，“你先回去，记得把银芝叫来！金玲，你送九小姐回去，顺便把银芝带过来！”大概是怕许姝跟银芝开口，银芝心里疙瘩，郑四夫人索性叫了金玲去办这件事。
许姝只得先回海棠馆了，金玲主动拉了银芝去璞玉轩，只说夫人找她，也没说是为了什么事，银芝看了一眼许姝，见许姝没有挽留，也没有看她，心下一沉，感觉有些不对劲。
许姝进了屋子，发现六个婢女齐齐等在屋子里，惊讶道，“你们都安顿好了？”
露荷点头，“有玉珠帮忙，都已经安置好了，奴婢跟玉珠住一间屋子，她们四个圆圆和菁菁住一间屋子，月满和月盈住一间屋子！”
玉珠道，“海棠馆这么大，后头空着的屋子还有好多，奴婢本是想让大家住的宽敞一些，只是露荷说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更好，奴婢觉得也有道理，便安排了两人住一间屋子了！”
许姝点头，“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就是了，带来的行囊也都归置好了？”
露荷摇头，“方才忙着听玉珠讲郑府的规矩，还没顾得上！”
许姝道，“刚刚玉珠应该该讲的都讲了，你们记在心里平时自己留意就是了，好了，你们都回去收拾去吧，玉珠，你留下来！”
“是！”露荷带着四个小丫头下去，玉珠留下来了，“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咱们海棠馆如今添了人，论理该去大夫人那儿请安聆听教诲的，待会儿等她们都收拾好了，你就带着她们去一趟吧！记得让她们打扮的朴实一些，你知道大夫人的性子的，最是刻板了，别惹了大夫人的眼，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玉珠应下，“奴婢省得了，小姐您就尽管放心吧，即便是您不吩这么咐，她们也会这么做的，刚刚露荷还说她们初来乍到的，最怕招人眼了，一定要谨言慎行，低调行事，不让小姐操心！”
许姝颔首，“你早她们入府，平常多指点指点她们！趁着还没到晚膳的时辰，赶紧领着她们去大夫人那儿，否则大夫人又忙起来了，不得空见你们了！”
“是！”玉珠忙回去准备带上露荷等人去郑大夫人那儿了。
露荷等人不等玉珠吩咐，就已经很有默契的换上了十分符合她们“刚从庄子里选上来”的身份，六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心照不宣的笑了。
918、不宣
郑四夫人早就在老太君和郑大夫人那儿都报备过了，说是要从庄子上选一些人进府服侍，老太君素来不大干涉四房的事，这回自然也不例外，而郑大夫人见老太君都不说什么了，她自然也不会多言得罪人，虽然她明知道这五个婢女不可能是从庄子上选上来的，哪怕她们都穿的可谓是十分的朴实无华。
才从庄子上选上来婢女头一次进府里都是紧张而又新鲜，努力的做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可是却不受控制的贪婪的打量着府里精致的景致和华丽的装饰！是不可能有这么齐整的规矩和这么落落大方的态度。
这些婢女恐怕就应该是那位九小姐从前贴身服侍的人了，不过是找了个理由把人弄进来而已，这位四弟妹对这个半路捡来的女儿还真是上心，也不知道这位九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来历，郑大夫人始终压抑不下心里的好奇。
不过既然郑四夫人都费了心思寻了正当名义把人带进府里了，人就在眼前了，想打听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郑大夫人耐心的一一问了名话，又老生常谈的叮嘱了一些府里的规矩，然后又说了一些让她们好好服侍许姝之类的话，然后便把人打发，“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就不留你们说话了，玉珠，你领着她们回去！”
“是！”玉珠福身。
郑四夫人又拉着许姝的手道，“你是跟在九小姐身边伺候最久的了，最了解九小姐的性子和习惯，也是最得九小姐看重的了，要好好教导你这几个新来的妹妹，莫要辜负了九小姐对你的看重！”
“是，奴婢多谢大夫人教诲！”玉珠目光一闪，还是装作没有听出郑大夫人话外之音的应下了，甚至露出几分得意，仿佛真的将郑大夫人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去吧！”郑大夫人挥挥手，看着一溜儿长的花一样的婢女一个接一个有序的退了下去，心情颇好，“合欢，今日府里添了新人，得跟老太君支会一声，我们去老太君那儿！”
“要不要将大姑奶奶送来的桂花酿拿上？前两日老太君就念叨着要入秋了，又可以做桂花酿了，想是想品尝桂花酿了！陈年的桂花酿更绵柔，比新酿的更好喝！”合欢提议道。
合欢这一提议，郑大夫人含笑的脸就暗淡了些许，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不用了，陈年的桂花酿酒劲儿大，老太君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要是老太君有个好歹，谁受的起？别好心办了坏事！”
“是……”合欢心中一紧，不敢再提。
“玉珠姐姐，这郑大夫人刚刚分明是话里有话呀！”见远离了郑四夫人的院子，圆圆率先开了口。
露荷看了看四周，见一个人也没有，可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小点儿声，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在外头不要轻易说这种话，仔细被人听见了，你挨板子事小，连累了小姐可怎么是好？”
圆圆听话的压低了声音，“难道你们都没听出来吗？方才大夫人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挑拨玉珠姐姐和露荷姐姐的关系嘛！玉珠姐姐和露荷姐姐同样都是一等丫头，一样服侍小姐的，可是大夫人偏偏就夸了玉珠姐姐，还说玉珠姐姐是小姐最看重的，丝毫不顾及露荷姐姐也在场，分明就是有意要激起露荷姐姐对玉珠姐姐的不满嘛！若说她是无心的，我可不信，掌家多年的当家夫人怎么会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怎会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呢？”
露荷道，“我也听出来了，大夫人刚刚那番话透着古怪，明着仿佛是在夸玉珠似的，细一想这不是将玉珠架在火上烤嘛！我们六个都是服侍九小姐的，却只有玉珠一个人被夸奖了，若是我们小心眼一些，可不就是要我们因为妒忌都离玉珠远远的嘛！还刻意强调说玉珠是服侍小姐时间最长的人，不也是想让玉珠拿这一点儿来惮压我们，想要我们即便是不服也无可奈何呢！谁让她跟小姐的时间最长，最得小姐看重，有小姐撑腰呢？”说到最后，露荷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若是咱们真的都是从庄子上选上来的，恐怕就要让她如意了！
玉珠嬉笑，“可是大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咱们六个里头，就属我服侍小姐的时间最短了，大夫人以为小姐带着我入府便是最看重我的，却不知我只是半路冒出来的，我也担不起大夫人的夸奖！”
露荷沉思道，“郑大夫人怎会突然跟玉珠说这种话呢？”
“大夫人素来跟咱们家小姐没有什么来往的，除了小姐刚入府的时候，大夫人试探了两回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如今这般却不知是为何了！”玉珠摇摇头，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难道是有人跟大夫人说了什么？”月满突然小声怀疑道，
“也不知道大夫人这是听了谁的挑唆，竟然使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想要离间咱们的关系，难道是相对咱们的家小姐不利？”
玉珠严肃道，“回去之后可得跟小姐说说这事，也好提前有个防备！”
婢女们匆忙回来，将郑大夫人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了许姝，还将她们各自的怀疑也都说了出来。
许姝听了，不由失笑，“大夫人掌家多年，在整个郑府手段心机罕逢对手，想要挑唆大夫人做他的马前卒，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倒觉得这应该是大夫人自己的主意，大夫人对我的身份早有试探，却每次都铩羽而归，大夫人心有不甘，偏我身边又无漏洞可钻，她一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到，正苦无无计可施，我身边就突然多了你们这几个“新来的”，大夫人或许以为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想趁机离间了你们，给她可趁之机罢了！”
“原是如此，倒是奴婢想多了！”月满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夫人安分了这么久，突然再生事也着实令人生疑！不管什么原因，大夫人手段了得，你们都要小心一些，免得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919、心事
“是！”几人纷纷应下了。
“嗯！”许姝点头，“今天我吩咐小厨房置办了一桌酒席，算是庆祝我们主仆终于又团圆了！”
婢女几人皆露出喜色来，半晌，玉珠道，“那……要等银芝一起吗？”
许姝点头，“当然！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她就跟你们一样！”
“是！”
小厨房将饭菜送上来了，银芝还没回来，等了一会儿，饭菜都快要凉了，银芝仍旧没有回来，玉珠小声道，“要不要奴婢去璞玉轩看看？”
“不用！”许姝摇头，“她是去了母亲那儿，你要是跟了去，岂不是表示我对母亲不放心？”
“那……再等等？”
“算了，你们先吃吧！”许姝摆摆手，“等银芝回来了，再单独让小厨房给她另做吧！”
“好！”
玉珠便回去打算跟露荷等人吃饭了，没想到才拿起碗筷，银芝就进来了，看着六人端着碗，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一看就知道不是大厨房的，一定是九小姐吩咐小厨房做的，一口气让做了这么多菜，九小姐一定很高兴吧……
九小姐当然应该高兴了，这些都是从前就服侍她的人，如今她们主仆团聚了，她这个外人就是多余的了……”
“银芝，快来吃饭，碗筷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们也是刚准备开始吃！”玉珠忙站起来招呼银芝。
银芝勉强笑着摇头，“不用了，在夫人那儿，金玲留我一起吃过了！我还得去大夫人那儿送咱们四房的花名册呢，怕我去了这么久小姐担心，所以回来跟小姐说一声！你们赶紧吃吧，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说罢，银芝转身匆匆离开，玉珠虽然觉得银芝有些怪怪的，可是终究与露荷等人团聚的喜悦占了上风，兴高采烈的和众人一起享受美食。
银芝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在门外显得愈发孤独寂寥，跟屋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玉珠初领着几人来海棠馆的时候，银芝就发现玉珠和露荷等人关系亲近，语气熟络，仿佛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银芝便猜测到露荷她们应该就是许姝之前的婢女，顿时觉得危机四起，正寻思着要如何讨好许姝的时候，就突然被郑四夫人叫了过去。
银芝本以为郑四夫人叫她去为了叮嘱她好好教导那些小丫头的，毕竟她是夫人的人，算是海棠馆最有脸面的丫头了。虽然玉珠跟着许姝的时间最长，可是玉珠平日里都银芝客客气气的，银芝就想当然的觉得玉珠这是敬着她，默认她是海棠馆里头一份的大丫头了，所以见来了新人，想当然的就以为这是她树立大丫头威信的时候了。
可是事与愿违，郑四夫人并没有跟她说这些，甚至只字不提让她教导那些小丫头的话，反而是告诉她从此以后海棠馆有了三个一等丫头，又多了一个跟她平起平坐的，还叮嘱她要谨慎小心，莫要被人闲话，岂不是就是变相的告诉她让她谦让着另外的两个？
银芝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心一下子如坠冰窟，凉了个彻底，好半晌，突然听得屋里有人说要去拿酒来喝，银芝才慌忙走开，唯恐被屋子里出来的人看到了。
银芝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路过三房的院子，忽然听到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另一个女子安慰的声音。
“我的好五奶奶，您快别哭了，叫三夫人听见了，少不得又要吃一顿挂落！”
“我说话不能由着自己，难道连哭都不能由着自己了吗？”伴随着话音的是更加悲戚的哭声。
“奶奶，这么久了，三夫人的性子您也应该已经摸清楚了，最疼爱的就是七小姐了，你那样说七小姐，三夫人肯定不高兴了……”
“可是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五少爷马上要参加秋闱了，不替五少爷打点打点，却大把大把的银子补贴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这让五少爷情何以堪？”
“奶奶！你疼五少爷，可是五少爷最疼的却是他的娘，他的妹妹，你这么掏心掏肺的为五少爷，五少爷也不领情，你又何必为了五少爷将您自己陷于难堪的境地呢？
“既然都嫁给他了，夫妻一体，他若是不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慎听见了三房的婆媳夫妻矛盾，银芝忙快步走过去了，想着五少奶奶身为主子，却还不如她一个奴婢，连说话都不能由着自己了，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许安慰。
到了郑大夫人的院子，被合欢撞了个满怀，才怔愣的回神，看清了眼前的人，“合……合欢？”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合欢将银芝扶住，“你来找大夫人的？”
“我没事，刚刚想事情想入神了！”银芝晃了晃手里的花名册，“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夫人将她们的名字记进了花名册，让我给大夫人送过来！”
“那赶紧进来吧！”合欢拉着银芝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你可就威风了，日后出门带着小丫头看着多气派！不像我，大夫人要勤俭持家以身作则，这里里外外的都是我一个人！”
银芝勉强笑了笑，“哪能呀！九小姐喜欢安静，不喜欢前呼后拥的！再者也是你能干，大夫人倚重你，将事情交给你，大夫人放心！”
“你这嘴真甜，难怪四夫人和九小姐都喜欢你！”合欢笑了一声，见到了大夫人屋子门口，“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替你通报去！”
“好！”
银芝候了片刻，就被叫了进去，把花名册递上，说明了来意，“四夫人让奴婢将四房新的花名册送来，今日新入府的婢女的名字都添上去了！”
郑大夫人将银芝送来的花名册收下了，一回头看到银芝的面色有些忐忑彷徨，不由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你身上的担子也跟着轻了，日后也不必太忙碌了，正是该松口气的时候，可是瞧着你的脸色怎么不见轻松，反而越发沉重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920、把柄
银芝张了张嘴，看着郑大夫人那满脸关切的担忧，心里仿佛堵着什么了似的，可是最后还是低声道，“没……没什么，多谢大夫人关心！”
郑大夫人慈爱一笑道，“银芝，你是个好孩子，便是连撒谎骗人都不会，你且自己瞧瞧，你这满面愁容的，哪像是个没事儿的样子！想要骗过别人，好歹也得先把自己的情绪藏住了！”
银芝捏着衣角不说话了，衣角都要被她揉皱了。
郑大夫人关切的招手将银芝叫到身边，“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银芝红了红眼圈，终究压了下去，“没有，只是今日事情有点儿多，奴婢有些累了，想早点儿回去歇着……”
“可怜见的！”郑大夫人满面心疼，“我早就提议让四弟妹把海棠馆的人手补齐，偏四弟妹一直不听，直拖到了现在，如今一口气全添上了，来了这么多人，倒是把你和玉珠累坏了，这么晚了你还要来送名册！”
若是海棠馆的人手早点儿安排齐全了，也就没有空缺留给那些人了，也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她也就不用像个外人一样，跟海棠馆上上下下都格格不入……
“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四夫人和九小姐都是奴婢的主子，主子吩咐的事，奴婢自当尽心尽力的完成……”
嘴上这样说着，可是银芝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这个节骨眼上，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分散了注意力，对她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上心了，那她准备了许久的话还要怎么说出口……
郑四夫人一听就听出银芝这话话里有话了，都是她的主子……她当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要不是四弟妹舍不得，我都恨不得要了你来！”
银芝露出惊讶的神情，就听合欢道，“那感情好，奴婢也有个伴儿了！”
“你这偷懒的丫头！这就打量着使唤银芝了不是？”郑大夫人嗔骂道。
合欢嬉笑着不说话，银芝也不敢冒然接郑大夫人这话，到底还是谨记着郑四夫人的叮嘱，唯恐落人口实了。
见银芝面色微微松动，郑大夫人又道，“银芝呀，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虽然我平日里见你见的少，可是我心里还是疼你的！”
“多谢大夫人！那……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奴婢还要去四夫人那儿回话呢！”银芝福身就要走。
郑大夫人道，“名册已经送到了，我让小丫头替你跑一趟就是！”合欢忙去安排人给郑四夫人回话去了。
“谢大夫人……”银芝再次致谢，可是似乎还是想走，“那奴婢就……
郑大夫人却突然拿出一物塞到银芝手里，“这东西我替你保管了有一年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今儿你既然来了，就带回去吧！”
银芝摊开手心，看到手里的东西却如同见了鬼一样，飞快的缩回手去，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盯着掉在地上的那个香囊，仿佛看到贵了一样……
那个香囊……那藕粉的素绢底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上面的卷云纹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系在香囊上的丝绦也是她亲手编织的，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个作品了，得了好多人夸赞的，平日里她都是贴身带着的……
可是……可是就在去年，在梅花渡的湖边上，在郑二老爷意图玷污她的时候被她不慎给弄丢的，事后九小姐曾经也问过她那天晚上可有落下东西，她当时正处于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唯恐九小姐知道她落了证据就不再帮着她了，所以她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矢口否认了……
事后她也去湖边找过，可是她找遍了湖边的每一个地方也没有找到，提心吊胆了许久，可是之后也没听见任何有关这件事的风声，她庆幸的以为那个香囊或许是落到湖里被湖水带走了，事情都已经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可是没想到，今天这个香囊又出现了，还是郑大夫人亲自交还给她的……
“这……这……”银芝看着那个香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郑大夫人含笑道，“这个香囊是我去年在梅花渡的湖边捡到的，对，就是二老爷醉酒失态掉到湖里的第二天，府里上下都忙着照顾二老爷的病体，我就打算去湖边将被二老爷毁坏的花草树木清点一下，好叫人补上的，谁知道就捡到了这东西……”
“这个香囊奴婢……奴婢已经丢了许久了……”银芝咬着唇，想要极力否认，却又明白郑大夫人显然是已经掌握到了关键性的证据，所以也不敢言之凿凿的撒谎，唯恐再落一个以下欺上的罪名，所以言辞含糊。
“是丢了许久了！不过幸好，是我捡到了，若是落到了别人手里，那可就是大麻烦了！二老爷才在湖边险些溺毙了，众说纷纭的时候，结果你的香囊就被人发现掉在湖边了，任凭哪个捡到了这个香囊，都要认为是你害了二老爷的！”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害二老爷，大夫人明鉴呀！”银芝慌忙解释，她怎么可能主动去害二老爷呢？谁都知道二老爷对她的心思，她躲着二老爷都还来不及呢！
“我知道你没有害二老爷，否则我早就将这个香囊呈给老太君，请老太君来评断了！只是我刚刚所说的也不是在危言耸听，若是这个香囊落到了二夫人手里……”郑大夫人冲二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的信心满满，“二夫人会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多谢……多谢大夫人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大夫人的恩情！”银芝“噗通”一声跪下去给郑大夫人磕了个头。
“快起来！”郑大夫人将银芝拉起来，“我救你是心疼你，也是知道你是断断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可不是图你知恩图报的……”
“多谢大夫人愿意相信奴婢！”银芝起身的时候顺手将那个香囊捡了起来，仿佛拿住了那个香囊，她就再也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
921、而沽
“这香囊你可得收好了，若是再丢了，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郑大夫人叮嘱道。
银芝点点头，将香囊捏的更紧了，“奴婢回去就将这个香囊收起来！”
“嗯！”郑大夫人点点头，突然听到“咕噜”一声，然后就看到银芝不自觉红了脸，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还没吃饭吧？正好，合欢也没吃，你们一块儿去吃吧，吃完了让合欢送你回去！”
郑大夫人招手，让合欢将银芝带了下去，银芝本以为郑大夫人还会说点儿别的什么，可是没想到郑大夫人什么都没说就让她走了，好奇之余也庆幸不已，再加上羞窘，慌忙的走了，所以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郑大夫人那志得意满的笑正尽情绽放着。
合欢吃完饭回来回话道，“奴婢已经将银芝送走了！”
“嗯！”郑大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跳动的烛光，“她有没有透露什么？”
合欢摇摇头，“银芝心事重重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即便是奴婢主动问她，她不是支支吾吾的，就好像是压根没有听见一样，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装作没有听见的！”
郑大夫人有些失望，“不急，她有把柄落在我手里，早晚都会松口的！最近你得空了多跟她走动走动，新人不如旧，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冷落旧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趁机拉拢银芝！”
“可是银芝……未必就知道九小姐全部的事！”合欢怀疑道。
“怎么说？”郑大夫人问道。
“纵然当初去接九小姐的时候，银芝的确是跟着去了的，可是银芝并不是四夫人的心腹，这里头的辛密，四夫人恐怕也不会对银芝说，而九小姐那边已经有了她带来的贴身服侍多年的侍婢，对银芝亦难坦诚相待，银芝能从九小姐那儿知道的也有限！”
“你说的有道理！”郑大夫人点点头，“所以要双管齐下，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银芝这边你好好笼络着，新来的那几个丫头，人生地不熟的，最是容易犯事儿的时候，这种时候恩威并施是最有效果的！”
“夫人是要……？”
“这个家，不允许有任何事瞒着我！”
郑大夫人一笑，“听说今天海棠馆的小厨房置办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给那些丫头了，有这么回事儿？”
“是！小厨房的用度虽然归各房各院自己承担，可是小厨房的食材多半都是从大厨房买过去的，今儿下半晌的时候，海棠馆从大厨房买了许多肉菜！”
“九小姐还真是出手阔绰，对那些个丫头也上心！”郑大夫人脸上虽然是笑着的表情，可是却觉查不到什么笑意。
“四夫人的娘家富庶，四夫人又疼爱九小姐，对九小姐自然也大方了！”
“一样都不是亲生，四弟妹对九小姐和十小姐的态度可截然不同！对九小姐百般疼爱，对十小姐却视如瘟神，年纪一到就胡乱的嫁了出来，堂堂的郑家小姐，虽然是庶出，却也不至于配个鳏夫！”闲来无事，郑大夫人也会跟合欢说一说府里各房的一些闲话。
合欢也不避讳，直言道，“当初本就是十小姐的生母自己下作，趁着四老爷醉酒爬了四老爷床坐下的胎，老太君本是要一碗花红灌了卖出去的，可四夫人为了自己的名声，认下这了件事，十小姐的生母却仗着肚子为非作歹的，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给葬送了，便是到死也没混上姨娘的名分，还是四老爷看在十小姐的份儿上，才将她以姨娘的名义安葬！有这样一个姨娘已经让四夫人不满了，偏十小姐那性子又跟她姨娘一般无二，横冲直撞的，虽然十小姐的生母早没了，可是有个差不多的十小姐在眼前，四夫人看着十小姐就会想着她曾经受过的委屈，对十小姐又如何真心喜欢的起来呢？九小姐就不一样了，七窍玲珑的，谁看了不喜欢？”
郑大夫人补充了一句，“咱们府上的这位九小姐不仅仅是心思七窍玲珑，长的也好，螓首蛾眉，绰约多姿，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四夫人当然也喜欢这样的九小姐了，有这样一个好女儿，将来也是六少爷和七少爷的一大助力！”
看着合欢惊讶的表情，郑大夫人冷冷一笑，透着看透人心的冰冷，“你以为四夫人为什么会对九小姐那么好？仅仅是因为九小姐聪明会讨好人吗？还不是打量着拿九小姐的亲事给她两个儿子换前程呢，不然九小姐这都多大年纪了，为何还不议亲？还不就是打算待价而沽呢！”
合欢愣了愣疑惑道，“那……那为何当初是七小姐入了庆王府呢？四夫人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不是更亲近一些吗？怎么会让三房得了天大的便宜去呢？听说当初还是皇后娘娘牵线的呢！”
“你觉得七小姐做庆王的侧妃是天大的便宜吗？”郑大夫人反问道，“郑家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做一个区区的庆王侧妃，这是下嫁呀！郑家可是一点儿便宜也没占到！”
“可是……可是庆王是当今皇上唯一子嗣，有朝一日的富贵那可是贵不可言呐，即便七小姐如今只是侧妃，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了！”
“那也得等到那个时候！”郑大夫人淡淡道，“四弟妹一向就是妯娌里头最聪明的，她将入庆王府的机会让给了三房自然是有她的缘故的，我猜测大概跟九小姐有关！”
这也是郑大夫人执着于许姝真实身份的原因，郑大夫人绝对不允许这个家有她不知道，有她不能掌控的事情存在！
“这九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合欢疑惑不由，“既能将四夫人哄的心花怒放，也能让老太君对她退避三舍，还能让皇后娘娘对她亲眼有加，实在是让人好奇！”
“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只是苦于没办法验证，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看看咱们这位九小姐的庐山真面目，看看她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922、手短
银芝回去便将那个香囊烧了，亲眼看着香囊全部烧成了灰烬，又将灰烬用水泡成一盆污水泼到了后院里，看着最后一滴污水也渗进土地里消失不见，可是心里却始终还是惴惴的，香囊虽然没了，可是有些事并不会随着香囊的消失而消失的。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银芝也不爱凑热闹，所以便借口要给许姝做入秋的新披风待在屋子里，不往许姝跟前去，在屋子里听着院子里小丫头们的嬉笑声，银芝不由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这里不再是那个曾经一直安宁静谧的海棠馆了。
原来九小姐也不是天性就喜欢安静的……只是因为不喜欢她闹腾罢了，只要是九小姐喜欢的，随便是怎样的都可以……
“银芝，你怎么呆在屋子里不出去？我瞧着外面院子里的小丫头在打秋千，你不跟她们一起玩儿吗？”合欢突然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纸包。
银芝忙放下针线迎了过去，惊讶道，“你……你怎么来了？”
合欢一边坐下一边道，“我来给露荷她们五人送府里分发下来的服饰！就顺便来看看你，喏～这是大夫人刚刚赏给我的桂花糕，我看你昨天晚上吃了好几块，就给你带了一些过来！”
“谢谢！”银芝摸着还透着热气的糕点，散发着丝丝诱人的香甜气息，刺激着人的味蕾，“难为你还记得……”
“昨儿晚上的事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呢？快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一层了！”合欢笑着帮银芝拆开包着桂花糕的纸包。
“嗯！”银芝倒了茶，就着热茶水，很快就吃下了四五块桂花糕，今天早上，她心里装着事，早饭基本没怎么吃，这会儿还真是有点儿饿了！
合欢看到银芝放在床边的针线篮子，便随手拿起来看了看，上好的流云锦，已经裁剪好了，看样式是要做披风的，便问道，“这是在给九小姐做披风吗？”
银芝点点头，“入秋了，天气变凉了，九小姐怕冷，得赶紧把厚的衣裳都准备起来！”
“怎么不让绣娘做呢？家里那么多绣娘，这都是她们的分内事！而且，我刚刚看到那个叫菁菁的，仿佛也在做披风似的！”
银芝一顿，“我也是闲着无事，正好九小姐也需要，就讨了这差事来，我总不能白白领着一等丫头的月钱却什么事儿都不做吧！”
窗外又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合欢和银芝齐齐侧目，合欢叹气道，“你别这样想，九小姐身边添了新人，你身上的担子也轻了，这是好事，你怎么反而不高兴呢，我要是你，巴不得呢！”
“也是！”银芝勉强笑笑，“等九小姐身边都安排妥当了，说不定我还能回四夫人身边伺候呢！”银芝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却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四夫人身边已经补上玉露了，她就是想回去也没有位置给她了。
“你想回四夫人身边去？”合欢惊讶道，“可是四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可没缺的！”
银芝讪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别多想！”合欢安慰道，“你是四夫人给九小姐的，这院子里，谁都越不过你去，哪怕她们有九小姐撑腰！”
银芝摇摇头，“我不想跟她们起冲突！九小姐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九小姐为难！”
九小姐对银芝有恩？而且听银芝这样说起时的口气，合欢肯定银芝口中的有恩不是小恩小惠，是大恩情！
“九小姐对你还真是好，分给你的差事都是轻松的，给你安排的房间也是顶好的，房间大，光线好，还有，瞧瞧你这屋里的摆设，也是好的，这铜镜，又大，还铮光闪亮的，跟大夫人用的那个比也不差的！我屋子里连茶碗口大一块铜镜都没有，每次都只能趁着给大夫人梳妆的时候照一照了！”
在物质上，无论是郑四夫人，还是许姝，对身边的人从来都不薄的，银芝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从来都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此时听合欢一说，才留意起自己屋子里的装饰起来。
还别说，这一仔细看，竟觉得这屋子跟一般人家小姐的闺房比也不相上下的，竟然让大夫人身边最得宠的合欢都羡慕了，银芝忍不住有一丝的得意。
“啊！”合欢突然低呼一声，“这个是……这个是……是琉璃镜吧！”合欢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波纹珐琅把镜，手都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颤抖！
银芝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嗯……这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九小姐送给我的生辰贺礼……玉珠也有一个，本来是一对，九小姐送了我们一人一个！”虽然是一人一个，可是因为太过贵重，银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跟玉珠平分有什么不好的，反而对这个把镜喜爱非常，平时都舍不得用！
“真好看！”合欢爱不释手的摸着镜子，却只敢摸把手和镜框上摸，不敢摸镜面，似乎是怕把镜面摸坏了似的，“之前大小姐给大夫人送过一块，不过比这个略大了一些！”
“喜欢吗？”银芝问道。
合欢下意识的点头，“喜欢！”片刻后回神过来，羞涩的笑道，“这么好看的镜子，谁看了不喜欢！”
银芝咬咬牙道，“你要是喜欢，就……就送给你了！”
“真……真的吗？”合欢激动的下意识的将镜子抱紧，嘴上却说着，“这怎么行呢？这是九小姐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我不能收的，你还是快收起来吧，要是九小姐知道你把她送你的东西送人了，恐怕会不高兴的！”
合欢恋恋不舍的放下镜子，捏着手指，心痛不已，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送给你了，你就拿着吧！”银芝将镜子塞到了合欢手里。
合欢握着镜子，嘴上道，“这要是九小姐怪罪你可怎么办？”
“九小姐送给我的东西自然就归我处置了，你放心吧！”
“那……那我就收着了？”合欢小心翼翼的将镜子收好，这辈子她都还没收到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拿人手短，她拿了银芝的东西，大夫人交代给她的事情可怎么办？
923、刨根
“拿着吧！如今难得还有个人能来陪我说话了，我这儿冷清的像个冰窟窿似的……”银芝脸上露出一丝寂寥，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偏偏许姝身边又来了这么多的人，让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许姝对她态度的疏远，让她本想开口的话都没有办法再说出口了……
“你别这么想！九小姐待你可不薄，吃穿用度比外头的小家碧玉都还要好，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可千万别自怨自艾的，仔细被别人抢了你现在的位置去！”
果然是拿人手短，合欢现在说话都已经向着银芝了，处处为银芝着想了。
“谁爱抢便抢去……况且……况且这也不是我在乎的……”
银芝在乎的不是许姝身边添了多少新人，也不是许姝倚重别人，晾着她了，她在乎的是郑志钧，是能不能够光明正大的陪伴在郑志钧的身边，许姝只是她达成这个目的必经的一环，可是现在她还没有经过这一环，眼前的路就塌陷了……
合欢却只当她是气话了，“别为了那些细微的琐事跟自己过不去，平心而论，这整个郑府，可就没有比四房更好的去处了，也没有比九小姐更好的主子了，多少人羡慕都没地儿羡慕的，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要是被人抢了去，给你换个苦差事，先别说人有多累多委屈了，只单单说这房间，你可就再也没有独自睡这么大一间屋子，盖这么柔软的锦被的可能了！”
银芝绞着手不说话，暗想，等她做了郑志钧的妾室，别说这么一间屋子了，她都能单独住一座院子的！
合欢却只当银芝听进去了，“你好好想想，别跟九小姐怄气了，不过是添了几个小丫头，还能威胁到你不成？趁着现在，她们刚来，根基未稳，正是收服她们的好时候！”
“我知道了！”银芝闷闷的应道，她才不是再跟许姝怄气，她是在跟她自己怄气，一气她明知道夫人不喜欢她这么做，可她为什么还要恬不知耻的看上六少爷，还对六少爷一往情深，情根深种；二气她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六少爷除了一开始理了她几次，回来几乎都不理她了，她做的那么多似乎都是白费了；三气她在六少爷订亲之际没来得及向六少爷吐露出的心意，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她竟然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你好好想想吧！别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合欢几乎都是苦口婆心的在劝银芝了，“我要是能有你这福气，我天天捧着九小姐都还来不及呢，哪还敢这么赌气，我看你都是叫九小姐惯的……”
银芝低下头，许姝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主人，好到都没有冲她或者玉珠以及院子里任何一个婢女发过脾气，好到从来都不让她们值夜，别说刁难了，甚至连很多她们份内的事都不让她们做……这样好的主子，比起严肃又苛刻的郑大夫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你要是喜欢，我就跟九小姐说，让九小姐向大夫人讨了你来！”
“那感情好！”合欢嬉笑道，“你跟九小姐说，九小姐就会听你的吗？”
银芝笑道，“九小姐最是和气好说话了，再说了，你这么能干，九小姐当然也喜欢了！”
“对了！”合欢又道，“九小姐当初被接回来的时候，四夫人怎么指派了你去伺候？”
银芝不好说是因为二老爷对她的觊觎，所以四夫人才想趁着这个机会化解掉她的危机，可是合欢问了，她也不能不答，便道，“四夫人觉得我细心，所以就让我来服侍九小姐了！”
“你还真是细心，瞧瞧这针脚，匀称密实，菁菁做的那个比你可差远了！”合欢摸着布料上的衣角赞道，“四夫人还真是疼爱九小姐，多好的料子都舍得给九小姐用，不过毕竟是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的亲生骨肉，多补偿补偿也是人之常情！”合欢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银芝的眼神。
银芝果然不出所料的在她提到“亲生骨肉”几个字的时候眼神闪烁不定。
合欢再接再厉，贴身过去低声道，“九小姐在庙里待了那么这么多年，四夫人也不曾去看过，怎么突然就将九小姐接回来了呢？”
银芝的眼神闪烁的更厉害了，“那是因为……因为大师给九小姐批过命的，不宜与亲人相见，所以夫人才没有去庙里看九小姐，这接回来自然是因为九小姐命里的煞气已经散了！”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个九小姐不是真正的九小姐吗？”合欢突然道。
银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又不是没看到，九小姐跟四夫人长的那么相似！”
合欢又道，“可是前两天我和大夫人去老太君那儿，听二夫人跟老太君抱怨说四夫人把个捡来的当成心肝宝贝呢！”
银芝的手一抖，“你……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合欢分辨道，“老太君都没有反驳二夫人的话，可见二夫人说的是真的了！”
“二夫人……二夫人怎么能……”银芝急的跺脚。
合欢道，“九小姐果然不是四夫人亲生的！那……那九小姐究竟是谁？”
“我……我不知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银芝也不好再死咬着说许姝是郑四夫人亲生的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四夫人可是带着你一起去把九小姐接回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银芝有些急躁了，“你别再问了！”
看着银芝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合欢忙住了口，怕银芝一生气就把镜子给收了回去，“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能被四夫人这样疼爱着！”
银芝咬唇，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道，“反正你就别再刨根问底的了，这是皇后娘娘做的主，问多了仔细惹上麻烦！”
合欢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事儿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该打听的事！好了，我先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你！”
“嗯！”银芝点点头，显见合欢今儿是受了大夫人的指使才来的，那她把事情推到皇后娘娘身上了，大夫人应该就会死心了吧！
924、别去
“小姐，刚刚合欢送完服饰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银芝的屋子里，待了许久才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很高兴！还小心翼翼的捏着袖子，似乎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似的！”
圆圆看到合欢一走，立马就跳下秋千转身进屋了，在秋千架子周围围着看热闹的婢女也跟着散开了。
“看来大夫人很关心我海棠馆的事！”许姝淡笑道，“昨儿在你们面前挑拨离间，今儿又打起银芝的主意来了！”
玉珠道，“依奴婢看，大夫人可不是今天才打起银芝的主意的，昨儿银芝不是去给大夫人送四房的仆从名册嘛，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只是送个名册而已，可也用不了那么久呀！而且她回来的时候奴婢瞧着她的脸色很不对，特意吩咐厨房给她留的饭菜她也没吃，怕她多心，奴婢就没敢问，今儿一早她就主动拿了料子说要给小姐做披风，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昨儿才留人，今儿就又找上门来了，这大夫人究竟安的什么心呀？”露荷皱眉，她们才来就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从前郑大夫人是不是也这么针对小姐，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年多来，小姐的日子过的也不好！
许姝淡淡道，“是呀，也不知道日理万机的大夫人，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
玉珠轻轻拉了拉许姝的袖子，“小姐，您还记得咱们刚进郑家的时候，大夫人曾经对您有过试探！”
许姝点点头，那个时候郑大夫人几次三番的试探，虽然都被她化解了，后来甚至不惜以自伤的方式给了郑大夫人一个警告，才让郑大夫人罢休，现在怎么又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自己留心一些，若是大夫人有什么动作，你们就告诉我，我来处理！”
“是！”婢女齐齐应下，玉珠问道，“那银芝那边呢？要不要……要不要也提醒她一声？”
许姝没说话，露荷忍了忍还是道，“银芝若是对小姐忠心，对大夫人就应该有戒心，昨儿从大夫人那儿回来就该来回小姐，而不该一个人躲在屋里，更不该躲起来避而不见的！”
良久，许姝道，“你们出去，把银芝叫过来吧！”
“是！”露荷忙站起来，一群人出去了，不多时银芝就来了，“小姐……”
“坐吧！”许姝放下书，看着银芝忐忑的坐下，心思有些复杂，“昨天母亲让人给大伯母送四房的花名册去了？”
银芝的心一抖，“……是……”
“那……大伯母可有交代什么？”
“没……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银芝紧拽着手指，艰难的吐出这四个字。
许姝点点头，“那就好！咱们院子里新添了人，你在府中多年，最了解府里的一切了，你要多指点指点她们！”
“是！”见许姝转换了话题，银芝松了口气，生怕许姝揪着刚刚的话题不放！
“银芝……”
“小姐……”银芝的心又提了起来。
“银芝，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跟我或者母亲，如果我们都帮不了你，别人也帮不了你了！”
“奴婢……奴婢多谢小姐，可是奴婢没有遇上为难的事……”银芝咬咬牙，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好吧，你先回去吧！”许姝深深的看了银芝一眼，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破！
“是……”银芝略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回头的走了，小姐帮了她那么多，她怎么能还给小姐添麻烦呢？
许姝再次拿起书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银芝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就梗在她面前，挥之不去，银芝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小姐……”玉珠惊魂未定的进来了。
“怎么了？”见到玉珠这个样子，许姝顿时一点儿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刚刚奴婢出门，本想去大厨房还昨儿借来的厨具，回来的路上被人撞了一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事儿，结果刚刚就发现怀里多了这个……”玉珠拿出一个信封来，信封上面画了一朵海棠花，许姝喜欢海棠花，玉珠意识到这封信是给许姝的，就忙拿了过来。
许姝看着信封皱了皱眉，“拿过来吧！”
“小姐小心……”玉珠拿着信封不肯许姝，“这突然冒出来的来历不明的东西，小心有诈……”冷不丁的被人塞了一怀疑过的东西，偏偏自己还没有察觉，直到事情过去了才反应过来，想想都觉得后怕，所以玉珠便不敢冒然拿给许姝。
“没事儿，拿来吧！”许姝已经想到是谁送来的这封信了，能这么大胆的在郑府来去自如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玉珠只得将信封递给了许姝，许姝拆开信封一看，里面有一张信纸，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别去！”
这是让她不要应傅夫人以傅欣瑶的名义发给的帖子了？
看来那帖子果然有古怪！
许姝点了蜡烛，将信纸和信封都烧干净了，“明天就是女儿节了，你去吩咐小厨房，让小厨房准备一些点心，我要请婉莹妹妹来玩儿！
既然周谨让她不要去，那她就别去了，至于原因嘛，周谨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反正是傅家的事了，是周谨和傅家的事了……
“是！那奴婢去大厨房买些食材来！”玉珠见那信没有异常，许姝甚至都还有心情邀请郑婉莹过来玩儿，可见是真的没事了，也就放心了。
玉珠去大厨房要食材，结果因为糯米粉没有了，大厨房的人就让玉珠先回去，等晚点儿采买来了给她送过去，因为四房一向财大气粗的，出手阔绰，所以大厨房的人对四房的人一向都是奉承着的，所以玉珠便先回来了。
谁知道玉珠前脚才回来，合欢后脚就来了，合欢将大厨房准备好的食材给送了过来，送完食材当然又去了银芝那儿一趟，不过这次没有待多久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面色也很是正常。
许姝听说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准备明天女儿节的事务，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925、先声
银芝依旧是回避的态度，躲在屋子里给许姝做披风，只是在女儿节的时候，许姝宴请郑婉莹时略露了露面儿，甚至都一反常态不再往外院去了，谁都能看出问题来了，玉珠也按照许姝的吩咐数次向银芝问询，可是银芝还是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许姝也觉得心冷，就随她去了，她已经尽力了。
女儿节那天许姝没有去傅家，过了几天，傅夫人竟然亲自来了，却没有去见郑四夫人，而是直接去见了老太君，不过郑四夫人半道上得了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
画眉看到郑四夫人来了，忙迎了过去，“四夫人您总算是来了，傅夫人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老太君把奴婢们都支了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在说些什么！”
既然把人支了出来，那肯定就是在说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了。
郑四夫人见飞燕正蹑手蹑脚的趴在门缝边偷听，而画眉却视而不见，便知画眉这是故意纵容飞燕这么做的，画眉偷听了老太君和傅夫人的谈话，还卖了她好，将傅夫人来的消息泄露给了自己，又怕回过头来被老太君怪罪，所以就放任着飞燕也去偷听，到时候老太君就是想要怪罪，也有人顶罪，这画眉还真是不一般的机灵，难怪老太君身边四个一等丫环，就她一个最得宠了。
郑四夫人领了画眉的好意，“麻烦你进去替我通报一声，我要见老太君！”
画眉点头，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偷听的飞燕，飞燕红着脸让开，画眉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老太君中气十足的声音“进！”这才推开门进去，“老太君，四夫人来了！”
画眉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傅夫人的脸色，果然看到傅夫人在听到郑四夫人来了之后的消息后，脸上变的没那么高兴了。
而老太君在听说郑四夫人来了之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夫人，同时也抑制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郑四夫人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特意赶过来的？可是，那又是谁泄露了风声呢？
老太君凌厉的目光看向画眉，画眉却淡然无比，甚至还露出一丝疑惑，老太君这才道，“让四夫人进来吧！”
这个时候要是不见郑四夫人，只会让人更怀疑了。
“是！”画眉忙出去了，“四夫人，老太君请您进去呢！”
郑四夫人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了，画眉忙在后面关上了门，飞燕还想来偷听，画眉瞪了她一眼，飞燕缩着脖子灰溜溜的走开了。
郑四夫人进了屋，目不斜视的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微微颔首，“坐吧，你怎么来了？”
郑四夫人自找了个位置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郑四夫人坐在了傅夫人的对面，因为屋子里没有婢女，也就没有人给郑四夫人沏茶，郑四夫人也不着急，含笑道，“我今天来有一件事要跟母亲商量的！”
“什么事？”老太君看着傅夫人，傅夫人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而郑四夫人似乎也不避讳傅夫人似的，老太君也就不说话了。
“是孩子的亲事！”先声夺人，谁不会呀！
“亲事”二字一出，老太君和傅夫人的神态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傅夫人不自觉的抿唇，低头喝茶去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而老太君到底还是年长一些，更为镇定，只是眼皮跳了跳，很快就恢复自然了，反问道，“亲事？”难道郑四夫人是知道了她刚刚跟傅夫人在谈什么了？
“是呀！”郑四夫人依旧是一脸笑，“就是为了六少爷的亲事，我才来找母亲的！”
是为了六少爷的亲事……
傅夫人和老太君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傅夫人也终于从茶杯后来露出脸来了。
错愕了片刻之后，老太君问道，“六少爷的亲事怎么了？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婚期定了，聘礼也已经下了，怎么？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那倒不是！”郑四夫人解释道，“这不是婚期定在了明年了嘛，正好我娘家三哥今年进京述职，领了京差要在京里任职了，要将我三嫂和侄子侄女们都接过来，就说带着诚哥儿的未婚妻一起进京待嫁，明年就直接从我三哥家出嫁，这样我们家迎亲也方便，又怕这样不合规矩，就来信想问问咱们家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就来问老太君拿个主意了！”
老太君想了想道，“这样一来咱们家去迎亲确实方便了许多，至于规矩不规矩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都是为了孩子们，这样的变动也是可取的！”
“这么说母亲是同意了？”
老太君点头，“你三哥是不是就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
郑四夫人道，“正是，刚下来的任命，三哥忙着买宅子安顿家人，所以还没来得及来咱们府上拜访，得三嫂进京了，就会来给母亲请安了！”
“你娘家人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老太君笑道，这一句话倒是真心的，郑四夫人的娘家越有势力，对郑四老爷的助力也就越大，这对郑家来说是好事，老太君的笑自然是由衷的。
“这些年也就三哥能干一些！”郑四夫人谦词道。
老太君笑道，“你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到了娘家人来了，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了，也可慰藉你的思乡之苦！！”钱家富庶，如今又有了京官，未来是有大前途的，多来往只有好处。
“咳咳……”被冷落了许久的傅夫人终于忍不住的咳了一声，“既然老夫人和四夫人要商量家事，我这个外人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没有谈完的事，我改日再来跟老夫人谈！”
傅夫人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提醒郑四夫人，她还有事情没跟老太君谈完，让郑四夫人自己识趣的走。
可是郑四夫人偏偏就不识这个趣了，一点儿站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傅夫人，“傅夫人何必见外呢，只是孩子们的事，听听也无妨的！”
傅夫人一梗，话已经说出口了，直接站起身来，“那我就告辞了！”
傅夫人走到门外，就听到郑四夫人的声音，“我三哥的长子今年一十有九，已经中了举，年后就要参加春闱了……”
傅夫人走的就更快了……
926、成真
钱三老爷很快就将宅子买好了，因为钱家富庶，买的宅子很是宽敞，三进的大院子，还带一个大花园，院子里有山有水的，住钱三老爷一家子绰绰有余了，钱三夫人也很快带着子女以及钱三小姐进京了，安顿好之后夫妻二人就带着子女一起来郑家给老太君请安，钱三小姐因为跟郑六少爷定了亲，觉得害臊，怕碰到郑六少爷后难为情，说什么也不肯跟着一起来，不过作为钱三老爷亲生女儿的钱四小姐却跟着一起来了。
钱三老爷来郑四夫人自然是开心的，可是钱三夫人也跟着来了，还有钱四小姐也跟着来了，这样就让郑四夫人有些不开心了，倒不是郑四夫人矫情，而是因为钱三夫人有些趋炎附势，太过势利了，且因为之前钱三夫人知道郑四夫人有意跟娘家结亲之后，曾大力想要促成钱四小姐和郑六少爷的，可是最后郑四夫人却看上了钱家长房的钱三小姐，没有看上钱三夫人的亲女儿，因为这个事儿，郑四夫人和钱三夫人之间有了不小的隔阂，后来钱三小姐进京的时候，钱三夫人明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扭转的可能了，还是硬把钱四小姐也塞了过来，摆明了是存心添堵的，这事儿让郑四夫人隔应了许久，再加上钱四小姐的性子着实不讨人喜欢，到现在郑四夫人都还没完全放下，
今天听说钱三夫人带着钱四小姐一起来了，本来郑四夫人心内澎湃的亲情也冷却了一大半了，“唉，好不容易盼着三哥来了，我们兄妹多年不见了，可是……唉……若是三嫂还记恨着之前的事，想让我在郑家丢脸，存心要跟我过不去，可就难办了！”
许姝安慰道，“母亲不是说三舅母为人机灵有眼色吗？如今三舅父进了京城，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借力的时候，郑家这么一棵大树，几位老爷都身居要职，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坐镇，现在得罪了郑家可是得不偿失，三舅母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也是！”郑四夫人点点头，“三嫂为人活络，先前看上诚哥儿，其实也是看中了老爷的官位，如今三哥也升迁了，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过两年说不定就跟老爷平起平坐了，三嫂或许会改了主意也不一定，甚至说不定还会为当初没有结成亲事而庆幸！”
“正是！高嫁低娶，以钱四小姐的家世和嫁妆，嫁个公侯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钱四小姐长相娇美，虽然私底下的秉性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在人前却是一副极其吸引人的乖巧模样，只要多出去走动，看上她的人家不会少的，再加上如今钱三老爷的官职也不低，嫁个好人家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三嫂别为了这档子事儿记恨我就是了！”郑四夫人松了口气，“对了，待会儿我去老太君那儿把三哥三嫂接过来，你就别去了，在我这儿等着就是了！”
许姝微怔，还是乖巧的答应下来，“好！”
郑四夫人叹了口气，本是一句推脱的假话，谁知会成了真，“好孩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之前在老太君面前我胡说了一通，虽然是情非得已，可是老太君却是当了真！我怕待会儿你跟着一起去了，老太君说出一些让你难堪的话来，也怕三嫂趁机发作，所以你还是别去了好！”
“母亲究竟说了什么？”
郑四夫人道，“我本来打算等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告诉你的，现在老太君这边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生了心思，我就先告诉你了！前几天傅夫人突然来见了老太君，我得了信说傅夫人来是为了商量两府联姻的事的，我立刻就想到了上次桂夫人来的事，上次桂夫人来说相被我拒绝了，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傅夫人竟然亲自出面了，我怕老太君给答应了，就赶忙过去给岔开了，又怕傅夫人下次还来，我就想着不如趁早断了老太君的念头，就故意抢先在老太君开口之前流露出想将你嫁给我娘家侄儿的打算，正好我三哥的长子今年一十有九了，还没订亲，我就在老太君面前提了一句，本是想断了老太君跟傅家结亲的打算，谁知道老太君竟然就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听说今日三哥一家子要来之后，对我三哥的长子格外关心，问了好些话，我寻思着不对，就打听一下，才知道老太君真动了将你嫁给三哥的长子的心思了！”
许姝并不好奇老太君为什么会动这样的心思，毕竟她年岁大了，再留下去会惹人非议，连累郑家被人指指点点，老太君为了郑家的名声想将她嫁出去也合情合理，许姝好奇的是郑四夫人怎么会知道老太君这么多的想法的，就好像在老太君身边安插可一个眼线一样……
“这些是……是画眉告诉给母亲的？”
在老太君身边，能听到这么多隐秘消息的，也就只有画眉了，上次画眉就向郑四夫人示好过，这次做的更直接了。
郑四夫人点头，“是她！老太君到现在都还没放她出去的意思，今年秋天放出去的这一批人里也没有她，她就有些急了！”
正是因为是老太君的心腹画眉说的，那就是千真万确的了，所以郑四夫人也才会着急的，若是老太君真的当着钱三老爷夫妻的面提了这事，当着老太君的面，钱三老爷自然不敢反驳，只得答应下来，可是背地里郑四夫人就要听哥哥嫂嫂的好一通埋怨了。
“画眉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母亲，是想投桃报李，母亲该怎么回报她？”似画眉这般势利的人，他给了你好处，你若是不回给他等价的报酬，恐怕会遭他反噬，且中间还夹着个老太君恐从中作梗。
“你放心，画眉不过是求一个好归宿，这还难不倒我，我那么多的陪嫁铺子，随便指个掌柜给她，也强过在府里配个小厮！”郑四夫人笑道，“至于老太君会不会答应……老太君自诩疼爱画眉，怕画眉嫁了人受委屈才不舍得把画眉早早嫁出去的，若是真有上等的好人家求上门来，老太君还不松口，那可就不是疼爱画眉了！”
927、表姐
郑四夫人去老太君那儿的时候，老太君和钱三夫人聊正融洽，钱三夫人把老太君哄的眉开眼笑，郑四夫人还在院子里就听到老太君发出的阵阵笑声，进了屋后发现连一向不被郑四夫人瞧得上的钱四小姐都被老太君爱屋及乌的夸的天上有世间无的。
老太君会跟钱三夫人聊的投机，不仅仅是因为钱三夫人会说话，也是因为在郑家没有人会向钱三夫人这样小意奉承着老太君，郑大夫人刻板，又掌着家事不得空在老太君跟前侍奉，郑二夫人倒是有空了，可是郑二夫人糊涂的连自己院子里的事都拎不清，只会给老太君添堵，郑三夫人却是在老太君面前挂了名的工于心计的，躲着老太君还来不及，哪还敢往老太君跟前凑，至于郑四夫人，对老太君一向敬重有加，可是因为郑四夫人从不用求着老太君什么，所以对老太君的态度也是不亢不卑的，因而老太君在家中从未感受过被人吹捧的感觉，如今来了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钱三夫人，三两句就把老太君哄的找不着北了。
深知钱三夫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郑四夫人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很是平静的跟老太君请了安，然后闲聊了几句就要将钱三老爷夫妻带往四房去了。
临走前老太君还特意问了一句，“宜姐儿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难道是因为知道要结亲了，所以害羞的避开了？
郑四夫人笑道，“小九说要亲自做了点心孝敬舅舅舅母，这会儿正在小厨房里忙着呢！”
“那我可有口福了！”钱三夫人笑意盈盈，可是那笑却是对着老太君的。
老太君点点头，目光在钱五少爷身上扫了一圈，一双眼睛漆黑有神，眉毛却有些稀疏，不过鼻梁高挺，算得上相貌堂堂了，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坐姿端正，站姿笔直，看着倒是一副信得过的样子，听说已经是举人了，可见是有学识的，只是不知品行究竟如何？
老太君心里暗忖，钱五公子虽然跟四房那个女儿说不上有多般配，但是“亲上加亲”倒也是一桩美谈，如此也好有借口拒绝了郑家那边，傅家向来是不跟庆王同声一气的，虽然这次郑家是借了傅家的力，可是以后还是要跟傅家保持距离才好，毕竟郑家现在是庆王的人了。
郑四夫人自是不知道老太君心里其实是这样打算的，若是她早一点儿知道，恐怕也不会拿出侄儿来做借口，正好给了老太君理由了，倒让她左右为难起来了。
“你们家的老夫人虽然看着威严肃重，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和气！先前听芳姐儿说你们家的老夫人是如何如何的严肃，把我吓得差点儿都不敢说话了！”钱三夫人故作惊吓的拍了拍胸口。
郑四夫人知道钱三夫人这么说是等着别人夸她的，便道，“那是三嫂你跟老太君投缘，得了老太君喜欢，老太君才对你和气的，我们平日里在老太君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钱三夫人听了这话果然高兴不已，谁不喜欢与众不同呢？可是偏偏却还要矜骄的装模作样，“我瞧着你们家老夫人对妹妹你挺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对我们这么客气，这可都是看在了妹妹你的面子上！”
郑四夫人笑道，“托三嫂的福，老太君对我也和气了不少！”
钱三夫人吃吃低笑，“怎么？妹妹非要跟我谦虚？当初妹妹你出嫁的时候，父亲母亲陪嫁了小半个钱家，老太君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这些嫁妆的份儿上也不敢不对妹妹你和气不是！”
听着钱三夫人说到这个，钱三老爷咳了一声，“小妹，妹夫今日可在府里？”
被钱三老爷岔开了话题，钱三夫人抿唇露出些许不满，片刻后才恢复常色。
郑四夫人道，“老爷今日当值，不在府里！”
钱三老爷颇为遗憾道，“听说妹夫收藏了不少名家字画，还想可以观摩一二的！”
郑四夫人道，“那我让人去告诉老爷一声，让老爷早点儿回来！”
钱三老爷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钱三夫人道，“做到一部之长就是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像我们家老爷，屈居人下，做什么都要受制于人！”
郑四夫人只作没听见，暗想刚刚在老太君面前钱三夫人还装的得体大方，如今出来了，没有外人在了，就原形毕露了，显见还是记恨着之前结亲不成的事儿了！
钱三老爷却觉得钱三夫人这么对胞妹很是有些失体统，面露不悦道，“妹夫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一部之长那是他的本事，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钱三夫人被钱三老爷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训斥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终于闭了嘴。
郑四夫人歉意的朝钱三老爷笑了笑，她可真不是故意提起这一茬的，谁知道钱三夫人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曲解出别的意思来。
钱三老爷摇摇头，夫妻多年，钱三夫人的性子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到了璞玉轩，钱四小姐指着院子一角的桂花树道，“这还是上次我和三姐一起栽的，没想到就已经打了花苞了！”
钱三夫人顺着顺着钱四小姐所指看了一眼，角落里小小一棵桂花树，竟然满是花苞，也觉得神奇，不由多看了两眼，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着月白衫子的美貌少女走了过来，款款福身行礼，裙裾飘动间恍若仙子。
“见过三舅舅，三舅母！”
“快起来！”钱三老爷颔首，对郑四夫人道，“这就是……就是你的女儿宜姐儿吧！”做为钱家人，早就知道郑四夫人那个女儿已经没了，如今这个女儿不过是冒牌货，可是既然郑四夫人承认了这是她的女儿，那做为郑四夫人的娘家人，也就把这个女孩儿当作外甥女看！
郑四夫人道，“是呀，芳姐儿之前见过的！”
钱四小姐钱芳上前问好，“九表姐！”
许姝还未应声，就听见钱三夫人一声嗤笑，“随便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也配做我家芳姐儿的表姐了？”
928、来了
郑四夫人听了这话脸立刻就垮下来了，她已经对钱三夫人再三忍让了，可是她的忍让不是让钱三夫人变本加厉的，不是让她来羞辱她的女儿的！
钱三老爷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当着孩子们的面儿怎可如此胡言乱语，有失体统！”
钱三夫人哼声，“我究竟有没有胡言乱语老爷您心里明摆着呢，何必在这儿装腔作势呢！”
“你……”钱三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钱三夫人这是怎么了，来的路上好好的，在老太君那儿也好好的，怎么到了璞玉轩突然就变了脸了呢？这郑九小姐虽然并不是钱家正经的外甥女，可是郑家都认了，他钱家有什么资格不认的。
钱芳行到一半的礼也尴尬的停住了，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看了看钱三老爷，又看了看钱三夫人，就被钱三夫人一把拉了起来，“行什么礼呀，你回来之后她可惦记过你，给你写过只言片语了？”
钱三夫人这话一说，钱四夫人就知道钱三夫人突然发作是为哪般了！
当初钱三小姐和郑六少爷定下亲事以后就回了老家，回去之后郑四夫人又让人送了许多东西，为了表示出郑家对钱三小姐的喜欢，她还特意吩咐许姝给钱三小姐写了一封信，虽然信里无非是一些不关紧要的事。
可是这信只有钱三小姐有，钱四小姐没有，虽然送过去的东西两人都有份，可是落在钱三夫人眼里，就是郑四夫人对两个侄女区别对待了，可是钱三小姐是郑四夫人未过门的儿媳妇，区别对待也是正常，钱四小姐都是托了钱三小姐的福才有的东西，只是钱三夫人并不这么认为，反而对此记恨在心，不敢对郑四夫人不客气，可是对着晚辈，钱三夫人可就要借机泄愤了。
即便如此，郑四夫人还是不高兴，说话也不再捧着钱三夫人了，“三嫂与我虽是平辈，可是三嫂毕竟年长了我几岁，我敬你为长，却不是让你倚仗这一份尊敬为所欲为的！芳姐儿不认小九这个表姐，难道三哥三嫂也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了？”
“不……不是……”钱三老爷瞪了钱三夫人一眼，慌忙的解释。
可是郑四夫人已经满脸悲戚道，“当年我一个孤身入京，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即便是父亲母亲给我的陪嫁再丰厚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罢了，没有亲人相伴，这一颗心始终是不能安定的！我生钧哥儿的时候难产，一条命去了大半，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因为身子亏损无力照料孩子，只求哥哥嫂嫂荐一个信得过的奶娘来，哥哥嫂嫂们是怎么说的？三哥三嫂可还记得？”
钱三老爷羞愧的别过脸去，当时钱家的境遇并不好，实在是无暇顾及一个出嫁女。
钱三夫人的嚣张气焰也矮了下去，“妹妹说这个做什么？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就别说这个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都不是外人！”大概是因为真的勾起了伤心的往事，郑四夫人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许姝默默的递上帕子，郑四夫人接过一边擦眼泪一边哭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三哥在信里是怎么说的！一切都听夫家的安排！若是夫家的安排我信得过，又何必求娘家多此一举呢？”
或许是半做戏，亦或是这些年来真的受了不少气，郑四夫人积压在心里的怨气通通都爆发出来了，哭的眼泪都止不住了。
“后来……后来不是也送了一个奶娘来了吗？”钱三老爷底气不足的补充道。
“那时候钧哥儿都快三岁了，早就用不上奶娘了，送来又有什么用？”郑四夫人愤恨的擦了擦脸，“我日思夜盼的，听说三哥这次有可能留在京城，就托老爷帮着四处打点，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哥留在京城里任职了，就盼着跟三哥相聚了，可是没想到……这一见面就给我脸色……三哥三嫂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了，小九她做错了什么？要凭白受这委屈？”
钱三老爷没想到他此次升迁竟然是多亏了妹妹妹夫的帮忙，顿时满面羞愧，“都是三哥的错，三哥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当年你还那么小就远嫁，这些年一次都没能回去过，三哥这次留在京城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郑四夫人觑了一眼钱三夫人，“三哥就是这么补偿我的？”
“你嫂子她糊涂，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回去我就告诉母亲，母亲最疼你了，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钱三老爷冲钱三夫人使了个眼色，钱三夫人只得挤出笑意来给郑四夫人赔不是，“妹妹别见怪，嫂子不会说话，早上出门前又被易哥儿给气了一场，一时就给糊涂了！”
凭白背了黑锅的钱五公子钱易听了钱三夫人这话并不反驳，反而主动上前给郑四夫人和许姝行礼，“姑姑，表妹，都是我不好，早上出门前不慎摔了母亲最喜爱的茶碗，又强词狡辩，惹恼了母亲！”
许姝看了一眼那钱五公子，满脸真挚，仿佛事实真的是如此，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许姝又看向钱四小姐，果不其然在钱四小姐脸上看到了困惑不解，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可是钱五公子却承认的如此自然，如果不是做习惯了的，那他的心机恐怕不下齐鹏了！许姝下意识的在心里疏远了这个钱五公子，可是想到老太君的打算，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钱三夫人搬出了钱五公子，郑四夫人总不好跟个孩子生气了，只得收敛了脾气，可是嘴上不肯就这么便宜了钱三夫人，“不过一个茶碗而已，摔了就摔了，就这也值得生这么久的气？”
钱三夫人忍着翻腾的不满，挤出一丝笑意。
钱三老爷打圆场道，“刚刚妹妹不是说外甥女做了点心吗？快让我尝尝外甥女的手艺吧！”
“点心在小厨房，我让去端出来！”许姝正要让圆圆去小厨房把做好的点心端出来，郑婉莹就已经端着点心出来了，“点心来了！”
929、初见
郑婉莹端着刚出锅热乎乎的点心走到门口，看到院子中间站着的一群人立刻红了脸，里头有好些她不认识的人在……
“四婶娘……宜姐姐……”郑婉莹红着脸讷讷道，玉珠接过点心端进屋了，郑婉莹只得低着头往人群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小幅度的动作整理裙子，走到许姝身边拉住许姝的手轻轻掐了一下。
许姝歉意的笑了笑，主动为双方介绍，“婉莹妹妹，这是我三舅舅，三舅母，五表哥和四表妹！三舅舅，三舅母，这是西府的长女婉莹！”
钱三老爷和钱三夫人俱是含笑点头问好，钱易和钱芳也跟着见了礼，郑四夫人道，“点心已经端出来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家进屋吧！”
郑婉莹拉着许姝落在后面小声道，“你刚刚要是跟我说你舅舅舅母会来，我肯定就走了，留在这里多不合适呀！”
许姝笑道，“婉莹妹妹难得来一次，我要是说舅舅舅母要来，怕婉莹妹妹觉得我是在撵你走，所以就舍不得说了！”
郑婉莹嘟嘴不满道，“你可害惨我了，你看我这一身的粉渍，哪里见得人呀！”
许姝忙解释，“你可是自己弄的，不关我的事！”
郑婉莹不服气道，“明明是你把面粉洒到我身上的！”
“可是我也是被你吓到了才打翻装着面粉的碗的，哪知正好就泼到你裙子上了，你要是不吓我，也就不会弄脏裙子了！”
郑婉莹想了想，无话可辩驳了，懊恼道，“早知道我就该换一身裙子了，不帮你做点心了！”
许姝无情的揭穿，“你可不是帮我做，明明是自己嘴馋！”
郑婉莹羞臊的拽着许姝的手耍赖不肯走了，前方的钱易到了门口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过来便道，“两位表妹快进来吧！姑姑和父亲母亲都已经进去了！”说罢竟然撩起帘子等着她们二人。
许姝不好再跟郑婉莹嬉闹了，拉着郑婉莹进屋，经过钱易身边向钱易致谢，“多谢五表哥！”
“表妹客气了！”钱易轻声一笑。
郑婉莹抬头正好就看见了钱易的笑容，脸顿时红了，脑子一空，一个不留神，脚下就被门槛绊住了，朝前摔了出去，郑婉莹惊慌失措的胡乱挥动着手，想要止住摔倒的趋势。
“表妹小心！”钱易抓住郑婉莹挥动着手臂将郑婉莹拉住了。
郑婉莹站住了身子，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好险，好险！”待看到钱易还抓着她一支手臂的时候，吓白的脸又红了，慌忙收回手臂，“多……多谢五表哥！”然后不管钱易，拉着许姝飞快的蹿走了。
郑婉莹兔子一样的蹿了进去，差点儿撞到了郑四夫人的背，郑四夫人拉住她笑道，“莹姐儿今儿是怎么了？比往日里要格外的活泼！”
郑婉莹羞红着脸不肯说话，许姝道，“我跟婉莹妹妹闹着玩儿呢！”
郑四夫人笑了笑，引着众人都入了座，郑婉莹不由偷偷看了一眼钱五公子，只见钱五公子面色平淡，毫无波澜，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郑婉莹摸着袖子心情有些低落了。
料得郑四夫人或有要事跟郑三老爷夫妻说，所以吃了点心闲话家常了片刻之后，郑四老爷就回来了，许姝便叫来了郑六少爷郑七少爷，分别将钱易和钱芳带走了，留下四个长辈叙话。
而钱四小姐再见到郑六少爷和郑七少爷时神色已经十分平静了，果然如郑四夫人所说，钱三夫人看上郑六少爷其实是看中了郑四老爷的地位，如今钱三老爷也升迁了，再进一步指日可待，钱三夫人有了更大的野心，也就看不上郑六少爷了，所以钱芳对郑家兄弟也就不再热衷了。
中途郑志文突然来接郑婉莹回去，郑婉莹自己都纳闷了，“我没让哥哥来接我呀？天色也不晚呀？怎么突然就来了？”
许姝道，“许是有什么急事才来找你的，你快回去吧！”
“有什么事儿使个丫头来就是了呀，干嘛要亲自来，每次我来宜姐姐这儿，还没玩的尽兴哥哥就来把我叫了回去，一点儿自由也不得！”郑婉莹抱怨道，“上次女儿节，我来了不过一个时辰就来了，我也是以为有急事就忙跟了回去，谁知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嘴上抱怨着，可是郑婉莹还是起身跟钱芳道别，拖着许姝一起出门让许姝送她，看到郑志文等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立刻气鼓鼓的问道，“天色尚早，哥哥怎么就来了？可别像上次那样了说是什么母亲有事找我，母亲要是有事找我，自会使唤她的丫头来，怎么劳动哥哥呢？”
郑志文被郑婉莹质问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家中来了客人……”
“来了客人？来了谁？”郑婉莹没那么好糊弄，非要问个究竟。
“就是……就是……上次来过的邱大夫人！”
郑婉莹脸一红，这次的红却不是因为羞的，而是气的，“她又来做什么，当我们家是集市，当我是那集市上卖的萝卜白菜不成，由着她挑拣打量的吗？”
“怎么了？”见一向温和的郑婉莹突然恼了，许姝也觉得惊讶了，“那邱大夫人很是不好相与吗？”
“何止是不好相与，简直是……简直是……”郑婉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圈，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郑志文道，“九妹妹，是这样的，这邱大夫人有个独子邱大少爷，很是不成器，整日里走鸡遛狗的，十分荒唐，先前在万家老夫人的寿宴上见了妹妹一眼，便生出邪念来，要娶我妹妹，若是那邱大少爷只是不成器也就罢了，偏生已经有了妻室，这不是在羞辱妹妹吗？母亲如何肯答应，可那邱大夫人却要强娶，上回就被母亲撵了出去，不曾想今儿又来了！”郑志文这会儿倒是流利非常，一改往日的怯懦之色。
“这邱大夫人是……”许姝想想道，“莫不是就是邓家大少奶奶的母亲？”
郑婉莹点点头，“就是！仗着邓家的势，做尽了没脸没皮的事！我先回去了，免得母亲一人招架不住！”
郑志文对着许姝颔首示意便领着郑婉莹回去了，许姝愣在原地许久也没明白刚刚郑志文对她颔首示意算什么礼节。
930、兴趣
郑四夫人留了钱三老爷一家吃了晚饭，本是要留宿的，只是钱三老爷说家中事务还未完全处理完，执意要回去，郑四夫人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钱三老爷夫妻，可是看着钱三老爷夫妻的马车驶离郑家，郑四夫人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么多年不见娘家人，本以为是该十分期盼的，本以为会十分欢喜的，可是见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甚至……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怪异……”郑四夫人努力的回忆着今日兄妹相见的点点滴滴，想要觉察出是哪里怪异了，可是想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母亲盼着与舅舅相见是因为多年未见，心中觉得缺憾，如今见了，这个缺憾弥补上了，感受自是不同了！”
郑四夫人笑了笑，“大概是吧！或许也是因为多年不见，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已经生疏了，想要像从前一样亲近，可是却做不到了！再也做不到了……”
郑四夫人显得格外的酸楚，盼望多年的骨肉相聚却是以一个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局面开始的，所以结果注定不是那么让人开心吧……
“回去吧，我瞧着钧哥儿刚刚往你的院子去了，似乎有什么事儿呢！”
郑七少爷找她能有什么事？
许姝回到海棠馆，郑七少爷正百无聊赖的靠在树下掐着叶子，看到许姝来了忙走过去，“玉珠，你去帮我泡杯茶来！”见到玉珠走了，郑六少爷才对许姝道，“今天你跟那钱五公子说话了？”
许姝怔住了，“七哥……你什么意思？”
郑七少爷道，“我刚刚跟六哥陪着他说话，他突然问起你的事来，我觉得有些蹊跷，便套了他几句话，听起来他好像对你很有兴趣！”
许姝皱眉，“他随随便便就提起我，如此轻浮，就不怕落人口实？”
郑七少爷道，“他聪明着呢！他见我书房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就是你去年冬天给我题字的那幅《雪中一枝梅》，那上面的字跟我放在书桌上的字迹不一样，且字迹隽秀，不似出自男子之手，所以便问这字是何人所书，我当时未察觉到他的用意，就老实告诉他了，然后他就夸你写的好，顺理成章的就把话题转移到你的身上，就问起你过去的一些事来，不过……”郑七少爷摇摇头，“你过去的事我哪里知道，他问不到什么，反而被我套出许多话来，我看他对你的态度有点儿非同寻常！”
“他都问了些什么？”
郑七少爷一边回忆一边道，“他问了你过去在庙里住了那么多年回来可还习惯，问你跟四表妹相处的可融洽，还问了你进宫见过皇后娘娘那么多次，皇后娘娘是不是很喜欢你？……大概就是这些吧！”
因为钱五公子问的太过杂乱，许姝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的，不过由于她对钱五公子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所以得知钱五公子对她有着莫名的兴趣的时候还是十分反感的。
“算了，反正他们自己也有宅子了，日常来往也有限，我也见不着他了！”
郑七少爷点点头，“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个表哥，他给我一种很虚伪的感觉，可是他的表情明明是那么的真挚，可是我感觉到的却只有虚伪！”
这个感觉倒是跟许姝对钱五公子的印象有些像，许姝就将钱三夫人跟郑四夫人的争执说了，“我觉得他是一个心机很深沉的人！”
“这样的人可没资格做我的妹夫！”郑七少爷冲着许姝挤眉弄眼。
许姝翻了个白眼，“七哥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吧，秋闱在即，七哥该努力用功了！”
“知道了！”郑七少爷摆摆手，拿着刚刚揪在手里还没扔掉的叶子走了。
许姝摇摇头，正要进屋子，玉珠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没看到郑七少爷的人不由问道，“七少爷呢？”
“走了！正好我渴了，茶给我吧！”许姝拿过茶杯正要喝，突然听到有人的哭声越来越近了，许姝一抬头就看到郑婉莹哭着往她这边跑，“拿着！”
许姝把茶杯递给玉珠，忙迎了过去，郑婉莹看到许姝立刻扑倒许姝怀里放声大哭，“宜姐姐……宜姐姐……”
“怎么了？我们屋里说！”
许姝拉着郑婉莹进屋，安抚了很久，郑婉莹才渐渐平静下来，说起事情的缘由来。
“邱大夫人欺人太甚了！”郑婉莹红着眼圈，紧拽着拳头，“她太过分了！”
“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当！”许姝亲自端了茶给郑婉莹，“喝口茶，慢慢说！”
郑婉莹喝了半杯热茶，情绪慢慢的恢复了，“我回去的时候看到邱大夫人正趾高气扬的冲着母亲大吼大叫，我气不过就泼了她一身茶，结果她就破口大骂，骂母亲管教无方，说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泼妇……结果……结果母亲竟然就给那个邱大夫人赔不是，凭什么让母亲给她不是呀，明明是她不讲道理的！”
郑婉莹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许姝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道，“虽然是邱大夫人无礼在先，可是她也仅仅只是言语上的冒犯而已，你泼她一身茶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样做容易落人口实的，邱大夫人最是口无遮拦，要是她真的出去乱说一通，你的名声就毁了，伯母也是为了挽回你的名声，才会向邱大夫人赔不是的！”
“我知道……我知道……”郑婉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正是因为知道母亲是为了我才跟那个邱大夫人赔不是的，所以我才更加不能接受！母亲为了我要受那种气……只要想到这儿，我心里就难受，我就气我自己，都是我不懂事，才连累了母亲……”
“没事儿，都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那个邱大夫人不敢将事情做绝的，她得罪了郑家对她没好处的！”邱家靠着邓家才会这么嚣张，可是邓家也不差，得罪了郑家，邱家也没好果子吃，邱大夫人那么会仗势欺人，当然也是有眼力劲的。
931、乾坤
“那个邱大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是被她气到了，看到她那么对母亲，实在是气不过，一时冲动，就泼了她茶水，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后果……”郑婉莹委屈又自责的低下头去，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了，可是又不甘心看着邱大夫人在她母亲面前颐指气使。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呐！”许姝太明白这一点了，“像邱大夫人这种人，其实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她的气势越凶狠其实心里就越心虚！这样的人，你明着跟她作对，她气势比你凶狠，比你豁的出去，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那我应该怎么办？”郑婉莹擦着眼泪问道。
“对付这种人得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你确定要听吗？”许姝眨着眼睛问道。
“嗯嗯！”郑婉莹猛点头，“你说是不光彩的手段，我就更感兴趣了！一般的手段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许姝凑近郑婉莹嘴边说了几句，郑婉莹听了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办法！我这就回去安排，邱大夫人放话了，她过两天还要再来的！我一定要让她尝尝我的厉害！”
郑婉莹斗志满满，说完就立刻走了，急急忙忙的，许姝也不留她，人已经哄好了，回去也没事了，不过许姝好奇的是这次郑志文怎么不来接郑婉莹了。
许姝正这么想着，郑志文就来了，不过郑志文来的时候，郑婉莹已经走到门口，看到郑志文之后就直接拉着郑志文走了。
郑志文一脸懵的被拉走，半张开的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郑婉莹拉走了，许姝看了看郑志文的嘴型，并未分析出他到底想说什么！
过了两日，郑婉莹又来了，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手里还神神秘秘的拿着一个装饰着玳瑁的盒子。
“宜姐姐，宜姐姐！”
“婉莹妹妹来了！”许姝放下花剪，将花枝插进美人瓶里。
“咦？这个季节还有荷花呀？”郑婉莹好奇的凑过去闻了闻，闻到了花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许姝笑道，“是别院送来的，别院气候凉快一些，所以花谢的要晚一些，今年母亲没去别院避暑，别院就把花枝剪了送过来插瓶！这是最后一批了，再没有了！婉莹妹妹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郑婉莹点头，“是一件大喜事呀！今天邱大夫人又来了！”郑婉莹语气里透着解气的笑意。
“哦？”许姝笑道，“这么说你果真……”
郑婉莹连连点头，“我放了泻药在邱大夫人的茶里，邱大夫人来都会说个不停，说的口渴了就会喝茶，每次都会喝好几杯茶的，这次也不例外，添了好几次茶……”
说到这儿，郑婉莹吃吃的笑了，“她喝的茶越多药效就发作的越快，没过多少会儿，她就捂着肚子匆匆的走了，我又让人在我家侧门的巷子里拉了一车的稻草倒在巷子里堵了路，她的马车出不去，她又等不及了，就强行踩着稻草过去，可是她没想到稻草下面藏着石头，马车硌在石头给翻了，她从马车里摔出来，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直接……”
郑婉莹满脸又兴奋又嫌弃，“偏偏她又老来俏，喜欢穿些鲜亮的颜色，水红色的裙子上面全是污秽，被围观的人全都看到了，她脱了婢女的衣裳裹着身子才跑进了马车里，我看她以后再也没脸来我们家了，总算是摆脱她了！”
“我就说了，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用正常的办法的！”
“是呀！”郑婉莹看着许姝，眼里满是崇拜，“宜姐姐说的太对了，邱大夫人来了这么多次，我跟母亲都束手无策，还是宜姐姐有办法！”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人，她胆敢用破坏你的名声来威胁伯母服软，说明她很在意世人的眼光，所以就要用她最在意她的方式来对付她，这样对她的打击才是最有效的！”
想到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邱大夫人，再也不用被邱大夫人骚扰了，郑婉莹的心情十分美好，“多谢宜姐姐，所以我特意给你带了谢礼！”郑婉莹将带来的盒子放在许姝的面前，“我特意给宜姐姐准备的，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宜姐姐快看看，喜不喜欢！”
“这么用心？”许姝笑着接过盒子，“好漂亮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定很贵重吧？”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郑婉莹催促道，“快打开来看看呀！”
许姝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许姝的表情就愣住了……
这是……这个是……
看着许姝的脸色有些微妙，本来含笑的脸突然凝固了，郑婉莹有些忐忑，“怎么了？宜姐姐，你不喜欢吗……？”
“没有！”许姝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很喜欢，这是赤金做的吧？一定很贵重，让婉莹妹妹破费了！”
这个赤金的酒壶，她太熟悉了……因为是出自她之手呀！
“没关系，只要宜姐姐喜欢就好！”郑婉莹开心道，“宜姐姐，你看这里，看这里！”郑婉莹探着身子把许姝手里的酒壶的壶盖打开，“你看这个里面，表面上看着只是一个赤金打造的酒壶，实际上里面另有乾坤，外面跟里面其实是分开的，里面被分成了八个分格，每个分格都是独立的，在这个壶底有一个机关，这个壶盖就是控制机关的开关，旋转这个壶盖，里面这个被分成八个部分的内壶也会跟着旋转，在这九个分格里面装上不同的酒，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换上不同的酒，如果在其中一格里装水，就可以做出千杯不醉了！因为这个内壶被成九个分格，所以这个酒壶就叫九转乾坤壶！”
“还真是有意思！”许姝转着壶盖，手感顺滑，做工精致，跟她画的图一模一样，一起不差，看来周谨果真给许婷找了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只是这东西是她送给许婷的“礼物”，郑婉莹是怎么得到的？
“这么精致的东西婉莹妹妹是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