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2、还愿
陈氏带着郑志文来还愿，但是无人引见，并不能见到妙凡师太，不过因为陈氏出手大方，添了一大笔香油钱，所以被另一位知客得师太请过去说话了，郑婉莹本是想拉着许姝一起去的，不过许姝想去找妙凡师太，边婉言谢绝了，独自带着经书去找妙凡师太了。
妙凡师太翻着许姝抄写的经书，略看了几眼道，“你的心越发的浮躁了……”
“是……”许姝坦诚，“即便是抄写经书也不能让我沉下心来了！”
“因为你不是用心抄的，当然就沉不下心来！”妙凡师太一言道破。
“这些经文我闭着眼睛都能默诵出来……”许姝想解释什么，可是好像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便叹息着打住了。
“于你而言，心浮气躁未必就是一件坏的事情！”妙凡师太合上经书，“在你该你心浮气躁的年纪，你却过早的心如止水，如今不过是本就属于你的那一段必经的经历来的迟了一些！你的心虽然浮了，可是你也终于活的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小小年纪便老成持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个时候我不得不变的懂事一些，只有懂事一些，才能让我好好的活下去！一个瞎子，哪有任性妄为的资格！”现在的生活让许姝变的太安逸了，可是许姝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所以为师说这不是一件坏事，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过上了你该有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生活还是让我觉得不安……”长久以来形成的警惕多疑让许姝即便是身处安定的日子里也时时刻刻的居安思危，并未这样宁静的生活而瞻前顾后。
“悬思多年，你也该学着放下了，有些事即便你什么都不做，它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妙凡师太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姝，“你不做，也有别人会去做！”
“师……师父……”
许姝的心一颤，面上條然浮现出一丝红晕，师父是知道了什么了吗？
看到这一丝红晕，妙凡师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孩子，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学着去相信对方，彼此信任，而不该疑心，你的心机不是用在这个上面的！”
“师父……”许姝惊呆了，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久浸佛门，六根清净，德高望重的长者说出来的话。
妙凡师太似乎看穿了许姝的惊讶，“为师活在这人世间，自然也要通晓这人世间的道理，寒溪寺的一道墙隔绝的是尘世间的诱惑，却不是尘世间的道理！”
许姝皱着眉头想着妙凡师太的话，心里却还是有些迷茫。
妙凡师太淡淡一笑，“为为师添一炉香吧，你已经很久没有亲手给为师焚香过了！”
“是！”许姝挽起袖子，熟门熟路的从香盒里取出香饼，从前她是经常做的，只是后来她不再是许姝了，做的少了，可是却从未忘记。
妙凡师太一边看着许姝焚香，一边道，“你焚香的时候的神态从容和平静，知道是为何吗？”
许姝沉思了片刻，“因为这香能凝神静气！”
妙凡师太笑着摇头，“因为焚香对你而言是你做惯了的事，你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所以你可以保持着从容和平静！可是一旦遇上你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你就会担心无法把控，而多思多疑，你会觉得不安，是因为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你害怕事情脱离了你的预期，有时候你太杞人忧天了！”
“可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陡然间放下了，总觉得心里少了点儿什么，我从来没有试着去全心全意的相信过一个人……我习惯了只依靠自己……”
“可是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了……”妙凡师太淡笑道，“你有了家，有了亲人，有了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是……”许姝重重的点头。
“适当的放下对你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妙凡师太看着许姝的脸色，神色颇有些郑重。
许姝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叹了口气，继而一笑，“我倒觉得我的身子好多了！”
妙凡师太只淡笑着不说话，许姝终是只能自欺欺人的勉强的咬唇，“我知足了！”
这时慧空突然敲门，“师父，慧圆和阿怜施主来了！”
“知道了！”妙凡师太淡淡道。
慧空明白这就是不见的意思，忙去打发人去了。
许姝好奇道，“慧圆经常来吗？”
妙凡师太点头，“一个月总会来个一两次的，每次来都会给庙里添一些香油钱，有时候阿怜也会跟着一起来！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在禅房外磕了头就走，阿怜跟着来的时候才会开求见！”
看来要求见妙凡师太是阿怜的意思了，阿怜是想来耀武扬威的吧，因为她一个被寒溪寺扫地出门的人竟然带走了妙凡师太身边的徒弟，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而且阿怜这样频繁的来寒溪寺，还次次都添香油钱，也是想炫耀她现在过的很好！
“她倒还念旧！”慧圆会单独来寒溪寺，也是感激妙凡师太当年的收留之恩吧！
妙凡师太淡淡一笑，对于许姝对慧圆的评价不置可否，可是却也没有否认，慧圆确实本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
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淡了许多，一炉香尽了，妙凡师太道，“你该回去了，你家里人该找来了！”
许姝站起身来，略迟疑了片刻，妙凡师太指着许姝今日送来的经书道，“以后不必再抄了！”
许姝点点头，抄经书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宁静，既然已经无法通过抄经书来保持内心的平静了，那抄经书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既然失去了作用，就没有必要了，以后真的没有抄的必要了，有时候，有些事情既然改变了，就要学着去接受。
许姝别了妙凡师太，与外面候着的玉珠会合，跟妙凡师太一番话并没有让许姝心里好受点儿，反而越发的心事重重起来。
玉珠见状好奇的正要问，突然斜地里响起一个声音，“姝姐儿……”
903、巧舌
“许大夫人！”
许姝淡定的回头，看着蓄了满满两眶的泪水，泪眼婆娑的也看着她的李氏。
“姝姐儿……”李氏一开口，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滚下来了，迅速从脸颊上滑落。
“许大夫人有事？”看着李氏颤巍巍的上前靠近，许姝不由后退了一步。
“姝姐儿……你就帮帮你七姐吧！去跟齐家说一声，就说你跟你七姐之间就是场误会，现在已经解开误会了，让齐家别再为难你七姐了！”李氏擦着眼泪，满脸期盼的看着许姝。
“许大夫人！”许姝慢条斯理的看了李氏一眼，“如果您再继续这样胡言乱语的话，就恕我不奉陪了！”
“别……别走……姝……别走！”李氏见许姝要走，忙伸手去拉，许姝更快一步的拉拢自己的衣袖，避开了李氏伸过来的手。
李氏抓了个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失落的收了回去，许姝对她的回避显而易见，而且许姝的态度告诉她，许姝似乎已经不吃苦情这一套了，许姝再也不是从前的许姝了。
“许大夫人若是是为了齐四奶奶的事来的，那么就还请许大夫人免开尊口，免得我一时没忍住，说了什么不客气的话，让许大夫人您难堪了！还有，昨天我就说过了，这是齐家的家事，与我无关！”
许姝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让李氏本还想再努力一把的念头戛然而止。
许姝见状松开了一直收拢的袖子衣襟，“许大夫人若是没有别的话说了，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一下！”李氏下意识的叫住了许姝，好不容易能避开其他人单独见许姝一面，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若是错过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姝还是站住了，看着李氏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姝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许大夫人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寒溪寺的？”
李氏解释道，“昨天在郑家，听到婢女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了！”
许姝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昨天在许大夫人您离开郑家之后我才突然决定今天要来寒溪寺的，许大夫人是听哪个婢女说的？竟然敢跟客人胡言乱语！”
李氏脸一僵，她没想到许姝是临时起意要来寒溪寺的，所以她的谎言被许姝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我……我……”
今天早上，李氏一大早就来了郑家，想再次劝说许姝，结果刚好碰上许姝乘着马车出门，鬼使神差之下，就跟着许姝一起来了寒溪寺。
“许家好歹也算是个书香门第了，许大夫人竟然做出窥伺他人行踪的事，就不觉得可耻吗？”许姝鄙夷的扫过李氏，曾几何时，她竟然能用这样的语气和李氏说话了。
李氏羞臊的涨红了脸，许姝现在真的是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了，能眼睁睁看着她为难，能像个陌生人一样的奚落她，许姝心里还有她这个母亲吗？
大概是没有了吧……
李氏在心里苦笑一声，既然许姝心里已经没有她这个母亲了，那她心里也就同样没有许姝这个女儿了，她的女儿现在还在齐家受苦，她一定得想办法帮婷姐儿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婷姐儿受苦呀！
“郑九小姐，你若是觉得我可耻，那我便可耻了，为了亲生骨肉，可耻也没什么丢人的！”
看着李氏突然收敛起刚刚那副可怜兮兮的示弱模样，还将一直固执的称呼换成了“郑九小姐”，许姝就知道李氏又打的什么主意了。
“有您这样“伟大”的母亲，齐四奶奶可真是有福气，天～大～的～福～气！”许姝的尾音拖的长长的，讽刺的意味儿再明显不过了。
“郑九小姐谬赞了，我担不起，我只是一个为了亲生骨肉而卑微的不值一提的普通妇道人家！”想到自己在另一个亲生骨肉面前被迫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脸面，李氏真的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呵～”许姝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李氏这话听着是在自谦，实际上却是在不折不扣的讽刺许姝呢！李氏为何会觉得卑微？因为在李氏心里，她是被许姝逼的，是许姝逼的她这个样子的。
“今天我来找郑九小姐的确是为了齐四奶奶的事来的！虽然郑九小姐刚刚让我不要开口，免得郑九小姐你一时没忍住，说了什么不客气的话，让我难堪了，可是我既然来了，就不能什么话都不说的回去了，哪怕我说这些话，让郑九小姐你不高兴了，不假辞色，那也是我该受的，我愿意承担！”
李氏既然撕破了伪装，许姝倒是有些兴致了，“那许大夫人就说说看吧！”
“昨日回府之后，我又专程写信问过齐四奶奶了，那日在齐家发生的事确实有误会存在！”
“齐四奶奶是这么告诉许大夫人您的？”许姝挑眉，李氏是真的不知道真相，还是明知道真相如何却还是选择了偏袒许婷而撒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李氏点头。
“那齐四奶奶口中的误会是指……？”
“齐四奶奶说，那日的事情其实都是李夫人主使的，李夫人郑九小姐也是认识的，因为李夫人嫉妒郑九小姐你才貌出众，又因郑七小姐是庆王爷的侧妃，与李夫人素来不合，李夫人位分不如郑侧妃，不敢得罪郑侧妃，却又心有不甘，寻思报复，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郑九小姐你头上，逼着齐四奶奶出面安排下这一切……”
“原来都是李夫人的主意呀～”许姝的语气意味深长，“李夫人还真是好大的担子，也好大的脸面！李夫人再得宠，那也只是庆王府的一个侍妾，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竟然能逼迫国公府的少奶奶做她的马前卒，这脸面可不是一般的大！”
李氏解释道，“李夫人虽然只是侍妾，可是却是庆王爷心尖上的人，齐四奶奶跟李夫人又是相识多年的交情，哪里经得住李夫人巧舌如簧，稀里糊涂的就听从了李夫人的话！不过后来齐四奶奶醒悟过来之后就反悔了，还让齐四公子亲自去接郑九小姐回来，只是没想到，李夫人竟然串通了齐四公子……这才……”
905、偷听
“够了！”许姝冷冷的喝了一声，“许大夫人，您说够了吧？”
许姝冷冷的目光扫向李氏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李氏讷讷的收回手，“姝……郑九小姐，算我求你了，你就帮帮忙吧！”
“不帮！”许姝也懒的跟李氏解释了，反正这个忙她也是帮不了的。
“……”
许姝拒绝的这么干脆果断，李氏还想再说的劝解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
许姝已经转身离开了。
“你就帮你七姐这一回吧！权当……当作我生你一场的回报吧……好不好？”李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挡在许姝面前，殷殷的看着许姝，眼里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许姝冷笑一声，“除了生我一场，您还做了什么值得您一提的事吗？再说了，您生我一场的回报我早就已经给您了！我早就回报了无数次了，哪怕是这条命，我也早就还给您了！”
李氏心头一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吓得连退了两三步才定住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姝，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始终说不出口。
走了几步，许姝突然又停了下来，“对了，我刚刚忘了说，齐家之所以要将许婷禁足，之所以要对许婷动手，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天在齐家她算计了我，而是因为她明知道我是谁却瞒着齐家众人，齐家容不下一个心存二心的儿媳妇！许大夫人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齐家回心转意吧！”
许姝款款而去，渐渐消失在了李氏眼前，李氏伸手摸了摸眼角，竟然有泪水滑过的痕迹，不知何时，她竟然哭了，李氏看着手指上湿润的痕迹，呆呆道，“我怎么哭了呢？我怎么会哭呢？”
雪莹默默上前给李氏递帕子，“夫人……咱们快回去吧，还要给老夫人侍疾呢！”
“走……走吧！”李氏擦了擦眼泪，迈步要走，腿却突然一软，身子一个摇晃，要不是雪莹赶紧扶了一把，就要摔倒了。
“夫人，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李氏无力的摆摆手，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伴随着的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惧意。
“自从春天老夫人病了，夫人您的身子也跟着不好了，却还要操持家事，实在是辛苦夫人可！”雪莹略带心疼的半扶着李氏往回走。
“老夫人病了，老爷不管事，二弟妹又只管着二房那一方事，三弟妹……呵……”李氏冷笑了一声，对于许三夫人安氏，李氏一向是不假辞色的，“家里乱糟糟一团，我不管谁来管？我不管，这个家就要散了，这个家要是散了，到时候桦哥儿就更没了依靠，我都是半截身子骨都入了土的人可，辛苦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为了桦哥儿……咳咳……”李氏连着咳了好几声才止住声。
“一到换季，您的老毛病也跟着犯了，您这咳的毛病从春天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还不见好，要不……”
雪莹欲言又止，从前许姝在的时候，借着许姝的脸面，许家能请到太医来看诊，现在没了许姝，许家的经济又日渐捉襟见肘，许家也没有多余的钱供奉太医，哪里还能请来太医给李氏治病呢？好在李氏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除了她难受点儿，也碍不着性命，既然性命无忧，现在的许家又还有谁关心李氏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呢？
“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夫人……”雪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这样拖下去会把您身子拖垮的，以前九小姐在的时候都会请太医来给您看诊的，要不让七小姐帮着给您请个太医？”
提到许姝，李氏愣了片刻后才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没什么大碍，现在婷姐儿她的处境也不好，哟就不给她添麻烦了！咳咳……”李氏又咳了两声，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止住了。
“可是……”雪莹还想说什么。
“别说了！”李氏摆摆手，“我这不是挺好的，都是老夫人病了给累的，等老夫人好了，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雪莹叹了口气，扶着李氏走了出去，去看到许姝还站在外面的院子里，而在许姝对面站着一个瘦削的男子，李氏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却并不认得，继而又想到现在许姝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许姝见什么人都跟她没有关系了，摇摇头，由雪莹扶着走远了。
许姝跟李氏分开后，走出月亮门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匆匆往大殿的方向走，便叫住了他。
“志文哥哥！”
郑志文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不敢直视许姝，目光躲散，“九……九妹妹！”
“志文哥哥怎么来了？”许姝朝着郑志文走过去，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
郑志文身子一抖，磕磕绊绊道，“我……我……”郑志文搓着手，好一会儿才把话捋顺了，“是母亲听说九妹妹来了这边，就让我来找找，怕九妹妹你迷路了，我才走到那个门口……”郑志文指了指那个月亮门，“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就……就赶忙走了……”
“多谢伯母和志文哥哥关心，我没事儿，我对这儿熟悉的很，不会迷路的！”许姝微笑道，“志文哥哥快回去跟伯母说一声，免得伯母担心，我随后就来！”
“好！”郑志文连连点头，低着头偷偷看了许姝几眼，才终于走了。
在郑志文转身的瞬间，许姝看到了郑志文肩头上的青苔，那跟刚刚那道月亮门旁的墙壁上的青苔一模一样。
玉珠皱眉道，“志文少爷今天怎么觉得怪怪的？”
许姝笑道，“因为他在撒谎！他并不是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就走了，而是在偷听，后来听到我要走了怕被发现才急匆匆走开的！”
“啊……”玉珠惊讶道，“志文少爷刚刚不是还说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吗？”
“圣人的话，说说而已，不用太当真！”许姝淡淡一笑。
904、如簧
“看来这一切都是李夫人的错了……”许姝煞有其事的点头，仿佛是认同了李氏的话。
“是是是……”李氏连连点头，“都是阿芙心存歹念，郑九小姐您也是知道的，阿芙她从小就是个心思狠辣的，齐四奶奶也是受了她胁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而且齐四奶奶也不知道齐四公子会跟李夫人串通在一起，可是齐四奶奶的本意是想帮郑九小姐的，而且最后郑九小姐不是也没事儿嘛……”
“这么说来，齐四奶奶全是一片好心，我侥幸逃过一劫，还得谢谢她了不是？”许姝轻抬眼皮，淡淡的扫了李氏一眼。
这话李氏终于听出不对劲来了，自然不敢应承了，只得干笑着看着许姝。
“我看巧舌如簧的是许大夫人您才对吧！”许姝还是忍不住的冷嗤，“许大夫人这是打量着我不会去找李夫人对质，所以就放心大胆的将罪名往李夫人身上推了，许大夫人就不怕您刚刚说的那番话传到李夫人耳朵里？还是说，齐四奶奶已经决心跟李夫人势不两立了？所以根本就不怕得罪了李夫人？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她这个忙！”
“别……别……”
李氏脸上的干笑有些维持不下去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许姝让她无从下手，而且听许姝话里的意思，隐隐还有用告诉李芙这件事来威胁的意思，许姝这是真的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了……软硬不吃的许姝是真的让李氏招架不住了。
“郑九小姐，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你在荣国公府受的委屈都跟庆王府的李夫人脱不了干系，而且齐四奶奶也不知道齐四公子会那么做，齐四奶奶她……她顶多是算是识人不清……”
“这我知道，齐四奶奶显然也知道，所以放心大胆的让您将所有的罪名往李夫人身上推！至于齐四奶奶……识人不清？识不得相识多年的李夫人的秉性，也认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许大夫人，您对齐四奶奶的包庇还是一如从前呀！”
许姝不禁感慨万千，李氏对许婷的维护这么多年了还是始终如一呀！在许家大房里那么多的孩子里，除了许桦，李氏对许婷最好了！为了许婷，李氏做了不少糊涂事，许婷究竟给李氏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李氏这么维护她，还真是让人费解呐！
“齐四奶奶纵然有千错万错，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呀，她也没有料到她的夫君心里竟然存着这样歹毒下作的念头，还跟李夫人勾结串通要害郑九小姐你，险些累你失去了清白……现在齐家将她禁足，身边的人也打的打，卖的卖，她也为她的过错受到了惩罚，郑九小姐你就大人有大量的放过她吧！”
听着李氏这一番一本正经的歪理，许姝气的都要笑出来了，什么叫许婷也是受害者？许婷根本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无论是李芙，还是齐瑞，不过是觉察到了许婷的计划，想从中讨点儿好处罢了，现在却成了许婷洗清自身嫌疑的替罪羊，许婷还真是好本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李氏究竟是真的蠢，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蠢，所以被许婷支使的团团转呢？
看着李氏这样一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许姝突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同情起李氏来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氏这么掏心掏肺的为许婷，到头来却是什么也得不到的，等到哪一天李氏终于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李氏该作何感想呢？
“不放过齐四奶奶的不是我，而是齐家，许大夫人，您在这儿再怎么跟我胡搅蛮缠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您有这功夫不如去齐家好好的求情吧！”
李氏哭丧着脸道，“齐家根本不听我说，无论是齐家的老夫人，还是大老爷，或者是大夫人，我连他们的面儿都见不到！我都去了好几次，不是说有事不得空，就是抱病不方便，我连人都见不到，谈何求情呀？所以还请郑九小姐您出面跟齐家说一声，让齐家不要再为难齐四奶奶了！”
对于李氏为何这么执着的认为许姝去齐家替许婷求情，齐家就会放过许婷这件事，许姝也是觉得纳了闷了，“许大夫人为什么就认为只要我跟齐家说一声，齐家就会乖乖听我的话放过齐四奶奶了呢？我是什么身份？齐家凭什么听我的？”
李氏这么固执的这么认为，总是有她的理由的，“这回的事儿，是齐家亏欠了你，只要你开口，齐家不会不答应的！”
“所以许大夫人你是要让我用这件事去要求齐家放过齐四奶奶，让我再一次将我受的屈辱亲手捧出来给人看吗？”许姝抬眼看向李氏，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又疏离。
“不……不……不是的……”被许姝这一眼看的，李氏的心里蓦地一梗，在这样的许姝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从前那个温婉柔顺的许姝的影子，片刻后又嗫嚅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不过去举手之劳，郑九小姐又何必如此推辞呢？”
看着李氏变幻莫测的脸，显然李氏还是没有死心，许姝长叹一声失望的摇头，李氏的偏心她早就该一清二楚了不是吗？又何必在这儿跟她浪费口舌呢？
“许大夫人，您要说我也让您说了，您要是说完了我就走了！”
看着许姝真的走了，李氏急了！
“姝姐儿，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家害死你七姐呀！婷姐儿昨儿来信说，齐家在她的饭菜里做了手脚，想要她的命呀！她现在都不敢吃齐家的一米一黍了！”
听着李氏再次叫出那个称呼，许姝拧眉回头，冷冽的目光射向李氏，而李氏却已经上前拉住了许姝的手，“姝姐儿，求你了，我知道当初送嫁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为了你七弟着想呀，你拼了命才将他从火里救出来，也不想他有事，也想他有个好前程是不是？这次你就还当是为了你七弟好不好？为了你七弟，你就帮你七姐一回吧！”
906、勿听
“怎么说这次志文少爷能好起来也都是小姐您的功劳，志文少爷怎么能偷听小姐说话呢？还撒谎！这……这是……这是恩将仇报！”玉珠不忿的撇嘴，从前她对郑志文的印象还不错的，觉得郑志文彬彬有礼，现在瞬间觉得郑志文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许姝安抚的拍了拍玉珠的手，沿着郑志文留下来的脚印走过去，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个打扫院子的比丘尼，便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师父，您有看到刚刚走过去的那位青色衣衫的公子吗？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弥陀佛！”比丘尼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才道，“在那位公子之前还有一位着褐色裙衫的夫人从这里经过，那位公子就是跟在那位夫人后面来的！”
“多谢这位师父，打搅了！”许姝行礼敛身走开了。
“这么说来志文少爷岂不是从头听到尾了？亏志文少爷还是一个读书人呢！怎么尽做这些无耻的事！”玉珠气愤的跺脚。
“看来是这样的了！”许姝点点头，“一开始我留意到了有人在偷听，所以并不打算跟许大夫人多说，可是许大夫人纠缠不休，还先说漏了嘴！”许姝抿唇，李氏说漏了嘴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否则在发现郑志文的时候就应该说破了！
“那现在怎么办？志文少爷应该知道了……知道了小姐您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说出去呀？”玉珠担忧不已。
“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会说出去！”许姝挑眉，“知道这个秘密是一回事，会不会说出去又是另一回事，这个秘密说起来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它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所有人的秘密，说出去的后果太大了，没有人承担得起，所以也就没有人会说出去，他不会，齐瑞不会，许婷不会，李芙不会，他们都不会！”连座之罪，有几个人担得起？
“可……可是……”玉珠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秘密当然还是埋藏在心里比较安全，被人知道了，就意味着有把柄抓在到了别人手里，她做不到像许姝这么平静，她忍不住的就会担心。
“放心吧！”许姝用力的拍了拍玉珠的手，迫使她平静下来。
“走吧！我们去找伯母和婉莹妹妹，免得她们等急了！”许姝跟玉珠去了大殿，果然看到了陈氏和郑婉莹，只是郑志文却不见了身影，不知道去了哪儿。
“九姐姐！九姐姐！”郑婉莹兴高采烈的跟许姝打招呼，“快来给菩萨们上香！”
郑婉莹身边的婢女一个手里拿着一大把线香，另一个手里拿着点香的烛台，看样子郑婉莹是打算将这个殿里所有的菩萨都拜一遍了。
许姝笑道，“婉莹妹妹这也太诚心了，这么多的香，也不怕熏着菩萨了！”
陈氏也跟着笑道，“就是，你这临时抱佛脚，也不怕佛祖笑话你，还好意思拉着你九姐姐一起，你九姐姐那才是真的诚心，抄的佛经垒起来比你看过的书都还要多！”
郑婉莹微微红脸，低声分辨，“我是诚心的，母亲可别瞎说！”不过却也歇了四处叩拜佛像的心思，上前挽住许姝的手，“九姐姐，母亲跟寺里定了中午的素斋，咱们在寺里用完午膳之后再回去！”
“好！”许姝点点头。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见到了郑志文，只是整个用膳的过程中郑志文都一个劲儿的低头扒饭，不敢抬头看人，尤其是许姝，丝毫不敢跟许姝有任何目光接触，心虚的再明显不过了，不过因为郑志文素来内向讷言，再加上郑志文大病初愈，陈氏和郑婉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寒溪寺用完午膳，郑家一行人回到了郑府，路上郑志文也丝毫不敢往许姝面前凑，始终离得远远的，也鲜少说话，陈氏还纳闷了今儿郑志文似乎太过安静，可是转念一想儿子才病愈，安静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便也不作他想。
本以为能一路平安无事的回府的，只是刚进城门，就又遇上事儿了，只不过这事儿跟郑家没关系，但是回去的路被看热闹的人堵住了，郑家的马车过不去，陈氏不得已让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能够过去。
不多时打探的仆人回来回话道，“前头打起来了，好些人聚在一块儿，打的不可开交，小的好不容易挤进去看了一眼，就又被人挤了出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怎么就打起来了？”陈氏问道。
郑婉莹听到有人打架，顿时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被陈氏瞪了一眼后吓得立刻放下帘子缩回了手，看到许姝笑着看她，便冲许姝做了个鬼脸，到底还是心存好奇，偷偷将帘子掀开一小条缝隙往外面看。
那仆人接着道，“一边是梁家的二公子，另一边是岳家的二公子，听说是为了……为了抢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互不相让，不知怎的就打了起来！”
“梁家的二公子？是先前那个永乐侯府的梁家？”提到梁家，陈氏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曾经的永乐侯府梁家了。
“是！”
见仆人点头，陈氏又惊道，“那岳家的二公子是……”
“就是……就是肃国公府的那个……”因为岳家的二公子曾经跟郑家的女儿走过婚约，所以提到岳家的二公子时仆人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陈氏讶异了片刻，才终于恢复了神色，喃喃道，“好在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就别凑上去了，等看热闹的都散了，咱们再走吧，免得被沾上了走不脱了！”
毕竟现在郑婉霞已经被扶正了，郑家跟岳家那是沾亲带故的，被搅和进去了也是一场麻烦！
郑婉莹听到仆人话，好奇道，“那个岳二公子不是曾经跟……跟……”
郑婉莹表情古怪拧巴，许姝却会意的点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八堂姐现在是岳家的三少奶奶了！”
郑婉莹点点头，庆幸道，“幸亏八姐姐没有嫁给他，否则要是她知道了这事儿，还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907、试探
郑婉莹为郑婉霞感到庆幸，却不知即便是被岳三公子扶正了，郑婉霞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郑婉莹庆幸的也太早了。
过了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去，马车继续向前，终于顺利的回去了，郑婉莹却没有跟着陈氏和郑志文一起回西府，而是跟着许姝去了海棠馆。
郑婉莹在海棠馆等了片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由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
许姝笑道，“可算是等到了，要是再不来，这天都黑了，你就回不去了！”
郑婉莹不好意思的笑道，“原来九姐姐看到我把婢女支使出去了呀！我也是好奇，想知道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我还只在戏文里看过卖身葬父这样的事，今日竟然就遇上了，怎么能错过呢？可是母亲素来嫌这种事情腌臜，不值得一提，偏我又实在是好奇的很，就让婢女去打听打听，又怕被母亲知道我打听这事儿了，所以就跟着九姐姐来了，借九姐姐的地方用一用了！”
见许姝一直看着自己笑，郑婉莹小声道，“我也是关心八姐姐，毕竟也是一家人不是……”正好派出去的婢女回来了，郑婉莹忙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婢女点头，“都打听到了！”
“那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究竟被谁买了去了？”
婢女道，“被岳三公子买去了！岳三公子和梁二公子互相叫价，价高者得之！可是梁家已经败落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给梁二公子挥霍，岳三公子不过是把价格抬到了一百两，那梁二公子就招架不住，灰溜溜的走了，岳三公子便也领着那女子回去了！”
“就这么领回去了？”郑婉莹瞠目结舌，“就……就不怕家中长辈不满吗？”
婢女挠挠头，这她可就不知道了。
许姝道，“先前因为咱们两家的糊涂亲事，岳家自觉愧对了岳三公子，对岳三公子多有忍让，即便是岳三公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只要不影响家族的声誉，岳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郑婉莹叹了口气，突然道，“说起来八姐姐也应该快要临盆了吧！”
许姝掐指一算，郑婉霞是在正月里就被诊出有孕在身的，如今已经快过去七个月了，确实也快要生了。
“等她生了，岳家自会派人来报喜的！”如今郑家的地位尚且稳固，岳家自是要高看郑婉霞一眼，郑婉霞生了，岳家当然是头一个通知郑家了！
“也是！”郑婉莹看天色不早了，忙起身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九姐姐留步，我这常来的，都熟门熟路了，不用送了！”
许姝点头，只将郑婉莹送到了门口，刚要回屋，就听见有人道，“九……九妹妹！”
许姝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回礼，“志文哥哥怎么来了？”
“我……我来接妹妹，母亲见天色已经很晚了，妹妹还不回来，心中担忧，就让我来接她！”
许姝道，“志文哥哥来晚了一步，婉莹妹妹已经回去了，志文哥哥来的路上没有碰到吗？”
“没有！”郑志文摇摇头，喃喃道，“原来妹妹已经走了呀！”
许姝目光一闪，从海棠馆往西府去只有一条路是最近的，其他的几条路都要绕好远的路程，若是郑志文真的是奉陈氏的吩咐来接郑婉莹的，天色这么晚了，是不可能绕路的，所以郑志文是在撒谎了？
可是郑志文也应该是真的没有碰到郑婉莹，否则就会被郑婉莹拉回去了，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这么一来，郑志文要么是绕路来的，要么就是早就来了，等在一旁，等郑婉莹走了才露面！
郑志文这么做是想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秘密想要要挟自己？可是郑志文的怯懦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一个怯懦木讷的人会做出敲诈勒索的事情来吗？
许姝拧眉又松开，“志文哥哥快去追吧，兴许还能追上！”
“唉，好！”郑志文点点头就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身过来，从袖着手里拿出一物来，“这是上次九妹妹从我这儿借去的书的后记，上次没有找到，前两天找到了，本来是打算今天给九妹妹带来的，只是又给忘了，刚刚回屋看到了，就给九妹妹带过来了！”
“多谢志文哥哥了！”许姝一个眼神，玉珠忙上前接过书，“多谢志文少爷！”
“不……不客气！”郑志文摆摆手，“那……那我去追妹妹了！”
许姝颔首，“志文哥哥慢走！”
玉珠拿着书回到许姝身边，长吁一口气，“看到志文少爷来，吓了奴婢一跳！奴婢还以为志文少爷来是……”玉珠和许姝担心到一块儿去了，“幸亏不是！”
“我刚刚差点儿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看来是我想多了……”
许姝看了一眼玉珠手里的书，皱着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从前郑婉莹不是没有在她这儿逗留到很晚才回去过，可是陈氏从来没让人来找过，今天怎么会突然让人来找了呢？
所以说郑志文果然是撒谎了！
不是陈氏让他来的，是郑志文自作主张的，来找郑婉霞不过是他的借口，而且郑志文还带了本书来，借了书，那就得还，这一借一还的，来往就多了，来往多了，有些端倪就会露出来了，所以郑志文这是想要试探自己了？
顿时许姝对那本书也没了兴致，直接让玉珠收起来，等过几天了直接还给郑志文吧。
怕郑四夫人担心，也唯恐李氏再找上门来，郑婉莹走了之后，许姝还是去璞玉轩，将今日在寒溪寺遇到李氏的事情告诉给了郑四夫人，郑四夫人气坏了，直斥李氏厚颜无耻，那么没脸没皮的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不过许姝没有把郑志文可能知道她真实身份并且前来试探的事告诉给郑四夫人，一来怕郑四夫人多想，二来也怕影响了郑四夫人和陈氏的关系，郑四夫人背井离乡远嫁进京，一家子妯娌里也就跟陈氏关系亲近一些，若是再跟陈氏生疏了，郑四夫人岂不是就太寂寥了？
908、报喜
郑婉莹才跟许姝说了郑婉霞即将临盆的消息，结果没过上两天岳家就派人来郑家报喜，说是郑婉霞昨天晚上已经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
来郑家报喜的那个岳家婆子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不仅仅是因为郑婉霞给岳家添丁了，更是因为现在郑家地位稳固，郑家的八小姐又是庆王的侧妃，以岳家攀权附贵的心思，想要攀附上庆王，自然要紧紧的巴着郑家了。
岳家喜添新丁，作为岳家亲家的郑家理当要上门恭贺，这去恭贺的不二人选自然就是郑婉霞的嫡母郑二夫人了，郑二夫人对郑婉霞虽然有诸多的不待见，可是膝下庶女成了国公府的少奶奶，说出去那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这让平时在家里只能缩头缩尾的郑二夫人也觉得扬眉吐气，深觉应该通过这个机会好好炫耀一回，于是热情的邀请家中的妯娌陪同前往，可是郑大夫人要处理家事不得空，郑二夫人跟郑四夫人之间又素来疙疙瘩瘩的，于是郑二夫人只能拉着郑三夫人一起去了，好在郑三夫人因为郑婉丽的出嫁，跟郑三老爷感情又不和睦而倍感寂寞，所以在郑二夫人提出来的时候，很是爽快的答应跟郑二夫人一起岳家探望才产子的郑婉霞了。
郑婉霞生了，而且生了个儿子，这岳家三少奶奶的位置郑婉霞算是彻彻底底的坐稳了，郑四夫人想到郑婉霞曾经伤过许姝的事，觉得有些不愉快，本来她以为郑婉霞会做一辈子的妾，一辈子受制于人，如此也算是为许姝出了口气，却没想到岳家如此势利，看着郑家得势就把郑婉霞扶正了，而郑婉霞虽然伤了脸，却肚子争气，在失宠之际被诊出有孕，还一举得男，还真是……
“还真是好命呀！”郑四夫人心有不甘的感叹，郑婉霞坐稳了岳家三少奶奶的位置，许姝那伤岂不是白受了？
“是呀！”许姝淡笑道，“虽然八堂姐待字闺中时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吧？有儿子傍身，即便是容颜不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唉……”郑四夫人长叹一口气，“她是苦尽甘来了，你的苦却是白受了！”
许姝摸了摸曾经被郑婉霞刺伤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了，“当初她也是被人利用了，这笔账不该只算在她头上！”
“丽姐儿……便宜她了！”郑四夫人抿唇，郑婉丽入了庆王府，再跟郑家无关了，想要讨回这笔账也是不可能了，所以郑四夫人始终觉得不甘心。
“七堂姐不比八堂姐，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扶正的机会了，哪里就便宜她了！”虽然庆王妃还没有进门，可是那是太皇太后亲口许下的婚事，郑婉丽这辈子都越不过黄家四小姐的，更何况，留给郑婉丽的时间也不多了！
“纵然她做不了正妃，可是却也是有品有级的，况且终有一日，她或许也有母凭子贵的那一天……”
“母凭子贵？那也不一定！远的不说，只单瞧瞧梁庶人，那也是曾经贵不可言，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的，如今又还有几个人记得？”
郑四夫人心中一凛，继而释怀，“说的也是！世事无常，谁又知道日后的光景呢？”
说罢，与许姝相视而笑。
“夫人，九小姐，齐四奶奶来了！”金玲隔着帘子道。
“齐四奶奶？她不是禁足了吗？”郑四夫人愣住，如果那日李氏说的是真的，齐四奶奶被禁足了的话，今日又怎么可能来郑家？这么说来齐四奶奶没有被禁足，那许大夫人是在骗人了！
郑四夫人顿时来气了，“好呀！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那齐四奶奶歹毒下作，原来是一脉相承！”许姝看到许姝，想到李氏是许姝的生母，顿时又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将许姝也捎带进去了。
许姝对李氏的秉性是再清楚不过了的，李氏擅长夸大其实，她夸大了她求情对象所遭受的苦难，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得别人同情，从而达到她的目的。
“看来齐四奶奶是知道许大夫人失利了，所以不得不亲自站出来了！”
许婷一直躲在李氏背后，暗搓搓的唆使着李氏为她冲锋陷阵，可是现在李氏攻不破许姝的堡垒了，许婷才不得已亲自站出来，难道许婷也以为只要许姝去向齐家求情，就能改变她现在的境遇吗？”
“亲自来了又怎样？”郑四夫人冷笑，“一样的不见，别痴心妄想了，自己做错了事，竟然还有脸来登郑家的门，给我打出去！金玲，把她给我轰出去！”
“等等！”许姝叫住金玲，又劝郑四夫人，“母亲，既然齐四奶奶已经找上门来了，女儿就去见见她吧，看看她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别去！万一她又不安好心呢！”郑四夫人拦着不许许姝去见，“再说了，这样的人也根本不值得一见，别浪费了你的时间！就该直接轰出去，让她丢脸丢个够才好！”
许姝道，“这里是郑家，到处都是自己人，她就是再不安好心也做不了什么的，母亲就放心吧！这样将人轰出去，只会让别人觉得咱们郑家不懂礼数，反而落了下层！”
郑四夫人抿唇不语，许姝又笑着道，“女儿那天受了气，今日正好能寻机讨回来了！齐四奶奶自己送上门来了，难道女儿还要放过这个机会不成？”
“你……”郑四夫人摇摇头，“也好！只是你千万要小心，千万别再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嗯！”许姝点点头，吩咐金玲，“去把齐四奶奶请去海棠馆吧！”
“是！”金玲应声去了。
郑四夫人惊讶道，“你要单独见她？还是让她来我这儿吧，好歹我也能帮衬着你一些！”
许姝摇摇头，“当着您的面儿，齐四奶奶恐怕也会有所顾忌，所以还是别让她见您了！再说了，当着您的面儿，有些难听的话我也说不出来！”许姝俏皮一笑，“母亲，那我回去了！”
“去吧！”郑四夫人含笑道。
909、怎样
许姝回到海棠馆，刚泡好了茶，许婷就来了，或许是知道许姝要跟许婷说什么，玉珠将许婷领进去之后便将门关起来。
许姝做在书桌后面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许婷，心如止水，内心毫无波澜。
而许婷的面容却似乎憔悴了许多，看来这些天她在齐家吃了不少苦头，不过面对许姝时，许婷保持着格外平静的脸色。
许姝只淡淡的看了许婷一眼，又低下头看面前的书，既不请许婷入座，也不请她喝茶。
许婷只能尴尬的站在许姝面前，良久，终于开口了，“许姝！”
许婷开口就直接称呼名字，而不是“郑九小姐”，省去了那套虚与委蛇的客套，倒是省了很多功夫，许姝微微扬眉，静待许婷的下文。
许婷看了一眼许姝右手边的砚台，那是一块上好的歙砚，光泽深沉，温润细腻，纹理清晰，星晕凸显，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上品，砚台上摆着一块金纹瑞墨，那也是价值不菲的！她为了讨齐瑞欢心，曾经送给齐瑞一块，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齐瑞并不是一个刻苦读书的人，她送给齐瑞的墨锭不像是一个礼物，更像是一个讽刺齐瑞不学无术的东西，所以许婷没有按照她预想中的那样获得齐瑞的欢心，反而是被齐瑞冷眼一顿冷嘲热讽给挤兑的无地自容了，所以她对这墨锭印象深刻，看到这墨锭许婷不由又想起了那天在齐瑞那里遭受的屈辱，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袖口。
“许姝，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为了那天在齐家发生的事！”
许姝淡淡的看着许婷，许婷竟然主动开口提这件事，她倒是想听听许婷能编出什么新的理由来。
“母亲来找你了是不是？”
许姝不置可否，李氏有没有来找过她，许婷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没有让母亲来找你，是母亲自作主张来的，无论母亲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许大夫人说了什么我都已经忘了，要不是你现在提起，我都要忘了许大夫人来找过我这件事了！”
“那……那就好！”许婷一梗，难怪李氏会铩羽而归，以许姝现在的态度，根本是油盐不进，现在的许姝有了郑家撑腰，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我本意不是那样的……”许婷眼里顿时蓄起了泪水，“我没有害你的意思……”
许姝冷眼看着许婷做戏，许婷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她太熟悉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许婷擦着眼泪道，“自从知道你还活着之后，我心里就十分不安，害怕你会回来跟我争，跟我抢，所以……之前我对你的态度很是不好，后来我终于嫁进了齐家，稍微觉得安心了一些！可是后来我发现齐家人对我并不好，明里暗里都说我是鸠占鹊巢，我听了心里自然不好受，后来……后来连四少爷都知道了，似乎也认同了他们的话，跟着对我冷嘲热讽起来，再后来……”
“再回来怎么了？”理论上来说，许婷说的大部分是实话，起码在她自己在齐家的境遇上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看来许婷在齐家的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糟心呀！
“再后来我察觉到四少爷对你……对你似乎有别样的心思……”许婷瞅了许姝一眼，见许姝面色平静，知道经过了偏院的事，许姝肯定觉察到齐瑞对她图谋不轨的事了。
“后来我听说京中流传出你跟傅二公子的流言，我就想将这件事坐实了，好让四少爷对你死心，这才来郑家的……我都是太在乎四少爷了……”
许婷总算是将她对许姝做过的事都串联在一起了，并且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齐瑞，将她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只是因为太过爱惜自己的丈夫，妒忌之下才做出那些事情的。
“可是四少爷他还不死心……逼着我将你请来齐家，就是为了……为了他的私心……”许婷既痛苦，又悔恨的低头，“我都是为了四少爷，我身为一个妻子，又怎么能拒绝丈夫的要求呢？再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出事后，四少爷威胁我让我出面帮他，纳你为妾……我都是被迫的，可是现在齐家惧怕郑家的势力，怕被郑家报复，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我，想让我承担这一切……”
看着许婷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上窜下跳，许姝除了厌恶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许婷，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其实齐瑞那天齐瑞并不是在偏院见到我之后才认出我是谁的，在那之前他就见过我了，并且认出我了！你今天说的这番话一定没有提前好好跟齐瑞商量吧？”
看到许婷脸上石化的表情，许姝的语气变的更加轻蔑了，“许婷，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是真的吗？撒谎已经成了你的习惯，你从骨子里都透着虚伪！”
许婷一震，她没有料到那天齐瑞早就见过许姝了，也没有料到齐瑞是那个时候才认出许姝来的，这样一来，她所有的谎言都不成立了……而许姝明明知道她在撒谎，可是许姝就这样冷眼看着她撒谎，在心里尽情的嘲笑她。
“许姝……你……你……”许婷指着许姝，气的浑身都哆嗦，全然忘了撒谎的那个人是她，应该生气的是许姝才对！
看着许婷气急败坏，却似乎是在许姝意料之中的事，“就是这样的，出了事就只会怪罪别人！许婷，你跟你母亲一样，永远都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永远不认为自己有错，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还有，你今天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去齐家替你求情吗？想再一次把我骗去齐家，等着你再算计我一次是吗？许婷，我没那么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许婷又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袖口，那是心思被人道破之后的下意识的动作，用来缓解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许姝，即便真的如你说的一样，你又能怎样呢？你能把我怎样？”
910、画稿
“将你怎样？”许姝咀嚼这这句话，突然就笑出声来，“许婷，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将你怎样吗？”
“你当然不能将我怎么样！你没有任何证据，你要是有证据，当初你就不会放过我！”想到这个，许婷渐渐平静下来，是的，许姝没有证据，所以许姝不能将她怎么样！既然许姝不能将她怎么样，那她还有什么好怕？
“证据？”许姝嗤笑，“我为什么要证据！对付你，用不着那么讲究！你向来喜欢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挑拨离间诱人猜忌，现在也轮到你来尝尝这滋味儿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对付像许婷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让他们在受挫在他们曾经无往不利的手段上！
“是你！”想到自己近来的遭遇，许婷陡然明白过来了，“母亲突然针对我是因为你在母亲面前胡说八道了是不是？你陷害我！”从前的齐大夫人对许婷顶多算是漠视不待见，可是现在却处处针对她，许婷还以为是因为许姝的事，才让齐家的人针对她的，现在看来是许姝从中挑拨的！
许姝轻蔑一笑，“你才知道？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齐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听许大夫人说，齐家现在已经开始在你的饮食里做手脚了，你现在在齐家的每一分每一秒一定都寝食难安吧？随时随地都提心吊胆着被人算计了去！啧啧啧～这样的日子过的还真是让人唏嘘呀！”
许婷紧握着的拳头不由的抖了抖，李氏为了说动许姝，竟然将她遭遇的不堪通通都说了出来，现在她在许姝面前就像被剥光了所有的衣衫一样，一丝不挂的承受着许姝奚落鄙夷的目光，她可以忍受任何人的鄙夷奚落，唯独受不了许姝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可以被所有的人看不起，却不能被许姝看不起！
“我过得很好，用不着你操心！”许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过的很好？”许姝奚落的语气更甚，“你这样颠倒黑白除了自欺欺人以外，还能骗过谁？哦～对，还能骗过你的母亲！除此之外，还有谁会信你的鬼话呢？”
话锋一转，许姝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得意的笑，“现在，你也只能活在自我欺骗之中了，毕竟你永远也过不上你奢想中的生活！你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却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齐家始终还是看不起你，即便是你嫁进去了，齐家还是不把你当作齐家人看待，你的公公漠视你，你的太婆婆忽视你，你的婆婆针对你，你的丈夫宁愿睡书房也不想看到你的脸，你除了得到了一个“齐四奶奶”的身份，一无所有！可是从你踏出去那一步开始就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你只能硬着头皮苦苦熬着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一眼望过去，是无尽的绝望……”
许婷又是一个哆嗦，许姝永远都只会挑了她最痛最痛的地方踩，许姝就是这么恶毒！这么可恨！如果早知道齐家是这副德性，她当初又怎么会跟许姝去争，送给她她都不要！
“许婷，像你这么阴暗卑鄙的人，也只配一辈子活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
激怒许婷并不是一件难事，这种事许姝做的轻车熟路，看着许婷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一点一点的变的涨红，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着许婷巨大的怒气，可是紧抿着的嘴唇却说明许婷正在极力压抑着心底里的怒气，可是喷火的眼睛却流露出了不服和不甘！
“许姝，你别把人看扁了！我不会一辈子都被你踩在脚下的，总有一天，你会被我踩在脚下，永远也不能翻身！”
“恐怕难了！”许姝摊手，“你看，现在我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齐家寝食难安，你拿什么跟斗？”
许婷抿唇，许姝出事，她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没有牵扯到李芙，就是希望李芙承她这份儿情，庆王现在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许姝却已经看透了许婷心底里的盘算，“许婷，你还指望着庆王吧？你以为你拉拢李芙，背靠庆王就能有恃无恐了吗？也你太天真了，李芙她只是个侍妾，靠着谄媚惑主博得庆王一时恩宠罢了，等到庆王有了新鲜的玩意儿很快就会把她抛之脑后的，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侍妾又如何，只要有庆王的宠爱就够了，郑侧妃倒是有名有份的，可是在庆王府又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地位了？连李夫人都比不上！”提到郑婉丽，许婷突然又生出一丝欣慰感，比起郑婉丽来，她好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
许婷突然提起郑婉丽，许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许婷的用意，许婷大概是觉得自己如今敢这么“嚣张”的对她，是因为郑婉丽入了庆王府，以为自己是借庆王的势了？真是笑话？自己用得着借庆王的势吗？
“也是，比起名分而言，宠爱似乎更重要一些！齐四奶奶这是有感而发吧？你除了空守着“齐四奶奶”的名分，还有什么呢？这么说起来，你还不如一个侍妾呢！”
许姝似乎是觉得有些口渴了，端起茶杯来喝茶，轻蔑而挑衅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瞟向许婷！从许婷进屋以后，截至到目前为止，许姝始终没有请许婷落座，也没有给许婷上茶，就这样将许婷晾在中间，而许姝稳坐如山，这样的无视，再加上语言上的刺激，许婷终于爆发了！
许婷“蹭蹭蹭”几下就冲到了许姝面前，扬手打向了许姝手里的茶杯，许姝受惊，连忙让开，手忙脚乱之下许姝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了书桌上，茶杯在书桌上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而杯子里的茶水却泼的满桌子都是，连一旁垒起来的画稿都溅上了水滴。
许姝见状立刻慌了神，连忙将画稿拿了起来，却因为太过慌乱，落下了一叠，其中一张画稿还飘了出去，落在了许婷的脚边。
911、做贼
飞到脚边的东西，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要看清是什么东西了，许婷低头看去，飘到脚边的是许姝那一叠画稿中的一张，脚边的那张画稿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太像平日里看到的那些画稿，它不是彩色的，是黑白的，上面画全都是一些黑色的线条，而且看形状仿佛是画的一个器物，在画稿上有的地方还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这些文字的分布毫无美感可言，并不像一张正常画稿该有的题词。
这不是一张画稿！
许婷想看的更清楚一些，于是弯腰要将画稿捡起来，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画稿的那一瞬间，斜地里已经伸出一只手将画稿捡走了，画纸擦着许婷的手指而过，许婷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用纯黑色线条画的是一个样式奇特的酒壶，这是一张图纸，画的是一个酒壶的制作工艺，只是看那画稿上画的满满当当的，制作工艺应该还挺复杂的！
许姝早许婷一步将画稿捡起来了，还将画稿的正面贴在自己面前，仿佛生怕被许婷看了去一样似的，而且还微微眯着眼睛十分警惕的看了许婷一眼。
这一眼让许婷觉察出了异常，这张画稿对许姝来说似乎很重要，既然是对许姝很重要的东西……那她就不客气了！
许姝将捡起来的那张画稿依旧夹在那一叠画稿之中，和落在桌面上的画稿仔细整理好，看到桌上的茶水，许姝皱着眉头将画稿放到桌子上干净的地方，看了一眼那还在往下淌的茶水，扬声叫道，“玉珠……玉珠……”
叫了几声都没有听见人应声，不由起身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冲外面叫道，“玉珠……”
玉珠因为料得许姝跟许婷说话要一会儿功夫，所以关了门出去之后就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免得有人来偷听，因为离的远了些，许姝叫的声音也不是很大，所以玉珠一开始并没有听见许姝叫她，直到许姝打开门之后，玉珠才听到许姝叫她的声音，忙迎了上去，“小姐！来了，有什么事吗？”
看到许姝往门口走去，许婷立刻走向书桌，刚刚许姝整理画稿的时候，许婷一直细心留意许姝夹那张画稿夹进去的位置，很快就将那张特殊的画稿找了出来，然后折起来塞进了衣襟里，装作若无其事的退回之前的位置。
许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玉珠道，“茶杯泼了，收拾干净，再重新泡杯茶来！”然后另去了一旁的榻上坐着了，并没有往书房里去了。
“是！”玉珠忙去收拾桌子了，看到一旁傻站着的许婷，奇怪的的看了一眼，许婷下意识的捂住胸前，摸到里面的纸张的触感之后又放心下来。
许婷见许姝没进来，又因为偷拿了许姝的画稿，心中心虚，再加上刚刚玉珠那一眼，看的她越发的心虚了，便也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撑着头歪在榻上许姝。
许姝看到许婷，挑眉冷笑，“怎么？还不走？还赖在这儿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的诡计吗？我劝你就别再丢人现眼了，你所有的计谋，我都一眼就能看破了！”
“是吗？”许婷摁着胸口，突然一笑，“许姝你也太自信了！”然后扬长而去。
玉珠收拾完书桌，给许姝泡了茶来，见许婷不在了，好奇道，“齐四奶奶走了？”
许姝点头，“嗯，走了！”许姝喝了口茶，感慨道，“总算是走了，她再不走我都要想不出更难听的话来了！”许婷的脸皮还真是不一般的厚，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才激怒了她。
“齐四奶奶今天来找小姐是为了……”
许姝想了想才道，“大概是想再算计我一次吧！上次没算计到我，还惹得齐家上下对她一致的排挤，而且许婷为了自己脱罪，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齐瑞身上，现在齐瑞一定恨她入骨，岂会让她好过？许婷是那种自己不好过也会让别人跟着不好过的人，她认为她现在的遭遇都是拜我所赐，当然会想从我身上报复回来了！”
“齐四奶奶还真是……”玉珠咬唇，“真是不可理喻！”
用不可理喻这个词来形容许婷还是很贴切的，嫁入齐家之后的许婷发现现实的生活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许婷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她花费了近十年心血才得到的收获竟然如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于是许婷开始变的偏激，变的不可理喻。
“对了！”玉珠突然又道，“刚刚奴婢去收拾书桌的时候看到齐四奶奶，觉得她神情怪怪的，奴婢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就变得很紧张，还立刻走开了！”
“她当然会紧张了，毕竟刚做了贼，心虚嘛！”
“做贼？”玉珠惊呼，“齐四奶奶偷了小姐的东西？小姐是怎么知道齐四奶奶偷了您的东西的？你刚刚明明应该是没看见的呀！”
刚刚许姝去开门叫玉珠，叫了玉珠之后就直接坐在外面了，根本就没有进书房，又怎么会知道许婷偷了她的东西呢？
看着许姝运筹帷幄的笑容，玉珠明白了，小姐这是故意让齐四奶奶将东西偷走的，所以才特意走出来叫自己的，就是为了给齐四奶奶动手的机会，想了想又道，“可是……奴婢并没发现丢了什么东西呀！书桌上的砚台笔墨镇纸都还在呀！”
既然是偷东西，当然要偷有价值的东西了，可是这些贵重的东西都还在，那许婷究竟偷了什么呀？
“你当然发现不了，因为那个东西你从来没见过！”许姝神秘一笑。
玉珠嘟嘴，“小姐就卖关子吧！奴婢也不想知道！可是小姐，您就不怕齐四奶奶偷上瘾了，天天惦记着小姐您的东西，隔三差五的来吗？”
“不会，接下来她应该有的忙了，没有时间来打搅我了！”拿到那个图纸之后，许婷可一定要好好研究呀！
“对了，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你让人去荣国公府递帖子，说我要见齐四奶奶！”
912、恶报
“啊？”玉珠惊讶的好半天都没合拢嘴，“小姐您……您要去齐家递帖子见齐四奶奶？”
“嗯～”许姝点点头，“你把帖子递过去就行了！”
“为什么呀？”玉珠疑惑不解，“你为什么要见齐四奶奶呀？您要是有事情找齐四奶奶，刚刚又为什么要把人撵走呢？”
“只是递帖子而已，并不是去见她！”许姝解释道，“记得多递几次！”当然，递多少次许婷都是不会见她的！
玉珠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齐四奶奶不会见您？”
“当然不会见了！她才偷了我的东西，正是做贼心虚的时候，结果我就找上门来了，她又怎么会见我呢？”许姝淡笑，“但是我得让她知道我在找她，我想见她！我越是想见她，她就越是不会见我的！”
“为……为什么……”玉珠想不通，既然明知道齐四奶奶不会见小姐，小姐又为什么还要递帖子求见呢？小姐这么做不是白费功夫吗？
“她不见我是因为她心虚又不想承认自己偷了我的东西！我要见她是因为我要让她知道我知道她偷了我的东西！”
让许婷知道许姝已经知道她偷了她的东西，而且许姝还找上门来了，而且是不止一次的找上门来，这个时候许婷就会意识到这个东西对许姝来说非常重要，意识到这个东西对许姝来说非常重要后，那么以许婷的性格，就越是会想将这东西占为己有！
玉珠还是没太明白许姝的用意，不过却知道了一点儿，“也是，齐四奶奶偷了小姐的东西，见到小姐找上门来，肯定也就明白小姐知道了这件事，自然就心虚不敢见小姐了！”
而许婷既不想承认，又做贼心虚，同时又好奇这图纸的用处，还要担心许姝寻思报复，这种时候许婷的心情该得有多纠结紧张呀！再加上许婷现在的日子本来就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这无异于雪上加霜，这种情况下的许婷会急需于寻找一条出路，而这个时候，正好就有一条路摆在了她的面前……
“对了，齐瑞现在怎么样？”许姝淡淡一笑，突然想起以许婷的处境，今天既然能出来了，那么齐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让齐家众人无暇顾及许婷了。
“齐四公子呀！”玉珠道，“刚刚奴婢在外头，听齐四奶奶带来的婢女闲聊，齐家这两天出了大事了！”
“哦？大事？”许姝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大事？”
“齐四公子的腿废了……”
许姝一顿，齐瑞瘸了……
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儿齐大老爷已经将齐瑞打的很惨了，不知道私下里还会不会再教训一番！可是那天撒谎的事齐鹏也有份，许姝就知道齐鹏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齐瑞的，而现在齐瑞的腿废了，就可以看出齐鹏对齐瑞的在偏院里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痛恨到了骨子里了。
“那日齐大老爷动了家法惩治齐四公子，打的浑身是血，还不许请大夫医治，齐四公子又自幼娇生惯养的，哪里熬得住，只不过熬了一个晚上，人就要不行了，齐大老爷也吓坏了，连夜请了太医来医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身上的伤倒是大部分都好了，虽然留了疤，可是也没有别的大碍，只是腿上的伤口太深了，伤着了筋骨，又医治的不及时，即便伤口愈合了，可是那两条腿也不能再用了，虽然看着正常，可是也就跟个摆设一样了！”
“两条腿都废了？”
许姝这才惊觉玉珠刚刚说的是“腿废了”，而不是“腿瘸了”……
齐鹏的心可还真够狠的！他自己不过是瘸了一条腿，现在却要了齐瑞两条腿，仅仅是因为齐瑞的一句话吗？
那齐鹏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玉珠点点头，不过却觉得很是痛快，“这也是报应！谁让齐四公子胆敢觊觎小姐的，他活该！”
“是呀！恶有恶报！”
齐瑞落得这个下场，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嘲弄齐鹏是个瘸子，也是因为邓雅容……那件事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打着关怀邓雅容身体的名义由齐鹏亲手喂进邓雅容嘴里的药究竟是什么药也只有齐鹏最清楚了……
“说到恶有恶报……”玉珠又道，“奴婢刚刚还听那两个婢女说起了郑侧妃……”
“说郑侧妃什么了？”
“说前两天郑侧妃被庆王训斥了，还罚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郑婉丽待字闺中时和许姝也有诸多不和睦的地方，现在郑婉丽倒霉了，玉珠当然拍手称快！”
“庆王府的事，荣国公府的婢女是怎么知道的？”许姝疑惑道。
“哦！是这样的！”玉珠解释道，“婢女说，昨天李夫人去了荣国公府，见了齐四奶奶，这件事是李夫人说的！”
“李夫人说的呀……”李芙昨天去找了许婷，今天许婷就来郑家了，要说许婷没有算计，许姝可不信！不过不管许婷有什么算计，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许婷现在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以后的事，就要看许婷的造化了！
“是呀！李夫人说因为郑侧妃摔坏了李夫人准备给庆王的生辰贺礼，还拒不承认，庆王就罚郑侧妃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思过！”
“还真是迫不及待呀！”许姝轻笑，“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庆王疼她胜过郑侧妃似的！”
“毕竟这李夫人无名无份的，能倚仗的也就只有庆王的宠爱了，庆王能为了她责罚郑侧妃，这也算是一件长脸的事了！旁人见庆王为了李夫人连有品级的侧妃都责罚，睡都要高看李夫人一眼！”
“也是……这李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有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是一点儿也藏不住！”许姝轻笑，难怪今天许婷会提起郑婉丽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不过说起来她还得好好谢谢李芙，上一次要不是李芙打伤了葛三，将等在偏院里的人换成了齐瑞，她还没那么容易脱身，毕竟那个葛三是一心听从许婷的吩咐的，可不比齐瑞那么好糊弄！而这一次，李芙又出现的这么及时，还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913、强求
许婷终于消停之后，许姝终于抽出时间来去静园了，她要去将露荷和圆圆她们都接过来，还要去让秦先生诊脉……
知道许姝要去静园的消息，周谨一大早就等在静园了，许姝一来，便立刻拉着许姝去见秦先生了，仿佛生怕许姝反悔半路上跑回去似的。
秦先生诊脉完毕，才拿开手指，周谨便紧张的问道，“先生，怎样？”
秦先生眯着眼睛看了周谨一眼，没有理会他，转头看了许姝许久，眼里有审视，有探究，有疑惑，可是许姝始终淡然处之，这让秦先生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层。
良久，秦先生才对许姝道，“姑娘近来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许姝摇头，“我很好！”
秦先生又看了看许姝的眼睛点点头，“姑娘的脉象一切正常，眼睛也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只是略有气血不足之症，姑娘当留意将养，莫要耗费心神！”
许姝颔首，“多谢秦先生指点，日后我必定留心！”
“她真的没事吗？”周谨的心始终是忐忑不安的，总觉得许姝瞒着他什么，而且他确信他的感觉是对的。
秦先生拈须淡笑，“王爷若是相信老朽，就不会问这句话了！”
周谨尴尬的笑了笑，不由看了许姝一眼，却刚好跟许姝的目光对视上了，周谨冲许姝一笑，许姝撇开目光，起身道，“我去寻露荷去，她们还住在原来的院子吗？”
周谨点头，“去吧，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她们，她们应该已经收拾好行囊等你了！”
起身将许姝送出了门，周谨顺手关了门回来，面色严峻，“秦先生！”
秦先生低头喝着茶，听得周谨唤他，却连抬头都不曾，依旧慢悠悠的喝着茶，丝毫不搭理周谨，因为他知道周谨想要问他什么，也明白自己回答不了周谨的问题。
“先生！”周谨不由加重语气了又叫了一声。
秦先生总是抬头看了一眼周谨，然后放下茶杯，“王爷想问什么？”
周谨正色道，“还是那个问题，她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刚刚老朽已经说过了，这位姑娘脉象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那她体内的毒了？”
秦先生认真的看了周谨半晌，叹气道，“老朽说过了，老朽答应过那位姑娘的，所以对王爷只能无可奉告了！”
虽然秦先生不说，可是周谨却也领会到了，许姝瞒着他的，一定不是好事！
“这么说来，她体内的毒并不乐观了！”
秦先生怔了片刻，淡淡道，“这只是王爷自己的猜测！”
“先生并不否认，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她的脸色愈显苍白，身姿也愈发瘦弱了……”想着许姝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日渐消瘦的身形，周谨面露心疼，究竟是谁给许姝下的毒，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就能下此毒手，许姝咯血的那一幕萦绕在他心头，始终挥之不去，更让周谨难受的是明知道等着许姝的是什么，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他备好郁卒。
秦先生淡声道，“老朽受王爷之托为这位姑娘医治眼盲之症，如今这位姑娘的眼睛已经复明了，王爷所托之事老朽已经办到了！”言下之意就是许姝体内的陈毒并不是他该管的范畴了。
“那她体内的毒，先生可有根治之法？”周谨不再追问，反而抛出了新的问题。
半晌，秦先生微垂头道，“王爷，凡事莫要强求！”
“就是没有办法了吗……”周谨明白了，秦先生都没有办法了，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多谢先生！我知道先生已经尽力了！”周谨拱手，转身离开。
秦先生看着周谨的背影只能一声长叹，凡事莫强求，尤其是人心呐！那位许九小姐的心不在平宁王身上，强求又有何用呢？即便留住了一具躯壳，也留不住她的心呐！
周谨从秦先生屋里出来，远远的看到一个雪青色的身影站在枝繁叶茂的槐树，那是许姝，即便隔了那么远，周谨依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深刻进了骨子里的身影，可是这个身影还能看多久？周谨的心蓦地一痛。
许姝似乎等的有些久了，百无聊赖的，径直蹲下了，捡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听到脚步声，许姝抬头看到周谨向她走过来了，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慌忙的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乱划起来。
周谨快步上前，许姝已经在地上的字迹涂抹的差不多了，只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慎之”二字，那是他的字，周谨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即便许姝嘴硬不肯承认，可是言行举止之间还是流露出了她的心意。
看到周谨到了面前，许姝忙站起身，或许是起的太急了，许姝还未完全站直，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就一晃就往旁栽去。
周谨伸手拉住了她，“小心！这是怎么了？”周谨心疼的拢起许姝额角的碎发。
许姝借着周谨的胳膊终于站稳了，笑道，“秦先生不是说了吗？说我气血不足，要小心将养呢！”
周谨握着许姝的手重重的捏了捏，“你不是去凌雪院了吗？”
许姝摇头，“我在等你，我有事要跟你说！”
“哦？”周谨眉头一动，“什么事？”
“前两天，齐四奶奶来找我了！”
周谨皱眉，片刻后又松开，虽然这应该是许姝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却也说明许婷依旧贼心不死，有这样一个人纠缠着，许姝的日子也难得安宁，可是偏偏是个女人，否则依周谨的意思，便直接动手了！
“总算是来了！我可等了好几天了！”许姝语带轻快，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她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儿了，“齐四奶奶那天从我这儿“偷”走了一张图纸！”
”现在沾沾自喜的齐四奶奶应该正打算将图纸上的器物制出来，你若是认得工艺精湛的匠人，不妨荐几个给荣国公府！免得齐四奶奶还要费心去找，耽搁了正事就不好了！”
许婷呀，许婷呀！你可千万要不要让我失望，你可千万别浪费我的心血！
914、解脱
周谨沉默的点头，看来许姝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了，替他迈出了那一步，许姝从来不欠他什么，反而是他欠了许姝良多，从最开始的相互利用，到后来的相识相知，再到现在的相思，他跟许姝之间的关系早已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可是许姝却总是在尽力将他们分开，就像现在，许姝脸上毫不掩饰的解脱的神情，在许姝看来，她终于还清了欠他的人情了，然后带走留在静园里的人，再然后就是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了吧……
周谨很不愿意这样去想，可是许姝的行动和表情无一不再告诉他这或许就是事实，周谨甚至忍不住开始觉得，当初许姝将婢女留在静园都是计划好了的，就是为了安他的心，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心软念旧的人，她不可能抛下这些婢女不管的，所以他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许姝没有离开的打算。
可是后来，许姝还是一步步的，渐渐的远离了他，从许姝进入郑家的那一天起，许姝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吧，可悲的是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然连挽留都没有机会了，可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呢？
“许姝……”周谨停下了脚步。
“嗯？”许姝差点儿撞上了周谨的后背，险险的刹住了脚步。
“皇叔的病快好了……”
许姝点点头，“也是该好了，再不赶紧好起来了，恐怕就要变天了，听说高大人都被邓家逼得被迫赋闲在家了！”
虽然是高大人让高志男心灰意冷遁走关外的，许姝对高大人多少心里有几分不满，可是高大人毕竟是高志男的父亲，高大人如今的境遇还是让许姝唏嘘不已。
“高大人是皇叔一力提拔上来的，最是懂皇叔的心意了，皇叔忌惮邓家，高大人自然也就跟邓家针锋相对了！可是现在皇叔抱病，高大人失去了后盾，邓家又倚仗着庆王春风得意，当然要跟高大人旧帐新帐一起算了，高大人除了避让，别无他法！”
“不过高大人能在邓家手里保全自己也是有些手段的！”
“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没有这点儿手段也不会被皇叔看中了！”
周谨中肯了高大人的能力，可是表情却有些莫测，若是能得到像高大人这样一个有能力的重臣辅助也能又添一大助力，可是这样的重臣却是当今皇上的心腹，收服不得，那就只能……
许姝突然一笑，“当年志男姐姐送嫁，高大人心中必以之为憾，常思弥补之计！平宁王要是想笼络高大人，不妨对志男姐姐好一些，高大人知恩图报，自然就会为平宁王所用了！”
“有道理！”周谨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高大人对你的志男姐姐心怀愧疚，你的志男姐姐若有所求，高大人一定有求必应，看来我果然应该对你的志男姐姐好一点儿！”
可是许姝听了周谨的话，并没有如周谨所预料的那样醋意横生，反而是笑意盈盈的附和他，“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志男姐姐端庄贤惠，定会好好辅佐平宁王的！”
“许姝……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周谨看着许姝的脸，脸上露出一丝受伤。
“那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许姝反问道。
“不是！”周谨老实承认，“我只是想气一气你，可是却并没有气到你，反而是把自己气的不轻！”
“因为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气！”许姝眨了眨眼睛，“当然，即便是你说的是真心话，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突然之间，许姝眼里浮现出一片雾气，“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郑家以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处在你这个位置，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也是正常，我并不会怪你！”
许姝眼里的雾气笼住了周谨的心，“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许姝，我的选择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你是我唯一的选择！”
许姝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可是却显而易见的带着勉强，欣慰却又那么为难。
“你在担心郑家是不是？”周谨温柔的揉了揉许姝的头顶，“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会让母后改变心意的，即便是我不能让她改变心意，我也会让她的计划无法实施的！”
“傅太后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伤心的，为了我，忤逆傅太后并不值得，傅家能给你的，比我能给你的多的多……”许姝埋头在周谨的怀里，声音喑哑。
“值不值我说了算，你说的不算！你能给我的，是多少个傅家都给不了的，至于母后，我会尽全力的去孝顺她，可是她想要的或许我给不了！”
傅太后想要的就是傅家想要的，傅家的野心已经让周谨忌惮三分了，这种时候，是让傅家摆脱郑家棋局的最佳时刻了！
周谨是个理智的人，知道傅太后和傅家对他的重要性，可是许姝比周谨更理智，不仅成功的利用周谨对傅家的忌惮将郑家剥离了傅家的算计，还为郑家谋求到了一条新的出路，如果郑家能够识时务的话……
“对了！”许姝突然拿出一张帖子来，“这是昨天傅家送来的帖子，邀我女儿节那日去傅家，虽然这帖子是以傅大小姐的名义送来的，可是我看帖子上面的字迹却陌生的很，并不像是傅大小姐的字迹！我找出了之前傅大小姐的帖子对比了字迹，果然跟之前的字迹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周谨拿过帖子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是傅夫人的字迹！”周谨合上帖子，傅夫人以傅欣瑶的名义给许姝下帖子是何用意？
“傅夫人？”许姝沉思道，“我与傅夫人素无瓜葛，傅夫人怎么会想要见我？”
周谨摇摇头，傅夫人以傅欣瑶的名义约见许姝究竟是何用意？这是傅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另有人指使？傅家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这次的事我还是很感激傅家的，因为有傅家的相助，郑家才能在邓家的迫害下保全自己，不管傅夫人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见见的！”
915、抽薪
“别担心！”周谨安慰道，“我让傅二哥去打听打听！”
“我并不担心，傅夫人这么做也许是事出有因，况且傅夫人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只是上次玉佩的事……我害惨了傅二公子，傅二公子如今只怕还生着我的气呢，即便是打听到了什么，怕是也不肯据实以告！”
“他不敢！”周谨笃定道，“上次的事都怪我，你也是被逼无奈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他答应过许姝的，要全心全意的信任许姝的。
“不问也没关系，反正过两日就是女儿节了，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对了，那天你会在吗？”虽然没有问过，但是许姝猜测周谨在京城的落脚地应该就是傅家。
“怎么？你想见我？”周谨含笑问道。
许姝哼声，“你要是在的话我就不去了！”
周谨笑着捏了捏许姝的脸，在许姝生气之前俯下身飞快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退开，左手向下一压就抓住许姝本欲打向他的手，“如果你想见我，我就在！”
许姝挑眉，“这么说你本来是有别的事了？”
周谨点点头，并不隐瞒，“东海王那边又出了乱子，我得去料理一下！”
许姝忙道，“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吧！”东海王素来不安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里藏奸，且曾经跟周谨有过来往，知道周谨不少的事，若是东海王出卖了周谨，那可就糟糕了！
“没事儿，我让庄离去也是一样的！”
“庄离？”对于周谨突然提起庄离，许姝难免多想了，“是因为庄离吗？所以东海王才出乱子的？”毕竟庄离曾经是东海王的人，手里也握着东海王不少的秘密。
周谨摇头，“不是，你别多想！只是东海王之前平定海寇大伤元气，为了尽快恢复势力，以免被趁机削藩，又见皇叔抱病，所以想趁机向邓家卖个好，保全他的封地！安插在东海王身边的探子劫下了东海王给邓家的密函，东海王久等不到邓家回应，猜测到密信出了差错，已经秘密亲自进京了！”
东海王能向邓家卖的好也就只有周谨了，东海王果然是打算出卖周谨了，只是东海王这么做也就彻底得罪了周谨，以东海王两面三刀的性子，既然这次要彻底得罪周谨了，那他就不会给周谨留报复他的机会……
许姝瞳孔微缩，“皇上抱病，庆王监国，东海王却秘密进京，恐怕不仅仅只是想向邓家卖个好吧！”
周谨颔首，“东海王一向居心叵测，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东海王当然会趁机兴风作浪！”
“邓家有心，东海王有意，让他们凑在一块儿狼狈为奸，局势对你十分不利！”
周谨也是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才要设法打破东海王的打算，“东海王进不了京的！”
“你打算半路拦住东海王？”许姝蹙眉，东海王是开国皇帝分封的藩王，多年来一直雄踞一方，历经数朝，四大藩王已经去了其二了，东海王还能保全自己，手段本事自是不会差的，这次又是秘密进京，身边的守卫定然十分森严，若要拦截，恐怕不易……
周谨摇头，“虽然根据探子的消息，知道东海王秘密进京了，可是东海王从哪条路线进京，何时经过何地却无从得知，若是要拦截也无从下手！”
周谨既然说了东海王进不了京，却又不阻拦东海王，定要另觅他法了，许姝想了想道，“难道你是想釜底抽薪？”
周谨挑眉，眼里是赞许的笑意，“东海王既然秘密进京，自然就顾不上东海的事了！”
果然……
“之前平定海寇的时候，东海一带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战事始平，百姓尚还流离失所，民意未定，而贼寇横行，东海王此时进京，也太心急了，就不怕封地出乱子吗？”
东海王离了封地，也会留意封地的动静，若是封地形势有异，东海王恐怕也就顾不上进京图谋不轨的事了，只会立刻打道回府收拾乱局了！
许姝会意了，釜底抽薪之计果然是最好用的了，“东海才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人心不稳，只需要稍加挑拨，便会横生事端，只要有人率先踏出了这一步，三餐不继的百姓定会响应，从者如云，东海王若是不能及时安抚镇压，一旦变成了暴乱，朝廷怪罪下来，东海王这个殚精竭虑才保全下来的爵位可就轻而易举的要被朝廷收回去了！”
周谨点头，如许姝所说，东海王两面三刀的，时不时就闹出点儿事来，实在是祸害无穷，如今也就让东海王尝尝瞻前不顾后的滋味儿吧！
“我本是打算去东海查证一件事，所以顺道把这件事办了！不过庄离去更好，他对东海王和东海一带比我更了解，他去做这件事更合适，也更保险！”
周谨这样刻意的解释让许姝下意识的警惕了一下，“你不必特意向我解释，庄离既然跟了你，你差遣他做事就是理所应当的，我不会干涉，更不是质疑你对他的安排！”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庄离替我去了东海，我就可以留下来陪你了！”
“当真？”许姝斜睨着周谨，仿佛在打量周谨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就事论事，这件事庄离来做确实更合适，而且我留下来还能以防万一，万一东海王丝毫不顾及东海的局势，仍然执意入京，我留在京城也还能应对！”
“这么说，你只是顺便留下来陪我了？”
知道许姝是故意的，周谨笑着求饶，“你饶了我吧，是我错了！”
“只是你不是去东海还有别的事吗？现在你不去东海了，那怎么办？”许姝记得周谨刚刚说过，他去东海主要是为了查证一件事的！
“那件事不急在一时！以后再去也无妨！本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事……”周谨目光一闪，那是一种沉重而又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
周谨这句话的措辞很是有些奇怪，许姝不由看了周谨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周谨眼里那复杂的情绪，还有什么人能让周谨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916、圆满
许姝从静园带走了所有的婢女，静园从此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有些事又的的确确的发生过了！
周谨默默送走了许姝，既然强留不住又何必留，既然留不住，还可以去追不是？
露荷看着静园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不见的门匾，问道，“小姐，我们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许姝的目光淡然而笃定。
“那就好！”露荷露出几分忐忑的欣喜，“奴婢们在静园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回到小姐身边伺候了！总算是又圆满了！先前踏雪姐姐和挽风姐姐都走了，奴婢一人管着她们几个，还要料理偌大的一座院子，奴婢这成天都提着一颗心，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偏这几个小妮子个个都不省事，叫人操不完的心！”
许姝看了圆圆她们几个一眼，月满最是温和沉静的，菁菁月盈虽然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可是却也是懂事识礼的，不是轻易惹事的人，只是圆圆那火爆脾气和利索的嘴皮子，便是玉珠也及不上的，又受不得气，若是有个不满，非要计较个明白！
偏露荷又是原先许姝身边的四个大丫头里性子最温柔的，又素来只负责照料许姝的身子，并不擅长料理琐事以及调度人事，可是后来踏雪和挽风都走了，她不得不担起这个担子，虽然也磨练出来了，可是却因为不是自己做惯的事，始终不自信，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如今回到了许姝身边，再也不需要她一人承担这么大的责任，露荷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圆圆辩解道，“小姐，您别听露荷姐姐的，奴婢听话着呢！”
“奴婢也听话！”菁菁等人附声道。
“你们听话就好，以后你们就好好听你们露荷姐姐和玉珠姐姐的话！还有，我身边还有一个叫银芝的，那是我母亲安排来照顾我的，你们对她也要尊重！”
“是！”四个婢女齐声应下，圆圆也收敛神色静心聆听。
之前许姝已经大致跟五人说了她如今的身份和境遇，可是临近郑家了，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郑家是大族，规矩森严，再也不必从前散漫，更不比在静园时的自在，你们入府之后要多听从玉珠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是！”五个婢女应下，又齐声称呼玉珠一声“玉珠姐姐”！
玉珠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谦虚客套的时候，十分一本正经的应下，“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能白受你们这一番尊敬，定会好好教导你们郑府的规矩，免得你们做错了事连累了小姐！”
五个婢女再次齐声应下。
“还有，你们都是以母亲陪嫁庄子上选入府中当差的名义进入郑家的，你们若是有个行差踏错，被人拿住了错处，丢的就是母亲的脸面，到时候我可不会轻饶！”
“小姐放心，奴婢们必定小心谨慎，不会连累夫人和小姐名声的！”
说话间到了郑家，许姝领着五个婢女去郑四夫人处请安，郑四夫人一一打量过去，见露荷温柔体贴，又知她精通医术，有她在许姝身边服侍照顾，也有益于许姝修养身子，心中不胜欢喜，对露荷不由多了几分喜爱。
又见圆圆娇俏伶俐，微微掀着嘴角又透露出几分泼辣，仿佛随时都做好了与人争论一场的准备，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有这样的人在许姝身边，也不用担心许姝在口舌上吃了亏。
再看月满菁菁等人，有沉静得体的，有活泼外向的，也有容色出众的，个个都是各有各的优点，且都是从前就服侍在许姝身边的，有了她们在，许姝身边就不短人伺候了，再也不用担心像上次在荣国公府那样，让许姝落单了的事。
郑四夫人一一问了名字之后又叮嘱了她们几句，“从今以后你们就服侍九小姐了，一切要以九小姐为重，若是谁胆敢怠慢了，亦或是胆敢做出对九小姐不利的事来，我可不会轻饶了！”
郑四夫人的面色不怒而威，十分有威慑力，几个婢女噤若寒蝉，连声保证，“是！奴婢们一定尽心服侍九小姐，不敢有丝毫异心！”
郑四夫人点点头，“既然九小姐心心念着你们几个，要接了你们来服侍，想必你们也都是极其妥当的人，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盼着你们别辜负了九小姐对你们的一片心意！”
几个婢女俱都连连点头，暗下忠心，郑四夫人让玉珠带着五人下去安顿，留下许姝说话，“你身边的人手总算是添置齐全了，我也就放心了，刚刚瞧了一遍，不愧是你调教出来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极好的，尤其是那个叫露荷，竟然还有一手好医术，有她照料你，你这身子骨也能能慢慢养的康健起来！”
“露荷是我瞎了眼之后许大夫人买回来的罪臣之后，专门负责调养我的身子的……”曾几何时，李氏对许姝还是上心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郑四夫人不曾想竟然会提到了李氏，怕许姝难过，忙岔开，“那也是你跟露荷的缘分，不然怎么就没买了别人回来便就是她不是？还有那个圆圆，我瞧着也很是喜欢，听说她能言善道的，以后也不怕你在口舌上吃了别人的亏！”
“瞧母亲说的，难道我就是个笨嘴笨舌的不成？”
郑四夫人嗔道，“你是讲道理的，碰上了那起子没脸没皮的无赖，你再怎么讲道理他都听不进去，这时候少不得有个豁的出去的比他更无赖的才治得住他！”
许姝轻笑，“不过圆圆的那张嘴着实厉害，从前在许家的时候，便是轻易不敢有人得罪圆圆的，一旦得罪了，非得脱层皮不然不能脱身！只是圆圆也不是无理取闹，直叫人心服口服，自此都不敢再招惹她了！”
“这样才好！叫他们知道厉害了，从此也能老实些！”
听郑四夫人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似的，许姝觉察到了便问道，“母亲何出此言，难道府里有人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