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相像
“哦!”许姝点了点头,“母亲是落了什么东西?我来帮您找找吧?”
“不用了,不用了!”郑四夫人连连摆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明天天亮了再找也是一样的,别吵着你休息了!”
“女儿现在还不困,就帮着母亲一起找找吧,免得明儿起给忘了,耽搁了母亲的事!”许姝含笑道。
“哎,你不是已经睡了,怎么又起来了?”郑四夫人岔开了话题。
“睡着睡着,觉得口渴了,起来倒杯茶吃!”许姝将手里的茶杯晃了晃。
“哦,哦!”郑四夫人点点头,踌躇了片刻,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扫向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总疑心哪儿躲了人。
“母亲怎么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许姝问道。
郑四夫人摇摇头,“罢了!你快去床上躺着,别着凉了!”说着催促着许姝去床上,看着许姝盖好了被子,却仍旧没有离开。
许姝看着郑四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母亲是有什么话要跟女儿说吗?”
郑四夫人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母亲有话但讲无妨,如此这般吞吞吐吐,倒叫女儿放心不下!”
郑四夫人这才郑重道,“我……今儿在街上,看花灯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你!”
“母亲看到了我?”许姝目光一闪,想来是那会儿马车被堵住的时候被郑四夫人看到了,看来今日果然是不该出去,她就不该如此糊涂的,她跟周谨终究不是正途,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悸动而误人误己。
“是呀!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一辆马车从面前驶过去,我看到了一张脸,长的跟你很是有些相象!”郑四夫人回忆起看到的那张脸,此刻却觉得有些模糊了,想来是当时看的也不真切。
虽然心里明白郑四夫人看到的是真的,可是许姝脸上却还是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母亲是看错了吧?今日我并未出门呀!”
“是呀!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差诧异!所以呀,我一回来就急急忙忙的来看你了,生怕你是被拐子拐走了!”
许姝低笑,“难怪母亲大半夜还跑来看我,只是母亲也太小心了些,郑家高门大院的,那是拐子进的来的地方,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哪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拐走了!”
“是呀!我儿这么聪慧,可千万别被人给拐走了!”郑四夫人怜爱的摸了摸许姝的脸。
郑四夫人这话仿佛别有深意,许姝目光闪烁了一下,“母亲刚刚说是看到了一个和我长的想象的人才误以为我被人拐走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是呀!就是一错眼的功夫,一晃就过去了,当是我看错了才对!”
“定是母亲看错了!”许姝肯定道,“我今日并未出门,再说了,我一个人就是想出门,也要先拿到大夫人给的对牌,才能调用马车,今天的马车都被驾出去了,没有马车我也出不去呀!”
“这倒是!不过那人长的真是像极了你!”虽然知道许姝独自一人出门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她也没有在许姝屋里发现有其他人的痕迹,而且当时那辆马车上也没徽记,郑四夫人想她大概是真的看错了!
“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不知凡几!远的不说,就说之前在李家见过的那位唤作‘芙姐儿’的李家孙辈的小姐,母亲可还有印象?她便有几分长的像我!更毋庸提许家的那些个小姐们了……”那都是跟许姝有些血缘关系的人,长的像那是极正常的事。
“也是!”想起那位李芙的长相,郑四夫人是觉得有些像许姝,今天看到的或许就是那位李芙也不一定,“就拿你我母女来说,你我虽无血亲,却也有几分相似!看来真是我看错了!”
郑四夫人笑着捋了捋许姝额前的碎发,“好了,只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赶紧睡吧!老太君开恩,明天不用去笃行斋进学了,你早上多睡一会儿,我会吩咐小厨房给你留着吃食的!你起来了,让玉珠银芝她们热给你吃!”
“好!”
郑四夫人这次是终于走了,许姝躺在床上,听着玉珠送郑四夫人出门后关上院子门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片刻后又有脚步声往正房来了,是玉珠的声音,许姝索性坐了起来。
玉珠进来后很是不安,“刚刚夫人……奴婢不敢拦着……”
“我知道,你能开口提醒我已经是不容易了,只是下次可别这样了,免得母亲不高兴!”
“奴婢总想着提醒一下小姐……”
许姝轻笑,“你不提醒我也知道外面有什么人!你忘了?”许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瞎子的耳朵可比眼睛好使多了!”
“奴婢多事了……”
“没事,母亲也是担心我,以后遇上这种情况,你不必为了我与母亲为难!”
“是,奴婢记住了!”
“今儿的灯会好看吗?”许姝问道。
“好看!”玉珠点点头,“奴婢还是第一次看京城里的灯会呢,到底是天子脚下,跟平凉城看到的就是不一样,处处透着气派!”说起今日在灯会看到的场景,玉珠眼里透着兴奋。
“下去吧,早点儿歇着!记得把门关上!”
“是!”玉珠退下,将门关好,直到四下寂静无声,许姝才开口,“下来吧!”
周谨从梁上跳下来,感慨道,“岳母真是警觉,差点儿就要被抓住了!”
许姝瞪道,“早就让你走了!被抓到了也是你活该!”
“我被抓住了,倒霉的可是你!”周谨轻笑,“私会男子,可是大罪!”
许姝斜了周谨一眼,“若是刚刚母亲真的抓住了你,我只需要哭一声,母亲就会立刻让人将你当作登徒子乱棍打死!”
周谨一个哆嗦,“岳母下手也太狠了!”
许姝冷笑,“不打死你,留着你出去乱说败坏我的名声吗?当然是打死了干净!”
周谨笑着敲了敲许姝的额头,“狠心的女人!快睡吧,都下半夜了!我走了!”说罢果真起身走了。
许姝听着窗子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愣了愣神,终是闭上了眼,眼前却不停的闪过周谨的脸,恼恨的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去。
737、证据
上元节那天晚上郑婉霞伤了脸是那天出去的郑家众人都知道的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起,仿佛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即便是郑七少爷也只是含蓄的跟许姝提过一句,“虽然我没看到是谁动的手,可是这件事一定是女人做的!若是真的有深仇大恨,就该冲着取人性命去,而不是只伤她的脸了,显然是妒忌心作祟,所以我断定凶手是个女人!”
“有道理!”许姝含笑道,“七哥果然了解女人的心思!”
“那是!”郑七少爷得意的一扬下巴,“昨日在场的女人本就不多,会妒忌八妹的人就更少了,再细细就知道只有七姐能做的出来的这种事了,八妹也算变相抢了七姐的夫婿,七姐会妒忌,甚至嫉恨八妹也是情理之中的!”
郑七少爷常年不在府里,自然不知道其实一开始岳三公子看上的就是郑婉霞了,只知道最后跟岳三公子定亲的是郑婉丽,所以如今跟了岳三公子的是郑婉霞,在郑七少爷看来的自然就是郑婉霞抢了郑婉丽的夫婿。
许姝看了郑七少爷一眼,也懒得解释,反正郑七少爷对郑婉霞也没什么好感了。
“只是七姐也实在是太狠了!”郑七少爷缩了缩脖子,“直接就毁了八妹的脸,八妹这辈子算是完了!”
“是呀,七堂姐这次算是帮了岳家一个忙,岳家正愁拿八堂姐没有办法呢,这下他们该放心了!色衰而爱驰,假以时日,岳三公子也就将她抛之脑后,然后安心的成婚生子了!”
“七姐大概也是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的!”毕竟在郑婉丽眼里,郑婉霞是害的她被退婚,不能嫁进肃国公府的罪魁祸首。
“虽然我可怜八妹的遭遇,可是连岳家都不替她出头,二伯母也不会去管一个庶女的死活,我虽然猜测到七姐是凶手,可是我没有证据,也不想多此一举!”郑七少爷跟郑婉丽和郑婉霞的交情也不过尔尔,犯不着为了郑婉霞劳心费力。
“我有证据!”许姝勾了勾嘴角。
“九妹有证据?”郑七少爷很是惊讶,“你昨天没有一起出去,即便是听说了八妹受伤的事,也不可能知道是七姐下手的吧?”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了,上次七哥说过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去年许姝觉察到郑婉丽对高门大户的热衷,恐郑婉丽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所以恼恨的想要郑七少爷帮忙,让郑婉丽早日嫁出去。
“自从九妹你跟我说过这件事之后,我就着手安排了,从年前到现在,至少有四五家上门来找三伯父问询了!”
“这么多?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许姝面露不解,来过那么多人,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九妹!你在屋子里闷太久了,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你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的!”郑七少爷语重心长道。
“这件事府中有传闻?”既然郑七少爷让许姝多出去走动,那就是外面有所传闻了,可是如果外面有传闻,玉珠知道后也会告诉她的。
“没有!”郑七少爷嘿嘿一笑,“外面没有流露一点儿消息!这件事是由三伯父接洽的,三伯父常年在外院,消息自然传不了内院了!”
许姝白了郑七少爷一眼,“那现在这件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郑七少爷点点头,“差不多了,三伯父已经看中了一户人家,只是还要跟祖母商量了才能定下来!”
竟然是跟老太君商量,而不是跟郑三夫人商量,许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三老爷和三夫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淡漠?”
“是呀!”郑七少爷点点头,突然露出一脸八卦的气息,“你知道八弟为什么跟七姐关系要好吗?”
“有话直说!”许姝咬牙,对郑七少爷这种拐弯抹角卖关子的行事很是有些讨厌。
“八弟的生母是三伯母身边的婢女,长的十分貌美,后来被三伯父看中了,收了房!”说起长辈的房中事,郑七少爷有些难为情。
许姝想着郑八少爷的样子,似乎也比三房其他的子嗣的长相要出众一些。
“这个婢女怀了八弟以后摆酒抬了姨娘,你要知道,咱们家向来都是诞下子嗣之后再摆酒的!便是同为三房子嗣的六姐,她的生母死的早,至死都没有抬了姨娘呢!”
还未生产便被摆酒抬了身份,看来郑八少爷这位姨娘确实美貌非常了,才让郑三老爷不顾惯例提前抬了她做姨娘的。
“正是因为三伯父这样格外的宠爱,才会红颜薄命呀!”郑七少爷摇摇头,“这位姨娘生八弟的时候难产,生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眼看就要一尸两命了,最后三伯母只得让稳婆舍大保小,这才保住了八弟!三伯母怜惜八弟,就亲自养在身边了,所以八弟跟七姐的关系要比较亲近一些!不过三伯父却不领情,他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位姨娘的遗体,总觉得是三伯母才导致了那位的姨娘的死,便跟三伯母疏离了,这么多年来,三伯父踏进后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那位姨娘未必就不是郑三夫人害死的,听郑七少爷所说,郑三老爷对那位姨娘的宠爱绝对对郑三夫人构成了威胁,郑三夫人想要除去那位姨娘的想法与日俱增,在那位姨娘生产的时候便顺理成章的除去了这个心腹之患。经过了跟岳家的亲事一事,许姝知道郑三夫人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跟郑婉丽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三老爷是被公务缠身才不得闲来内院呢!”许姝素来关注三房不多,却也知道郑三老爷来到内院的次数不多,她几乎从未在内院见过郑三老爷。
“哪能呀!若是有心,再忙也会回来的,你看父亲,若非实在不得已,绝不会宿在外院的,而且即便是真的要宿在外院,也会提前告诉母亲的!”
确实如此,郑四老爷对郑四夫人的疼爱是郑家人有目共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衬托出郑三老爷对郑三夫人的冷淡。
738、花朝
大概是因为看到许姝关心这件事,郑七少爷便隔三差五的将事情的进度告知给许姝,得知老太君虽然对郑三老爷看中的人家不是十分满意,看不上对方家境一般,但是碍于郑婉丽忒大的年纪了,实在是耽搁不起了,且对方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若是明年春试考中了进士,将来前途也不可限量,便也点头答应了。
能够被郑七少爷鼓动的来郑家向郑婉丽提亲,明知郑婉丽跟岳家退过亲,还要不芥蒂郑婉丽的年纪,门第肯定是要次于郑家的,多是有求于郑家,希冀着能够借助郑家势力的人,老太君的不满意是在意料之中的,可是碍于现实,老太君也只能妥协,毕竟亲爹都中意了的人选,跟老太君也没有什么厉害干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既然老太君点头答应了,郑三老爷便立刻着手订婚之事,只是因着郑婉凤的婚期将近,所以两家约定等郑婉凤出嫁之后再行下聘,因未正式下聘,郑三老爷并未将这件事知会给郑三夫人,由此更可见郑三老爷和郑三夫人夫妻感情之淡漠了。
郑婉丽还不知道郑三老爷已经给她相中了人家,还一边勤勤恳恳的进学,一边费尽心机的讨好曾嬷嬷,嫁入豪门的想法丝毫不曾退缩。
另一边郑三夫人也在积极的跟傅家套近乎,去年从郑四夫人那儿打听到是桂夫人从中做和四房才跟傅家有了来往的,所以年前年后都跟桂家来往的勤,两家还约定了等到花朝节一起去郊外踏青赏红。
正月已经过完了,天气也渐渐地暖活了起来,烧了一个冬天的地龙也终于停熄了,厚重的大氅也开始换成了轻薄的披风,只是许姝还是惧寒不已,终日躲在屋子里,抱着暖炉不肯出门,连花朝节也要缩在屋子里,不肯出门,郑四夫人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人哄了出来。
“在家闷了一个冬天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林子里的树都抽新芽了,园子里的花儿也快开了,出去看看心里也会觉得高兴,这一个冬天呐,你都无精打采的,上元节你也未能出去,好不容易天气暖和一些,你好歹出去走走!”
只是许姝却也不肯走远,更不肯随着众人去踏青赏花,“许久没有去庙里上香了,我就去寒溪寺上个香,顺便也能看看师父,很久没有去看师父她老人家了!”
想到自从入冬,许姝确实就没再去过寒溪寺了,郑四夫人点点头,“也好,顺便帮我给寺里添些香油钱!”能出门走走就好,况且许姝不喜欢热闹,让她跟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去踏青扑蝶只怕她还宁愿待在家里,尤其是这里头还有个别有目的的郑婉丽,郑四夫人可是听说郑三夫人今天也约了桂夫人一起来的。
“好!”许姝答应了。
郑四夫人突然又叹了一声,“你都这么久没去看过你师父了,连经书都抄的少了,不知道你师父可会怪罪于你!”
许姝轻笑,“母亲多虑了!师父之所以让我抄经是不想让我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让心走上不该走的路,如今我眼睛已经看得见了,抄不抄经的已经无所谓了,而且我趁着冬天无事可做,制了许多佛香用来孝敬师父了!”
如果说许姝在郑四夫人面前装乖巧,在周谨面前装傻充愣,可是许姝却从不在妙凡师太面前掩饰她心底的恶,从她拜在妙凡师太门下开始,妙凡师太就看穿了她的心,所以妙凡师太让许姝抄经,是为了许姝能够得到内心的平静。
“那就好!”郑四夫人点点头。
到了花朝节那天,郑四夫人看着玉珠打点好许姝的随身物品,又亲自看着许姝带着玉珠上了马车离开,这才转头去安排今日去花朝节的事情,难得的是今天郑大夫人也要跟着郑家众人一起去踏青。
“忙了一个腊月,一个正月,总算是把该忙的忙完了,今天也出来凑个热闹!”郑大夫人常年打理郑家庶务,只有极其重要的宴席才会是郑大夫人去出席,寻常宴请都是由其他三位夫人负责的。
“大嫂打点一家子的日常起居,实在是辛苦了!只可惜我身子不争气,不能替大嫂分忧了!”郑三夫人略带歉意。
郑大夫人笑了笑,看着郑四夫人送走许姝后往她们这边来,不由笑道,“宜姐儿到底是在庙里养大的,跟家里其他的女孩儿就是不一样,家里其他的女孩儿都不喜欢冷清的寺庙,也只有宜姐儿能静得下心来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庙里一趟,对佛祖倒比对父母亲人还要亲近一些,上次上元节她就没有跟姐妹们出去,今天花朝节竟然宁愿去庙里也不愿意一起出去!”
郑四夫人看着马车出了门,又淡淡的看了一眼郑大夫人才回道,“是我的不是才让她在庙里住了那么多年,如今只想多补偿补偿她,她在庙里养成了不爱热闹的性子,也就随着她去了!再说了,寺庙里的景致也不错,人还少,也是个好去处!”
“四弟妹真是疼宜姐儿!”郑三夫人笑道,“只是今天是花朝节,这么重要的日子,四弟妹也不带宜姐儿去凑个趣儿,实在是太可惜了!”
虽然郑三夫人心里很是不希望许姝也去,因为今天桂夫人说傅家人也会去,要是许姝去了,四房跟傅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傅家人自然会倾向于跟四房说话了,如此郑婉丽岂不是没有机会了?可是知道许姝今天不去之后,郑三夫人嘴上不由得意忘形起来。
郑四夫人不喜欢郑三夫人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从前两人表面上还维持着良好的妯娌关系,那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如今有了利益关系,果然就立刻露出敌意来了,所以郑四夫人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小九年纪还小,不用那么着急!”
郑四夫人掀起嘴角轻轻一笑,郑三夫人脸一红,显然郑四夫人是在暗暗嘲讽郑婉丽年纪大了,所以郑三夫人才着急忙慌的领着郑婉丽出门,寄希于在花朝节上有所际遇。
739、慧圆
“你很有些时日没来的!”妙凡师太放下手里的佛串,拿过许姝递来的香盒,“这香不如从前的醇厚了,孩子,你的心浮了,所以香的气息也浮了!”
许姝恭敬跪在妙凡师太旁边的蒲团上,点了三支香,冲着佛像拜了三拜,“师父明鉴,弟子确实有些神思不属!”
“既然知道,就该改!”妙凡师太放下香盒,再次拿起了佛串。
“弟子也不想这样的!”许姝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线香插入香炉,“可是弟子……”
“你并不是身不由己!”
妙凡师太看着许姝插到香炉上的线香,从前许姝看不见的时候,每次插香都可以插到香炉的正中间,而且三支香都插的端端正正,可是现在,许姝的眼睛看得见了,可是这香却插的不如从前的直了。
“你的心偏了!你看这香,就如同你现在的心境一样,你终究还是做了抉择,所以你也就再也做不到不偏不倚了!”
“是!”许姝坦诚了,“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身不由己,可是我并不喜欢身不由己的感觉,所以我决定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你终于趟了这淌浑水!”妙凡师太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里饱含了无奈。
“我一直就身在局中,不趟也得趟了!要想不被淹没在这淌浑水里,我只能如此了!”从许姝在掳人案中被皇后盯上为止,许姝就已经被迫卷入纷争中了,到后来跟周谨的交易,越陷越深,终于没有抽身离开的机会了,她自己被深埋其中倒是无所谓,可是她不能带累了旁人。
“红尘乱世,既然身处其中,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择木而栖,这也是正常!”妙凡师太并没有责怪许姝的意思,只是有些惋惜,多么通透聪慧一个人,可是也有被蒙住心智的时候。或许她不该治好许姝的眼睛才对!眼盲心不盲,眼明心却未必明!
“师父……弟子不争气,给师父丢脸了!”妙凡师太虽是常去宫中行走讲经的,可是却从不掺和宫中那些斗争,而许姝在明哲保身那么多年之后,终于还是掺和了进去。
“还好!”妙凡师太笑了笑,“你与为师虽有师徒之名,可是你并未剃度,算不得正经的佛门弟子,所以即便丢脸也不是丢的为师的脸!”
“师父……”
“好了,你难得来一趟,怕是憋坏了吧!”妙凡师太笑着站了起来,“起来喝茶吧,边喝茶边说!”
许姝在郑家,虽然郑四夫人对许姝视如己出,关怀备至,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让心里藏着无数秘密的许姝无法坦诚的面对郑四夫人,始终只能以一副伪装的形象示人,更不能对着郑四夫人袒露心迹了。
“其实也没什么想要说的了!”许姝坐到妙凡师太对面,终于如愿以偿的喝到了喜爱的白茶,“很久没有尝到过这个味儿了,甚是想念呐!”
“郑家对你不错,上好的大红袍你都舍得拿来制香,只是你的心境变了,糟蹋了这上好的茶!”
“师父是出家人,怎么也对世间万物有了贵贱之分!”许姝抓住了妙凡师太话里的“把柄”,轻声嘲笑。
妙凡师太含笑道,“就事论事,你歪解了为师的话了!”
“对了,师父,今天我来的时候发现守在师父禅房门口的人换了!”
妙凡师太点点头,“慧圆还俗了,如今跟随我的是慧空!”
“慧圆还俗了?”许姝惊讶了一下,她记得她之前每次来妙凡师太的禅房时,都能“看”到安静等在禅房门口的慧圆,她上次来还看到了慧圆,没想到慧圆竟然突然就还俗了。
“嗯!”妙凡师太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是……我记得师父说过,慧圆是师父在路上捡来的孤儿,无父无母,无家可依,她还俗能去哪儿?”无处可去,又为何要还俗?
“你还记得阿怜吗?”妙凡师太问道。
“我记得!”许姝当然记得,当初阿怜收了吕家人的钱财,将许姝骗去后山,让许姝险些被吕家的人害死,后来阿怜被妙凡师太逐出了寒溪寺,再后来……
“我记得之前慧静跟我说过,阿怜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似乎是做了哪户人家的侍妾!”
等等,许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刚刚问的是慧圆,可是妙凡师太却突然说起阿怜来了,难道……难道……
“慧圆是跟着阿怜走了?”
“是呀!阿怜做了一个商人的侍妾的,那个商人很是宠爱阿怜,银钱上对她也很是大方,阿怜又常来寒溪寺进香,出手阔绰,慧圆她们年纪又小,六根未净,自然容易被这些外物左右了心智,去年过年前,阿怜来过一次,后来慧圆就说她想还俗!”
“所以师父就答应了?”
“自然!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我问了她还俗后的去处,且她心意已决,就随她去了,只希望阿怜能够善待她,阿怜在寺里的时候,慧圆待她不错!”
“阿怜带走慧圆是为了什么?”
许姝想不通阿怜带走慧圆的目的,阿怜若是让慧圆做她的婢女,屈居人下,为奴为婢,远不如在寒溪寺里来的自在,在寒溪寺虽然清苦了一些,可是总是自由的,一旦为奴为婢,则终身低人一等,慧圆应该是不会傻到去给阿怜去做婢女。可是阿怜身为侍妾,应该也不至于弄一个去分她的宠才对呀!
“为师听说那位商人曾经陪同阿怜一起来寒溪寺上过香!”
妙凡师太这么一说,许姝便明白了,或许是那位商人看上了慧圆,阿怜为了讨好那个商人,就蛊惑了慧圆还俗,难道慧圆容色出众,竟然让人对着佛门弟子也能生出妄念来?
“慧圆长的很美吗?”
妙凡师太点点头,“当初为师将她捡回来,也是怕以她的长相会被歹人所害!寺里清苦,却也好过坠入淤泥!”
许姝从未见过慧圆的长相,可是既然连见惯了宫中各色美貌妃嫔的妙凡师太都点头了,可见慧圆的长相确实不俗了,都这么久过去了,阿怜还念念不忘着寒溪寺,大概还在为当年被寒溪寺驱逐一事耿耿于怀吧。
740、咎由
许姝在寒溪寺一直停留到午后才动身回城,跟妙凡师太一吐心扉之后,许姝感觉心底轻快了许多,有时候当她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的时候,她需要有人去支持她做的决定,什么都不问,只是简单的阐明她的做法就好了,让她在迷茫中能够坚定的走下去。
回到璞玉轩给郑四夫人请安的时候,许姝发现郑四夫人的心情很好,而且是不是一般的好的那种,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而且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意。
“今天去寒溪寺可还顺利?你师父果真不曾责怪于你?”
“师父好着呢!母亲尽管放心!”许姝回答了郑四夫人的问话,又问道,“母亲这么高兴,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不是喜事,不过也是一桩叫人觉得快意的事!”郑四夫人毫不掩饰脸上的笑。
“哦?那是什么事?”
郑四夫人道,“今日你出门的时候,你大伯母刚好瞧见了,便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我寻思着她这话没由来的很,她之前可是有对你做过什么吗?”
没想到郑四夫人突然问这个,许姝只好点点头,“之前大夫人多番试探过我,想来大夫人是知道的,所以想探查出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并未叫她得逞,还被我反过来警告了一次,之后便消停了,再未生过事端,所以我也就没告诉过母亲,免得母亲跟着担心。”
“原来如此!难怪今天她说话的口气如此怪异!”郑四夫人明白了,又责备道,“以后遇上这种事了可一定要跟我说,在长辈面前,你矮了辈分,终究吃亏!”
“是,我记住了,母亲还未说今天是因何事而感到高兴呢?”
“这不正说着嘛!你大伯母才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话,你三伯母又来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素日里也是敬着她们,从未得罪过她们,她们如此这般便把我气着了,就顶了回去,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尤其是后来到了郊外,桂夫人和傅大奶奶带着傅家的二少爷和大小姐过来请安时,你三伯母一个劲儿的明褒暗贬的诋毁你,我正要当场跟她理论,谁知道大少奶奶就带着那位蔡小姐来了!”郑四夫人眼里幸灾乐祸的笑意更胜。
“蔡蓁蓁小姐?”许姝惊讶道,“她不是回蔡家去了吗?怎么又来了?也没听说她要来的消息?”
“蔡小姐上元节之后就进了京,只不过她这次并不是来投奔郑家的,而是去了她另外一个姐姐的夫家,也在京城里,今天也刚好出门踏青赏红,两家遇上了,大少奶奶便留了蔡小姐一块儿说话!后来大奶奶看到傅家人来了,便忙拉着蔡小姐过来讨巧了!”
只是郑三夫人看中了傅家,岂容他人觊觎?即便是蔡家身份不够,不能对郑婉丽构成威胁,可是有蔡蓁蓁在一旁,总会分散傅家的注意力,且蔡蓁蓁又低伏做小惯会讨好人,而郑婉丽矜持着身份,再讨好也有个限度,做不到像蔡蓁蓁那般没脸没皮,只能眼睁睁看着傅俊谦跟蔡蓁蓁聊的火热,她连嘴都插不上。
“你三伯母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可是又发作不得,那傅家也乐得有人来搅局,本就不乐意这事儿,只是碍着亲家的面子,才不得不应付一二,刚好那蔡蓁蓁凑了上去,瞌睡的遇上了递枕头的,可不是正好了,看到你三伯母气成那样,傅家人心底不知笑成什么样呢!”
郑三夫人摇摇头,“强扭的瓜不甜,经过了岳家的事,怎么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呢?非要盯着那高门大户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真是……三老爷再不管管,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虽然郑四夫人并不关心郑婉丽嫁的如何,可是想到郑婉丽做过的事,心里就隔应的慌,也不愿意再见到这个人,只盼着这人早早离了自己眼前才清净。
“对了,今儿我看到了霞姐儿了,她孤身一人带着个小丫头!”郑四夫人突然道,“脸上蒙着薄纱,目光寂寂,形神萧索,看来她的脸是真的被毁了!”
当初绛雪之死,郑四夫人被郑二夫人借机刁难,也多亏了郑婉霞替她解围,虽然郑婉霞也是被许姝鼓动去的,可是郑四夫人还是承郑婉霞这个人情,只是后来郑婉霞因为退亲之事受了刺激,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了许姝,郑四夫人一怒之下便恼恨上了郑婉霞,暗中示意郑二夫人让郑婉霞做了岳三公子的妾室。可是如今郑婉霞落到这个地步,也觉得有些怜悯,可是也仅仅只是觉得怜悯而已。
“妾室多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如今她容颜已毁,又无一儿半女傍身,身为庶女,嫡母又不管不问的,晚景之凄凉可见一斑了!”
想着上元节那日岳三公子将郑婉霞拥在怀里的模样,郑四夫人忍不住的冷笑,如今还不到一个月光景,郑婉霞便形单影只了,男人真是现实的让人寒心。
可是郑婉霞有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的,若是她早早的能明白嫡庶有别,就不会跟岳三公子暗生情愫,后来岳家阴差阳错跟郑婉丽订婚的时候,她也就该明白,以她庶出的身份,岳家是看不上她的,或许岳家一开始就知道岳三公子中意的是郑婉霞,而刚好又发现三房的嫡女也属意与他们结亲,所以就故作不知定下婚事。
而郑婉霞却还是一错再错,在婚事已定的情况下还跟岳三公子牵扯不清,最终她如愿以偿的跟岳三公子在一起了,不计身份,不计名分,如今还不到半年,她就尝到了奋不顾身,不计后果的苦果了。
“不过听说了霞姐儿的惨状,凤姐儿倒是老实了许多,同是庶女,一个做人妾室,一个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相比较之下,她该知足了!就盼着她再老老实实一个月,我就功德圆满了!”终究母女一场,郑四夫人自以为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比起郑家任何一个夫人,郑四夫人这个嫡母自认做的问心无愧。
741、不保
郑婉凤当然该知足了,前提是不知道她所嫁的那位胡寺丞的底细,也就不知道她即将要嫁的是普通人家,虽然贴身服侍的人都将那胡寺丞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是待郑婉凤再细问诸如那胡寺丞多大年纪,家中有多少人口,祖籍何处等等的时候,婢女们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如此郑婉凤心里便有些惴惴的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当初郑婉丽跟岳三公子定亲的时候,婢女们对这岳三公子的事可是如数家珍,就连岳三公子的随从小厮叫什么都知道,可到了她这儿,除了未婚夫的名字,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如此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可是郑四夫人安排了一大堆的嬷嬷轮流着教导郑婉凤嫁为人妇必须要掌握的技能,让郑婉凤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如此郑婉凤心里虽存了疑惑,却也碍于脸皮薄的缘故,不好去问。
眼看着郑婉凤的假装一点点的准备的差不多齐全了,除了公中的那一份儿,郑四老爷忖度着郑四夫人的心情,另给了一千两压箱底的银子,当然,这是告诉给了郑四夫人的,并不是私底下补贴的。
看郑四老爷如此小心翼翼的顾忌自己的心情,郑四夫人领了郑四老爷这个人情,大手一挥,自己又贴了两千两,给郑婉凤凑足了三千两的现银陪嫁。虽然郑四夫人不喜郑婉凤,可是郑婉凤毕竟是要叫她一声“母亲”的庶女,庶女嫁的寒碜,丢的也是她的脸,她可不像郑二夫人那般鼠目寸光,连庶女的嫁妆也要克扣的。
就在郑四夫人将郑婉凤的嫁妆准备的七七八八的时候,皇后娘娘突然召许姝进宫。
皇后已经很有一段日子没有召过许姝进宫了,许家的女眷也有一阵没有进过宫了,因着皇后娘娘小产的事,宫中气氛颇为压抑,年底年初都未曾办过大型宴饮,而老太君也只在年节进宫请过安。
许姝接到帖子便知道是为何了,皇后应该是无计可施了,所以才想起她来,可是李婕妤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注定是活不下来……
时隔这么久,许姝突然接到皇后娘娘的传唤,郑四夫人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尤其是结合以往的情况来看,每次皇后娘娘召见许姝都是有大事要发生,这一次大概也不例外……
郑四夫人分外担忧,可是皇后娘娘并未召见她,她也不能跟着许姝一起进宫,只能满怀忐忑不安的送走许姝。
看郑四夫人惴惴的模样,许姝不由安慰,“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母亲无需担心!”
郑四夫人不好说自己心里担心的事,只能道,“我怕你在宫里遇上庆王,听说近来太皇太后娘娘召见庆王召见的勤!”
“不会的!母亲放心,皇后娘娘派了袁嬷嬷在宫门口候着,我一进宫就会直接皇后娘娘那儿,跟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不是一条路,即便是庆王今日进宫,也不会遇上的!”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郑四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许姝。
几个月不见皇后,乍见之下皇后似乎老了许多,从前的皇后妆容得体看着尚且跟三十岁的美妇人一般,可是这才过了几月,皇后娘娘眼角的细纹是再多的脂粉也盖不住了,饱满的双颊也有些凹陷了,老态已显,再怎么靠着妆容衣饰修饰也无济于事了。
这几个月皇后经历了什么?
“你来了?”看到许姝,皇后仿佛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眼里燃起一丝光芒来。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看了一眼许姝,发现许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不由觉得奇怪了,“这几个月不见,怎的你脸色差了这许多?”按道理来说,这几个月来许姝无事可做,郑家又没有人为难于她的话,许姝的气色应该是越来越好才好!
许姝不由摸了摸脸,透着皮肉脸上的棱角有些硌手,惊讶道,“是吗?”她的脸色已经差的让许久不见的皇后一眼就看出和以前的差别了,那周谨呢?周谨是否也觉察到了呢?
“可是郑家有人为难你了?”皇后问道,“若是有人为难于你,你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为你做主,即便是本宫的母亲,本宫也会交代她的!”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许姝福身致谢,“只是娘娘多虑了!因今日协助母亲打理十妹的嫁妆,累着了,等忙完这阵自然就好了!”
皇后点点头,似乎是信了许姝的话,又吩咐袁嬷嬷,“去取一些人参鹿茸燕窝来,待会儿九小姐走的时候给她带上。”
“是!”袁嬷嬷退下去准备皇后娘娘吩咐的东西去了,顺便带走了满屋子的婢女。
人一走空,皇后松懈下挺直的肩膀,整个人都透着疲惫,尤其是眼底的疲态,展露无疑,“你知道今日本宫召见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臣女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即便许姝猜测到了,可是却仍然要由皇后来开这个口,否则皇后会疑心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却不提醒。
皇后伸手扶额,手指枯瘦,再配上染着鲜红丹蔻的指甲,透着几分残忍的诡异,“李婕妤的胎就要到头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许姝估量着皇后用药的量,料得李婕妤的胎只能保到这个时候了。
“太医说有的孩子天生就带着弱症,有的孩子要等生下来之后才会慢慢显露出来,有的孩子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显露出来了,李婕妤这个孩子就是这样……”
皇后说完这句话,突然红了眼睛,她只是想要一个皇子,一个皇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她自己的生不下来,她认了,谁叫她年纪大了呢?已经不是适合生育的年纪了!所以她让别人替她生,可是李婕妤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李婕妤也不能为她生下皇子来?
“若是能撑到生下来也好,本宫寻遍世间良药也要让平平安安的长大,可是却偏偏撑不到十月怀胎,撑不到……”
皇后泪流满面,比起当初得知她自己腹中孩子不保的时候还要更难过。
742、执念
这是皇后寄以厚望的期待,殷殷切切盼了几个月的,心心念念盼着的皇子,头发都熬白了,忍着李婕妤的恃宠生娇,忍着满宫后妃的冷嘲热讽,忍着皇上的偏听偏信,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皇子,只要她有了皇子,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她都可以忍受,可是现在皇子就要没有了,她所有的忍耐和付出都变成了一场笑话,皇后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都已经七个月了,再撑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定就能成活了……”
这七个月以来,皇后对李婕妤事无巨细,一饮一食,俱必躬亲以问,唯恐宫人有所怠慢,耽搁了李婕妤养胎。
看着皇上将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了西华轩,皇后也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觉得高兴,如今皇上有多疼爱李婕妤,将来会就有多疼爱那个孩子。
许姝沉默不语,即便那个孩子生下来勉强是活的,可是天生既带着弱症,又未曾足月而生,岂是长命之身呢?可是皇后已经着魔了,听不进别人的话了,一腔心思全部用在了李婕妤肚子里的孩子上。
“这七个月以来,本宫日思夜盼,本宫掐着手指头算,算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生,为他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可是现在却都用不上了……”皇后闭上眼睛,她在自己怀孕的时候都不曾这么上心过,那是她再也没有办法自己生育孩子之后的希望,现在这希望也没了……
“本宫问太医,可有什么保胎之法,太医束手无策……到现在已经是太医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再过两天,那个孩子就要……”皇后摇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继而又满怀希望的看着许姝,“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李婕妤平安生下皇子?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后,膝下一直一无所出,是结识了许姝,她才能生下公主,后来又是许姝让她怀上的皇子,如今她也只能指望许姝了。
“臣女无能……”许姝跪地长叩,她确实无能为力,在皇后加重了药香的剂量之后,皇上早就已经被药沤坏了身子,所以皇后的那个孩子没有生下来,李婕妤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无论哪个妃嫔有了身孕,都生不下来的,傅太后下手果然够狠,一了百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皇后眼里的火光闪了闪,有些灰暗了。
许姝摇摇头。
“难道是本宫命中注定无子吗?”她自己的孩子保不住,想抱养一个妃子的孩子也不能。
皇后轻拭眼下,果然一片湿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娘娘……”许姝轻唤了一声,“娘娘还有公主殿下!”纵使在皇后怀过皇子之后,皇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关心公主了。
“公主……公主有什么用?”皇后摇头苦笑,在宫里,有了皇子,公主是锦上添花,没有皇子,看到公主反而觉得怅然若失,“公主怎么能跟皇子比呢?公主周岁时,皇上都不曾下旨设宴为公主庆贺,去年庆王生辰时,皇上辍朝带他去行宫庆贺,皇上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即便不成器也是他唯一儿子的庆王,哪有公主的位置……”那个害了她小产的人,却仍然被赐封为了庆王,仅仅因为他皇上唯一的皇子,皇后恼恨的咬牙,眼里迸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愤恨。
说到底皇后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有问鼎储君之位机会的皇子,要的是能够保住她的地位,甚至让她地位更进一步的皇子。
人心总是不足的,一开始皇后想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无论男女,只要有一个孩子,让她一尝当母亲的滋味儿,当皇后如愿以偿的生下一个公主之后,却开始想要更多了,她开始想要一个皇子,一个可以巩固她地位的皇子,可是当她屡屡求而不得之后,这个念头便越发的变的不能舍弃了,几乎变成了一种执念,不达成誓不罢休。
“本宫一定要有一个皇子,无论是谁生的!”皇后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看来皇后已经决定放弃李美人了,现在李美人腹中胎儿不保,她对皇后而言也就失去了用处,皇后自然要另寻目标来达到她的目的了。
“你的香很有用,本宫只给李婕妤用了几次,她便被诊出喜脉了!你再给本宫一些,宫里身子比李婕妤好的宫妃多的是!”
皇后竟然将这香大面积的提供给后宫嫔妃使用,那只会加速当今皇上身体的亏损,加速一场皇权的更替,而许姝还不确定周谨是否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娘娘,臣女曾经说过,那香是药香,它虽能有助于娘娘得偿所愿,可是却不宜多用,否则不会有损于胎儿康健,更有损于……”
皇后打断了许姝的话,“本宫知道,本宫也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本宫相信,那么多的嫔妃,总有一个能够诞下健康皇子的!”至于皇上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皇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见许姝面上露出几分踌躇来,皇后拉着许姝的手安抚,“只要本宫膝下有了皇子,从此郑家便是大胤不可撼动的第一世家,你作为郑家的嫡女,将拥有令所有人都艳羡的荣耀!”
“娘娘心意已决,臣女只能尽力帮助娘娘了!”许姝幽幽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她时间也不多了。
“不是尽力,要竭尽全力!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本宫有一个皇子傍身!”皇后抓住许姝的手臂,目光赤红,眼里是疯狂的渴望和压抑的忍耐。
“……”良久,许姝垂首应声,“是!”她能做的也只有再给皇后制一些香来,可是傅太后给的药已经没有了,她还得再去找傅太后一趟了。
皇后终于满意了,“放心,本宫承诺过你的事一直做数,你会成为让京中人人都艳羡的女子!”
“不过在宫中传出新的喜讯之前,还要再听一个噩耗了!”皇后冷静的露出微笑,那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743、还敢
“庆王推倒本宫导致本宫小产可以说是失手,可是若是再有一次同样的事,还能当作意外吗?”
自然不能了!
“满朝文武的眼睛都不瞎,即便是皇上想当作是意外,也要看满朝文武答应不答应了,一个心胸狭隘,残害手足的人,如何担当得起大任!”
既然李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保不住的了,皇后便已经决然放弃了李婕妤,只是在放弃之前还要物尽其用的再利用一次,就如同当初她自己那样,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反正宫里的嫔妃多的是,总有一天会让大皇子彻底失宠于皇上的。
“正好,再过几天就是太皇太后的千秋了,是个好时候!”皇后淡淡的笑了,又特意叮嘱许姝,“那日你就别进宫了,上次让人被庆王所伤,险些丧命,本宫愧疚了许久,这一次本宫自己来!”
许姝点点头,突然问道,“李婕妤知道吗?”
“知道什么?”皇后含笑问道。
“李婕妤知道娘娘刚刚说过的话吗?……”
“不知道!”皇后回答的很干脆,“她一直以为她腹中的胎儿安稳如常,没有任何异样,而且本宫也从未打算过将这件事告诉她!”
也是,李英儿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若是知道了,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哪里还娇纵的起来。
“李婕妤到底还太年轻了,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思,被人觉察到了反而坏事!只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丧子之痛,皇上只有亲眼看到又一个因庆王而小产的妃嫔的痛苦,才能感受到庆王的狠恶歹毒!”
“好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等尘埃落定,本宫再召你入宫!”皇后再召许姝入宫,自然是为了要许姝送香进宫。
“臣女还未去向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呢,先去慈宁宫和泰昌宫请个安了再回去!”
皇后点点头,“就在宫门外磕个头便是,听说今天庆王要进宫,别遇上了!”没有长辈带领的小辈,多是没有资格到太皇太后跟前去的,只在宫门口磕个头就算请过安了,若是太皇太后有意召见,再听内侍回禀之后,自然会让人宣召。
“是!”许姝记下,她也是想要去太后那儿,太皇太后那儿完全是顺带的,若是越过了太皇太后直接去太后那儿,恐就要让人疑心她跟太后的关系了。
“臣女告退!”
许姝走出寝殿,袁嬷嬷迎上来,“九小姐,奴婢送您出宫!”
“多谢嬷嬷,只是我还要先去慈宁宫和泰昌宫请安,并不直接出宫!”许姝婉拒了袁嬷嬷的好意。
谁知袁嬷嬷又道,“这可巧了,奴婢也正要去御花园有事,倒是正好跟九小姐同路了,奴婢就送九小姐一程吧!”
“有劳嬷嬷了!”许姝颔首示意,跟袁嬷嬷一前一后出了皇后的寝宫,许姝今日带进宫的玉珠心领神会的跟在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的后面。
“九小姐近来可好?”袁嬷嬷寒暄道。
“嬷嬷有话不妨直说!”许姝开门见山,“马上就要到御花园了,嬷嬷再这么拐弯抹角的,只怕等到了御花园里,嬷嬷也还没问出嬷嬷想知道的东西,反而还要劳累嬷嬷再想一个理由来跟着我了!”
“九小姐既然如此剔透痛快,那奴婢也就直接问了,还请九小姐不要怪罪!”
“不敢,嬷嬷请讲!”许姝看了一眼远远缀在身后的玉珠,玉珠会意的离得更远了。
袁嬷嬷四周看了一眼,将声音压的极低,“那香对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损害?”
许姝摇头,“那香并不会损害皇后娘娘的凤体!”
“果真?”袁嬷嬷似乎是有些不相信。
许姝点头肯定,“真的!那香对皇后娘娘的凤体一点儿损害也没有!”
“可是……”袁嬷嬷迟疑了片刻,似乎有难言之隐。
许姝静静的等着,果然,没过多久,袁嬷嬷还是忍不住的说了出来,“自皇后娘娘小产之后没多久,就依旧吩咐奴婢燃了那香,一开始奴婢以为皇后娘娘还心存希冀,想再度有孕,所以才执意如此的,奴婢不敢劝阻,唯恐叫娘娘难过,可是后来无论皇上是否留宿坤宁宫,皇后娘娘都吩咐奴婢焚香,奴婢不解其意,便忍不住问了,可是皇后娘娘却回答说只是习惯了那个香味儿,闻不到那个香味儿晚上睡不着!”
难怪这才没过多久皇后就又让她制香了,原来香是这样被用完的,许姝总算是明白了!只是她制的香确实是对女子没有损伤的,但是太后给的药……
许姝曾经特意研究过太后给的药,从药理上来说并不是毒药,可是那些药的禁忌却非常多,一旦碰上相克之物就会危害身体,但是那些药也不是无缘无故就会相克的,还需要一个引子,就是太后曾经长年累月下在皇上身上的另一种药,本来两种药都是不致命的,可是碰到了一起,渐渐的就会从根本上腐蚀一个人的根基,等到病症发出来的时候已经药石罔效了。
“皇后娘娘似乎已经依赖上那香了,那香毕竟是药,用多了,奴婢心里总是觉得不安!”袁嬷嬷丝毫掩饰不住她的担忧,尤其是在看到快速苍老的容颜之后,总觉得是那香有古怪!
“嬷嬷放心,皇后娘娘只是还未走出痛失胎儿的痛苦,所以才借由那香来寻找慰藉,毕竟那香是皇后娘娘跟那个孩子唯一的联系了!”
袁嬷嬷点点头,似乎有些理解了,可是却对皇后将药香当日常焚香所用一事还是感到担心,“那就是说皇后娘娘一日忘不掉那个孩子,就要接着用那香一日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姝点头,“若是嬷嬷实在是不放心,我便制一些气味相似的熏香给嬷嬷,嬷嬷私下里将这香换给皇后娘娘用便是了!”
“如此可就太好了!”袁嬷嬷感激不胜。
“嬷嬷留步,去御花园该往那边走了!”许姝欠身与袁嬷嬷分开,才走几步远突然听到一个高傲而鄙夷的声音,“你竟然还敢进宫?”
744、不敢
是庆王的声音!
“庆王万福金安!”许姝盈盈下拜,在低头的瞬间冲看到袁嬷嬷走后正快步向自己走来的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顿住脚步愣了愣,片刻后转身飞快的走远了。
“托你的‘福’,本王现在‘安’的很!”庆王哈哈大笑起来。
庆王现在确实安逸的很!出了宫就再也没有人能约束着他,管教着他了,皇上又将高迎指派给了他,两人趣味相投,聚众赌博,呷“女支”寻欢,将庆王府搅的乌烟瘴气,可是高迎每每进宫回话的时候,却对庆王的荒唐之举绝口不提。
“你以为在众人面前嚷嚷着本王要杀你,父皇就会治我的罪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比?本王就是当着父皇的面儿把你杀了,父皇都不会多说一句!”
庆王掩饰不住的得意,经过皇后小产一事,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只要没有第二位皇子出生,父皇就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王爷乃凤子龙孙,天潢贵胄,身份无比尊贵,臣女出身微寒,便是出现在王爷面前都是污了王爷的眼,臣女尚有自知之明,这便退下!”许姝福身要走。
庆王却跨出一步,挡在许姝面前,“想走?本王让你走了吗?”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的眼睛看得见了?”庆王突然凑过来,盯着许姝的眼睛看了看。
许姝抿唇不语,庆王可是荒唐惯了的,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王突然伸手直直的戳向许姝的眼睛,就在指甲戳上眼珠的瞬间,许姝还是闭上了眼睛,指甲重重的戳在眼皮上,隔着薄薄的一层眼皮,眼珠子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剧痛。
庆王收回手,指甲狠狠的从许姝的眼皮上划过,留下一片尖锐的痛意,许姝知道眼皮已经被划破了,因为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鲜血从眼睫上滴落。
“果然不是瞎子了!”庆王伸过手,一旁的内侍殷勤而又讨好的轻轻擦拭干净庆王指甲上的血迹。
“还是说你以前一直是在装瞎子?这可是欺君之罪!”庆王上下打量着许姝,那眼神就像猎人看着一只落入自己捕猎范围之内的猎物一样。
许姝擦了一把眼皮上的血迹,淡淡道,“王爷此言差矣,郑家九小姐可从来就不是瞎子,又何来的欺君一说?”
“哼!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本王!你以为你跟皇后那个老女人玩的这些破把戏能瞒过本王吗?别忘了,是你自己亲口向本王承认你就是许姝的!”
“王爷记错了!”许姝仿佛已经忘了她曾经确实在还是大皇子的庆王面前流露出过有关自己就是许姝的意思。
“本王记错了,那你的亲姐姐总不会记错了吧?”庆王阴阴一笑。
“臣女乃是家中独女,并无姐妹!”明知道庆王说的是谁,许姝却装作不知道。
“我说的不是郑家,是许家,许七小姐!”
本来庆王因为许姝入来仪宫,又莫名从来仪宫失踪之事已经十分不待见许嫣,不待见梁家了,可是自他出宫建府以来,梁家多番上门来巴结,出钱出力,送奇珍异宝,送美人美酒,四处搜罗新奇物件讨好庆王,看着梁家如此殷勤,又深得他的心意的份儿上,庆王便又重新接纳梁家了。而梁家也时常带了有意巴结庆王的人上门,而这些人自然也不是空手上门的,有一次许嫣带了许婷去庆王府,为了讨好庆王,许婷经过许嫣的“教导”,以许姝为切入口,果然让庆王“另眼相看”了。
许姝嘴角的微微动了动,“臣女并不认识许七小姐!”
到了这个地步,许姝还装傻充愣,庆王勃然大怒,“别不识抬举!本王跟你说话,你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装疯卖傻,是不把本王看在眼里吗?”
“臣女不敢!王爷方才都说了,您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臣女,您也会毫发无损,臣女又怎敢不将您看在眼里呢?”
“是吗?”庆王阴冷一笑,“看来本王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知道本王的厉害了!来人!”
“王爷请吩咐!”内侍谄媚的上前躬身听令。
“去将本王养的大将军牵来!”
“这……”内侍低着头,不敢答应。
“怎么?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庆王瞪眼。
“王爷赎罪!”内侍慌忙跪下,“小的知道王爷疼爱大将军,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庆王眯起眼睛,眼里满是不耐烦。
“只是太皇太后娘娘吩咐过了,不许……不许大将军在宫里出现……若是王爷您将大将军牵进了宫,太皇太后娘娘知道后一定会怪罪王爷您的!”
“皇祖母是这样说过没错,可是若是大将军自己跑了进来就不关本王的事了吧?”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见着了人,小的就撒手,定不叫人知道是王爷把大将军领进来的!”内侍涎着脸奉承,“还是王爷聪明!”
“还不快去!”庆王催促道,嫌内侍动作慢了,抬起脚就要踹过去。
内侍挨了一脚猫着腰一溜烟的去了。
另一个内侍看着许姝一脸无畏的表情,有心作弄许姝讨好庆王,便阴阳怪气道,“你知道大将军是谁吗?”
许姝沉吟了片刻道,“大胤有骠骑大将军,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不知庆王所说的大将军是指哪位将军?”
庆王哈哈大笑,笑罢才鄙夷道,“一群鲁莽武夫,也配跟本王的大将军相提并论?”
“就是!”那内侍谄媚道,“咱们王爷的大将军那可是独一无二的,是永乐侯从番邦以重金买来的一只獒犬,王爷近来疼爱的不得了!”
原来是只狗!
不过听说獒犬体型高大魁梧,硕大有力,并且性情异常凶猛,难以驯化,永乐侯竟然将这等性野凶猛的獒犬献给庆王,虽然满足了庆王新鲜猎奇的心理,可是这般曲意讨好庆王,引诱庆王玩物丧志,只怕不是太皇太后愿意看见的吧……淑妃被废,庆王成了梁家唯一的指望,以梁家的眼界,只做的出这样的事了。
745、獒犬
不多时,那个内侍去而复返,果然牵来一条齐腰高的獒犬,威风凛凛,两个内侍拼尽全力的拉着还是被那獒犬拉着往前蹿去,步履不稳。
许姝看了一眼,跟在两个内侍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短打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柄异常粗壮结实的马鞭,看来这个人是负责驯化这只獒犬的驯兽师,只是那个人手上还有刚刚愈合的伤口,隐约还有犬齿的痕迹,看来这个驯兽师也有震慑不住这獒犬的时候。
獒犬靠近,身上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臭味儿,是畜牲身上那股特有的油脂味儿,还有血腥腐臭味儿,熏得许姝几欲屏住呼吸,也警惕的绷直了背脊,被这畜牲咬上一口,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去。
“王爷,大将军来了!”内侍将大将军拉到庆王跟前,却不敢太靠近庆王,生怕那狗暴起伤了庆王。
庆王上前就要摸了摸那獒犬的头,手还未碰到,那狗就打了个喷嚏,喷了庆王一手的鼻涕,庆王嫌恶的皱眉,内侍忙拿干净的帕子给庆王擦手,擦了手之后庆王想要再次摸一摸那獒犬,却又怕再被喷了一手的污秽之物,便收回手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姝。
“你现在跪下向本王求饶,本王兴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庆王哼声,“就拿你来给大将军开开胃吧!”
许姝知道,庆王今天就是要拿她来撒气的,无论她求饶与否,庆王对她的折辱一点儿都不会少。更何况,她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活!
许姝纹丝不动,面色如霜,丝毫不把庆王说的话放在眼里。
庆王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她知道知道大将军的厉害!”
“你能死在大将军的嘴下,是你的福气!”内侍兴奋的奸笑,拽着绳子的手跃跃欲试的想要松手。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这样的福气?”许姝问道。
“反正你不是头一个!”那内侍说完看着庆王。
庆王一挥手,“放!看着些,别一口咬死了,那就没得玩了!”
内侍得令,放松了些力道,那獒犬立刻拖着内侍向前奔去,眼看着就到了许姝面前,许姝扬手一把香粉撒过去,端直撒在了那獒犬的脸上。
眼睛和鼻子都进了香粉,那狗一声嚎叫,一个甩头就挣脱了内侍的束缚,开始猛打喷嚏,又一边猛的甩头起来,似乎想要将眼睛里和鼻子里的香粉甩出去,可是这獒犬脸上的毛发十分茂密,许姝那一把香粉大半都撒在了它的毛上,随着它的甩动,本来沾在毛上的香粉也被抖落到了眼睛里,于是整个狗更加狂躁起来,开始在地上打滚起来。
“你对大将军做了什么?你竟然敢伤害本王的大将军?”庆王愤怒而又惊恐的看着许姝,战无不胜,让庆王府的奴仆们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然败在一个瘦弱的女子手里,大将军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还没碰到就被制服了。
“没做什么!”许姝拍了拍手,手上残留的香粉随风飘落,庆王看到,立刻跳的远远的,生怕被沾上了,许姝不禁觉得有些嘲讽,刚刚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现在却被区区一点儿香粉吓得连连后退,看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而且这只是普通的香粉而已,狗是因为嗅觉灵敏,受不了这个味儿,才难受的满地打滚的,并不是这香粉有问题,再说了,即便是人,被兜头撒了一脸香粉,也会觉得难受。
那獒犬大概打滚打的兴起,竟然往庆王那边滚去,而庆王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儿,在躲避许姝手里的香粉时一脚踩在了那獒犬的尾巴上。
獒犬吃痛,一声吼叫,回头就是一口,直直冲庆王的腿咬过去,幸亏一旁的内侍反应快,迅速的将庆王拉开,獒犬只咬住了庆王的裤子,一甩头,就将庆王甩倒在地,再一甩,“嘶啦”一声,庆王的裤子被獒犬撕掉了大半截裤腿,庆王光溜溜的腿在春风料峭中瑟瑟发抖。
獒犬以为自己咬住的是弄疼自己的罪魁祸首,兴奋的撕咬着嘴里半截裤腿,片刻就将那条用上等丝绸做成的裤子的裤腿撕成了碎片。
庆王看着自己果露在外的腿,气急败坏的叫道,“给我打死这个畜牲!”看到许姝在一旁,又指向许姝,“将她给我一块儿打死!”
那个驯兽师得令上前猛的朝那獒犬挥了一鞭子,獒犬一声哀嚎,丢下还在撕咬的碎片,不甘的冲驯兽师龇牙,却惧于驯兽师手里的鞭子,只能原地低吼,驯兽师又是一鞭子下去,獒犬又是一声痛苦的哀嚎,缩了缩头,驯兽师再次挥鞭,獒犬的气焰渐渐消了下去。
庆王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在匍匐在地的狗,就气不打一出来,都是这畜牲害自己丢脸了,想也不想抬脚就朝那獒犬的背踢过去。
獒犬吃痛,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因为这一刺激再次跳了起来,驯兽师急急忙忙的再次挥舞鞭子抽打獒犬,又厉声呵斥,可是野性未除的獒犬却再也不将驯兽师放在眼里,横冲直撞起来。
一群内侍瑟瑟发抖的护着气急败坏的庆王,看着驯兽师还在苦苦抵挡着獒犬,试图再次让獒犬臣服在他的鞭子之下,可是却毫无用处!鞭打只会让獒犬更加愤怒暴躁,獒犬终于忍不住的扑向驯兽师,驯兽师一声惨叫的被扑倒在地。
“何人在此喧哗?”突然一个沉静而又隐约透着不悦的声音响起。
众人正忙着躲避那獒犬,哪有心思管是谁说的话,甚至是盼着那獒犬听到有人来了,将注意力转移到新来的人身上,如此他们也就得救了。
獒犬果然被那一声吸引了注意力,松开倒地的驯兽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獒犬走开,许姝看了一眼那驯兽师,一身血,面目全非,骇人的很……
“啊……”有宫女的尖叫声响起,“是……是……”那宫女大概是没见过獒犬,“是”了半天也没认出眼前那满脸血的畜牲是什么,只是这一声尖叫彻底吸引了獒犬的注意力,獒犬朝着来人走去。
746、主动
顿时更多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一片杂乱的尖叫声中有一声格外的醒目,“保护太后!保护太后!”
傅太后来了?傅太后竟然来了?是玉珠找来的?玉珠倒是聪明,这宫里能毫无顾忌的管的着庆王的,大概也就只有傅太后了。
许姝转头看去就见玉珠正一脸焦急的奔自己过来了,拉着自己的胳膊打量,“小姐,您没事儿吧?”
许姝摇头,“我没事儿!”若不是她那一把香粉撒出去,她现在的情况大概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那个驯兽师还要惨烈三分。
玉珠却一眼就看到了许姝眼皮子上的血,惊呼,“小姐,您的眼睛……您的眼睛上有血……”
“只是划伤了眼皮而已,没什么大碍!”许姝轻轻摸了摸伤口,血迹已经凝固了,伤口也已经不疼了,庆王那一下下手虽然重,可是到底是指甲,不够锋利,伤口并不深,只是被戳到的眼珠子现在还在隐隐泛着疼。
“是……是庆王吗?”玉珠咬唇,都是她不好,她要是早点儿搬来救兵,小姐也就不会受伤了。
许姝点头,又问道,“你怎么找了太后来?”许姝以为玉珠找来的应该是皇后,毕竟现在许姝跟皇后是一家的。
玉珠回道,“奴婢本是想去找皇后娘娘的,走出去没多远就撞上了太后娘娘的仪架,太后娘娘见奴婢形色匆匆,就问了奴婢缘由,知道小姐您被庆王刁难之后,就说来给小姐主动公道!”
“是太后主动要来的呀……”许姝有些明白了。
许姝点头,“是呀!”
“先别说这个了,快躲开,那狗发疯了!”
那狗本就野性未除,现在又见了血,越发兴奋了,事态已经不是庆王能够控制的了,连庆王自己都在内侍的保护下哆嗦个不停,却还不忘一手抓一个内侍,随时做好当那狗扑过来就将内侍扔过去阻挡的准备。
许姝拉着玉珠往花丛后面躲,却突然听见那狗的惨叫,一声接一声,一声惨过一声,片刻功夫之后,惨叫声逐渐变成了呜咽声,然后就见几个侍卫拿绳套拴住了那狗的脖子和四肢,将狗一路拖了过来,扔在了庆王面前,依旧用棍棒压制着那狗,唯恐它又暴起伤人,而不远处傅太后沉着脸被人簇拥着缓步往这边来了。
“这是谁养的畜牲?”傅太后身边一位瘦长脸的嬷嬷厉声问道,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庆王的脸上,显然知道这狗是庆王养的,这样问的用意也是等着庆王主动站出来承认的。
见那狗被制服了,已经安全了,庆王才推开护着他的内侍,抖了抖袍子,看到自己光着的那那条腿,往袍子里收了收,“本王养的!”语气里尽是对那嬷嬷兴师问罪的口气的不满。
“此乃深宫禁地,庆王竟然豢养如此性烈的畜牲,招摇过市,置皇家内眷安危于不顾,庆王安的是什么心?”那嬷嬷质问道。
大胤朝谁都要卖庆王几分面子,无论是出于对家族未来的考虑,还是揣度圣意,连郑家都不敢将庆王得罪死了,可是傅家却从不给庆王这个面子,虽然在朝堂上傅家从不参与任何有关庆王的事,可是却也从不惧与庆王相对。
果然,见那嬷嬷竟然也敢呵斥自己,已经对嬷嬷说话语气不满的庆王登时勃然大怒,“你个奴才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哀家给的!”傅太后淡淡道。
许姝福身请安,“臣女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太后看了一眼许姝凝着血迹的眼皮,挥挥手,“送去坤宁宫,再请个太医去!”
“多谢太后娘娘!”许姝主仆福身,玉珠忙扶着许姝下去了,许姝看了一眼已经往一旁的宫殿去搬椅子的内侍,看来今天傅太后是要将这件事管到底了,傅太后竟然要管这件事,看来傅家果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虽然庆王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之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太后毕竟是太后,是庆王的长辈,庆王平日里再荒唐糊涂,也不得不恭敬一些,便草草一拱手,“见过太后!”
“庆王今日进宫是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吗?”傅太后问道。
“是!”庆王不耐烦道,他才不愿意进这个宫,除了被说教,就是被说教,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既然是来探望太皇太后的,怎么带了这畜牲来?哀家听说太皇太后有旨,不许这畜牲进宫的!”
“你管的着吗?”看着被侍卫制服的獒犬,脖子上紧紧的勒着绳索,连呜咽声都没有了,仿佛已经快要断气了一样,庆王越发的觉得不耐烦起来,仿佛被压在地上的是他一样,对于傅太后如此对待他的狗十分不满,更对傅太后带走许姝的举动不满,他还没玩够呢,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把他的猎物抢走了呢?
“庆王如何确实是哀家管不着的,只是这畜牲惊到了哀家,哀家就不得不管一管了!”傅太后一个眼风扫过去,压制住獒犬的侍卫便越发用力起来,那狗又叫了一声,声音却很是低哑,有气无力的。
宫中服侍的人多半都知道傅太后从不管宫中的闲事,只要不碍着自己,任凭宫里乱成什么样,傅太后都是不闻不问的,但是只要碍着了傅太后,傅太后就一定会管,而且是一管到底的。
方才牵了獒犬来的内侍忙跪下请罪,“太后恕罪!是奴才一时疏忽,没有看住大将军,才让大将军跑掉了,惊到了太后,奴才有罪!奴才该死,还请太后恕罪!”
“你是该死!幸亏惊到的是哀家,哀家吓一吓倒也没什么,要是惊着了李婕妤,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傅太后淡淡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那内侍因为她说的话而越发瑟瑟发抖起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内侍连连磕头赔罪。
傅太后看了一眼被侍卫压在地上的那獒犬,淡漠道,“这等畜牲实在是不该出现在宫里,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既然它坏了规矩,就该受罚,拖下去打死了吧!”
747、打死
“是!”侍卫得令,其中两人压制着獒犬,另外两人当即扬起手里的木杖,狠狠的打了下去,那獒犬一声惨叫,声音却不甚大,想是被绳索勒住了脖子,不大能发出声音来了。
侍卫再度扬起手里的木杖时,庆王已经气冲冲的冲到他们面前,“本王养的狗只能本王处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本王的大将军?”
庆王刚刚被獒犬攻击时虽然说过要打死这只獒犬的话,可是现在别人却越过他要来打死他的狗,他就觉得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不给他面子了,顿时也不管自己面对的人是什么身份,出言不逊了。
侍卫怕伤着庆王,只得住了手看向傅太后。
傅太后不为所动的喝着茶,根本不把庆王的话放在眼里,身边的嬷嬷会意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死了这疯狗,马上就到了李婕妤每日逛御花园的时辰了,惊着了李婕妤,惊着了李婕妤肚子里的龙胎,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谁担得起责任?啊?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嬷嬷这么一说,侍卫再也没有迟疑了,其中一个侍卫拦在庆王面前,“王爷,太后有令,杖毙此疯狗,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庆王怒目而视,“你敢拦着本王?”
侍卫躬身,“小的只是奉太后懿旨,并非有意为难王爷……”这种时候也只有搬出太后来压制庆王了。
而庆王虽然不喜太后,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太后面前撒泼耍横,不过对于将太后当作挡箭牌的侍卫就没那么客气了,抬脚就踹过去,端端正正踹在了那侍卫的膝盖上,这一脚夹杂着庆王十足的怒气,也用尽了全力,当即就听到清脆的一声“咔擦”声,那侍卫应声倒地,却一声不吭,忍着剧痛跪在地上,庆王的拳脚却雨点一样的落在了他身上,一边踹一边骂,“狗东西,也敢阻拦本王?不打死你,还以为本王是你们这些杂碎能欺负的不成?”
跟随庆王的内侍面面相觑,无人敢阻拦,傅太后也仿佛没有看到庆王的暴行。而另一个侍卫趁着庆王被阻拦的功夫,手里的木杖却一下快过一下的落在了獒犬的身上,很快那獒犬连哼声都听不见了,内侍又打了几下,伸手探了探鼻息,才回话,“回太后娘娘,疯犬已经杖毙!”
傅太后点点头,“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摆驾回宫吧!”全程都没有理会庆王,仿佛庆王根本就不值得她看一眼一样,正如傅太后一开始说的那样,她管不着庆王,所以只管那条惊吓到她了的狗。
傅太后转身离开,那嬷嬷丢下一锭银子给那个挨打的侍卫,“拿去请个大夫治伤吧!”
“谢太后!”侍卫拿过银子叩首,在其他侍卫的搀扶下跟在傅太后身后离开了,只留下庆王一行人和一条死狗!
庆王看着傅太后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死狗,正巧一个内侍猫着腰上前问话,“王爷,大将军……要如何处置?留在这儿要是真的冲撞了哪位娘娘就不好了……”
庆王扬手就是一耳光打过去,“连你也来笑话本王是不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内侍忙跪下求饶。
内侍这一跪,庆王的怒火顿时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现在倒是能说会道了?刚刚怎么一个个的都装死,惩罚个侍卫还要本王自己动手,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眼睁睁看着本王的大将军被人打死,本王要拿你们的命给大将军殉葬!”
内侍们惧于傅太后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打死了庆王爱犬的杀伐果断,亦惧于傅家滔天的权势,刚刚当然要装作看不见了,毕竟他们都熟知庆王的脾气,虽然容易暴怒,但是怒气消的也快,只要应对得当,很容易就躲过去了,最多就是挨一顿打而已,当奴才的挨打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可是得罪了太后,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看了看地上的死狗,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现在却满身血污的死了,内侍们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写着同样的意思,宁愿得罪庆王,也不要得罪太后。
见庆王的怒气撒的差不多了,另一个内侍才凑上前去献媚,“王爷稍安勿躁!太后为长,王爷为幼,自当尊敬长辈,若是王爷刚刚顶撞了太后娘娘,传出去了也于王爷名声不利!”
“本王还怕那些小人嚼舌根不成?满朝文武弹劾本王的少吗?可有损本王一分半点?”
“是是是!王爷当然不怕,只是那起子小人混说也叫人厌烦,王爷尊贵之躯,岂能给这些人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他们也配?”庆王鄙夷道。
内侍果然十分了解庆王的脾气,不动声色的就将庆王的怒气转移到了那些不存在的嚼舌根的人身上去了。
“他们当然不配!所以王爷刚刚不跟太后计较是您大度,太后却不依不饶的打死了王爷您的爱犬,这是太后心胸狭隘,这些人现在只会说太后度量小,反观王爷您却是恭敬得体的!”
内侍一通胡诌,庆王却全然都信了,“只叫那老女人受几句闲言碎语,真是便宜她了!可怜了本王的大将军,本王还没玩够呢?”
“这大将军连王爷您都敢咬,死了也罢,后来让永乐侯另给您寻更好的狗来!”
“也是!”想到还有更好的狗,庆王顿时也觉得不可惜了,“回去之后立刻给永乐侯修书一封,让他速速再寻一条比大将军更高大威猛,比大将军更忠心的狗来!”
内侍连连点头,“是,奴才出了宫便立刻去永乐侯府走一趟,一定将王爷的意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永乐侯爷!”
“走,回府!”想到很快就会有更好的狗了,庆王当即也不管那大将军的尸身了。
内侍忍不住问道,“这……大将军该如何处置?”
庆王皱眉,“抬到百兽园去!”
“是!”内侍招呼人去抬狗。
“等等!”庆王却突然又叫住了,“抬着狗在御花园里绕一圈,最好让李婕妤亲眼看一看!”
内侍会意,“奴才明白!”
748、有备
许姝被傅太后的人送回坤宁宫,皇后愣了一下,看到许姝眼皮上的伤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碰到庆王了?”
许姝点头,“幸得太后娘娘解围,才能保全!”又向送她回来的一位嬷嬷福身,“多谢嬷嬷,还请嬷嬷代我向太后娘娘致谢!”
“郑九小姐客气了!”那嬷嬷冲皇后一礼,“皇后万福金安,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送郑九小姐回来,现在人已送到,奴婢就先告退了!”
皇后颔首,“嬷嬷走好,改日本宫亲自去泰昌宫向太后娘娘道谢!”
“太后娘娘喜欢安静,素来不跟后宫行走的,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得皇后娘娘记挂在心上,更不用劳烦娘娘亲自去道谢了!”
皇后明白了太后的避嫌之意,且她方才也不过是场面话,并不是真的就要去向太后道谢,所以也不把这嬷嬷的拒绝放在心上,“袁嬷嬷,替本宫送嬷嬷出去!”
“庆王怎么为难你了?”皇后一边吩咐宫女打热水来给许姝清理伤口,一边问道。
许姝将事情的经过跟皇后说了一遍,“臣女离开的时候,看到有内侍抬了椅子和茶壶过去,想来是要耽搁一阵了!”
“庆王竟然将那只獒犬带进宫了……”皇后目光一闪,“庆王刚得来这只獒犬的时候还带进宫来向太皇太后献宝,因惊吓到了谢美人,太皇太后便勒令庆王,不许再将这獒犬带进宫来了!没想到一向孝顺太皇太后的庆王竟然也有忤逆的时候!”
皇后口中的谢美人应该就是之前皇后怀孕的时候,袁嬷嬷特意指出来给许姝看的那位由太皇太后精挑细选的谢才人了,大半年不见竟然就成了美人,看来有太皇太后撑腰果然就是不一样。
“庆王对太皇太后的恭敬也只是表面上的,若不是太皇太后对庆王有用,庆王只怕也不将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庆王知道,太皇太后是向着他的,他捅了多大的篓子,太皇太后都会将残局给他收拾好的,所以庆王才会对太皇太后恭敬着,而淑妃作为庆王的生母,随着她的失宠被废,在庆王这里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所以庆王根本就不管冷宫里淑妃的死活了。
“正是!之前那个有孕的宫女你还记得吗?”皇后突然道,“那个宫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许姝点头,那个宫女在被送去庆王府的路上小产了,连累的她也要每日去听宫里送来的嬷嬷的“教诲”。
“那个宫女是太皇太后的人,她若去了庆王府,庆王焉有现在的快活日子?所以太皇太后要送那个宫女去庆王府,庆王当然不高兴,可是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庆王反驳不得,所以……”皇后一笑。
“难道是庆王……”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庆王仅仅为了扫除太皇太后的眼线,就对怀了自己骨肉的女子下手,庆王的狠毒再一次刷新了许姝的认知。
“不是庆王!”皇后摇头,“庆王想要的是那个宫女的命,如果是庆王动手的,没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了!最不想那个宫女平安生下孩子也只有那一家了!”
所以还是黄家动手的了!
“不过那个宫女失了胎儿,在庆王府没住几天就抑郁而自尽了!至于那个宫女是不是真的是自尽的也就无从得知了,一个失去了最大利用价值的人,谁又会去关心她是怎么死的呢?”皇后笑的有些嘲讽,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后宫上下都要为她让道,孩子一没,连个小小的婕妤都敢恃宠生娇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她一个皇后都尚且如此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日子只会更难熬了。
许姝不由想到了李英儿,李英儿仗着肚子,可是没什么作妖,今儿要抢这个的一碗燕窝,明儿要抢那个的一件衣裳料子,而且从来不看上那些位份比她低的妃子的东西,专挑高位份的妃嫔下手,连皇后都被李英儿抢了几次东西,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抢的,等李英儿失了腹中的孩子,没有了皇上的纵容,宫中妃嫔们积压的怨气倾泻而出,李英儿的下场只怕比这宫女还要更惨淡一些。
想到那个李英儿,许姝不由道,“不过今日太后管这桩闲事实在是管的有些奇怪呢!”
“谁说不是呢!太后可是难得在后宫露脸一回,上一次太后发难,还是去年的时候,一个刚得宠的小妃嫔不知死活的在泰昌宫门口唱戏,太后嫌吵,就叫人割了那小妃嫔的舌头!今天太后这一动怒,竟然就是冲着庆王去的!”
傅家和先帝的关系是整个大胤清楚的,当年先帝薨逝,唯一的子嗣入柔然为质子,在整个过程中,傅家出奇的没有奋力抗争,而是以大局为重,支持了这一决定,也因此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保住了傅家的权势,这么些年以来,傅家也一直明哲保身,从不参与皇权之争,对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子庆王更是不管不问,哪怕朝堂上为庆王的荒唐吵得不可开交,傅家一派却始终不置一词,而今天傅太后竟然出奇的直接跟庆王正面相对,若说是为了许姝,别说皇后不信,连许姝自己都不信,等到周谨功成,傅太后第一个想要除去的应该就是她了!
“臣女瞧着太后娘娘是有备而来的!”
那几个随着傅太后而来的带着绳套的侍卫绝不是偶然,今天许姝会进宫的事傅太后是知道的,皇后是光明正大的召见许姝的,这一点阖宫上下都知晓,而傅太后只需要稍微在太皇太后下点儿功夫,就能让庆王也在今天进宫,如此让庆王跟许姝碰上就容易了。
许姝还记得庆王在御花园碰到她的时候说的是“竟然真的还敢进宫”,“真的”二字表明庆王知道她今天进宫,所以才能验证的!看来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傅太后的算计之中,傅太后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
“太后这么一来,庆王怕是有些日子进不了宫了,看来李婕妤的事情得提前了!”皇后轻笑,“今天天气这么好,李婕妤该多去御花园走走,对腹中的皇嗣有好处!”
749、而奏
许姝又带着伤从宫里回来,即便是袁嬷嬷亲自送回来的,郑四夫人也抑制不住怨气,没有给袁嬷嬷一丁点儿好脸色,寒着脸将人送走了,袁嬷嬷才领了许姝的情,即便是郑四夫人对她冷淡了些,也不好怪罪,更兼之许姝是被皇后召进宫才受的伤,袁嬷嬷自觉理亏,很是愧疚的回宫了。
“怎么每回进宫都是伤痕累累的回来!”郑四夫人看着许姝眼皮上的伤,心疼不已,“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脸上留了伤可如何是好?”
许姝笑道,“已经不疼了!太医也说了,这伤口甚浅,不会留下疤痕的!”
“即便是不疼了,也不会留疤!可是玉珠都跟我说了,当时情况那般凶险,若不是太后及时赶到,你今天这条小命只怕就要交代在宫里了!”说到这儿,郑四夫人眼角不由涌起一阵酸楚,要是许姝今天真的死在了宫里,郑家都不会替许姝讨公道的。
“太后娘娘不来也不要紧的,只是还要多周旋一二,也能脱身!”那一把香粉伤到了那獒犬,也吓到了庆王,许姝只需要寻个机会脱身即可。
郑四夫人却只当许姝是在安慰她的,“你能摆脱那疯犬,要如何摆脱庆王?”提到庆王,郑四夫人忍不住咒骂,“真是阴魂不散,你难得进一回宫,竟然还是碰到了他,真是……”
郑四夫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许姝这么久没有进宫了,皇后也一直没有召见过许姝,陡然召见一次,竟然就刚好碰上了庆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庆王什么时候进宫,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应该是了若指掌的,皇后明知道庆王上次都险些要了许姝命,这次竟然还将许姝召进了宫,这不是明摆着让许姝去送死吗?亦或者是皇后想利用许姝达成什么目的不成?
郑四夫人不由深思起来,说起来许姝之所以成了她的女儿,跟皇后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皇后的怀孕,皇后的小产,每一件事都有许姝的身影在里头,那今天许姝的受伤也不是偶然了吧?皇后将许姝送入郑家,或许就是为了更好的利用许姝吧!
“母亲,今天这场闹剧,庆王的下场要比我惨的多,您就放心吧!”许姝安抚道,傅太后既然已经插手了,而且态度如此强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然后一步一步紧逼,一张织了十几年的网终于要开始收网了!
庆王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庆王再如何那是他该受的!上一回他险些杀了你,皇家一个交待都没有,老爷却只知道一味的让我忍着,我忍了一回,这回要是庆王再不受惩戒,还要我忍着不成?”可是想到她即便是忍不了,也无计可施,而且皇后对许姝的利用也不会因此而停止,郑四夫人不由气的咬牙。
“母亲快别说了,父亲也是为了郑家才会这样劝您的!”老太君之所以还把持着郑家的大权不放,也是看清楚了四个儿子,唯有郑四老爷的性子堪当大任,可是偏偏郑四老爷又是幼子,没有越过兄长将家业交到弟弟手里的道理。
“他眼里只有郑家!”郑四夫人抱怨了一句,想起郑四老爷在旁的事上对她几乎可以算得上千依百顺了,便也不多言了,“罢了,不说这个了,老爷有老爷的难处,我都懂!只是也万没有为了大局就委屈自家骨肉的道理!”
“母亲!为了家族,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从前为了许家,她受的委屈还少吗?况且如今她也并不全是郑家。
郑四夫人却从许姝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她这次受伤果然是不简单的!可是郑四夫人却不敢深问下去了,只是红着眼叹气,“你这进一次宫就受一回伤的,以后等闲还是别进宫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许姝保证道,这是庆王最后一次伤她了,庆王欠她的,她终究都会讨回来的!
郑四夫人理解成了这是许姝最后一次进宫了,怔了一瞬之后点头,“不进宫了也好,你又不是那些想要攀高枝的,所以要进宫去讨巧卖弄,就在家里也还乐得自在!”
既然郑四夫人误会了,许姝也不解释,近来她确实用不着进宫了,宫里应该很快就会传出李婕妤小产的噩耗,这种事情,她还是离的远远的才好!
正如许姝料想的那样,第二天早上郑四老爷去上朝,却很快就回来了,一问才得知是皇上今日未上朝,究其原因竟然是李婕妤胎相不稳,有小产之兆,皇上忧心李婕妤腹中的皇嗣,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更无心朝政了。
虽然这个理由荒唐了些,可是思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再加之半年前皇后小产一事对皇上打击颇深,如今李婕妤再次胎相不稳,确实让皇上龙心不悦了,连一向闻风而奏的御史都偃旗息鼓了。
虽然皇上没有上朝,可是满朝文武也没闲着,该呈供御览的折子一本也不少,甚至还多了许多,这些多出来的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参奏庆王,而所参奏的事情就是昨天庆王带烈犬进宫一事,言其罪状有四点。
一是抗旨不遵,皇上曾下旨让庆王静心学业,不得玩物丧志,如今庆王走鸡遛狗,有违皇上所下的旨意。
二是忤逆不顺,太皇太后明言不许其将獒犬带入宫中,可是庆王却我行我素,不敬长者。
三是恶意伤人,以恶犬惊扰太后凤驾,使太后受惊,如今抱病在床,太后乃先帝遗孀,在先帝驾崩之际以柔弱的肩膀撑起整个大胤,甚至以先帝唯一的子嗣为质,换来大胤的安宁,对大胤居功至伟!而庆王如此轻慢太后,更纵狗惊吓太后,其行为举止实在是恶劣至极!
四是图谋不轨,庆王在恶犬被杖毙之后故意让内侍抬着恶犬的尸身在御花园里兜转,致使每日都要来御花园的李婕妤,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了惊吓,才会导致胎相不稳,而庆王曾伤皇后在先,如今又惊吓李婕妤,其用意何在?
而这一堆参奏庆王的折子里有一本格外引人注目,竟然傅大人的,这是傅家第一次在庆王的事情上表态!
751、请愿
“什么?”皇上身子一晃,现在满朝文武已经将罪名都扣在了庆王身上了,他想要为庆王开脱都不能了!他唯一的儿子也要保不住了吗?
皇上晃了晃身子,在邢安公公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好半天才问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对庆王如何?”
邢安公公回道,“众位大人这几日一直都有上折子,对庆王肆意妄为的举动,颇有微词,要求皇上严惩庆王!”
皇上这几天都陪着祥嫔,根本没有去看过群臣的奏章,听邢安公公这么一说,忙撑着一口气奔到御案上,随手拿了几本奏章一翻,几乎全是弹劾庆王的,不是弹劾庆王乖张失德,就是弹劾庆王暴戾恣睢,没有一个是替庆王说话的。
皇上气的将奏章拂了一地,“荒谬!朕的儿子,朕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他们来置喙了!”
邢安公公默默捡起被皇上丢到地上的奏章,皇上生气并不是因为庆王害祥嫔早产,以至于小皇子夭折,而是因为群臣揪着这件事,不肯放过庆王,不愿意让皇上依着自己的心意来处理这件事。
上一次皇后小产,郑家不发一言,任由皇上将罪名推到淑妃身上,郑家都不说什么了,其他的人自然犯不着为皇后抱不平,所以让皇上顺利的偏袒了庆王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一出事,傅家就立刻意识到以皇上护短的心理,很有可能就要让太后来背这个黑锅了,所以傅家抢先一步,先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了庆王身上,而傅大人在群臣之中素有威望,傅大人一带头参奏庆王的人顿时犹如潮涌,而今日小皇子一夭折,傅大人立刻便领着群臣来请愿,无论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傅家的态度却是明摆着的:休想让太后替庆王背负谋害小皇子的罪名。
“皇上,天子无家事!”邢安公公劝解道,“天子的家事就是国事!众位大人也是为了皇上的英名着想!”
“胡扯!”皇上将奏章用力的敲击在御案上,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他们分明是想逼朕就范,他们想要朕绝后!休想!休想!他们休想得逞!”
皇上又猛烈的咳了起来,这一次却没有只咳了几声就止住了,而是直咳到撕心裂肺,咳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尽了,才筋疲力尽的靠着龙椅坐下,犹不忘伸着手指颤抖着指着那堆了厚厚一摞的奏章,“休想!休想……”
“皇上,龙体要紧!龙体要紧!”邢安公公忙呈上茶来。
皇上喝了茶,顺了顺气,才道,“他们要跪就跪着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传皇上的旨意!”邢安公公安抚了皇上,出了御书房,一出门吓了一跳,刚刚他进去的时候才稀稀疏疏跪了二十来人,现在殿外的空地上已经满满当当的跪的全是人了,粗略看了一眼,不下有一百多人了,且都是都是穿着朱紫二色的朝服,这就意味着来请愿的最少也是五品的朝官了,掐指一算,五品以上的京官来了差不多一半了!
事态严重了!
邢安公公吓坏了,也不敢将皇上的气话说给众位大人听了,慌忙又回了屋内。
在小皇子夭折的第二日,皇上下旨,言庆王生性跳脱,恣意妄行,忤逆太皇太后在先,不敬太后在后,罚俸半年,并从即日起拘禁于庆王府,无诏不得出府!
虽然惩罚了庆王,可是圣旨里却被庆王惊吓祥嫔一事只字不提,而且这样的惩罚对比起庆王的罪行来说,也实在是太轻了一些,甚至这都算不上惩罚,对庆王来说,他巴不得就窝在他的庆王府里寻欢作乐,不用出府,也就意味着不用进宫,不用再面对太皇太后和皇上了,庆王简直求之不得!
皇上被众请愿的大臣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下旨惩罚庆王,虽然惩罚的有些轻,但是群臣也只是要皇上表个态而已,只要皇上愿意惩罚庆王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惩罚就无所谓了!
而皇后明知道李英儿的肚子已经是保不住了的,只要能将小产的罪名扣在了庆王头上就行,至于庆王受不受罚她就管不着了,不管皇上惩罚不罚庆王,天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庆王德行有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对皇上这份旨意不满的大概也就只有李家人了,好好的皇子却因为早产而夭折了,李家盼望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而罪魁祸首的庆王几乎是毫发未损,皇上的偏心让李家分外的不满,可是想到皇上才将李家所有的人都官进一级,即便是那个皇子平安生产,李家能得得封赏大抵也只有这样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因而李家虽然觉得理亏,只能在心里不满了,更盼望着李英儿能早日调养好身子,早点儿再次怀上皇嗣。
而李英儿早产之后,妄图以夭折的小皇子来博取皇上的同情怜悯失败之后,庆幸自己早早向皇上要了更高的位份,如此总算不是一无所获,可是她还没庆幸多久,那些曾经被她倚仗着有孕在身而刁难过的妃嫔们便接踵而至,她尚在坐月子,那些位份高于她的妃子却每日都来西华轩,让她起床更衣梳妆接见行礼,也不刻意为难她,反而是满脸笑的问候她的身体。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今天来了,明天又来,李英儿便要不停的更衣梳妆,折腾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苦不堪言,但凡她露出丝毫不快,便有人搬出位份高低尊卑来教训她,如此还没过几天,李英儿便病倒了,本就因为早产伤了元气,这一病竟然连起床都不能了,而皇后因为也对李英儿怀恨在心,并不关心李英儿的病情,只随便安排了个太医给李英儿看诊,那太医见西华轩冷冷清清,也知道李英儿已经失势了,对李英儿就更是怠慢起来,李英儿这病缠绵了月余也没有好起来,加之月子没有坐好,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原本娇艳欲滴的一个美人,现在却面色暗沉,体态臃肿,再无重新得宠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