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投鼠
许姝被邓雅容脸上的疯狂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生出了这种疯狂的想法来,果然是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不过想到邓雅容那些拙劣的手段心计,许姝的心又渐渐的放了下来,以许婷的心机,应付邓雅容的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倒底嫁不嫁?”邓雅容定定的看着许姝。
许姝摇摇头,“我早说过了,是我的别人便抢不走,不是我的那也就与我无关!”
“所以你不想嫁四表哥!”
邓雅容终于能亲自得出这个结论,许姝颇觉得有些欣慰,“是!”
这一丝欣慰在邓雅容看来却有了解脱的意味,许姝竟然为不嫁四表哥而觉得高兴?邓雅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一点,半晌之后才点点头,却似乎又倔犟的不肯放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的念头,突然又恼恨许姝的不识抬举,四表哥那么好的人她许姝竟然看不上?真是不识抬举!便指着门喝道,“你给我出去!”
许姝点头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今日是邓五小姐的大喜之日,还请邓五小姐务必珍重!”
许姝出门的一瞬间,听到屋里有瓷器落地的破碎声,显然邓雅容再为没有能拉拢许姝跟她同一阵营而生气,只是许姝却不为所动,邓雅容要对许婷做什么那是她的事,没必要拿自己做由头,自己也没那个必要做邓雅容的借口。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邓雅容突然在身后由推开门,站在门口,饱含威胁的看着许姝。
邓雅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许姝却知道邓雅容口中所说的怕她说出去的内容是什么!不过是她许姝的这个身份罢了!
时至今日,知道郑婉宜就是许姝的人可不在少数了,却没有一个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除了那些愿意为她隐瞒这件事的人之外,还有会被这件事牵连而不得不保守这个秘密的人之外,余下的人却是碍于利害关系,不能说出去了!
毕竟金口玉言断定死了的人却还好端端的活着,若是被人揭露出去了,许姝自然是逃不脱惩罚,可是却也说明了皇上当初下旨宣告许姝死讯的圣旨有误,皇上也有犯错的时候,可是皇上怎么会犯错呢?这个揭露这件事让皇上脸上无光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就是许姝拒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皇上为了保住自己的威严,哪怕明知道许姝还活着,也会严斥那个揭露许姝真实身份的人,甚至会杀了这个人,以儆效尤。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前途冒这个险!
所以许姝根本不怕邓雅容会说出去,邓雅容再说出去之前怎么也该想想邓家承受不承受得起龙颜震怒的后果。
“说出去也要有人敢相信才行!”许姝回头淡笑一声,在邓雅容垮下去的脸色中走远了。
是敢相信,而不是相信,相信是一回事,敢不敢承认相信的事又是另一回事!知道了一件本不该知道的秘密,惶恐和惊惧占据了所有的思维,谁还想得起去揭露这个秘密呢?
难怪许姝不否认了!她是料定了自己不会说出去的,可是她偏偏料的对极了,自己除了能拿这件事来威胁威胁许姝之外,而且还根本起不了作用,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邓雅容气恨的跺脚,她花了多少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让自己可以接受四表哥娶许姝,可是没想到许姝竟然不领情,她竟然不领情!
婢女见邓雅容生气了,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厢房里几位小姐还等着呢!”
脾气上来的邓雅容邓雅容六亲不认,当即双目一瞪,“不见!”
“可……是小姐您让奴婢将几位小姐请来,说是要陪您解闷的!”
邓雅容找这些人来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能有一个黄冕堂黄赶齐鹏走的理由,有女眷在,齐鹏自然不会在新房逗留,邓雅容不想单独面对齐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邓雅容此刻又心情欠佳,也不想去应付那群人,把手一挥,“让她们回去吧,就说我今天累了,改日再请她们过府相叙!”
“是!”婢女应声就要退下。
“等等!”邓雅容又叫住了她。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邓雅容从婢女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婢女靠近,邓雅容低声道,“刚刚许七小姐小姐也来过了是不是?”
婢女点头,“是来了!不过……不过萧六小姐等人知道小姐您不喜欢许七小姐,跟小姐同仇敌忾,将许七小姐挤兑走了,便是郑九小姐也说了几句许七小姐的不是!”
“是这样呀……”邓雅容点点头,“你现在去将许七小姐给我找到,就说我知道她被萧六小姐等人奚落的事之后觉得十分愧疚,要亲自给她赔不是,所以请她过来一趟!”
婢女点点头,又问,“那萧六小姐她们……”
邓雅容摆摆手,“让她们过来陪我说会话吧!时辰还早,我一个人也怪无趣的!”这件事正好缺个见证呢!
这个婢女走后邓雅容又招手叫来了一个婢女,“你去找你哥哥,让他去前院酒席上,将齐大少爷找过来!”
婢女迟疑道,“小姐……这样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邓雅容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乍然被反驳,顿时很不高兴了,许姝不听她的话也就算了,连她丫头都敢反驳她了!
婢女解释道,“小姐,这大喜之日,哪有新娘子催新郎回房的道理,况且现在还是大半天的,叫人知道了,会笑话小姐您轻浮不庄重!”
邓雅容瞪眼道,“谁说叫你以我的名义去请齐大少爷了?你就不会想个别的理由吗?”
婢女吓得一缩脖子,“奴婢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去!”
邓雅容将婢女骂走了,亲自去厢房将萧六小姐等人迎去了正房。
萧六小姐因邓雅容没有率先单独见她,满脸心思的问道,“邓五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郑九小姐?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邓五姐姐跟郑九小姐这么熟悉了!”
邓雅容眼珠子一转,突然嘘声道,“她这么亲近我,刚刚在厢房又针对许七小姐,她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
722、到头
早已经走远的许姝自然不知道邓雅容又阴了她一把,在众人面前故意说了那些引人遐思的话,让人误会许姝和齐瑞的关系,可见邓雅容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想法。比起让齐瑞娶他颇有好感的许婷,邓雅容当然更倾向于让齐瑞娶许姝,毕竟齐瑞是那么厌恶曾经的许姝,即便如今许姝已经不是许姝了,可是她相信齐瑞对许姝的厌恶却不会改变,即便齐瑞娶了许姝,也会一如既往的讨厌着许姝,而齐瑞如果娶了许婷,说不定他们二人日久生情,这样齐瑞就会忘了她,邓雅容不想让齐瑞忘了她,她已经嫁不了齐瑞了,她能拥有的只有齐瑞心里那一丁点儿的位置了,她不能连这仅剩的一点儿念想也失去。
许姝从新房出来,准备回到郑四夫人等候的暖阁与郑四夫人汇合,走到一半,对面的走过来两个婢女,瞧着是冲着许姝来的,许姝迟疑了片刻还是停住了脚步静候。
那两个婢女走到许姝面前后福身请安,“郑九小姐!”
能准确的叫出她的称谓,看来真的是冲着她来的了,许姝心里有了数,淡淡的点头示意。
婢女便道,“郑九小姐,我家少爷请您去一趟!”
“几少爷?”许姝淡淡的开口。
“自然是大少爷了!”
果然是齐鹏!许姝捏着袖子里那张还没看过的纸条,轻笑一声,“今天可是齐大少爷的好日子,齐大少爷应该在前厅宴请宾客,又或者新房陪新娘子,我去凑什么热闹!况且男女有别,你家少爷想见我,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大少爷让奴婢来请郑九小姐,请郑九小姐随奴婢走!”那两个婢女似乎是怕许姝逃走,竟然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许姝。
“所以我是必须跟你们走了是吧?”许姝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这会儿人应该都去席上了,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好吧,我跟你们走!”
许姝随着婢女一直被带到了湖边,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的感觉,许姝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岛立在湖中央,这里果然就是那年邓雅容将她骗去的地方。
一个婢女指着湖边停靠的小船道,“郑九小姐,大少爷在湖心的小岛等您!”另一个婢女跳上船,向许姝伸出手来,要扶许姝上船,许姝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婢女去了小岛。
齐鹏果然等在岛上,看到许姝后低笑,“我已经等候郑九小姐多时了,我还以为郑九小姐不会来了!”
许姝看着那个送她来的婢女又撑着船回到了对岸,挑眉问道,“这是怕我跑了吗?这里四面环水,我又不会撑船,我能跑到哪里去!”
“郑九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谨防隔墙有耳罢了!”不仅要防着有人偷听,还要防着被人看到,这座孤岛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当初在这里,郑九小姐可是将我赶下了水!”齐鹏笑道,当初万氏为了让齐瑞摆脱跟许姝的亲事,还让来这里,想趁机毁了许姝的名声,只是那个时候许姝毫不留情赶走了他。
“可齐大少爷也并没有下水吧!”许姝淡淡的揭露真相。
齐鹏干笑一声,“郑九小姐似乎并不愿意来!”
“是!”许姝毫不否认,那个故意“认错人”的少女塞在她袖子里的信就是齐鹏授意的,只是她都还没拆开看,所以齐鹏就又直接派人去堵她了。
“我找郑九小姐来是有事相求!”齐鹏正色道。
“有事相求?齐大少爷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许姝笑的有些微讽刺,“若是齐大少爷真的有事相求,就应该主动找上门去,而不是将我胁迫到这孤岛来,若是我不答应齐大少爷所求之事,齐大少爷是不是就要将我留在这个孤岛上自生自灭了!”
“不敢,不敢!”齐鹏连连致歉,“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将郑九小姐请到这个地方来了,失礼之处还请郑九小姐多多谅解!”
“那齐大少爷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许姝有些不耐的拢了拢斗篷,这大冷的天,还是在这四面空旷的孤岛上,冷风吹来,连个可以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她素来畏冷,大冬天的连出门都不愿意的。
“许九小姐!”齐鹏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好似这个名字能让他跟许姝的更亲近一些,郑九小姐毕竟跟他太陌生了。
“嗯?”许姝皱眉,齐鹏这样一副语气,让她直觉齐鹏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你来齐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齐鹏问道。
“你觉得该是什么?”齐鹏明明有事要说,却偏偏卖关子,许姝越发觉得冷了,不想跟他兜圈子了,“你是想我说你齐鹏配不上邓雅容?还是齐家要靠着巴结邓家才能保全齐家的地位?”
齐鹏脸色微僵,许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看来你听到的话应该更不堪了!”齐鹏落寞的一笑,齐家日渐式微,可是长辈们却还不思进取,只想着通过攀附更有权势的人家来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
许姝听到的当然更不堪了,跟邓雅容交好的萧六小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毫不掩饰对齐鹏的鄙视,一个闺阁女子都尚且如此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大人只会更甚了。
“荣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已经快要到头了……”齐鹏无可奈何的叹息,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所以他才要来找许姝的。
“是快了!”许姝符合道,却并不是敷衍,“荣国公府是开国功臣,已经延绵这么多年了,现在后继无力,也该给人让路了!”
“其实荣国公府在早在几年前就该衰败了,不过代王谋反时,我牺牲了一条腿,将这衰败又延迟了几年!”
“其实当年代王的人闯进行宫的时候,是认出了庆王的,只是那个时候母亲却突然扑过去将庆王抱在怀里,大喊着‘别碰我的儿子’!他们才将我当作是庆王抓走的!”齐鹏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那条曾经被乱马踩踏致骨折的断腿,他这条断腿是拜他的亲生母亲所赐。
723、明路
齐鹏牺牲了一条腿延续了荣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许姝用一双眼睛将许家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人家跻身末流世家之列,他们二人的遭遇倒是格外相似。
“只可惜我没有许九小姐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摆脱许家从头再来,而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苦苦的支撑着齐家,让它倾倒的慢一点!”齐鹏似乎是开玩笑,又似乎是真的羡慕,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所以其实如果我不提醒你,你也会娶邓雅容的!”娶邓家嫡女,借着邓家的势,还能让齐家的荣华富贵再延续一段时间,邓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家落败,这样邓家脸上也无光。
齐鹏摇摇头,片刻后又点点头,“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敢生出这样的想法的……”邓雅容喜欢齐瑞是齐家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齐鹏又怎么会对一个明明就心有所属的人动心?况且齐鹏因为瘸腿,一直以来自卑非常,非常清楚他跟邓家嫡女之间的差距,不会自讨没趣的对邓雅容起这种念头,所以齐鹏才会说是“不敢”,而不是“没有”了。
“不过后来是你给了我勇气和资本!所以时至今日我仍然十分感激许九小姐你!”齐鹏靠近了一步。
许姝却后退了一步,“不用客气!我们各取所需!”
“上次许九小姐帮了我一次,这一次许九小姐是否能再次为我指一条明路?”
明路?
许姝挑眉,齐鹏才说到齐家的衰落,现在又说这番话,这是意有所指呀!
“许九小姐为自己选的应该是一条光明大道,那可否为齐家也指点迷津,若能让齐家保全现在的地位,齐鹏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报答!”京中世家不计其数,许姝却挑中了郑家,齐鹏相信这不是偶然,许姝选中郑家肯定是有她的原因的。
“你想要保全齐家,还是想保全你自己?”许姝淡淡的问道。
齐鹏一怔,“我……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你若是想保全齐家,那么我无能为力,可你若是只想保全你自己,我倒是可以给你一句忠告!”
齐鹏有些迟疑,许姝的意思他明白了,许姝这是在暗示他要跟齐家撇清关系的意思吗?就像许姝跟许家撇清关系那样……可是许姝用死来摆脱许家,难道他也要效仿许姝吗?可是离了齐家他又能去哪儿?许姝没了许家,却摇身一变成了郑家的嫡女,他离了齐家又能去哪儿找到一个可供他用的身份呢?他不仅没有许姝那样的运气,也没有许姝那样的能力,不过他还是知道许姝会给他什么样的忠告。
“那你有什么忠告给我?我洗耳恭听!”
许姝轻笑,“也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别跟齐四公子同流合污而已!”
同流合污?
“许九小姐似乎对四弟颇有成见!”齐鹏抿唇,眼角的笑别有深意,“四弟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现在没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而且有些事情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谁也无法定性它的好坏!而且是齐大少爷问了我之后我才就事论事的回答,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所以齐大少爷不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也不需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所以许九小姐给我忠告就是远离四弟吗?”
“准确说法是远离他所亲近的一切!”许姝不舒服的咳了一声,将斗篷拢的更紧了,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多谢许九小姐!我记住了!”齐鹏点点头,“那齐家……”
齐鹏还是忍不住,它舍弃不了齐家,舍弃不下荣国公府世子那个就垂在眼前的唾手可得的位置,哪怕齐家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哪怕齐家的衰败已经无法阻止,哪怕……
无论如何,齐家都是他过去十几年来所倚仗的一切。齐鹏从生下来就被当做世子培养,就因为他瘸腿了,他就必须要将属于他的东西拱手让人,他心有不甘,却知道无能为力,可是如今他又有那个可能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东西。况且独木不成林,离了齐家,他又算什么……
“齐大少爷若是真是个心怀壮志的人,就不该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儿蝇头小利!而且齐家的爵位也不是与生俱来的,那也是齐家的祖先挣来的,齐大少爷也应该将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况且有时候你最看重的东西可能会成为你的负累和枷锁!”
齐鹏大概也知道再说下去许姝也不会改变心意了,而且许姝话里暗示的深意也不容忽视,所以齐鹏也不再强求许姝,要求许姝一定要给齐家指条明路了,“多谢许九小姐!”
许姝环顾四周,看到了当初她还爬上去过的那棵树,只是现在是冬天,那棵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现在这树上也藏不住人了!之前庄离藏身的那片茂密的草丛也枯黄一片了,一地的枯草,这满目的枯萎,一如如今的齐家,繁盛过,却最终还是走向枯萎。许家只看到了齐家的爵位,那是被开国的高祖皇帝承诺过永不夺爵的功勋之家,却看不到这爵位之后隐藏的颓败。
“阿嚏!”许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想她一定是着凉了。
齐鹏这才看到许姝已经将斗篷从上到下都裹的紧紧的了,这才意识到许姝怕冷,肯定被冻到了,忙赔不是,“我这就送许九小姐回去!”
齐鹏和许姝才上岸,等在岸上的一个婢女便道,“大少爷,刚刚大少奶奶派人来找您!”
“找我?”邓雅容竟然会主动找他?齐鹏惊呆了,“大少奶奶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婢女说大少奶奶刚刚在屋里摔倒了,问大少爷您可要去看看?”那婢女回道。
齐鹏点点头,“那就去看看!”既然那个婢女来找他,显然是邓雅容示意的。
许姝却拦住了他,“邓五小姐摔倒了不去请大夫,怎么反倒来请齐大少爷了?齐大少爷又不是大夫,再说了,邓五小姐要是真的摔倒了,她想要叫去安慰她的也该另有其人才是吧?”
724、正着
“也是!”齐鹏瞬间明白了许姝的意思,也明白了邓雅容叫他回去的用意,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凉薄,叫来婢女吩咐,“你去将四弟叫去,就说……”
齐鹏虽然压低了声音,许姝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不由揶揄道,“看来齐大少爷果真将我说的话听见去了,这么快就付诸实践了!”
齐鹏笑道,“那是自然,许九小姐说的话我怎敢不听!”
“阿嚏!”许姝又打了一个喷嚏。
齐鹏忙吩咐婢女,“快将郑九小姐送回去!”
许姝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齐大少爷也该回去做些准备了,一会儿可就热闹了!”
邓雅容那般不待见齐鹏的,为了不跟齐鹏到付相处,在大喜之日叫了那么多闺中密友去新房,好有借口赶齐鹏走,又怎么会主动来找齐鹏呢?除了有所算计,再也没有别的用意了,再思及刚刚邓雅容流露出来的对许婷不加掩饰的恨意,许姝很快就想明白了邓雅容的计谋,不过是俗套的捉奸戏码而已。
而齐鹏将齐瑞叫去了新房,邓雅容又叫来了许婷,一对未婚夫妻被众目睽睽的见证了幽会一事,这门亲事就真的是板上钉钉了!
“那我先告辞了!”齐鹏拱手,带着另一个走了,许姝依稀还能听见他吩咐那个婢女的话。
“你去告诉母亲,就说表妹摔伤了,烦请母亲请个太医来看看,若是不方便请太医,家中有通医理的仆妇的话,也叫来给表妹看看……”
这下是真热闹了!齐鹏果然比她更下得去手呀,有了万氏做见证,他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出了什么事就都是邓雅容的过错了!许姝开始替邓雅容觉得难过了。嫁了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夫君,邓雅容竟然还天真以为她只是离她心心念的四表哥更近了一步,她还不知道她就在万丈深渊边上徘徊,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许姝将袖子里的信掏出来撕的粉碎丢进湖里,看着湖水一点点浸染掉纸片上的墨迹,直到看不见,这才裹紧斗篷匆匆离开,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岛,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既然做了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许姝回到暖阁时整个人都快冻僵了,手指都有些青紫了,抱着暖炉半晌没回过神来。
郑四夫人看的心疼不已,“不是去了新房吗?新房该烧了地龙的呀?再不济也该有暖炉的,怎么冻成这个样子了?”
“新房人多,我不爱热闹,就去外面走了走!”许姝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
郑四夫人责备道,“既然不爱热闹,就该早点儿回来,在外面吹什么风呀!”郑四夫人倒了一杯热热的茶,“快喝了暖暖胃!”
许姝喝了几杯茶,又在暖炉上烤了半晌,终于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脑子却开始有些发昏了,许姝知道她肯定是着凉了!要是早知道齐鹏会将她带去那个孤岛,她是绝对不会去的,怎么也要想办法摆脱那两个婢女的。
郑四夫人见许姝说话间带了些许鼻音,也意识到许姝可能着凉了问题,忙要带许姝回去请太医,许姝这副身子骨,哪里禁得起风寒的折腾。
正要起身,突然听见外面有低低的笑声,还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那笑声分明时看热闹并伴随着鄙夷的笑声。
顺着声音看去就是五六个人结伴进来了,刚刚窃窃私语的就是她们,而她们并没有因为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就收敛言语,反而继续说着刚刚说的事,她们这般不避讳,自然引来了一群好热闹的人围过来。
“这下可有热闹瞧了!”一位刚刚从门外进来的夫人掩唇讥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位中途凑上去的夫人不明所以,不由急忙问了。
那位讥笑的夫人又笑了一声,“大儿子成亲,小儿子便趁机急不可耐的跟未婚妻私会,还胆大包天的挑了亲哥哥的新房做幽会的地点,以为这会儿人都在外面,新房里无人看管,不想新娘子刚好邀了闺中旧友做陪,将两人抓了个正着!”
“真是这样吗?”另外一位同样是从外面进来的夫人讽刺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听说是有人不守妇道,都嫁了人了,却还惦记着旧时相好,竟然寡廉鲜耻的将人暗中引去新房偷腥,却被那相好的未婚妻觉察到了,慌忙赶过去阻止,却被匆忙赶过去的齐大夫人撞见了,齐大夫人为了维护齐家的脸面,自然要说是未婚夫妻私会了,虽然这么说脸上也难堪的很,可是那也好过红杏出墙养小叔不是?”
“姐姐的意思是……”另外一位夫人惊恐的捂住了嘴,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私,“那……那邓五小姐跟……跟……这岂不是……”
“其实一开始邓五小姐要嫁的可就是她如今的这位小叔,不过半路上被许家截胡了去,邓家不甘心失了颜面,这才转而将女儿嫁给了做哥哥的!当这些破事大家都不知道呢!”那位夫人嗤之以鼻。
“说起这个,那许家可是早就跟齐家有婚约的,这截胡实在是说不上!”
“谁将那一纸婚约看在眼里了?在座的各位不看在眼里,更何况邓家了,自以为凭着邓家的势力,这门亲事是手到擒来的,谁能料到素来不过问这事的皇上突然下旨赐婚了,谁又能争得过皇上呢?可即便有圣旨压着,也没人将许家那位小姐当回事儿,瞧瞧,这一出了事,不就立刻被推出去做挡箭牌了!”
“这事儿确实是委屈了许七小姐,不过等她进了门,齐大夫人念着今日她的委屈,也会对她缓和一些!”
“齐大夫人那么精明的人,许家又没权没势的,会善待这样一个拖自己儿子后腿的人,姐姐是在说笑话吧?”
“哎哎哎,你们说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到齐大公子耳朵里,他该怎么想?”
“这还要传吗?只怕眼下就已经知道了!不过知道了也不能怎样了,齐家仰仗着邓家,哪敢得罪,明知道是苍蝇也得咽下去!”
郑四夫人听的直摇头,拉着许姝离了这是非之地。
725、欺人
几日功夫,荣国公府的闲话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各种说法都有,有说齐瑞与许婷借机私会的,有说邓雅容与齐瑞有染的,也有说许婷心许齐鹏才去婚房意欲挑衅邓雅容的,更有甚者的是说许婷和邓雅容惺惺相惜,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个说法是真的,不过更多的人是倾向于邓雅容和齐瑞有染这个说法的,毕竟这样具有轰动性的消息才更契合世人的猎奇心理,只不过齐家始终没有任何变态,甚至在三朝回门那日,不少人亲眼看到齐鹏和邓雅容夫妇手挽手,言笑晏晏的回到了邓家,至于被流言所累的许婷,世人倒是甚少去关注,毕竟许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尤其是在邓家和齐家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齐鹏可真是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连绿帽子都能戴的这么坦然,要么就是他真的不介意,要么就是他只是在隐忍,等到他有足够的力量反击之后,他会将他曾经受过的所有的屈辱变本加厉的还给那些带给过他屈辱的人。
许姝并不敢指责齐鹏什么,作为一个曾经被亲生母亲为了荣华富贵而舍弃的弃子,在绝望中侥幸活了下来,心中所背负的阴影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这么多年来,齐家享受着齐鹏的牺牲带来的荣耀,却也在同时,将齐鹏脚踏进了尘埃,齐鹏的反击是意料之中的,况且齐鹏也还没有绝情到抛下整个齐家,无论是眷念于齐家如今残余的权势,还是真的对齐家留有不舍,他都还没完全放弃齐家,所以他想向许姝一条齐家的明路,而许姝指给他的却是一条独木桥。
所以,若论狠心,许姝自认为比起齐鹏来,她自己还要略胜一筹,只不过齐鹏的心狠是对别人,许姝的心狠是对自己。
不过随着越来越到年底了,年节的热闹气氛冲淡了流言蜚语,加之荣国公府的无视,关于荣国公的闲言碎语传了一阵之后,渐渐沉寂下去了。
许姝从荣国公府回来后果然病了,不过医治的及时,很快就痊愈了。病好之后依旧每日去笃行斋听曾嬷嬷讲书授课,虽然无聊了些,可是没有郑婉凤的骚扰,又有温柔可亲的郑婉莹左与她脾性相投,日子实在是再惬意不过了,而郑婉丽在意识到许姝得罪了曾嬷嬷,对她不具有威胁之后,对许姝也就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敌意了,不过许姝却并不敢因此就掉以轻心,郑婉凤不过是言语间得罪了郑婉丽,就让郑婉丽暗中挑拨了那么多年,这样记仇又小心眼的人,许姝是断然不会小看的。
因着皇后娘娘的小产,郑家这个年过的很是低调,不过宫里还是照着惯例赏赐下来了各色物品,与往年的一般无二,正是因为这一般无二让老太君的脸色很是有些悲悯,若是皇后肚子里的那个皇子还在的话,宫里哪会只赏赐下这些东西,郑家又焉会像如今这样,处处谨慎小心着。
回头打听到今年永乐侯府没有任何得到赏赐的时候,老太君的脸色又好了起来,淑妃被废,皇上留着梁家永乐侯府的爵位,也是还要顾全庆王的脸面,毕竟庆王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是皇上对这唯一的儿子都狠心如斯,岂不是也要叫满朝文武觉得这个皇上太冷酷无情了!如今皇上不给永乐侯府赏赐,显然还是在因为皇后小产一事而怨憎梁家,皇上对皇后还是眷顾着皇后的。
后来又听说皇上给庆王的赏赐连着搬了两天才全部送进庆王府去,各色奇珍异宝,流水一般的往庆王府送去!老太君便又忧心忡忡起来,以庆王如今的圣宠,郑家的处境不妙呀!
内心不安的老太君终是忍不住递了帖子进宫想要面见皇后,可是帖子还没递到皇后面前就被退了回来,原因是近来京城中感于风寒者甚多,恐宫外的人将病气带进了后宫,于李婕妤腹中的龙胎不利,所以若非皇上特许,宫外的人一律不许进入后宫。
就这样被堵了回来,老太君虽觉得有失颜面,可是龙嗣为重,尤其是如今的李婕妤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也算是皇后的心腹,李婕妤若是能生下个皇子,那皇后也就有皇子了……想到这个,老太君便忍了,收回了帖子就要打道回府。
谁知才要调转马头,便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侍卫只是例行检查之后很快就放行了,那马车便往宫内驶去了,马车里的都不曾露面过。
“不是不让宫外的人进宫吗?”老太君纳闷了,“画眉,你去问问侍卫,刚刚那是哪家的马车!”
画眉去了片刻,回来时面色颇有些难看,画眉虽然伶俐,却是从来都是喜形于色,不会掩饰情绪的,显见她问来的结果并不会让老太君高兴。
老太君有了心理准备,“是邓家的马车?”邓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皇上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那也不能不给太皇太后面子,皇上再看重李婕妤肚子里的龙胎,那也不能让太皇太后去迁就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
画眉摇头,“不是……”
“难道是傅家的?”老太君又问,虽然这么多年来傅太后在宫里悄无声息的,可是傅家却在前朝风生水起,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况且傅太后一向不问后宫诸事,皇上也不用担心傅家会李婕妤腹中的龙嗣不利。
“也不是……”
“那是哪家的?”老太君越发觉得纳闷了,还有哪家能得了皇上特许的?
画眉吞吞吐吐了半晌,终于吐露出来了,“是李家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是李大夫人和李婕妤的母亲……”
“李家的马车……”难怪画眉回来时会是那样一副神色了,知道了真相之后的老太君脸色比画眉刚刚的脸色还要难看。
“那侍卫还说,现在李家的天天进宫来探望李婕妤,因为是皇上特许的,李家甚至便以此为由,都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反倒是去御书房给皇上谢恩,这分明是不将皇后娘娘看在眼里!”
“现在连李家都欺负到我郑家的头上来了!真是欺人太甚了!”
726、上元
老太君被气的心口都疼成了一片,回到家中就病倒了,延医问药,四房儿子轮流着侍疾,于是郑家的这个年过的愈发凄淡了。
过完年老太君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郑三夫人见状便提议上元节灯会要带家中的孩子们去看灯会散散心。
老太君想到因着她的病,这个年过的也不像个年,再加上曾嬷嬷的到来,将家中的几个孩子都憋坏了,放她们出去松快松快也好,便答应了,只是因为病体还未痊愈,精力不济,无力去操持这些事,于是就要全全交给了郑三夫人处理,临吩咐下去之前,又突然改了主意,让郑三夫人和郑四夫人一起负责,说是体谅郑三夫人大病初愈。
这是郑三夫人的提议,郑三夫人可是甚少会去凑这样的热闹的,郑四夫人心觉郑三夫人必然有所算计,心底是不愿趟这淌浑水的,可是老太君已经吩咐下来了,由不得郑四夫人不答应,只能勉强应了,却是袖手旁观,一切安排都以郑三夫人为主,概不插手。
思来想去,郑四夫人终觉得郑三夫人应该是为郑婉丽做打算,考虑到郑三夫人可能看上的就是傅家,怕郑三夫人因为之前的种种将许姝视为郑婉丽嫁进傅家的障碍,对许姝不利,而她又要照顾一同去的郑家所有的孩子,难以兼顾许姝,出于对许姝安全的考虑,所以郑四夫人就委婉地向许姝表达了她不想许姝去看灯会的意思。
谁知许姝立刻就答应了,年前在齐家冻了一回之后,许姝可是难受了好几日才好转起来,如今还是正月,不比腊月里暖和多少,许姝自然不想出去受冻,况且她本来也就不爱那些灯会什么的,上元灯会是少男少女难得可以出去冶游相互结识的机会,每年上元节灯会成全了多少婚事,她于这一方面无所求,自然也就不用去了。
许姝答应的这么轻松,郑四夫人反而愧疚起来:小九定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才故作轻松的,哪有不喜欢出去玩儿的孩子呢,尤其是自从曾嬷嬷来了家里之后,恐怕都闷坏了,可是却还是乖巧的听从了她的话。
这么体贴孩子真是可人疼!
上元节那天,晚饭吃的早,吃过晚饭之后,郑四夫人和郑三夫人就要带着郑家的几位小姐和少爷准备出门了,许姝见银芝和玉珠有些艳羡能跟着郑四夫人一起出门的金铃银铃等人,许姝便央郑四夫人将银芝和玉珠也带出去玩儿了,独自一人就在海棠馆里。
郑四夫人虽然不放心许姝身边没有人伺候,可是经不住许姝的央求,还是将玉珠和银芝带走了,许姝一个人觉得无聊的很,叫了仆妇送来热水,打算早早洗漱了去睡觉。
暖阁里烧了地龙,许姝泡着脚,浑身暖洋洋的,不多时困意席卷而来,许姝便撑着胳膊打盹,不知不觉中竟然都睡着了,突然惊醒时却发现泡在木桶里的双脚已经被擦干净了水渍,还穿上了鞋袜,许姝一惊,扭头就看到已经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她旁边,还正拿着她之前看过的书在看的周谨,“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姝,你的警觉性怎么这么差了?”周谨从书卷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许姝,他来的时候见许姝已经睡着了,水桶里的水又开始变凉了,便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又帮她穿上干净的鞋袜,虽然整个过程中他都极尽轻柔,可是许姝这么警惕敏感的人竟然都没有醒,实在是让他觉得意外。
许姝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没有冒热气的木桶,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看来她这个盹儿打的有些久了,许姝打了个哈欠,“这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吗?要那么警惕做什么?一天到晚绷着神经,岂不是要把人累死了!”
周谨又将书卷往下挪了挪,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看着许姝,许姝可是个无时无刻都操持着十分警惕性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一样?又见许姝蹙眉盯着脚上的鞋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便淡淡道,“鞋袜都是新的!”
许姝听了,眉头果然松开了,将鞋子一蹬,将脚缩回榻上,用毛毯盖了,伸手碰了碰一旁的茶杯,见茶杯竟然是热的,不由愣了一下,她打盹儿了这么久了,洗脚水都凉了,茶水怎么还是热的。
“我刚给你倒的热茶!”
许姝便拿起茶杯喝了,放下茶杯才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自从上次腊八之后,这一个月以来周谨都没有露面,甚至连信件都没有一封,今天竟然突然就来了许姝止不住有些好奇。
“许久没看到你了,来看看你!”周谨放下书,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许姝。
许姝微微脸红,侧过脸去,这次周谨没有一来就教训她,看来她这阵子在周谨眼里还是老实的,许娢写给她的信也没有再被拦截了,只是为了不让许娢再被周谨的人惊吓到,这一阵许姝都不再见许娢了。
周谨看了片刻,突然皱眉,“你最近怎么看着又瘦了?”
许姝摸了摸脸,“前一阵着凉了,近来虽好了,只是胃口一直不佳!”何止是胃口不佳呀!许姝按了按胸口,幸亏那天早早从齐家回来了,才没有让病情严重下去,回来之后喝了太医开的药,又仔仔细细的将养了一阵,这才总算病愈了,否则半条命都要没了。
许姝去荣国公府赴喜宴的事周谨知道,本来也有些担心许姝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事后齐家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当时又有其他的事缠身,分不出精力来,竟然不知道许姝病了的事,许姝如今倒是把消息捂的严严实实的了,这么说来,许姝去齐家难道也是有别的目的不成?只是对许姝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
“下个月秦先生就进京了,让秦先生给你好好调理调理!”周谨打量了许姝的脸色一番,因灯光昏暗的缘故,看的并不清楚,便将灯火移到了靠近许姝的地方,只是许姝的脸色并不见病态,“从前你看着病病怏怏的时候倒是不常病,如今看着好了许多,怎么反而容易病了!”
727、亏心
许姝淡淡的将灯火又移开,习惯了黑暗,重见光明之后也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线,“大概是如今娇气了吧,从前没有人关心,哪敢随便病,病了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小病说不定都要拖成大病!现在病了也有人照顾,所以就娇气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周谨挑眉,虽不认可,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是叮嘱道,“你身子弱怕冷,就好好在家呆着,不要随便出去走动了!”
许姝“嗯”了一声,又伸手去拿茶杯,周谨却先一步将她的茶杯拿了过来,“茶凉了,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说着周谨便去暖炉边拿了一直偎在炉子便保温的水壶,给许姝重新泡了一杯茶,许姝一直盯着周谨,直到周谨将茶杯轻轻的推到她面前,并叮嘱,“小心烫!”
许姝垂下眼,又低低的“嗯”了一声,眼角突然有些酸涩,不由伸出手指去按了一下,想要抑制住某种冲动。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都不看我了?”周谨终于明白今天的许姝哪里不对了,许姝在回避他,不动声色的回避着他,周谨不由反思了,他最近又做了什么让许姝不高兴的事吗?他没有吧?他连许家那边都不管了,就怕许姝又对他有意见了。
“没什么呀!”许姝拿着茶碗,打开茶盖轻轻吹着气。
“生我气了?”周谨矮下身子去,想要跟许姝对视。
许姝索性扭过头去,“没有!”
“那就是有了!”周谨挑眉,若说他最近有什么得罪许姝的事……似乎就只有……
“你是在怪我最近一个多月来都没有来找你是不是?”之前他在柔然的时候,隔三差五都会给许姝写了信回来的,如今回了京竟然一个多月不跟许姝联系,所以许姝是在怪他冷落了她了?
许姝总算抬头看了周谨一眼,“你竟然这么久没来找过我了?我都没留意过呢!”
“……”周谨自讨了个没趣,自信心有些受打击,“那是为什么?你今天都不正眼看我!难不成是你做了亏心事,怕面对我不成?”
“是做了几件亏心事!”许姝似乎无意隐瞒。
“几件?”还做了几件亏心事,周谨对许姝的坦诚感到镇静反而冷静下来了,“那都做了哪几件?”
许姝便从最远的开始说起来,“宫里莫名其妙赐下来一个曾嬷嬷,我觉得有些怪异,郑七小姐又分外讨好那个曾嬷嬷,我怕郑十小姐有样学样,惹出无穷无尽的祸端来,刚好她又将把柄送到了我手上,我就趁机暗算了她一把,让她得罪了那个曾嬷嬷,不过那个曾嬷嬷好像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样也好,省的我还要费尽心思的去远着她!”
“这就是你说的亏心事?”周谨有些哭笑不得,他问的明明是另外一个意思。
“是呀!我故意告诉她我不会抄书,还早早的将屋里的灯都熄了,让她以为我真的没有抄书,所以她也就没有抄书了,可是实际上我早就将书抄完了,第二天她自然就被曾嬷嬷斥责了,还将抄书的遍数加倍了,我如此算计她,可不就是亏心事嘛!”
许姝笑看着周谨,周谨显然没料到许姝所说的亏心事是这个,顿时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不过你远着那个嬷嬷是对的!那些被送到各个世家的嬷嬷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许姝点点头,“我早猜到了!皇上日渐容不下邓家,庆王又是他唯一子嗣,可是庆王妃偏偏又是太皇太后选出来的,如今太皇太后和黄家生了嫌隙,正是皇上动手的好时机!”说到这里,许姝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个宫女真的是黄家……?”
周谨没有直接回答,“反正跟傅家无关!”
“听说这次黄家可是得了两个教习嬷嬷呢!”许姝一笑,看来这件事还真是有点儿意思,难得见周谨去维护什么人。
周谨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还有呢?你不是说有几件亏心事吗?”
“噢!”许姝的脸色淡了两分,“邓五小姐嫁进荣国公府那天我去了!”
“我知道!”周谨点头,许姝的行踪他虽然谈不上一清二楚,可是一些大致的行踪却还是知道的,许姝前一阵的病也应该就是那天在荣国公府受寒着凉了。
“我去见了个人!”
“什么人?”
“本来邓五小姐给我下帖子时我是不打算去的!”所以许姝收到邓雅容送来的帖子的时候才选择了搁置,“后来我又收到了以邓五小姐名义送来的第二份帖子,我之所以说是以邓五小姐的名义送来的,是因为这份帖子是别人仿照邓五小姐的笔迹写的,所以我就去看看究竟是谁想要我去齐家的!”
“是谁?”许姝既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可见她是已经弄清楚整件事了。
“你猜?”许姝弯了弯嘴角,其实这个人不难猜出来,她并没有为难周谨的意思。
“是个男人吧!”周谨哼声,能够模仿邓雅容的字迹的,又是许姝在齐家能够见到的人,这个可选择的范围就小了。
“是呀!”许姝点点头。
“就知道!”周谨咬牙切齿,许姝说是亏心事,还果真就是亏心事,竟然背着他去见别的男人!
“是齐大少爷!”
“齐鹏?”周谨蹙眉,成婚当日,竟然去约见别的女人,居心何在?等等!周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跟齐鹏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若是许姝不是早就跟齐鹏认识,齐鹏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约见许姝了。
“几年前吧!”许姝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提到齐鹏,她就不由想起那天在孤岛上冻的瑟瑟发抖的事来,想到那座孤岛,许姝不由就又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一定要忘记的人。
“几年前……”周谨呢喃了一声,那个时候他跟许姝还不认识呢,他也不能因此就去责备许姝什么,他从不过问许姝从前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他没有参与,所以他没有发言权,可是他想参与的许姝的往后余生。
728、醋意
周谨突然没了言语,许姝不由觉得奇怪了,“你就不问他想见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你若是愿意说,我就听着!”周谨轻笑,看着许姝的侧脸,怎么也觉得看不够,这样一张并不算十分绝色的脸,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甚至是在她脸上还盖蒙着一层布,看不清楚容貌的时候,他对她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周谨这么一说,许姝倒是不好意思瞒着了,虽然她本来也没有要瞒着周谨的打算,瞒也没有意义,周谨想知道自会去打听,事后被周谨打听出来了,反倒会让周谨疑心她另有目的了,如此反而得不偿失。
“他找我是为了齐家!齐家最近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吗?”庄离不在了,郑家又门禁森严,许姝想要探听到外面的消息便有些困难了。
“齐家的麻烦一向都不少!”周谨得眉头皱了一下,荣国公府齐家作为贞妃的娘家,自从十几年前贞妃陪着周谨去柔然为质之后,齐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如今还能保住世袭的爵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跟邓家的姻亲关系,还有当年齐鹏在代王谋反时代替庆王受过的缘故。
“去年年底杜家被人参奏贪污,罪证确凿之下齐三老爷还替自己的大舅子陈情,不想惹了圣怒,反被罢了官职,一直闲赋在家,至今都还未起复!”
难怪齐鹏成婚那日,看着又是齐大夫人万氏在当家了,当初万氏可是被齐老夫人邓氏夺了管家职权,移交给齐三夫人杜氏了,看来杜家出事,连累了齐三夫人,所以万氏便又趁机掌权了。
“你问这个是……”难不成齐鹏找许姝是为了这个?可是这是前朝的事,许姝也无能为力吧?
“齐鹏让我给齐家指条明路!”许姝皱眉,“我想大概是齐家如今的形式不太好,他便有些急了,只是他再急也有心也无力!”齐家衰败确实有齐家人不思上进的因素在里面,可是更多的却是因为贞妃的缘故,如今的皇上在位一日,齐家就绝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准确的说他应该是有所怀疑,但是却没有证据!”所以那天齐鹏才那么轻易的放许姝离开,否则以齐鹏的个性,多番手段只为了见到许姝,既然见到了,就一定会尽力争取的,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不过我倒是给他指了条明路!”许姝笑了一声,看着周谨,等着周谨来问她给齐鹏指了一条什么样的明路。
周谨却不问,显然不吃许姝这一套,“他有这个找你的功夫,不如好好读书,明年的科举自己给齐家挣一条路出来!”
许姝撇嘴,齐鹏瘸腿了那么多年,早断了科举的念想,如今虽然看着是个齐整人了,倒也可以在科举上下一番功夫了,可是想必从前也没有认真读过书,底子差了些,即便是参加科举,也只有落第的份儿。
见许姝不说了,周谨又觍着脸来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许姝凉凉的看了眼周谨,“我指了路给他,他也未必听!”她不过是看在同病相怜的份儿上才点拨他的,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他自己的了,只是她跟齐鹏终究不是一路人,因利而聚,利尽则散。
周谨却不依不饶起来了,“你究竟怎么跟他说的?”
“就是让他远着齐瑞罢了!齐瑞那样的性子,齐家早晚败在他手里!”齐瑞瞧着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又自负不已,等许婷进了门,有许婷在旁吹着耳边风,不愁齐瑞不往庆王身上贴,如今她虽不方便对庆王做什么了,可是有许婷这个活靶子在,她也还算省事。
提到齐瑞,周谨多少有些不高兴,尤其是许姝还是这样一副极其了解齐瑞的语气!虽然明知道许姝跟齐瑞之间没有什么,可是他们二人毕竟是有过婚约,许姝曾经是齐瑞的未婚妻,而且是从许姝开始就顶着这样的名分了,十几年了,这样的名分只怕都已经印到了骨子里,他就不相信许姝对齐瑞一丁点儿别的感觉都没有。
若非前年许姝舍身去送嫁,只怕再过两个月,嫁给齐瑞的就是许姝了,若是许姝真的没有去送嫁,如果齐家愿意娶,许姝一定也会嫁的吧……想到这儿,醋意横生,周谨心里就格外的觉得隔应了。可是想到无论他怎么隔应,许姝都是不能体会的,周谨就越发觉得心里憋气的很。
许姝拿着小银剪轻轻剪掉蜡烛上的多余的灯芯,还未来得及放下,突然手就被周谨隔着桌子直接拉了过去,还不待许姝反应过来,周谨突然抓住许姝的手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还挺用力,许姝气恼的反手就拿剪刀朝周谨扎过去。
周谨却用另一只手在许姝的胳膊上某个穴位一按,许姝胳膊一麻,瞬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了,手里的剪刀就掉到了桌子上,许姝想用另一只手去帮忙,可是思量着自己不是周谨的对手,怕另一只胳膊也遭殃了,便斥道,“你发什么疯?”
许姝一开始醒来看到周谨,见周谨没有立刻兴师问罪,许姝猜着周谨今天心情不错,再联系刚刚她问到那个宫女时,周谨那一瞬间的回避,许姝便也知道周谨的心情不错是因为什么了。可是既然他心情不错,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隐瞒他,他却无缘无故咬自己一个口,不是发疯又是什么!
周谨将许姝的手从嘴里松开,看到手背上鲜红的一排牙印,忽的又心疼起来,他怎能因为自己的小心眼就欺负她呢?
“疼吗?”周谨摩挲着牙印,低声问道。
“我咬你一口试试!”许姝冷脸看着周谨,想要将手抽回来,可是手却还没有恢复力气。
“对不起,是我不好!”周谨突然亲了一下许姝的手背。
许姝愣住,好好的,周谨怎么就这么郑重的赔礼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周谨知道,齐鹏大婚那天,许姝去见的是齐鹏,可是见到许姝的却不止齐鹏。
729、腻歪
就在许姝去齐家的那天,庄离突然没了踪迹,谁都找不到他,以庄离的身手,想要撇开林恒这些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周谨知道,庄离那天一定是要去见许姝的,庄离行事从不避人,哪怕明知有人在留意他的行踪,既然他这次甩开了跟着的人,显然是要去见一个他不想让周谨知道他去见了的人,周谨立刻就想到了许姝。
周谨一直在等许姝主动向他坦白,坦白她跟庄离见过面,尤其是在许姝说她做了亏心事的时候,他的心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是既盼着,却又怕着许姝说出口的。如果许姝能坦然的在他面前说起她见过庄离,无论许姝对庄离有着什么样感情,至少许姝对他是没那么在意的,所以才可以做到那么坦然的说出她跟另一个男人私下见面的事来。
可是到最后许姝都没有说,没有说起只言片语跟庄离有关的事来,他以为许姝是在骗他,所以在许姝提到齐瑞的时候才止不住的觉得生气,他刚刚对齐瑞的反感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庄离。就在刚刚他才突然醒悟过来是他想错了,庄离是去见了许姝没错,可是许姝却并不一定就见过庄离了。
许姝凝眉,周谨的表情显然是有什么的表情,周谨虽然有时候脾气古怪了一些,令人难以捉摸,但是却绝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刚刚那一口咬的实在是没有道理。
见许姝盯着自己,似有不满,周谨便讨好的给许姝吹了吹,“我只是听你提起齐瑞,那么熟悉的口吻,听了有些不自在罢了!”
许姝瞪眼,“我不过随口一提,你便不自在了,要是那天在齐家我一个不慎撞见了她,你要怎样?”
“我怎么舍得把你怎么样呢!”周谨叹了一声,轻轻松开许姝的手,他也不过是借着齐瑞的名义去宣泄他对庄离的醋意罢了,齐瑞尚且叫他芥蒂如斯,庄离……他压根都不想提起这个名字。
胳膊被支着半天,突然被松开,只觉得一阵酸软,许姝不由自主的去捏肩膀,周谨忙凑过来帮忙按捏,许姝本是想挥开周谨的手,可是周谨手下的力道刚刚好,捏的许姝舒坦极了,便由着他去了。
“我知道你跟他不过是有过婚约而已,如今他也要娶别人了,可是只要想着你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这一点,我就……”他就吃醋了……
“那算哪门子的未婚妻!”许姝嗤声,“齐家从未将那门婚约放在眼里,我也从未认可过这个身份,若是当年不去送嫁,我想我如今应该在寒溪寺,一盏青灯,长伴古佛!”
一抔黄土,掩此残身……
“嘶……”周谨下手突然重了,疼的许姝吸气,“疼!”
周谨忙亡羊补牢般的又轻轻捏了捏,许姝却忙不迭的挥开周谨的手,自己捏了起来。
“抱歉,只是想到你原本规划的生活里并没有我,觉得有些难过了!”周谨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在许姝身后,深情的看着许姝。
“那个时候我都还不认识你!”那个时候严格来说,许姝跟周谨确实算不上熟悉,顶多算得上是因利而聚的合作伙伴而已。
许姝顿住手,侧头看了眼周谨,觉得今天的周谨实在是腻歪的有些过分了,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虽然往常两人相见时周谨也总是会说一些让她脸红为难的话,看在两人见面的机会少的份儿上,许姝便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今天这般情意绵绵的行径却还是头一回,正低头暗想得想个法子将周谨轰走才是,就听周谨又道,“也是!那个时候你是恨不得离我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关系了!”
是呀!那个时候的许姝知道了周谨的身份,还跟周谨做了交易,早就知道周谨是个危险人物了,跟这样的人来往不符合许姝一贯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所以千方百计的要跟周谨划清界限,可是却事与愿违,越是想划清界限反而越是划不清。
“那现在呢?”周谨又问,“现在你不仅认识了我,还……”周谨低笑一声,“那你以后的生活里可有我?”
周谨灼热的眼的眼一瞬不动的落在许姝身上,许姝想要躲开,却发现连转身都变的艰难,连逃避都不能,许姝顶着周谨灼热的目光决定装作没有听见。
周谨眼里的灼热暗了暗,许姝从不肯流露她的心意,她越是不说,他便越是想要听她说出口,似乎只有听见她亲口说出来,他才觉得有安全感,仿佛只有拿到许姝的亲口承诺,才能确定许姝还在他的身边。
“以后就是我们的生活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周谨的话越发腻歪起来了,人也贴的离许姝越来越近了。
周谨说话时的气息就喷在许姝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直痒到了心尖上,让许姝的心尖都跟着颤了颤,许姝不由又伸出一只手按住胸口,一颗心正在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一样,许姝轻轻的安抚着顺了顺,可是那颗心却不听话依旧狂跳个不停。
“那个时候你就完全属于我了,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了!”不用担心许姝会离开他了。
周谨一边说着,一边往许姝身边靠拢,直到身子完全紧紧的贴着许姝的背。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的感觉让许姝觉得有些怪异,即便是同床共枕过,可是这样随意而又亲密的姿态还是让许姝觉得不自在,便往前挪了挪,可周谨又跟了上来,许姝再挪,周谨再跟,直到许姝挪的都贴到了桌子,无处可挪了,周谨这才低笑一声,从背后伸出手臂环住许姝的腰肢,又将下巴搁在许姝肩上,“许姝,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会恨我吗?”
许姝一滞,忘了挣脱周谨。
周谨这是什么意思?
良久,许姝轻轻掰开周谨交叉相扣环在她腰间的手,淡声道,“这个世界上能伤害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那就好!”
周谨笑着又将手环了过去,许姝却拦着不许,拉扯有一个薄薄的东西从周谨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730、今夕
那薄薄的一片落在了许姝的裙子上,周谨想要伸手去捡,许姝却快他一步,将那薄薄的一片东西握在了手里,是一张折起来的纸笺,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上面写了字,许姝拿起后愣了片刻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交还给了周谨。
周谨看着那纸笺半晌,突然道,“这是高小姐写的!”
“志男姐姐写的?志男姐姐写给我的吗?”许姝惊喜的收回手去,她还以为是周谨的信件,所以才还给了他。
“……”
不是。
周谨在心里默默说到。
许姝展开纸笺,上面写了一首诗,诗曰:
“残星雪满楼,风起屠苏梦,一年将尽夜,万里不归人,醉眼惊回首,疑是月悬楼,今夕是何夕,故园灯火新。”
“志男姐姐想念京城了,志男姐姐想回家了……”许姝低叹一声,又将纸笺折好,这次却是握在手里,没有交还给周谨了。
周谨看着许姝手里的纸笺道,“你总向我问她的消息,如今我回了京,你再问我也不知情了,就让苏铭送些消息过来,谁知他就送了这个过来!”
苏铭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许姝见过李奇,见过林恒,看来这个苏铭是周谨留在柔然照应的人!
许姝笑着道谢,“你竟还记着!只是你既然回来了,我也知道问你无用了,自是不会再问你了!”
周谨笑看着许姝,心中好奇,也不知道那高志男有什么好的,竟值得许姝心心念念的惦记。
“今夕是何夕,故园灯火新!”许姝念着这句诗,感触颇深,“志男姐姐最喜欢上元节了,因为这一天没有宵禁,高大人管教甚严,也只有这一天她能无拘无束的快活一日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忆起往昔,许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有关高志男的记忆,是许姝幼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每到上元节,志男姐姐早早的就来许家等我了,我看不见,志男就会买个花灯给我抱着,手指能感觉到灯火的暖意,就好像也能看见一样!后来志男姐姐随着高大人高夫人去了外任,再后来……”许姝脸上的光芒暗淡了下去,“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算一算,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去看过上元节的灯会了……”
“想去看吗?”周谨突然问道。
“啊?”许姝一愣。
“我带你去!”周谨起身,冲许姝伸出手来。
“天色都这么晚了!”许姝不为所动,“再说了,母亲带着郑家的人正在逛灯会了,碰上了怎么办?”要是郑四夫人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许姝甩甩头,想都不敢想那场景。再说了,周谨这身份见不到光,哪里能抛头露面的。
“今天不宵禁,再晚也没有关系的!”周谨硬是将许姝拉起来,“我们雇条船,沿着河看灯,跟街上的人碰不到面的!”
许姝无奈,只得穿上鞋子,一抬头周谨已经将斗篷拿给她了,许姝顺手穿上,穿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周谨虽然在柔然为质,可终究也是大胤的王爷,即便不得自由,可也是前呼后拥,奴仆环伺的,只有别人伺候他的,断然没有他自己动手的时候,既然如此,怎么周谨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来却如此顺手?刚刚给她穿了鞋袜,现在又为她披斗篷,动作未免也太熟练了!
许姝狐疑的扫了周谨一眼,周谨愣愣的摸了摸脸,“你看着我干嘛?”
许姝调笑,“堂堂的王爷,做起伺候人的活计来却也做的有模有样的!”
周谨一边将许姝被斗篷压住的青丝拨了出来,一边道,“那也就是你!别人我都懒得看一眼!”
“我还以为你是做惯了的!”周谨将许姝一头青丝拨乱了,许姝忙用手理了理。
周谨在许姝这话里品出了别样的意思,低低的笑了,“怎么?你以后我这手艺是在别的哪个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许姝忍不住斜了周谨一眼,她才没那个闲心去吃醋,也没有那个吃醋的资格……
“只是看你做这些事做的很熟练,有些好奇而已!”
许姝竟然一点儿醋意都没有,周谨有些失望,他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希望看到许姝瞪着眼睛,用一副含酸带怨的语气嗔怪他,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那才是他想到的场景,可是许姝的反应太平静了。其实许姝这样平静的反应是他早就该料到了的,如果说当时他没有从平凉城劫走许姝,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的事,他于许姝而言也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吧……
“你怎么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周谨将许姝头上松了的簪子插正,“我虽顶着王爷的名分,过的却是风餐露宿的日子!别说穿个衣裳倒个茶,便是洗衣做饭我也会的!”
许姝想起第一次见周谨的情形了,是周谨从树上掉在了她的马车上,当时挽风等人都将他当作了一个乞儿,可见那个时候周谨的形象跟王爷是不沾边的。异国为质的日子比世人想象中的要艰难的多,
许姝震惊了一下,突然问道,“那织补缝纫你会吗?”
周谨脸一红,“啪”了一下将兜帽给许姝戴上了,“走吧!”说着就往后面走去。
许姝看着周谨推开屋后的窗子,她记得那个窗子一直都是关着的,每天晚上睡觉前玉珠都会检查一遍屋子所有的窗子,以免哪个没被锁上的窗子被风吹开了,将许姝吹病了。
“你就是从这儿进来的?”
“是呀!”周谨点头,上次他也是从这儿进来的。
“这窗子一直是锁着的!”
“这窗子好开的很!”周谨跳出窗外,又伸手将许姝抱了出去,关上窗子之前拿了一根绳子在门栓的一头绑上,然后关上窗子,再将绳子一拉,窗子就从里面锁上了。
许姝拧眉看着周谨,“那你又是怎么开的?”
周谨笑着拿出一把小刀来示范了一遍,又将窗子关上了。
“我这屋子真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哪天我从这屋子里不见了踪影怕都无人知晓!”许姝颇有些恼恨的跺脚。
731、灯会
周谨莞尔,冲许姝伸过手去,“走吧!”
许姝将手递过去,周谨自然而然的就十指相扣,带着许姝七弯八绕的走了一条连许姝都不知道的小径,不多时就从郑家出来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马车上许姝忍不住玩笑,“你对郑家的地形竟然比我都还熟悉,你刚刚走的那条路我从未走过!”
周谨笑道,“世家大族总有那么几条不为人知的路的!你猜这些隐秘的路是用来干什么的?”
看周谨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用途,许姝白了周谨一眼,反而嘲道,“我记得皇宫里还有几条密道来着!”
周谨却点头附和,一点儿羞愧之色都没有,“是呀!宫里人多眼杂,还是密道安全一些!”
许姝拢着兜帽只露出两只眼睛睃了周谨一眼,他倒是给密道另寻了一个“好”用途,周谨冲许姝挑了挑眉,一副浪荡子模样,大有调戏许姝一番的意图,许姝扭头将帘子撩起来往外面看去。
隔着帘子就能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了,掀开帘子,热闹果然扑面而来,满街的花灯将寒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或笑着,或闹着,热闹非常,即便是冷清如许姝,也多少被这样热闹的氛围感染了,脸上露出些许热切来,这还是许姝第一次亲眼感受上元灯会的场景,小的时候因为太过年幼,怕在街上走散,从来不会被李氏带去上元灯会的,再后来就瞎了,即便是能够亲临灯会,可是看不见,总觉得隔了一层。
许姝虽然出门的多,但是却甚少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晃悠悠的驶过,就为了看一眼路边的景致,这样无所事事的感觉似乎还不错,许姝笑着放下帘子,“这里离河边还有多远?”
“还要一会儿,这边人多,马车走的慢!”周谨看许姝有些困意,便道,“你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许姝点点头,闭目阖眼,往身后的马车壁上一靠,周谨探手将许姝的头放在他肩上靠着,许姝愣了一下,顺从的将头靠了过去,身子也依在了周谨身上。
周谨看着许姝光洁的额头,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碰了碰,许姝皱眉,吓得周谨立刻缩回手去。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越来越慢了,最后直接停下来了,周谨看了一眼似乎睡着了的许姝,便没有出声。
林恒在外面小声回道,“公子,前面好像有人闹事,将整条街都堵了起来!”
“绕道!”周谨淡声吩咐。
“是!”林恒得令,正要调转马头,突然一个火球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林恒下意识的一挥马鞭,将那个火球打到了地上,火球掉在地上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着火了的灯笼。
马匹被那个火球惊到,高高扬起前面的两个马蹄,林恒才挥开火球,又手忙脚乱的勒马,终于让马儿镇静了下来,才得空问马车里的情况,“公子,您没事儿吧?”
马儿扬起马蹄的瞬间,没有防备的许姝往后仰去,头装在车厢上,瞬间醒了过来,身子不由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动,周谨身手将许姝拉到怀里,免得她再被晃动的马车撞到什么地方了,听到林恒问话,沉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人打起来了!”林恒看着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人,低声提醒,“公子,有人过来了,咱们可要现在立刻绕行?”
“算了!走了反而令人生疑!”况且来人恐也是为了刚刚的惊马赔礼。
果然,来人到了马车跟前福身行礼,“奴婢失手丢了着火的花灯,不想惊到了贵府的马车,实属无心之失,还请贵人见谅!”
听到这个声音,许姝一愣,这是金铃的声音,难不成在前面闹事的是郑家的人?刚刚她并未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所以林恒回周谨的话她也听见了。
可是不对呀,今天郑婉凤被拘在屋子里,根本没有出来,郑婉凤不在,郑家其他的人可都不是火爆脾气,怎么会跟人起争执呢,况且如今这情形,即便是真的有人挑事,郑家也会选择隐忍才对。
周谨没有出声,林恒做主大度道,“既然姑娘是无心之失,我家主人又怎么会怪罪姑娘呢?只是今日良辰佳节,姑娘可要万万注意安全!”
见没有伤着人,也得到了谅解,金铃再次福身,“多谢贵人宽宏大量!奴婢告辞!”说罢便回去了。
许姝好奇的掀开帘子顺着金铃回去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明显成两派对立的两群人,其中一边的人许姝粗略扫了一圈,竟一个也不认识,另一边的却个个都认识……那是……许姝眯起眼睛,她似乎看到了郑婉丽在哭……郑婉丽竟然哭了?郑婉丽竟然会哭?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许姝惊讶忍不住将头探了出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却被周谨一把拉了回来,“小心掉下去!”又问道,“你认识?”
许姝点点头,“是郑家的人!刚刚那个来赔礼的婢女是母亲身边最得脸的金铃!”心里却还想着刚刚看到的,郑婉丽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顾忌形象当众落泪,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否则连退婚的羞辱都能隐忍下来的郑婉丽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掉眼泪呢?
听许姝说有郑家的人,周谨也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过郑家今日以女眷为主,周谨多数不认识,不过郑家对面的人,他却认得大半,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是傅俊谦的酒肉朋友,肃国公府长房的三子,似乎是叫岳松阳的,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岳家的两个庶子,竟然还有黄家的幼子。
周谨虽然认得京中大半的人家,可是对其内里的关系并不是很清楚,尤其是无论是郑家,还是岳家,都不是他的人,他自然也就不会了解的那么清楚了,便问许姝道,“郑家跟岳家有过节吗?”
“岳家?肃国公府岳家?”许姝豁然开朗,总算明白了郑婉丽的哭泣是何缘故了。
732、冲突
“自然!京中除了肃国公府岳家,也没有哪个岳家敢跟郑家过不去了!”肃国公府岳家和荣国公府齐家同是开国功勋,开国至今历经数朝,最初封赏的世家已经没落了大半了,荣国公府也已经到了没落的边缘,肃国公府凭着如今肃国公犀利敏锐的眼光,左右逢源讨好了一批又一批的权贵,总算是维持住了肃国公府的荣耀。
“也是!如今岳家应该正想方设法的去巴结庆王呢!”许姝轻嘲,当初皇后有孕,岳家便涎着脸上门来要跟郑家结亲,如今皇后略一失势,岳家便撕破脸了也要跟郑家退婚,退了婚自然是想投靠到庆王的阵营里去。
“还真是!”想到刚刚看到的跟岳家人站在一边的黄家的那个幼子,想来这是岳家新挑选的富贵之路了,如此见风使舵之流,终究长久不了。
“这热闹凑不得!我们绕道走吧,再耽搁一会儿,都不用去看了,直接就可以回去了!”许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阵阵困意袭来,本来对灯会还抱有一丝兴趣的,却也经不住睡意的折腾,只恨不得立刻睡去。
看着许姝哈欠连天的,又联系起今晚他来找许姝时,许姝睡的人事不省,连他给她穿鞋袜都没有反应,周谨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许姝什么时候这么嗜睡了?周谨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许姝的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忧伤。
“林恒,绕道走吧!”周谨吩咐道。
“晚了,公子!”林恒哭丧着脸道,“您瞧瞧,这后面全是来看热闹的人,咱们调转不了马头了!”
周谨撩了帘子看了一眼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莫名有些烦躁,“那就等着吧!”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许姝的困意顿时消散了,忍不住又要探头去看,却被周谨摁住了,“坐好!”许姝可怜兮兮的看着周谨,周谨知道许姝是担心郑家的情形,便吩咐林恒,“去前面看看!”
林恒得令放下马鞭去了,才走出没多远,突然又一个着火的花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林恒回头就见那个花灯往马车那边飞去了,林恒大惊,飞身去阻拦去来不及了,顿时大喊,“公子!”
周谨听到声音,顺手操起一个茶杯往外一扔,就在花灯就要砸到马车上的瞬间,茶杯将花灯带向了地面,可是即便如此,马儿还是受了惊,好在林恒及时赶到,制止住了马儿的躁动。
着火的灯笼吓退了一群人,给马车留出了足够通行的宽度,周谨立刻吩咐,“走!”
林恒立刻跳上马车,驾驶马车快速驶离,突然的加速让马车一晃,帘子卷起,一阵冷风吹进来,许姝冷的一个激灵,周谨见状将帘子按住了。
马车径直从对立的两群人中间通过,两群人分别退后几步,马车帘子卷起的瞬间,郑四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仿佛是她的错觉,她怎么看到了小九?郑四夫人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帘子却已经落下了,马车也很快的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岳家那群人中有人冲远去的马车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差点儿就刮到了小爷新做的大氅,这可是番邦进贡的贡品,独此一件,坏了赔的起吗?”
郑七少爷撇嘴讽刺,“有本事就追上去说,那马车夫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一马鞭能打飞一个着火的花灯,看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郑四夫人警告的看了郑七少爷一眼,郑七少爷讨好的笑了笑,乖乖闭嘴。
郑婉丽嘤嘤哭泣的音调就拔高了,伏在郑三夫人的肩头,从缝隙中抬眼看着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岳三公子身后的郑婉霞,眼里流露出刻骨的恨,郑婉霞接触到郑婉丽的目光,一向羞涩怯懦的她竟然露出挑衅的笑意,甚至整个人还往岳三公子身上靠了靠,那是一种耀武扬威的胜利者的姿态,毫不掩饰对失败者的奚落,郑婉丽气的压根紧咬,却拿一对“狗男女”无可奈何。
而岳三公子感觉到了郑婉霞的靠近后,伸手给郑婉霞理了理狐狸毛的披风,郑婉霞柔弱的一笑,附耳跟岳三公子说了几句话,岳三公子立刻抬头,向对面投去警惕的目光,在郑家人中搜寻到郑婉丽的身影后,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是憎恨。
郑婉丽见状越发气恨,牙齿将下嘴唇都咬破了皮,总有一天她要这一对狗男女付出代价的!
马车绕到了后街,周谨带着许姝从后面进了一座茶楼,直接上到二楼的一个雅间,推开窗子拉过许姝来看。
许姝探头一看,这个雅间的位置正好就在郑岳两家人发生争执的正上方,原来周谨还记着她担心着郑家的事,不由道谢,“多谢!”
周谨道,“看来今天是不能再带你去看花灯了!否则等回来要后半夜了!”这个时辰还在街上耗着,再去河边游船显然是来不及了,要是郑四夫人先回去了,发现许姝不在屋里,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儿也挺好的!只是来凑个景儿而已,去哪儿看倒是无所谓。”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揽窗下望,是一片灯火的海洋,放眼望去,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只可惜楼下对峙的两家人丝毫没有被这热闹的氛围的感染到,气氛紧张不已,郑三夫人声嘶力竭的指责着岳家的无耻,听郑三夫人的意思,今儿的冲突是岳家挑起的。
“下次一定带你游河看灯!”周谨承诺。
许姝一笑,“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年!”周谨郑重道,“明年正大光明的带你去看灯会!”
许姝咯咯笑了,“明年再说吧!”
谁知道明年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林恒端着热茶进来就要给许姝斟茶,周谨闻了一下,吩咐道,“换大红袍来!”
林恒愣了一下点头,“是!”心中纳闷:公子什么时候改喝大红袍了?出去的瞬间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周谨拿起刚刚他倒得那杯茶喝了,顿时明白这大红袍是要给对面的那位许九小姐的,公子对这位许九小姐还真是上心,可是……林恒摇摇头,有些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能做的只有听从公子的吩咐。
733、岳母
林恒拿来大红袍重新给许姝倒上,这次周谨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已经拿起茶杯的许姝,“小心烫!”
许姝只是拿着茶杯在鼻端晃了晃,闻了闻茶气,并未入口,“在家里母亲总是让我喝我这个,说我这般瘦弱,是因为脾胃失调,虚不受补,所以要好好养元气,大红袍有消食解腻,与我身子有益处,就将我日常饮用的茶全换成了大红袍,可我实在不爱这茶,碍着母亲的一番心意,又不能不喝,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以为能喝点儿新鲜的,不想还是要喝这个!”许姝又将茶杯放下了,她喜欢清淡的白茶,大红袍虽然名贵,可是却色重味浓,实非她所爱。
“郑四夫人也是为你好!”难得郑四夫人在明知许姝不是亲生的情况下还能对许姝视如己出,郑四夫人的种种安排也是为了许姝好,周谨自然不会让许姝辜负,看到茶快凉了,便提醒许姝,“茶已经温了!”
“嘘……”许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朝窗外指了指。
周谨一直听着耳边的嘈杂,并未留心下面的动静,看到许姝做出的手势,便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往下看。
刚刚被马车强行分开的两波人又靠拢了,而且比最开始靠的更拢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撸起袖子打一架的势头,周谨正好奇许姝“嘘”声是为何,就听郑家这边人的中的一个叫道,“欺人太甚了!”
然后挥拳打向岳三公子的脸,岳三公子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痛苦的大叫一声,捂着鼻子弯下腰去,手指的缝隙中似乎有鲜血溢出。
“这是郑五少爷,是之前被岳家退亲了的郑七小姐的亲哥哥!”许姝为周谨解释双方的人际关系。
“怎么回事?”周谨问已经听了半晌楼下动静的许姝。
许姝简洁解释道,“听他们刚刚争执的内容,似乎是岳家的人撞掉了郑七小姐的幕离,然后认出了她的身份,因为郑七小姐被岳家退婚,所以言语上就奚落了几句,郑七小姐受不住羞辱,当场哭了出来,郑三夫人爱女心切,跟岳家人理论,岳家仗着人多势众,丝毫不把郑家的人看在眼里,还故意将点着了的花灯四下乱丢,想要驱散看热闹的人!”刚刚两度飞到周谨许姝所在的马车上的花灯就是这么来的。
看着数量大概是郑家人两倍数量的岳家人,周谨点头,岳家还真是人多势众,打起来了郑家绝对讨不到便宜!
“刚刚有人嘲笑郑七小姐是岳家不要了的天煞孤星,这辈子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嫁人了,若是愿意做妾,他还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了,郑五少爷便忍不住了,挥手打了过去!”
虽然平日里看着郑八少爷跟郑婉丽关系更亲近一些,可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勇敢的站出来为郑婉丽出头的还是她的亲哥哥郑五少爷。
“不过这种时候最先动手的反而落了下风!”许姝摇摇头,对郑五少爷的冲动行事显然不赞同,本来是岳家挑衅在先的,围观的人也是帮着郑家的人指责岳家,所以岳家的人才用点燃的灯笼驱赶看热闹的人群,可是现在一动手,看到岳三公子那一脸的血,人心的天平也要偏了,而且岳家的人这般挑事,许是真的想要教训郑家一番,只是碍于事理,不能主动动手,所以就拿言语刺激,引得郑家的人主动出手,他们也就有理由反击了。
“打不过的!”周谨淡淡的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只是显然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兴趣,看到许姝面露担忧,显然是担心双方真的要是打起来了郑四夫人的安危问题,便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让林恒下去了,一定会保护好岳母大人的!不会让这群人伤到岳母大人一丝一毫的!”
岳……岳母大人?
许姝惊的身子一震,惊讶的都手脚无错了,手忙脚乱中将桌上的茶杯碰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又顺着桌子眼看就要流到许姝的裙子上了。
“你傻了?愣着干嘛,茶水都要打湿你的衣裳了!”周谨一把拉开许姝,将桌面的茶水拭净后,跟许姝换了个位置坐,又将茶杯挪到离许姝稍远一些的地方。
许姝咬牙,“别乱叫!谁是你岳母了!”
“自然是你如今的母亲郑四夫人了,我娶了你,郑四夫人自然就是我的岳母了!”周谨认真道,“许姝,我说过会娶你的,就是真的会娶你,不是一句玩笑话,就像我刚刚承诺你的,我会正大光明的带你去看灯会一样,我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都会一一兑现!”
“谁要嫁了?你要娶我就得嫁了吗?”许姝一脸嫌弃,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袖口,熟悉许姝习性的人才会知道这是许姝紧张,或者沉思时才会有的动作,只是甚少会有许姝也觉得紧张的时候。
“不嫁我你还能嫁谁?”周谨挑眉,满脸“淫荡”的笑容,“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可是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还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我还帮你换过贴身的……”
“你住口!”许姝急想要捂周谨的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的举动,可是想到这一捂就又和周谨有了肌肤之亲,只能恨恨的收回手,恶狠狠的看着周谨。
“我们都如斯亲密了,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周谨却并不罢休,一副吃定了许姝的语气,“你说我现在叫一声,岳母大人看到你之后,明天就得打听我是哪家的后生了吧?”
“你敢!”许姝威胁道,“你要是敢让母亲知道,我……”
“让岳母知道什么?你什么……你要怎样?”周谨一口一个“岳母”,直叫许姝气的跳脚,而周谨似乎就想看到许姝气急败坏的样子,跃跃欲试的要去推窗子,仿佛真的就要扬声去叫郑四夫人的样子。
许姝见状忙扑过来关窗子,争抢间支起窗子的竹竿掉落,这时街上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啊……”
734、凶器
许姝吓白了脸,以为是撑着窗子的竹竿掉落下去,砸到了人,如此的话被打到的人必然要上来找他们理论,这样一来她跟周谨的身份岂不是就要暴露了?她倒还罢了,周谨可是见不得光的!顿时慌忙将窗子关上,盼着楼下的人的注意力都被郑家和岳家的争执吸引去了,没有人留心楼上的动静,没有人看到是他们这一间房的撑着窗子的竹竿掉下去的。
窗子关上,也再没有听到别的动静了,许姝松了口气,一回头就看到撑着窗子的竹竿正握在周谨的手里,登时愣住:刚刚那声惨叫难道不是有人被竹竿砸到了?那是……
联系刚刚郑家和岳家剑拔弩张的气氛,许姝心里咯噔一下,又慌忙推开窗子,果然,外面的纷闹已经结束了,两边的人都退开了,中间留出好大一块空间。这片空间里有一个用手捂着脸颊的人,手指缝里渗出的血迹被万千花灯的光亮照的清清楚楚。
那是……郑婉霞!
郑婉霞的脸怎么了?
许姝下意识看向郑婉丽,之前一直半靠在郑三夫人身上,一副孤苦无依样子的郑婉丽已经挺直了腰杆,显然刚刚那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许姝错过了的事情,这个事情也是让郑婉丽挺直腰杆的主要原因。
“我的脸……我的脸……”郑婉霞尖叫着,却死死的捂住受伤了的那半边脸,不许任何人看,仿佛只要没有人看到,她的脸就还是完好的。
郑婉霞满脸满手的血,再配上她凄厉的脸色,歇斯底里的状态,骇人非常,连岳三公子都不敢靠近她,只远远的递出一条帕子来。
郑婉霞却没有接过这条帕子,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到的都是她的脸,其他的东西她想不到,也看不到。
“我的脸……是谁?是谁?”郑婉霞捂着脸环顾四周,看谁都觉得是凶手。
还是郑四夫人先回过神来,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去医馆!”
先前还畏畏缩缩的婢女被这一声厉喝吓到,忙不迭的上前将郑婉霞扶起来,岳三公子踌躇了片刻,终是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走了。
郑婉霞却不依,揪着岳三公子的袖子,“三郎,我的脸……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岳三公子不顾郑婉霞的反抗,强行将人架走了。
在岳三公子看来,郑婉霞是郑家的人,郑家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家骨肉的事情的,那么一定是岳家这边的人动手了,岳家本就不满岳三公子纳郑婉霞为妾一事,更不满岳三公子对郑婉霞的宠爱,所以趁着刚刚的骚乱,借机伤了郑婉霞,岳三公子自以为这事儿是家丑,不宜对外宣扬,所以才不不去找伤害郑婉霞的幕后之人,而是直接将人带走了。
郑婉霞这一伤,郑家众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个滋味,毕竟是郑家的一份子,虽然在刚刚郑岳两家起冲突的时候郑婉霞并未向着郑家。
“都回去吧!”见了血,众人兴致缺缺,郑婉丽又受了屈辱,郑三夫人便提议道。
郑四夫人点点头,“也好,天色不早了,灯也看得差不多了!那就回去吧!”
见郑家众人要回去了,许姝也立刻站了起来,“我也要回去了!”
周谨笑道,“不急,先等等!”
许姝却不能不急,“母亲回去要是发现我不在房里,我要如何解释?”
周谨惊讶道,“这么晚了,岳母还能去你房里查看你是不是真的睡了?”
许姝瞪了周谨一眼,不是因为周谨这句话,而是因为他那声“岳母”。
“今日玉珠和银芝也跟着母亲出来了,即便母亲不去看我,她们回去了总要去看的,这一去岂不是就会发现我不在屋里了?”
周谨点点头,只是仍然坚持,“再等片刻,一会儿就好!我保证让你赶在她们之前回去!嗳,来了!”周谨冲门口扬了扬下巴。
许姝顺着看过去,却见林恒进来了。
“公子!”林恒拱手。
“有什么发现?”周谨问道。
林恒将手中一物递与周谨,“属下捡到了这个!”
这是一把带血的剪刀,剪刀的样式很是眼熟。
“这是……”许姝看了一眼烛台旁边摆着的剪刀,一模一样的样式,这是一把剪灯芯的剪刀。
“这就是刚刚弄伤了郑八小姐的脸的凶器?”许姝问道。
“应该就是了!”周谨看了一眼,“今日是上元节,到处都是花灯,今日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剪子!”正是因为随处可见,所以被拿来当凶器也顺手,而且不容易留下把柄。
许姝将帕子覆在手上,从林恒手里接过了剪刀,小心的包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周谨好奇道。
许姝将包好的剪刀放入袖袋中,回答道,“关键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呢!”
“你知道是谁动的手了?”周谨问道。
一旁的林恒是亲眼看到是谁动手的,只是他得到的命令是保护好郑四夫人,与此无关的事他自然就袖手旁观了,见周谨发问,想要开口说出真相,终是忍住了,公子显然是知道的,否则刚刚也不会直接问他“有什么发现”了,而许九小姐肯定也有她的猜度,都是聪明人,他凑什么热闹呀,况且公子也没问他。
“一个心胸狭隘,妒忌心作祟的女人!”
看来许姝果然是知道了,周谨轻笑,站起身来,“走吧,送你回去吧!”
林恒不解道,“公子不是要去游河看灯的吗?傅二公子还等着您呢!”
“原来你不是专程请我去看灯的?”许姝挑眉,颇有些不满的看着周谨。
周谨笑道,“总要找个人给我们撑船吧?”
林恒在一旁腹诽,要是傅二公子知道他在公子眼里只是个撑船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周谨说到做到,果然在郑四夫人回来之前将许姝送了回来,正痴缠着许姝欲一亲芳泽,耳尖的许姝便听到了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周谨趁机亲到了许姝的脸。
许姝不耐烦的推开周谨,低声道,“有人来了!”
735、有人
周谨愣神一听,果然是有人来了,而且人已经到了屋外的廊下,正欲起身,许姝却动作比他更快,飞快将发髻松开,又脱了自己的外衣丢到一旁,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个头,一转头看到周谨还在床边愣住,低吼道,“还不快走!”再不走就要被人抓个正形了。
听到正屋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许姝大急,“来不及了!你快躲起来!躲起来……躲起来呀!”到最后,许姝都恨不得将周谨直接从屋里丢出去。
“躲哪儿呀?”许姝如此着急忙慌,连带着周谨似乎也有些慌了,有一种被捉奸的窘迫,即便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心跳都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随便哪儿!”许姝已经慌的顾不上周谨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许姝分辨出那是郑四夫人的脚步声,是郑四夫人来了,立刻放下帐子,闭上眼睛装睡。
她简直不敢想象被郑四夫人抓到她屋里有男人的情形,即便以郑四夫人对她的疼爱不会将她怎样,她自己却要被羞愧的不行,她实在对不起郑四夫人对她全心全意的疼爱。
见许姝不理她了,周谨扫视了一眼床榻,又看了看被床帷遮住的床底,终于做出了选择。
到了内室门口,郑四夫人停住匆忙的脚步,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轻轻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昏暗,郑四夫人就着月光,走到了许姝的床前,轻轻撩起帐子,看到被子里呼吸均匀的许姝,郑四夫人松了口气,又犹不放心的轻唤了一声,“小九?”
许姝应声睁开眼睛,一脸睡意朦胧,“母亲?母亲怎么来了?”许姝立刻抬起身,抓过一旁的小袄披上,郑四夫人又将披风拿给许姝。
“我来看看你!”郑四夫人轻笑着卷起帐子,在床边坐下,帮许姝理了理睡乱的发髻。
“什么时辰了?”许姝一边吩咐人掌灯,一边问道。
郑四夫人道,“已经子时三刻了!”
“还这么早?母亲不是去看灯会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今天街上一定很热闹吧!”许姝打了个哈欠,一副睡意未消的样子,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可是今天是上元节,全城的人都被热闹的灯会吸引去了,宵禁也没有了,通宵达旦的人们多的是,这个时辰就回来,确实算早了。
“出了点儿事儿就先回来了!”郑四夫人叹了口气,“回来之后想着你今天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就来看看你!幸亏今天没带你去!”郑四夫人庆幸不已,要是许姝也去了,今天的混乱要是波及到许姝,郑四夫人就要追悔莫及了。
“出什么事儿了?”许姝状似不知情的随口问起。
郑四夫人摇摇头,满脸的叹息,“都是一些不好的事儿,说出来也只会脏了你的耳朵,不知道也罢!只是以后呀,你千万要远着丽姐儿一些!”
许姝一震,难道郑四夫人也知道今天的事是郑婉丽动手的了?
“丽姐儿已经不可理喻了……以后你看到她就绕着走!”郑四夫人叮嘱道。
“好!”许姝点点头。
“好孩子!”郑四夫人摸了摸许姝头,突然摸到一物,拿下来一看竟然是一朵珠花。
许姝看到珠花时红了一下脸,刚刚卸妆匆忙,头上的首饰未能全部取下来。
郑四夫人摇头失笑,“玉珠和银芝不在,你便如此马虎就去睡了!”郑四夫人将珠花交给玉珠,“拿去收好了!”
玉珠伸手去接,却不小心将珠花掉在了地上,屋内光线不佳,珠花掉在地上后瞬间就看不见了,郑四夫人立刻吩咐道,“快去拿灯过来找找!”
玉珠应声去了,郑四夫人低下头要去撩床帷,“这能掉哪儿去呢?”
许姝突然惊呼一声,“哎哟!”
郑四夫人立刻直起身子,“怎么了?”
许姝羞窘的从头上再次拿下一支发簪,“好像还有!”
郑四夫人摇头唤来玉珠,“快给你家小姐将发髻都拆了,顶着一头的首饰,怎么睡得安稳呢!”
玉珠重新给许姝梳了头发,将所有许姝遗漏的发饰都取了下来,郑四夫人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才挥手让玉珠退下,玉珠退下时顺便将许姝胡乱团在床边的衣物也带了下去。
郑四夫人看床榻一片凌乱,不由一边给许姝理了理,将堆叠在一起的被子都抚平,一边无奈道,“平日里你也是格外仔细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如此马虎?若是被珠花上的金银丝扎伤了可如何是好?”
许姝硬着头皮撒谎,“看书看的困倦不已,便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一心只想着赶紧歇着!”
“那你赶紧睡吧,我也回去了,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来看看的!”郑四夫人拍了拍许姝的肩膀,看着许姝躺下后,又叮嘱银芝玉珠二人,“今日你家小姐特许你们出门看灯会,这是莫大的恩典,你们要铭记于心,用心服侍!”
玉珠银芝齐声应下,“奴婢们一定尽心服侍九小姐,不敢有丝毫惫怠!”
郑四夫人点点头,这才出去了,玉珠银芝给许姝掖了掖被子,然后吹灭了床前的灯,拿着桌上的灯退了出去,出了门发现郑四夫人还站在门口,玉珠不由问道,“夫人怎么还没……”
“嘘!”郑四夫人竖起手指嘘声,然后将耳朵贴在门边,似乎是要听屋里的动静,看到玉珠手里还拿着灯,忙吹灭了,又摆摆手,示意她们二人退下。
玉珠好奇不已,跟银芝面面相觑,既不敢拦着郑四夫人,亦不能提醒许姝,却不知郑四夫人这么偷听是想听些什么。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又传出脚步声,甚至还间或有低语声传来,郑四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门就进去了。
许姝正穿着里衣站在桌子边上,拿着茶杯喝水,看到突然推门进来的郑四夫人惊讶道,“母亲怎么又回来了?”
郑四夫人环顾四周,除了许姝,屋里没有别的人了,顿时支吾道,“我……我落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