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话多
三日之后那名曾嬷嬷果然来了郑家，一架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将这位曾嬷嬷从宫里送到了郑府，入宫多年，曾嬷嬷一直居于后宫之中，看到的都是那高高的宫墙围起来的那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终于离了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曾嬷嬷竟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虽然这位曾嬷嬷是御赐下来的教习嬷嬷，可是也终究只是一名宫人的身份，再尊贵也贵不过诰命夫人去，自然不够资格让老太君去迎接，也不够资格让主理郑家中馈的郑大夫人去接，所以最后被派去迎曾嬷嬷入府的是郑大奶奶。
一大早许姝等五人都去了笃行斋等候着曾嬷嬷的到来，郑婉莹是先去了海棠馆，看到一身月白棉服的许姝不由笑了，“九姐！”
许姝看着跟自己穿着一般无二素淡的郑婉莹也不由一笑，“婉莹妹妹！”
郑婉莹低声道，“难怪母亲叮嘱我，旁的人也就罢了，随他们如何都不用理会的，你只跟着你九姐便是了！”
看来这西府的郑大夫人也是聪明人，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婶娘就不怕我带坏了你吗？”
郑婉莹掩口低笑，“母亲夸九姐娴静容雅，若是九姐能把我带的跟你一个模样，母亲只有高兴的份儿！”
许姝看了眼钟漏，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快走吧，若是曾嬷嬷来了，咱们还没到可就失礼了！”
“好！”姐妹二人挽着手往上房那边去了。
果然，许姝和郑婉莹到了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二房的郑婉月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郑婉凤自然是跟郑婉丽凑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什么，郑婉凤一脸不忿，郑婉丽的神色却有些神秘莫辨。
自恃有郑婉丽这个帮手了，看到许姝进来，郑婉凤哼了一声，待看到许姝那一身素淡无比的打扮，又生出几分得意来，今日自己这一身精心挑选的装扮，是胜过了她的！
许姝看到郑婉凤得意洋洋看着自己，又扫视了一眼郑婉凤的衣着，便知道她的得意从何而来了，却懒得理会她，就让她再得意一会儿吧，自有人来收拾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婉丽，虽然穿的也颇为华丽，不过却没有出格的地方，是郑婉丽一贯的风格，不过郑婉丽看了看许姝和郑婉莹如出一辙的素淡，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
郑大奶奶先领着曾嬷嬷去了老太君那儿，见过老太君之后又由画眉将人送到笃行斋，“几位小姐，这位就是曾嬷嬷了！”
五女自是列成一列齐齐福身请安，“见过曾嬷嬷！”
曾嬷嬷欠身颔首，“各位贵女有礼了！”字正腔圆，不亢不卑，不喜不怒，听不出任何情绪，微微眯着的眼角透出些许的凌厉。
画眉一一介绍道，“这是七小姐婉丽，这是九小姐婉宜，十小姐婉凤，十一小姐婉月，还有西府的大小姐婉莹！”
随着画眉的介绍，曾嬷嬷的目光一一停留在众女的身上，看到郑婉丽一身整齐的华服站在首位，曾嬷嬷的目光沉了一瞬间，不过在触及郑婉丽得体的妆容之后又恢复了原样，扫过许姝的时候，曾嬷嬷多留意了片刻，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实在是许姝这一身打扮已经素的无可挑剔了，待到了郑婉凤，曾嬷嬷的眉头便拧了又拧，若只是衣着华丽也就罢了，毕竟郑家这样的门第，家用一应所用皆是上等的，可是满头的珠钗玉钿，如此张扬的装扮，想必本人的性子还要更张扬才对。
曾嬷嬷的目光在郑婉凤身上狠狠的凝了一瞬间才挪开来，至于后面的郑婉莹和郑婉月，因为年纪小，打扮的也不出挑的缘故，曾嬷嬷并未多加留意。
“曾嬷嬷请上座！”画眉引着曾嬷嬷在上首坐了，自去泡茶去了。
“众位也坐下吧！”曾嬷嬷坐定后又道，“太皇太后娘娘懿下，闺阁女子，当以贞静为本。贤良性成，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粹纯居心，率礼不越，是为妇人之本！”
“是！”众人应下。
曾嬷嬷又道，“老身在宫中负责教导新入宫的秀女，以及才嫁进宗室的命妇，至今已经有十余载了！此次领太皇太后娘娘之命，入郑府，从今日起，就由老身来教导各位贵女的礼仪言行，若有什么让各位贵女不顺意之处，都是老身的不是，只是也还请各位贵女看在这是太皇太后亲下的旨意，多多担待！”
曾嬷嬷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连敲带打，也算是事先警告了众人，她必然是严厉的，但是众人要是心里不服气，那也只能忍着，因为她是受命于太皇太后的，对她无礼，那就是对太皇太后无礼。
众女面面相觑，片刻后郑婉丽率先回道，“嬷嬷客气了，能得嬷嬷教诲是我们的福气，怎会有不顺意之处呢！”
说话倒是周全！曾嬷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颔首示意，对郑婉丽的印象也好了几分，一开始那些许的不喜也散了。
“方才府上老太君交待，众位贵女每日亦有旁的课业在身，是以老身也不便耽搁众位贵女太多的时间，所以只每日上午和下午各学一个时辰！”
“都学些什么呀？”郑婉凤忍不住低声嘀咕。
曾嬷嬷听见了，微微有些不喜，可还是解答了郑婉凤的疑惑，“言、行、坐、卧、立、止，音、容、德、形、才、礼，俱是各位贵女需要修习的方面！”
郑婉凤点点头，不就跟从前教养嬷嬷念叨的那些一样嘛，顿时没有将曾嬷嬷放在心上了。
“每隔三日有一次考校，考校的结果分优、良、差三等，连得三次差者，每日加一个时辰来修习！”
“那要是每日加一个时辰之后，在接下来的考校中，还是连得了三次差呢？”见刚刚曾嬷嬷态度友好的回答了她所问的问题，郑婉凤忍不住的再次发问了。
曾嬷嬷眉头一跳，定定的看着郑婉凤，只看的郑婉凤头皮发麻，“嬷……嬷嬷，我……我……”她问错了吗？
707、问错
当然问错了！
多舌多言怎么就不是错了？
郑婉丽在心里鄙夷，笨的无可救药了，不过笨点儿也才好，不笨怎么能被她拽在手掌心里呢？
许姝和郑婉莹对视了一眼，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郑婉凤这么问不是明摆着在挑衅曾嬷嬷吗？加了一个时辰还学不好，不是学生笨，就是老师教的不好了！曾嬷嬷在郑家的地盘上，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是郑家的女儿笨了吗？当然不能，既然不能，就只能承认是她不会教了！
曾嬷嬷一直看着郑婉凤，直到看的郑婉凤将头都垂到了胸口，这才淡淡的开口，“若是还是连得了三次差，那便是老身无能，老身自会向太皇太后娘娘请辞，恳请太皇太后娘娘另为贵女指派一位能干的嬷嬷来教习贵女！”
郑婉凤听了曾嬷嬷的话，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她刚刚那么问不是明摆着在质疑曾嬷嬷的本事吗？郑婉凤恼火的咬唇，她说错了话，竟然连一个帮她解围的人都没有，目光扫过前方的许姝的侧脸，竟然似乎在笑着，她竟然嘲笑自己？郑婉凤恼火更胜，可是却忌惮于曾嬷嬷，不敢放肆。
片刻之后曾嬷嬷才道，“老身为各位贵女各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婢女忙将东西送了上来，是一个个用素色棉布包起来的一尺见宽，约四寸高的四四方方的方块，看样子似乎是书，等到婢女将东西分发到了手里，打开包袱皮一看，果然都是书籍，只是这书……
许姝看了看那包着书的深褐的素色包袱皮，又看了看曾嬷嬷那一身靛青色的常服，不见一处有绣花的痕迹，梳的光洁整齐的发髻上也只簪了一只簪子，一朵绒花，手腕上也只有两只素银镯子，看来这位曾嬷嬷的节俭是融入骨子里去了，难怪郑七少爷会刻意来叮嘱她。
郑婉凤看了看自己手里拿到的书，《女则》，《女诫》，《列女传》，《闺训》，《妇言》……这都是……难不成是针对她不成？郑婉凤忍不住侧头去看郑婉丽面前的书，发现郑婉丽面前的一叠书最上面是一本《女则》，想来下面的书跟自己的也是一样，这样说来大家的书都是一样的了，郑婉凤放心了。
郑婉凤的小动作曾嬷嬷都看在眼里，却并不没有指出来，今天才第一天而已，若是太过严厉了，恐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见众人都拿到了书，便又开口了，“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只有识文断字，才能明事知礼，识礼懂节方能奉孝御下，做一个贤良的妻室！这些书便是接下来的学习中各位贵女要熟记于心的内容，将这些书的内容都了然于心了，各位贵女的言行也不会有大的差错了！”
许姝看了一眼那一叠书，老实说，这些书她从未看过，虽然她也从日常生活中，其他人口中知道了那些书里大约都说了什么，可是却从未正经的认认真真看过这些书。
看不见的那些年里，她靠着用手指触摸着纸张上的墨迹来一个一个的辨别纸上的字迹，认得十分辛苦，她又怎么会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没有一丁点儿用处的书上呢？眼睛看得见之后，她更是不会去看这些书了，如今竟然不得不将这几本书嚼烂了咽下去。
“今日第一次入府，所以今天并不上课，各位贵女将这些书带回去，从明日起，我们开始学习《女则》的第一篇！”
郑婉凤大松一口气，急忙起身，起到一半发现其他人都还没做动静，不由又愣愣的坐下去了，呆呆的问道，“嬷……嬷嬷，可以走了吗？”
曾嬷嬷点点头，“各位贵女可以回去了，明日辰时请各位贵女准时来这儿上课！”
“是！”众女这才依次叫来婢女收拾书籍。
银芝把许姝打开的书籍再次包好，正要打包，突然腰上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冲，险些将手里的书撞到地上，不过幸好及时稳住了身子，不料才稳住了身子，突然腰上又被狠狠撞了一下，这次的力道更大了一些，银芝再也稳不住了，整个人被撞到了桌子上，身子将桌子上的书撞了一地。
“啊！”郑婉凤惊呼一声，探头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书，心情大好，“九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曾嬷嬷有什么不满吗？竟然将嬷嬷送你的书摔到了地上！”
许姝淡淡得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并未理会，也仿佛没有听见郑婉凤的诬陷，反而是去拉摔倒的银芝，“你没事儿吧？”
“小姐，奴婢……对不起……奴婢没用……”银芝愧疚的跪在地上，腰上有一阵阵的痛楚传来，刚刚有什么硬物两次砸在同一个地方。
“你没事儿吧？”许姝看了一眼郑婉凤桌子上那个还没来得及用上的砚台，已经歪离了最开始放置的位置，刚刚银芝突然倒在桌子上，就是拜这个砚台所赐吧！
银芝摇摇头，“奴婢没事儿，奴婢去把书捡回来！”说着就要绕到桌子前面去把书捡回来。
许姝制止了她，“银芝你回来，书又不是你摔出去的，为什么要你捡？谁丢的，就该谁捡！”
“小姐……”银芝低声道，“当着曾嬷嬷的面儿，您不要给嬷嬷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姝不理会，执意不许银芝去，她当然知道曾嬷嬷还在，她就是要当着曾嬷嬷的面儿这么做！
郑婉凤笑着道，“九姐，咱们大家可都亲眼看到了，是银芝将书弄到地上去的！”
“书是银芝摔到地上去的没错，可是是有人推了她，她才将书摔到地上去的，所以归根结底，这书不该由银芝来捡！”
郑婉凤撇嘴道，“九姐，你要为自己开脱也要想个大家信得过的理由，我们可都是眼睁睁看着银芝把书摔到地上去的，可没看到有人推她！当然，银芝自己肯定不会自作主张将书摔下去的，必定是有人授意了她才这么做的，所以九姐你要是想自己捡也是可以的！”
“你来捡！”许姝转身，目光凝在郑婉凤的脸上。
709、证据
郑婉丽也愣了一下，证据？怎么会有证据呢？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刚刚银芝倒在桌子是被人从身后推了的，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怎么可能留下来证据？最多不过是被人看到了而已，可是要是有人看到，早就应该嚷嚷起来了，不至于到现在还不吱声了！
听到许姝说有证据，郑婉莹露出一丝笑意，九姐果然是有准备的。
许姝拿起郑婉凤桌子上的砚台，是有“金星之砚，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之美誉的歙砚，五方一模一样的砚台，一人一方，哪怕是庶女，在这些方面跟嫡女也是一样的待遇，即便嫡庶有别，可是以郑家的家世，也决计不会做出苛待庶女的事来。
轻轻敲了敲，玉德金声，铿锵玲珑，回音幽远深长，犹如天籁之音从远古传来，真的是一方上好的砚台呀，这样的砚台不用来写字，而是用来打人，实在是浪费。
“追琢他山石，方圆一勺深，抱才唯守墨，求用每虚心。波浪因纹起，尘埃为废侵，凭君更研究，何帝值千金。这样好的砚台，却用来伤人，实在是辜负了老太君的一番心意，也对不起大夫人辛辛苦苦的布置，茯苓，你说是不是？”
被突然点名的茯苓吓得一个激灵，哆嗦了一下，垂着头不敢看许姝，她就知道会这样的，她就知道会知道的……完了，完了，她完了……茯苓哆嗦个不停，求救的看向郑婉凤，郑婉凤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往左边歪了歪身子，似乎有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十小姐都不管她了……茯苓不由更惶恐起来了。
“茯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呢？”许姝笑着追问。
“奴婢……奴婢……”茯苓紧张的出了一脑门的汗，这大冷的天，屋子里只摆了两个取暖的炭盆，许姝冷的指尖都泛白了，茯苓却在出汗。
茯苓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九小姐说的是！”
“既然你觉得我说的对，那你又为什么要用这样好的砚台来伤人呢？”许姝将砚台往桌子一放，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沉响。
震的茯苓又是一个哆嗦，腿脚都开始发软了，“奴婢……奴婢……”磕磕绊绊了半天，那“没有”二字茯苓始终说不出口，毕竟犯错之后还撒谎，撒谎又被揭穿后得到的惩罚会更严厉。
“为什么呀？茯苓，银芝可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伤她？”许姝的目光在茯苓和郑婉凤之间逡巡着，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茯苓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郑婉凤，掂量着出卖郑婉凤以保全自身的可行性有多大，以及是出卖郑婉凤的下场更惨，还是死咬着不承认她做了这件事的下场更惨。
许姝一开口直指茯苓，而不是玉露，郑婉凤便知道许姝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绝不会如果肯定的就将矛头指向茯苓了，而且是拿着砚台问的，可见许姝知道茯苓是拿砚台砸了银芝的，茯苓也确实是拿砚台砸了银芝的！顿时郑婉凤所有的底气都消失了，彻底慌了神，甚至连看茯苓都不敢，生怕看茯苓一眼，别人就会认为是她指使茯苓这么做的，可是殊不知，她此刻如此不置一言的急着跟茯苓撇清关系，反而更加显得可疑了，若是正常情况，自己的贴身婢女受到别人的指正，作为主子的即便不为自己的婢女说话，好歹也要站出来不偏不倚的表个态，郑婉凤这么装聋作哑的，反而透露出不寻常来。
郑婉丽看了看怂成一团的郑婉凤，心里鄙夷的嗤声，没用的东西，刚刚还有气势的很，可一看到别人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立刻慌了神，自己先露了马脚，别人肯定要紧抓着不放了，这般没用的东西，能成什么大事！
看了看在上首眯着眼睛的曾嬷嬷，郑婉丽想了想，还是决定站出来，在场的人中她是年纪最大的姐姐，理应照顾几个妹妹，妹妹们起了争执，她也应该劝解调和才对，若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争吵不休，岂不是显得她太过冷漠，不够关心姐妹了？况且她刚刚出言调和时，曾嬷嬷并没有多说什么，而且到现在为止，曾嬷嬷都一言不发，可见曾嬷嬷是存心要考验众人了，她更该抓紧机会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好好表现才是！
“茯苓，主子问话，你得回答，这是规矩，身为奴婢，得时刻谨记为人奴婢的本分！九小姐问你话，不管问的什么，你都得回答，若是九小姐问的问题你回答不出来，直言也无妨，九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能逼着你承认不是？再说了，还有十妹在，即便是九妹真的认定是你，你是十妹的贴身婢女，十妹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不成？十妹你说是不是？”
郑婉凤忖度着郑婉丽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帮着茯苓说话的，可是茯苓用砚台砸了银芝是事实，她怎么能向着茯苓呢？她要是向着茯苓，岂不是连她自己都搭了进去了？郑婉凤退缩了，装作没有听见郑婉丽说的话一样。
郑婉丽气恨的咬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她都已经暗示了，却还是一味的做缩头乌龟，既然这么不中用，又何必生事呢？有胆子生事，怎么就没胆量跟人较劲到底呢？
郑婉凤不搭话，郑婉丽自然不能将自己置于这么尴尬的境地，便追着茯苓道，“茯苓，九妹还等着你回话呢！”
茯苓咬咬牙，“奴婢不知道九小姐在说什么！”终究茯苓还是选择了矢口否认，背信弃主的事她已经做过一次了，只是那一次玉露也有份儿，加上之后在家庙里与郑婉凤主仆三人相依为命的经历，所以郑婉凤才又重新相信了她们，要是她再出卖郑婉凤，郑家恐怕就容不下她了，即便是要承认，也该由十小姐先开口了她们才能承认，总归这害人和撒谎的罪名都不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许姝一笑，“那你知道你手上粘着的是什么吗？”
708、口舌
许姝虽然语气很平淡，面色也很是平静，可是那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里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山压下来，压的郑婉凤满心的邪火到处乱窜，却偏偏又不敢发泄出来。郑婉凤无意间看到郑婉丽正含笑看着她，仿佛正在给她加油鼓劲，顿时又来了底气，有七姐给她撑腰，她怕什么！
郑婉凤便高傲的抬起下巴，“我不捡，又不是我弄掉的，凭什么让我捡！”
“我是你的长姐，我让你捡你就得捡，长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许姝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了。
郑婉凤一怔，她从未将许姝当成过她的长姐来看，而许姝也是从未将她当做妹妹看待过，此刻许姝突然以她的长姐自居，郑婉凤不自在了一瞬间，突然又觉得不忿起来，从未尽过做长姐的职责，又凭什么仗着长姐的身份命令她做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
“我就不捡！我凭什么听你的！”郑婉凤硬气的仰着下巴。
“你不捡是不是？”许姝冷眼看着郑婉凤，对郑婉凤意料之中的表现满意极了。
郑婉凤心里突了一下，想起许姝曾经打她的那一巴掌来，自己要是不答应，她该不会又要打自己了吧！郑婉凤怯怯的有些想要让步了，可是又不甘心这样认输，偷偷看了一眼郑婉丽，在看到郑婉丽鼓励的眼神之后下巴扬的更高了，鼓着眼睛瞪着许姝，努力做出一副不胆怯的模样，“我就不捡！你要怎样？”她就不相信她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她了不成了，这样想着，郑婉丽便又多出了几分勇气。
郑婉莹担心的看了眼许姝，似郑婉凤针锋相对的，许姝实在是谈不到便宜，反而还要给人留下个咄咄逼人的印象，尤其是当着宫里派来的嬷嬷的面儿，这样于许姝的名声实在是没有一点儿益处。许姝却突然冲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往后梭了一下，郑婉莹顺着许姝的眼神往后一看，看到了若有所思的曾嬷嬷，顿时便明白许姝的用意了，许姝这是要故意惹了那嬷嬷来教训郑婉凤的，许姝敢这么咄咄逼人必然是给自己留了后招的，可是郑婉凤这么针锋相对却是一点点将自己逼的无路可退。
郑婉丽突然出来打圆场，“十妹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可是跟长姐说话时还有的态度？再者九妹她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是你的长姐，她吩咐你的事，你怎么能推辞呢？九妹你也真是的，大家都是姐姐妹妹的，有话不能好好说了？何必这么气冲冲的呢？好好的话说出口，落在别人耳朵里也变了个意思了！你也知道十妹的脾气的，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你想让她给你捡书，你就好好的跟她说嘛！”
郑婉丽突然说话了，虽然没有偏向任意一方的意思，可是听着郑婉丽有指责许姝的意思，便也觉得解气了。
“不过几本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捡就是了！真是的，这点儿”郑婉丽温婉笑着摇头。
说着郑婉丽便起身要去捡。
郑婉凤急的跺脚，“七姐！”
郑婉丽慈爱又无奈的看了郑婉凤一眼，却并没有停下起身去捡书的动作。
许姝突然喝止道，“住手！除了她，谁都不许捡！”
郑婉丽伸到一半的手尴尬的顿住了，却仍是和颜悦色的看着许姝，“九妹，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的，都回去了再说！”
“我没有闹脾气！我是在很认真的说这件事，谁弄掉的书，就该由谁来捡！”许姝半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九妹你……你太不懂事了！”
郑婉丽无可奈何的叹气，扭头的瞬间弯了弯嘴角，从前看着多安静乖巧一个人，被四婶娘宠了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当着宫中赐下来的嬷嬷面前也敢对一父所出的庶妹不依不饶的，可别小看了这样一个嬷嬷，她回去在贵人面前说上一句好听的话，胜过自己千百倍的努力，同样，她要是说一句不好听的，这辈子也就毁在这一句话上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越是不讲道理，就越显得自己知书达礼。
郑婉凤气道，“七姐你看，你是好心，可是有的人却不领情呢！我看她分明是对嬷嬷不满，刻意用丢书来羞辱嬷嬷的！”郑婉凤又将不敬的罪名往许姝的头上扣。
郑婉莹看不下去了，愤然起身，说话却是斯斯文文的，“十姐！你怎么能仅凭你的猜测就无端诬赖九姐呢！”
见有人给许姝帮腔，郑婉凤如何肯服气，“那她呢？她说什么谁弄丢的书就由谁来捡，又逼着我去捡，不就是说书是我弄丢的吗？她凭什么说书是我弄丢的？她亲眼看见了吗？大家看见的可都是银芝把书弄丢的，她还不是凭着她的猜测就诬赖是我弄丢的！”
“……”郑婉莹温温柔柔一个人，论起口舌来，如何是郑婉凤的对手，郑婉凤三言两语就将她说的哑口无言了，郑婉莹本是想帮许姝的忙，不想竟一点儿忙也没帮上，心里既觉得气愤，又觉得委屈，又因没帮上许姝的忙而觉得愧疚，泪水便盈在眼眶子里了。
许姝拿了帕子递给郑婉莹，然后才悠悠的对郑婉凤道，“谁说我是凭着猜测诬赖你的？”
“难不成你看见了？”郑婉凤坚定许姝是凭着猜测才指认她的，所以她毫不畏惧的反问了回去。
“我没看见，但是我有证据！”许姝淡淡的看了一眼茯苓。
茯苓意识到许姝在看她，茯苓不由面露慌张，心虚的低下头去，当初她受命于十小姐引诱银芝去梅花渡旁边的湖边，后来她就被和十小姐一起送到了家庙里，今天她又被十小姐指使着推倒银芝，要是九小姐真的要针对她，不管有没有证据，以四夫人对九小姐的疼爱，她都没有好果子吃，她该怎么办……
“证据……什么证据？”郑婉凤愣了一下，她能有什么证据，茯苓做的十分隐秘，她怎么可能有证据！
710、指使
手上粘的是什么？
茯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顿时脸色煞白，青葱白皙的指尖，却染了一团青黑的墨迹，那是她刚刚拿起砚台时不小心粘上的……
“今天嬷嬷没有要求我们抄书，用不上笔墨，你也不用给十小姐研墨，手上又怎么会粘上墨迹呢？”许姝问道。
“这……这……”茯苓很想拿着帕子将手上的墨迹擦干净，仿佛这样就能擦干净她的嫌疑，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茯苓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奴婢不小心沾到的，不小心沾到的！”急中生智，茯苓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不小心沾到的？”许姝笑了笑，将砚台再次拿起，往茯苓面前送了送，“你看，这砚台上刚好也留了几个手指印，跟你手指上的墨迹刚好吻合呢！而银芝背后的衣服上也留下了墨痕！”许姝拉着银芝转身，将背对着茯苓，“茯苓，你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吗？”
茯苓心虚的不敢看砚台，也不敢去看银芝，慌乱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而郑婉凤一如既往的装死，显然是不打算管茯苓的死活了，茯苓若是胆敢开口出卖郑婉凤，郑婉凤也一定会矢口否认的。
茯苓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最终一咬牙跪下来了，“奴婢该死！奴婢刚刚收拾东西时不小心失手，险些丢了砚台，却不慎砸到了银芝身上，奴婢怕被十小姐责罚，遂不敢承认，还请九小姐饶恕奴婢的无心之失！”
“失手？你失手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连着失手两次呢？还都好巧不巧的砸在银芝的身上，银芝背后的衣服上可是留了两个印子呢！茯苓，你这无心之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奴婢……奴婢……奴婢该死……”茯苓伏地磕头，连着动手了两次，已经不是失手能掩饰的过去的了，铁证如山面前，除了认罪，茯苓已经无路可走了。
“你是该死，可是却不该枉死！”许姝的眼风不经意的瞟向郑婉凤，她倒要看看茯苓的忠心还能够持续多久，背主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茯苓已经有过一次背主了，那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死！九小姐这是要……九小姐真的不打算放过她了！茯苓跪着的身子歪了歪，有些坚持不住了。
“寻衅滋事！恶意伤人！心存侥幸！狡黠欺主！强词夺理！拒不认罪！茯苓，你自己算算，这么多的罪名加起来，该怎么罚你呢？”许姝笑意盈盈的看着茯苓。
在许姝的注视下，茯苓的身子一软，再也跪不住了，九小姐将这么重的罪名扣在她头上是真的不打算给她留活路了，九小姐肯定还在为夏天银芝那件事生气，所以才这么针对她的，可是那件事明明就是十小姐逼着她去做的，今天也是……都是十小姐……她该怎么办？她真的要替十小姐抗下所有的罪名吗？即便她承担了所有的后果，十小姐会感激她的所作所为吗？
“证据确凿你都还不肯承认，既然这样，那就禀告了大夫人，让大夫人按家法处置吧！”许姝说着便吩咐人去请郑大夫人了。
郑大夫人那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严厉无情，茯苓知道她若是到了郑大夫人手里，可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儿了，要是九小姐还不肯罢休，他们一家子只怕都要被撵出府去了！
“九小姐！九小姐饶命！奴婢错了，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事情的，奴婢再也不敢了！这书奴婢捡！奴婢捡！”茯苓飞快爬过去将书捡起来，用袖子将书上的灰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摞得整整齐齐的交给银芝，眼里流露出十分的讨好和可怜，“银芝，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银芝看的有些于心不忍，都是卖身为奴的人，所言所行都身不由己，茯苓会动手伤她也是十小姐授意的，茯苓要是不听从十小姐的吩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九小姐这么紧抓着茯苓不放也是为了替她主持公道！可是想到茯苓诓骗她去湖边，险些被郑二老爷侮辱的事来，银芝顿时又硬起心肠来了，扭过脸并不去接那书。
茯苓求助银芝不成，只得又捧着书递到许姝面前，“九小姐，奴婢已经将书捡回来了！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许姝看着那些书淡淡道，“再也不敢了？我看你敢的很！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你看，你现在不是又敢了吗？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信了，你还有什么话留着跟大夫人说去吧！”
“九小姐……九小姐……奴婢错了……”茯苓满脸泪痕的祈求着看着许姝，茯苓一个劲儿的认错，却绝口不提错在何处。
许姝似乎被茯苓的态度打动了，接过了书，茯苓正松了口气，许姝却突然又道，“即便你是对银芝，或者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为何不直说呢？为何要拿这些书来撒气？这可是嬷嬷送给我的见面礼！难道你是对嬷嬷有不满的地方？”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茯苓拼命的摇头，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她怎么敢对宫里派来的嬷嬷不敬呢？
“这些话你留着在大夫人面前说去吧！”许姝摇摇头，“我不管你是对谁不满也好，是受人指使也好，我不是你的主子，我也管不了你！”
正好门口进来两个年轻仆妇，向上座的曾嬷嬷行礼之后，径直走到茯苓身边，“茯苓姑娘，大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茯苓愣愣的不动，两个仆妇对视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的夹住茯苓，将茯苓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要往外拖去。
茯苓再也忍不住了，挣脱仆妇的夹持，扑到郑婉凤面前，摇着郑婉凤的腿，“十小姐救救奴婢，求您救救奴婢！”
郑婉凤不耐烦的一脚踢开茯苓，“你鬼嚎什么！你自己做错了事，求我有什么用！”
郑婉凤毫不留情的撇清关系的态度，压垮了茯苓心中最后的一根弦，茯苓毫不犹豫的再次扑到许姝面前，“九小姐，是十小姐指使奴婢的！”
711、受罚
“你说什么？”郑婉凤竖起眼睛尖声厉问道，“你个贱婢胡说八道什么呢！”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茯苓索性把心一横，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是十小姐指使奴婢做的！一开始十小姐看到九小姐的座位在她前面，十小姐就让奴婢将缝衣针放在九小姐的坐垫下，奴婢怕缝衣针伤了九小姐，所以没有按照十小姐的吩咐做！十小姐十分不高兴，后来十小姐又让奴婢推倒银芝，奴婢不敢不从！因为银芝离奴婢有些远，奴婢就拿了砚台去撞银芝的腰，第一次奴婢力道不够，没有撞到银芝，十小姐又催着奴婢再撞了一次，这一次果然撞倒了银芝，并且将曾嬷嬷送给九小姐的书也撞倒在地了！”
全部都说出口后，茯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有十小姐挡在前头，她的罪名也可以稍微减轻一些了吧！
“这……”两个仆妇面面相觑，她们只是奉了郑大夫人之命来这里带一个犯错了的婢女回去问话的，可不是来请十小姐的，再说了，十小姐犯错了自有她的嫡母教训，可轮不到大夫人来插手。
“看来我让十妹来捡这书是对的！”许姝笑看着郑婉凤。
郑婉凤梗着脖子强词夺理，“这个贱婢满口胡言！我怎么可能吩咐她做这种事，分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怕受责罚，所以便将罪名都推到了我身上！”
“这倒也有可能！”许姝点点头，“刚刚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等到大夫人派人来带她去问话的时候，她知道罪责难逃了，所以就将罪名推到了十妹身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发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茯苓再次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显然她这话的可信度太低了，方才她还在许姝面前声泪俱下的认错，转瞬便又改口说是郑婉凤指使她这么做的，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没想到许姝竟然也会帮着她说话，郑婉凤惊讶了一瞬间，可是摆脱嫌疑的急切占了上风，让郑婉凤没有时间去多想，只一心想着让茯苓认下这个罪名，“你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每次都说你说的是真的，谁知道你哪次说的是真的？这等牙尖嘴利坏心眼的贱婢，就该拖出去家法伺候，狠狠的打一顿才会老实！”
“十小姐……”郑婉凤竟然主动提出要重罚自己，茯苓心里一凉，果然，十小姐就是这么凉薄自私，只要能撇清她的干系，她从不管别人的死活，自己真的一开始就不该讲什么主仆情意，硬出头担下所有的罪名，反倒害的自己现在说什么别人都不信了。
“我没有你这么坏心眼的奴婢！我回头就禀明了母亲把你撵出去！”郑婉凤急不可耐的要跟茯苓撇清关系。
“十小姐你……”茯苓咬咬牙，深为自己的最开始还抱有的一点儿幻想而感到后悔。
“九小姐……”郑大夫人派来的两个仆妇小心翼翼的看着许姝，现在这种情况，可要怎么处理？
“大夫人不是让你们把茯苓带过去问话吗？还不快去！”许姝吩咐道。
两个仆妇忙二话不说就拉住茯苓，不顾茯苓的挣扎将人拖了下去。
郑婉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了许姝一眼，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毕竟茯苓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在心里回头报复她。
看了许久热闹始终不言不语的曾嬷嬷终于开腔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为长不仁，为幼不尊，为主不慈，为奴不忠，姐妹相争，主仆倒戈，实乃衰家之兆！”
郑婉凤一怔，看到许姝已经出列跪下了，也跟着跪下了。
“学生知错！”许姝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学生也知道错了！”郑婉凤跟着道。
“错在何处？”曾嬷嬷眯着眼睛扫视了二人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许姝身上。
“嬷嬷在上，学生却执着于口舌之争，逞一时一快，是为对师长不尊，此乃一错；身为长姐，未能尽长姐之责，教导好幼妹，使其心存恶念，纵奴伤人，此乃二错；身为主子，不能保全自己的婢女，致其受伤，有失爱护之责，此乃三错！”
许姝说的一字一句，条理清晰，方方面面，面面俱到，竟让曾嬷嬷一时没有斥责的话说了，良久才道，“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回去将《女则》抄十遍，明日上课时带过来吧！”
“是！”许姝乖巧的点头，这种时候傻子才会跟曾嬷嬷起争执。
见曾嬷嬷只吩咐了许姝，并未吩咐自己，郑婉凤探头看了看，刚好就碰上曾嬷嬷的眼神，“嗖”的一下便低下头去了。
“十小姐可知错？”曾嬷嬷问道。
“我……我知道错了！”郑婉凤连连点头，看到刚刚在茯苓面前“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许姝在曾嬷嬷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正处在心虚状态下的郑婉凤哪里还硬气的起来呢。
“错在何处？”曾嬷嬷又问。
“错在……错在……”郑婉凤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错在哪儿，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以后一定都改！”
曾嬷嬷蹙着眉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你也抄十遍《女则》明天交上来吧！”
“是！”许姝都答应了，郑婉凤不敢不答应！她要是不答应，岂不是就被许姝比下去了？这种时候郑婉凤怎么可能输了气势。
“好了，都回去吧！”曾嬷嬷站起身往后面的屋子走去，身正步轻，是十分标准的姿态，仪态完美，即便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了，可是却背影看上去，却端庄的如同青春少艾的妙龄女子。
银芝捧着书扶着许姝出去，愧疚道，“都是因为奴婢，小姐才被曾嬷嬷罚了抄书的！”
许姝淡笑道，“不关你的事，你没听见茯苓说吗？她原本是打算拿针扎我的，只是茯苓没那个胆子，才转而对你动手的，说起来你也是代我受过了！”
712、明智
可是银芝还是觉得于心不安，“若是她砸的那两下奴婢忍住了，没有将书扑到地上去，也就没有这一场是非了，曾嬷嬷也不会罚您抄书了……”
“那砚台是从前老太爷搜罗来的，都是上好的东西，沉甸甸的重，砸在背脊上哪是你说忍住能忍住的！再说了，即便这一次你忍住了，下一次她们还会有新的手段，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忍着吗？断然没有他们作恶，我们就要一味忍着的道理！我们越忍只会越助长了他们的气焰！”郑婉凤这般挑事的性子许姝实在是厌烦的很，隔三差五的就要闹出个动静来的，半分也不消停，实在是恼人的很，可是从前许姝想着总归是郑家正经的骨肉，她一个冒名顶替的不好下了狠手去整治，才纵容着，如今实在是忍不住了，不收拾了她们，自己实在永无宁日。
“只是却连累了小姐您！”银芝忍不住有些气愤，“曾嬷嬷罚的实在没有道理，明明是十小姐有错在先的，您不过是想要讨个公道，却落得跟十小姐一样的惩罚，实在有失公允！”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曾嬷嬷罚我也不过是为了警示他人！你刚刚说你要是忍了，便没有了这场是非，曾嬷嬷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我若是认了，也不会跟十小姐起争执了！我跟十小姐当着曾嬷嬷的面儿吵闹起来，岂不是没将她看在眼里？若是之后有人有样学样，她的威信何存？所以她自然要重重的罚了我，罚的别人以后遇上这种事，想起我的下场，便不敢生事了！”
“可是抄写十遍《女则》，您得抄到下半夜去都不一定能抄完，夫人知道了该心疼了……”
“抄不完就不抄了！”许姝淡淡一笑，“我就不信我抄不完曾嬷嬷还能打我一顿不成！”
银芝惊讶的看着许姝，九小姐何时如此任性过了？细细想来刚刚九小姐执意让十小姐捡书一事就有些任性了，九小姐应该知道，以十小姐的性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是绝不可能低头认错的，无论九小姐如何坚持，如此的占理都是没有用的，可是九小姐却执意跟十小姐僵持到底了。
郑婉凤正好从许姝身边经过，听到许姝如是说哼了一声昂着头气呼呼的走开了。
郑婉丽看着郑婉凤的背影直摇头，“十妹真是……我原本还以为她去家庙里礼佛能收敛收敛心性的，没想到还是如此的……”如此的好利用……
“她不一向如此的吗？”
“这倒也是！十妹可不是一向都是这样的脾气的嘛！只是没想到九妹你竟然也跟着和她一般见识起来了！”郑婉丽看向许姝，刚刚在堂上，那个有理有据的跟郑婉凤分辨，不亢不卑的回答曾嬷嬷问罪的九妹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很，这样伶俐的口舌，缜密的思维，细致入微的观察，跟平日里那样懒散的模样可是判如两人呐！
“我倒不觉得我刚刚有什么错了，她伤了银芝，难道我还要忍着她不成了？今日她伤了银芝，我要是忍了，明天就敢对我动手了，七堂姐刚刚也是听到茯苓怎么说了，她可是没打算放过我呢！”
郑婉丽语重心长道，“十妹这样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不能私底下说呢？非得当着曾嬷嬷的面儿理论个清楚，岂不是让曾嬷嬷看了笑话？这样于咱们郑家的名声可没有益处的！”
郑婉丽如今操心着自己的婚事，又被退婚的名声所累，自然要抓住一切可以宣扬自己美誉的机会了，曾嬷嬷是宫里派来的人，曾嬷嬷夸上她一句比什么都强，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了。
许姝洞察了郑婉丽的心思，无意去跟一个为了嫁人有些着魔了人理论，便敷衍着认错了，“七堂姐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我一定不敢如此了！”
或许是许姝认错认得太快了，郑婉丽反而有些不相信了，语重心长道，“九妹，你如今还小，不知道有些事情的重要性，有些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连一丁点儿坏印象都不能留下的！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七堂姐说的是，今天是我莽撞了！”许姝从善如流的点头。
郑婉丽却还一点儿罢休的意思都没有，“今天你因为一件小事便跟十妹争论不休，不仅仅显得你气度小，不能容人，传出去也会让人觉得咱们郑家教导无方，于咱们郑家声誉不利，咱们现在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因为家族鼎盛的缘故，咱们的一言一行都当以家族为上，如此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郑婉丽突然的义正言辞，许姝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了，那停留在身后五步远的脚步声已经说明说明了一切，郑婉丽以为许姝背对着就看不到了，实际上许姝一清二楚。
郑婉丽装作不经意间的一抬头，看到了曾嬷嬷，忙敛身行礼，“嬷嬷！”
曾嬷嬷颔首，面上有微微的笑意，在看到也转过身来行礼的许姝时淡了淡，“怎么还不回去？”
郑婉丽回道，“碰到九妹，跟九妹说了几句话，嬷嬷这是要去哪儿？”
曾嬷嬷道，“去老太君那儿，刚刚来的匆忙，还未曾与老太君说话！”
“我也正好要去给祖母请安，就跟嬷嬷一道去吧！”郑婉丽笑着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曾嬷嬷身边，又回头问许姝，“九妹可要一起去？”
许姝摇摇头，“我要回去抄书去了，七堂姐慢走，嬷嬷慢走！”
许姝目送了曾嬷嬷和郑婉丽离开，突然回头问银芝，“曾嬷嬷今天是怎么来的？”
“是宫里派马车送来的！”
“那咱们府上是谁去接的？”
“是大少奶奶！”
“难怪了……”难怪曾嬷嬷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带着莫名的审视，许姝自认为她今天这一身打扮无可挑剔，可是曾嬷嬷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原来是是大少奶奶的手笔，不过刚刚曾嬷嬷看她的眼神让她很是满意，曾嬷嬷如此不喜欢她，肯定也就更不喜欢郑婉凤了。
713、抄书
回到海棠馆，许姝叫了玉珠来给银芝上药，衣服脱下来，果然就见银芝背上青紫了一块，茯苓下手也是够狠的，许姝不由觉得只把她送到郑大夫人那儿挨一顿板子真是便宜茯苓了。
见银芝受伤，玉珠忍不住便问了始末，银芝也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玉珠听完气愤不已，叮嘱了银芝留在房里休息，便去了许姝房里，许姝正窝在榻上抄书，一手拿着碧玉狼毫，一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旁边摆着一本摊开的《女诫》。
玉珠已经听银芝说过许姝被罚抄书的事了，许姝是被郑婉凤连累的，可是玉珠却并不这么觉得，小姐要针对十小姐的话多的是机会，怎么会就挑了这种时候呢？今天可是宫里派来教习嬷嬷的第一天，而且还连累了自己？小姐怎么可能连累自己！
“小姐……”玉珠拿起墨块来研墨。
“说！”许姝一边抄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回话。
“您是故意的是不是？”玉珠问道，“您是故意惹那曾嬷嬷的，就是为了让曾嬷嬷罚您对不对？”
“还是你聪明！”许姝含笑看了眼玉珠，她要是不想抄这十遍的《女诫》，谁也不能让她抄，她之所以要抄是因为要让别人也抄。
“您是要……”玉珠朝兰馨阁努了努嘴，“是不是十小姐又做了什么了？”
许姝摇头，“真等她做了什么就来不及了！你在郑家这么久了，看到的，听到的，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随性之至，最是能生事惹祸的了！本来以为她会被送回庙里去的，只是宫里突然赐下来一个教习嬷嬷，打乱了计划，所以不得不防着她一些！虽然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可是却也不胜其烦！如今又有个七小姐在旁，万一窜唆着她做点儿什么，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也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过事后补救的！”
“还有就是……不想她惹出更大的麻烦来！”许姝叹了口气，想到这曾嬷嬷的来意就觉得头大，虽然很大可能曾嬷嬷是看不上郑婉凤这样的人的，但是也难保不会有例外，所以她要趁早断了这种可能性，让郑婉凤在曾嬷嬷面前原形毕露，想来不管曾嬷嬷是被谁派来的眼线，也不会再考虑郑婉凤了，至于其他的那都还是其次。
“十小姐也真是的！”玉珠恼恨道，“怎的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看谁都跟欠了她的似的！之前就一直针对小姐您，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也敢暗算您，是笃定了您好欺负吗？还是根本就不怕被揭穿了？”
“她可不是觉得谁都欠了她的嘛！但凡她要做的，旁人就得让着她！”这样的性子跟郑婉丽倒是有些相似，只是郑婉丽更内敛会隐藏自己的心思，郑婉凤却是毫不掩饰，暴露无遗。“她行事一向都是一时兴起的，根本就没有成算的，她逼着茯苓砸伤了银芝，却根本没有想过后果，没有想过被人发现了该怎么收场，也没想过被人发现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您也不该为了惩罚十小姐，让您自己这么受累！”见墨汁已经盈满了砚台，玉珠放下墨块，站到许姝旁边帮她翻书，让许姝可以抄的更快一点儿。
“不过是抄书罢了，从前我也经常抄经的，十遍而已，最多三四个时辰便得了！”从前是个瞎子的时候，许姝抄经的速度便与常人一样，如今看得见了，速度便更快了。
玉珠看着许姝抄写的速度很快，而且字迹工整，丝毫不见潦草，以这样的速度来看，确实等到天黑下来差不多就能抄完了，便耐下心来伺候许姝笔墨。
抄到半数时，郑四夫人突然过来了，玉珠忙福身请安，“夫人！”
许姝却只抬头冲郑四夫人笑了笑，手下却并未停歇，直到抄完了当时抄写的那一页才放下笔跟郑四夫人打招呼，“母亲怎么过来了？”
许姝抄写东西的时候习惯一口气写完一整页，这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养成的习惯，那个时候为了抄经抄的更工整，她需要摒弃所有的杂念，在脑子里做出的整体的布局，然后才会落笔，一气呵成，若是中途被打断，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许姝就无法接上之前的笔迹了，这样字面就会显得不够整齐了，即便如今她眼睛看得见了，却也还是保留了这样的习惯。
郑四夫人坐到许姝对面，看着许姝已经抄了厚厚一沓的纸张，心疼的拉过许姝的手指给她揉手腕，“别抄了，叫丫头们给你抄就是了，这样较真苦了自己！”
“丫头们抄的跟我的字迹不一样，曾嬷嬷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引着郑四夫人在对面坐下后，许姝又拿起了笔，一边抄写一边跟郑四夫人说着话。
“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郑四夫人不屑道，“认出来她又能怎样？”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教习嬷嬷还真敢较真格的起来了。
“这样对曾嬷嬷有失敬意！”许姝轻笑，郑四夫人这么维护她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连抄书这么枯燥乏味的事情都觉得有趣味起来了！
“能抄十遍给她就不错了，难不成她还敢追究是不是你亲手抄的不成？真当她自己是什么了，说难听一点儿也就是伺候人的下人而已，不过是伺候人尊贵一下罢了，就真当自己也尊贵无上了不成，敢为难郑家的小姐了！”郑四夫人哼声，看到许姝还在抄，只能又气又心疼的叹气。
“总归是宫里出来的人，还是敬着一些的好！况且我敬着她，别人不敬着她，那就是别人的过错了！”许姝冲郑四夫人眨了眨眼睛。
郑四夫人瞬间领悟到了许姝的意思，“那你也不该为了别人的错跟自己过不去！”说罢见许姝丝毫没有放弃抄书的打算，也就放弃了劝说的念头，只是对于导致这样结果的郑婉凤竟是连指责的打算都没有了，只是淡淡道，“我跟老爷商量过了，将凤姐儿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
714、代抄
三月初……这样算下来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这么快，看来郑四老爷因为郑婉凤的抗命私自回府一事，对郑婉凤失去了最后的忍耐。
“等跟胡家换了更贴，将这桩婚事禀明了老太君，就将她拘在兰馨阁里绣嫁妆！虽然不比拘在家庙里那么严密不透风，但是好歹也能拦着她出去闯祸！”
虽然郑四夫人也不指望郑婉凤能绣出个什么东西来，只不过是以绣嫁妆的名义将郑婉凤拘起来罢了，今天是曾嬷嬷来郑家的第一天，郑婉凤就开始闹事了，宫里赐下教习嬷嬷的可没说这个嬷嬷要在家里待多久，但是起码也得有好几个月吧，第一天就惹出事来了，以后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对了！”郑四夫人将声音放低了一些，“今天的事，丽姐儿有没有……”
许姝摇头，“并没有！今天七堂姐并没有什么挑唆十妹的举动，反倒是十分殷勤的在那曾嬷嬷左右表现自己！”说着便把郑婉丽上午那一番番正气凛然，情理兼备的话说给了郑四夫人听，“她要如何编排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着她为了给曾嬷嬷留个好印象，那般的费尽心思，踩了这个，踩了那个，刚刚还陪着曾嬷嬷去老太君那儿说话去了，最后若是不是得偿所愿，我都要替她可惜了！”
郑四夫人噗嗤的笑了，“看来是真的存了攀高枝的心了，不然何至于如此讨好宫里派来的嬷嬷，当真是指望着贵人一句话来成全她的妄想了！”
“毕竟傅家那边还没个影儿，七堂姐的年纪又耽搁不起了，不能只盯着傅家呀！”
“这两天你三伯母也拖着病躯在我这儿旁敲侧击的打探傅家的事，我也懒得跟她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她了！得知是金大夫人拉的线，让咱们两家搭上话的，便又去金家那边探口风去了！”郑四夫人笑着摇头，“我就看她什么时候会死心！”
看许姝还抄着，郑四夫人便也不说话了，撒打扰了许姝，只喝着茶在一旁看着。
过了一会儿，玉珠进来道，“夫人，九小姐，院子外头有个小丫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看呢！”
“哪来的小丫头？”许姝问道。
玉珠看了眼郑四夫人，郑四夫人笑道，“你看我做什么？你家小姐问你话，你只管回就是了！”
玉珠这才道，“奴婢不认得那个小丫头，叫了其他的人来看，认出那个小丫头是兰馨阁的！”
兰馨阁那是郑婉凤住的院子，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小丫头是郑婉凤派来的人，也难怪刚刚玉珠会看郑四夫人了，毕竟郑婉凤是郑四夫人一手扶养长大的，而许姝却只是半路冒出来的，即便郑四夫人真心疼爱许姝，可是知道内里真相的玉珠总是有所顾虑的，怕郑四夫人心里其实还是眷顾着郑婉凤，所以不敢开口了。
郑四夫人想起许姝刚刚说的话，笑道，“你就让她去看吧！”
玉珠偷偷打量了许姝一眼，许姝点头，“随她去吧！”
郑四夫人突然道，“刚刚大夫人派人来问我对茯苓的处置，说是茯苓在笃行斋蓄意伤人，被你送去了她那儿，她按着家规打了茯苓二十板子，问可还有别的要追究的，我思量着你也不是一个会跟丫头计较的人，就做主让大夫人放了她，依旧叫她伺候凤姐儿去了！”
许姝点头，“继续让她回去伺候十妹也好，茯苓吃了这回教训，知道十妹遇事不会保她，以后再行事也会长点儿心眼了！如此倒不容易再被十妹指使着做坏事了！”
过了一会儿，许姝又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天都早点儿熄灯了睡吧，这寒天地冻的，可别把人冻坏了！”
“你还要抄书呢，怎么看得见？”郑四夫人问完突然就后悔了，她怎么忘了，许姝之前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
许姝笑道，“别人看不见，我可看得见！”
郑四夫人叹谓一声，“你竟是全然不在意这些！”
“事实本就如此，与其说是不介意，倒不如说是我接受了这些！”然而有些许姝也还是介意的。
郑四夫人陪着许姝抄完了最后一遍，才回璞玉轩去，才出海棠馆，就看到许姝房里最后的一盏灯也灭了，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往兰馨阁那边去了，不由想到明天的笃行斋恐怕又热闹了。
第二天众人为了给曾嬷嬷留下个好印象，都去的很早，即便是郑婉凤都去的很早，只是许姝却没有来，直到曾嬷嬷来了也还不见许姝的身影。
郑婉凤得意道，“别是有些人没有抄完书不敢来了吧！”
郑婉丽温婉的笑了，“十妹别这样说，九妹恐怕是抄了一夜的书，这误了时辰！”
郑婉凤撇嘴道，“我也抄了一夜的书，我怎么就没误了时辰呢？”
郑婉丽便只看着郑婉凤笑了，并不说话。
许姝在即将要上课的最后的时间点进了屋，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银芝将怀里抱着的是许姝抄写的十遍《女诫》，等许姝坐下后也放在了许姝的面前，厚厚的一摞，将银芝得胳膊都压酸了。
郑婉凤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偷偷数了一下许姝面前的那一摞，十本，一本不差，郑婉凤的脸色彻底垮下去了，那么早就睡了，怎么可能抄写完十遍，她明明看着海棠馆熄灯的。
人都已经齐了，曾嬷嬷咳了一声，看向许姝，“十遍《女诫》都抄完了吗？”
“都抄完了，请嬷嬷过目！”许姝将抄好的书递了上去。
曾嬷嬷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十遍，一遍不差，一模一样的字迹，工整整洁，字迹隽秀，再挑剔的人都挑不出毛病来，曾嬷嬷不得已点了点头，“不错！”许姝回去坐下了。
曾嬷嬷又看向郑婉凤，“你的呢？”
郑婉凤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我……”
“拿过来！”曾嬷嬷点了点郑婉凤面前的那明显许姝那一摞薄的抄本，口气不容置疑。
715、平静
“是……”郑婉凤磨磨蹭蹭，终究捱不过，还是将那一沓纸稿递了过去，“嬷……嬷嬷，请……请过目！”
“嗯……”曾嬷嬷嗯了一声，接过郑婉凤的纸稿，翻了两页眉头便皱成一团了，字迹潦草不说，错漏字也罢，可是这些手抄稿明显是两个不同的字迹，若是自己实在抄不完，只要诚心诚意的抄，少抄几遍倒也罢了，可是既然找了人代抄，却还是没有抄够遍数，这就有些让曾嬷嬷不快了。这是态度问题，曾嬷嬷自然不能忍。
“明日抄二十遍给我吧！”语气不容置疑，不容反驳。
“啊……”郑婉凤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了，不服气的劲头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当即反驳道，“凭什么？”
曾嬷嬷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郑婉凤，一言不发。
与曾嬷嬷四目相对，郑婉凤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反驳的，指不定就会变成三十遍了，便瘪着嘴应了声“是”。
曾嬷嬷满意的点头，“坐下吧！今日我们来学习《女诫》的第一篇！”
郑婉凤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狠狠的剜了许姝一眼，她竟然使诈坑骗自己！她肯定是让丫头们帮忙抄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抄完了？可是嬷嬷为什么不罚她呢？嬷嬷偏心！都偏心！
郑婉凤认定了曾嬷嬷偏心，自然对曾嬷嬷百般看不顺眼，可是忌惮于曾嬷嬷顶着御赐的名头，不敢顶撞于她，也只敢在心里生闷气了，课上自然也不会认真听曾嬷嬷在讲什么了，是以被曾嬷嬷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每每都答不上来，如此就又被曾嬷嬷狠狠的批评了一通。
郑婉凤便越发的对曾嬷嬷有意见了，也越发觉得憋屈难受，看满屋子的人都觉得不顺眼起来了，甚至连郑婉丽跟她说话时都被她阴阳怪气的指责了一顿，只是郑婉丽却大度的没有跟她计较，反而是耐心的宽解她，这一切都落在了曾嬷嬷眼里，曾嬷嬷也未曾想到似郑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里也会郑婉凤这样不可理喻的闺秀，实在是令人惊讶，也感到无可奈何，毕竟是皇后的母家，不宜太过苛责，如今虽然皇上看重庆王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可是皇后依旧是屹立不倒的中宫之主。
郑四老爷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很快就跟胡家换了庚贴，收了胡家的聘礼，郑婉凤订婚的事也终于被摆到了明面上，郑四夫人趁机禀明了老太君和曾嬷嬷，免了郑婉凤的学习，顺理成章的将郑婉凤拘禁起来了，郑婉凤不用来上课了，曾嬷嬷竟莫名觉得松了口气，有这样一个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看着也觉得碍眼。
郑婉凤一开始得知自己嫁了一个寺丞之后还很是高兴，虽然寺丞的官职不高，可是一嫁过去就是诰命夫人了，定是有个年少有为的世家子弟，怎么也胜过那些酒囊饭袋的纨绔。
显然郑婉凤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四老爷根本不会在世家范围之内为她挑选夫婿，而郑四夫人为了避免郑婉凤知道后会闹事，也就有意隐瞒了胡寺丞的家世，并严令兰馨阁的人守口如瓶，有茯苓这个前车之鉴，其他的婢女自然不敢多言，连玉露都没敢对郑婉凤多说半个字。至于有些别有用心的人，郑四夫人也严加防范，谨防有人多事。
不明真相的郑婉凤高高兴兴的在屋子里绣嫁妆，一时间郑家风平浪静，就在这时，许姝再次收到了邓雅容的帖子，大约邓雅容也料到了她下一次帖子许姝大概是不会应约而去的，所以又再次下了一次帖子。
许姝将两个帖子放在一起，不由笑了出声。
这两个帖子咋上去字迹一样，细看之下就能发现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而且两份帖子所用的墨也不一样，许姝今天拿到帖子的第一瞬间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没在意，后来看到一半才发现字迹不一样了，虽然字迹的形仿的很像，但是也仅仅只是形似而已，许姝轻轻摸了摸字迹，就发现不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了。
这两份中哪一份才是邓雅容写的呢？
许姝拿着两封帖子嗅了嗅，将第一份帖子推开了，第一封是邓雅容写的，那今天这份是谁写的呢？明天就是邓雅容嫁进荣国公的日子了，谁会在这种时候写这样一份帖子来给自己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谁又会有模仿他人字迹的本事呢？
许姝拿着帖子在手里轻轻拍着，陷入了沉思，心里渐渐勾勒出了一个人影，想了想拿着两份帖子去了璞玉轩。
郑四夫人看了看，也发现了两份帖子的不一样之处了，“同一件事下两份帖子的事也不是没有，或是为了表示慎重，或是为了表示对邀请人的重视！只是同样一份帖子，却是出自两个人之手，还刻意伪装成一个人的笔迹，显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小九，你可千万别去！”
许姝笑道，“我倒是想去看看是谁这么想我去齐家！”
郑四夫人轻轻责备道，“那也不行！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许姝撒娇道，“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有人敢行凶不成！再说了，或许这只是邓五小姐的恶作剧罢了，想看我能不能认出她的字迹来，腊八那日，她与傅大小姐起了争执，我只安抚了傅大小姐，倒还未去向她赔礼！”
“本就是她无礼在先，做甚要你去赔礼！”郑四夫人显然不想许姝凑那个热闹。
“总是这个礼数，再说了邓五小姐也确实给我下了帖子，不去总是不好！”
“就你有理！”郑四夫人嗔怪一声，“你要去有要去的理，不去也有不去的理！”
“那母亲是同意我去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你难得想出去，我自是不拦着，只不过我得跟着你一起去吧，让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况且明天许家的人肯定也要去的，你一个人去恐怕应付不来！”
“那母亲就替我去曾嬷嬷那里告个假吧！”许姝央求道。
“好，我这就让人去支会去！”
716、耀武
作为太皇太后母家的邓家数十年来一直是大胤数一数二的世家，而这样一个声名赫赫的家族，竟然将嫡女嫁给了一个近十年来已经隐隐呈现颓败之势的荣国公府，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令人费解。
即便是过去两家曾经互为姻亲，联系紧密，可是随着今上的登基，邓家的越来越声势浩大的权势，以及齐家越来越没落的家世，两家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以齐家的家世如何能高攀得起邓家的嫡女呢？
这一场联姻实在是让人费解，尤其是世人皆知，齐家长房的次子曾经被先帝赐婚，而赐婚的对象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末流世家许家的女儿，邓家金尊玉贵的嫡女竟然要跟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做妯娌，这对邓家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吧，哪怕皇上为齐四公子和这位许家小姐赐婚，可是那也掩盖不了许家小姐卑微的出身。
就在世人纳闷促成这场婚姻的原因时，不知怎的就传出是齐家大公子与邓五小姐，自幼青梅竹马，长大以后更是情投意合的话来，邓齐两家疼爱自家儿女，所以就定下婚事，成全了两情相悦的一对有情人。
众人恍然大悟，再看这桩婚事便也不觉得有多不般配了，齐家再怎么颓势，那也是有国公的爵位傍身的世家大族，虽然比邓家是差了一些，可那也是多少人高攀不起的人家，比如即将要跟齐家做亲家的许家，要不是先帝赐婚，再过几辈子，许家也高攀不起齐家的，再说了，以邓家如日中天的势力，哪一家跟它结亲不是高攀了呢？这世上哪有刚刚好就门当户对的亲事呢？总有高攀低就的。
出身郑家的皇后做了出自邓家的太皇太后的儿媳妇，所以邓家跟郑家多少还算有点儿关系在，可是跟齐家，郑家再往上追溯三代也是没有亲戚关系的，而且许姝接到的帖子是邓家的帖子，只是却把人邀来了齐家。
虽然郑家也是身份显赫的人家，可是跟齐家无亲无故的，再加上邓齐两家联姻，来往恭贺的人家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郑四夫人又有意低调，所以便送上了贺礼就领着许姝寻了一处暖和的屋子取暖去了。
郑四夫人近来虽然出门的少了，可是从前出来交际认识的人却不少，一进屋子就被人认了出来，“这不是郑四夫人吗？郑四夫人怎么也来了？”那位夫人惊讶的看着郑四夫人，脑子里转了一圈，显然没想起来郑家跟齐家有着什么样的亲戚关系。
郑四夫人笑道，“自然是接了帖子来的！”
问话的夫人突然想到郑家跟齐家没关系，跟邓家可是有关系的，郑四夫人应该是接了邓家的帖子来的，便也不多问了，让了身边的位置给郑四夫人，看到郑四夫人身边跟着许姝，觉得陌生，以为是郑四夫人的侄女儿之类的，却不好直接问，便道，“怎么今天不见你将你女儿带出来！”
郑四夫人拉过许姝道，“这就是我女儿呀！”
有知道内情的人对那位夫人道，“你说的是郑十小姐吧？郑十小姐已经订了亲事，如今正在待嫁，哪得空出来，这位是郑九小姐，是郑四夫人的亲生女儿呢！”
那位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罢便与郑四夫人闲谈起来，
许姝透过洞开的窗户，看到不远处的三层围楼，还有从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丝竹乐器声，那里应该就是九曲阁吧，是唱戏的地方，不知道今天请的是那个戏班子，应该不再是那个曾经赫赫有名的秦家班了，毕竟连淑妃都已经被废了，依附淑妃而起的秦家班又怎么还兴盛的下去。
收回目光，许姝突然看到许婷挽着李氏进来了，今天的许婷穿的格外的隆重，头上绾了个祥云髻，戴着整套的赤金红宝头面，金光闪闪，上半身着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的牡丹锦衣，行动间弹墨裙上渲染出千姿百态的变化，象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雅素而别具风格，外头批了一件踏雪寻梅绣杨的斗篷，进了屋子之后脱下来交由婢女拿着，那个婢女竟然不是叶青，也不是叶兰了，瞧着眼生，或许是之前没见过的二等丫头，如今提了上来，不过看姿色很是有些一般，想着许婷马上就要嫁给齐瑞了，换一个姿色普通的丫头也是有所打算的。
郑四夫人也看到李氏母女进来了，轻轻推了推许姝，“那边有人来了！”
许姝点点头，“我知道！”
郑四夫人怕许姝与李氏相遇觉得尴尬，便道，“可要避一避？”
许姝轻笑，“又不是没见过，用不着避着！我又不是做贼，见不得人一样！”
“也是，今天这种场合，虽然没有李家的人弹压着，但是齐家可是他们未来的亲家，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样想着郑四夫人也安心了，看了一眼许婷，见许婷穿的光鲜亮丽，又看了一眼一身玉兰色袄裙的许姝，顿时摇头，“你怎么就爱穿的这样素净，可是被别人比下去了！”
珠光宝气的许婷一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是来赴宴的人家都是与齐家，或者与邓家相熟的人家，以齐邓两家的家世，自然相熟的也是上流的世家大族，也就自然不认得出身略显低微的许婷了，看许婷也是因为她那一身过于隆重的打扮。
“我又不是来耀武扬威的，穿那么花哨做什么！”
今天是邓雅容嫁进荣国公府的日子，过了今天，邓雅容就是荣国公府的大少奶奶了，既是许婷的大嫂，又早许婷一步进门，家世地位都是许婷所不能及的，等许婷嫁进门来的时候，邓雅容已经稳坐齐家大少奶奶的位子了，许婷进了齐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许婷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急不可耐的来齐家了，不过是想叫众人对她留下个不俗的印象，免得众人眼里只有即将进门的齐大奶奶，而不知过几个月也要进门的她这个齐四奶奶了。
717、灭威
“原来你在这儿！”一位小姐突然将手搭在了许姝的肩上。
许姝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脸，落入耳中的也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许姝确定，这个人她从未见过，无论是瞎眼的许姝，还是耳聪目明的郑婉宜，都不认识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少女。
而那少女看到许姝的脸之后，“咦”了一声，面露些许尴尬来，“这位姐姐是哪家的姐姐？我好像认错人了！”
“姑娘大概是认错人了，印象中我从未见过姑娘！”这位少女再次开口，许姝再次确定了自己真的不认识她。
那少女转头看到略带戒备的看着自己的郑四夫人，尴尬一笑，“看来是了！对不住，扰了姐姐清净！”说罢，那少女便提着裙子走远了。
郑四夫人看着那少女背影蹙眉，“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没规矩！”
“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况且她也赔了不是了，母亲就不要计较了！”
郑四夫人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既然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怎么也不先自报家门，反倒问起你的身份来了？而且她既然问了你的身份，不等你回答便又走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只弄得人云里雾里的！”
那倒也未必！
许姝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无关紧要的事，母亲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大家都出去了，似乎是新娘子来了，母亲，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可好？”
“也好，我也去别人家娶媳妇是个什么样的，等到诚哥儿和钧哥儿成亲的时候说不定也能借鉴一二！”郑四夫人站起身携着许姝随着众人往喜堂去了。
走到半路上，突然一个婢女过来了，“郑九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这个婢女是邓雅容的贴身婢女，上次腊八相聚，邓雅容贴身带着的就是这名婢女。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现在不是应该在喜堂吗？”
那婢女回道，“拜堂不过片刻功夫，小姐很快就回来了！”
郑四夫人笑道，“今天是邓五小姐大喜的日子，诸事繁忙，小九就不要去打扰邓五小姐了，再说了，这里是荣国公府，邓五小姐是新嫁娘，行事也有诸多不便！”
那婢女似乎看出了郑四夫人的担忧，解释道，“夫人放心，我家小姐还邀请了其他几位小姐去相陪，只是为了缓解初嫁的不习惯，想找几个相熟的人陪着说说话，热闹热闹！”
“母亲，那我便随她去了，母亲且去刚刚的暖阁里坐着歇息片刻！”
郑四夫人拗不过许姝，只得随许姝去了，“那你快去快回！”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刚刚只看到了许大夫人，并未见到那位许七小姐，恐也是被邓五小姐叫去婚房里陪着了，你仔细留意着她一些！”
邓雅容是绝对不会叫许婷去的，许婷自己凑上去还差不多。
许姝点点头，随着那婢女去了，果然在新房见到了许婷，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其他许姝不甚熟悉的世家小姐，不过这些小姐无一例外的都离许婷离的远远的，显然她们都是跟邓雅容交好，并且知道许婷身份的，所以都远着许婷。
许婷本是没被邓雅容邀请来的，却因着那点儿耀武扬威的小心思，硬是自己凑了上去，虽料得会被人打脸，可是如此冷遇，却也觉得难堪，看到许姝进来，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那日在佛寺受辱于许姝，许婷回去以后，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生生怄得自己肝疼，尤其是连许嫣也恼了她，许婷还指望着通过许嫣攀附上庆王呢！如今能压制住已经成了郑家嫡女的许姝的，也唯有庆王了，庆王那可是当今皇上在潜邸时的封号，有潜龙之兆呀！
许婷费尽心思终于哄得许嫣回心转意了，好说歹说，甚至是死皮赖脸的跟着许嫣一起去了庆王一回，虽然没有见到庆王的面儿，可是却也自以为离她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不由得意起来，一直就得意到了齐家来，只恨不得众人眼里就她这个即将进门的齐四奶奶，都把邓雅容抛之脑后了。
只可惜事不随人愿，许婷才进门就被众人孤立起来了，许婷脸上的得意终于碎了个干净。
许姝被婢女引着要落坐，那聚在一起的众闺秀虽不认得许姝，但是看许姝对许婷目不斜视的，料得二人不熟，便忙招呼许姝往她们这边坐了，“妹妹这边坐吧！”
许姝已经及笈了，只是身量娇小，瞧着要比她的年纪小上一些，旁人看着自然就以为许姝是妹妹了。
许姝虽不认得这些，但也领会了她们的意图，再加上她本就有意再推许婷一把，便笑着应了那群闺秀，“多谢几位姐姐，我瞧几位姐姐说的热闹，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可有打扰到几位？”
邀请许姝的那个少女笑道，“我们正在讨论想个主意作弄作弄待会儿就要来的新娘子，臊她一臊！妹妹可有什么主意？”
许姝知道邓雅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齐鹏的，任凭她们想什么法子，邓雅容只怕也不会觉得羞臊的，反而会觉得厌烦吧！
“承蒙姐姐们看得起，只是我人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还要偏劳几位姐姐了！”
许婷被冷落的有些受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旁人叫一声妹妹那是礼数，偏有的人就厚颜无耻的应了，不知道别人不过是跟你客套虚礼来的！”
众人听说许婷这是在挤兑许姝了，只是众人本就不熟，自然也无人帮着许姝说话，端看许姝自己如何应付了。
许姝笑道，“我虽不知道论年纪来说我究竟是妹妹，还是姐姐，但是我自认是个笨人，无才无德的，当不起旁人的姐姐，众人姐姐们叫我一声妹妹，那是看得起我，我如何就不能应了，难不成众位姐姐叫我，我矜持着身份不应，就是礼数了吗？”
许姝这么直接了当的反驳了回去，回的不亢不卑，有理有据，顿时有人帮腔了，“就是，有的人就爱寻人不痛快了，仿佛看到旁人不痛快了，她就能痛快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人！”
718、奚落
一旦有人领头帮腔了，剩下的人也都不再作壁上观了，一个接一个的帮着许姝挤兑许婷起来了。
“是呀！我们一个个的可都是邓五姐姐的贴身婢女领进来的，不像有的人，涎着脸不请自来！”
“就是！我们也没跟她说话呀，怎么就插上嘴了呢？这才是真正的没规矩！”
“瞧她这身打扮就知道是个不知礼数的了，这一身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新娘子呢！”
“我看她是巴不得别人这么想吧！谁不知道她一心想要攀附荣国公府呢！这门亲事从前可是她的亲妹妹的，好好的怎么就到了她身上呢？谁知道她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哦？还有这么回事？”顿时有人感兴趣了，“我倒是对这件事不清楚，不过能抢亲妹妹亲事的人，品性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听到有人提起许姝来，许婷的脸色越发的僵了，终于坚持不住了，灰头土脸的溜走了。
众人顿时嬉笑起来，许姝也跟着笑了笑。
原来奚落人是这样的滋味儿，倒是畅意的很！难怪闲来无事的大家闺秀们都喜欢抱成团取笑那些与她们格格不入的人，只是这畅意却只持续了片刻，畅意散尽之后，余留无尽的空虚。
很快外面传来喧闹声，似乎是新人被送来新房了，有人好奇的将窗扉推开一点儿缝隙，果然看到人群簇拥着两个着大红喜服的人往正房去了。
看到有新郎官陪着邓雅容，碍于男女有别，众人便依旧待在厢房里，并未出去，“齐大公子还真是贴心，竟然亲自送邓五小姐回新房来了！”
“看来我们想取笑邓五小姐是不可能了！有齐大少爷护着，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有人艳羡不已道，“我姐姐成亲的时候，姐夫直接去席上敬酒了，只让喜娘陪着我姐姐去新房的！齐大公子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邓五小姐，还帮着将闹新房的人都轰走了，可真是疼爱极了邓五小姐！”
“齐大公子能娶到邓五小姐那是齐家高攀了邓家，齐大公子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为过，毕竟齐家可是冲着邓家的地位家世才求来这门亲事的！”
“齐家的家世也不差吧！他们两家不是也素来都有相互联姻的惯例的，邓五小姐这次嫁给齐大公子也不过是延续了两家联姻的惯例！”
“齐家的家世是不差，可是比起邓家来总是差了不少吧？说起两家联姻，那也是从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自然另当别论了！”
“是呀！从前的齐家可不是今时今日能比的，想想当年贞妃给齐家挣了多少脸面，那个时候齐家可是比邓家都还要荣耀，不过如今没落了，在邓家面前便不值一提了！”
“齐家比起邓家来也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邓家肯将邓五姐姐下嫁，齐家怎敢怠慢！”
贞妃！周谨的生母！
许姝不由看了眼刚刚说话的女子，却是是个眼生的少女，贞妃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连她之前都从未了解过的，竟然还有人记得，而且是个年纪这么轻的少女，看来定是家中有人提及过了！这是哪家的小姐？
这时有人低笑道，“知道的是你跟邓五小姐关系好，为她的低嫁不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邓家的六小姐，不是萧家的六小姐了！”
这是萧六小姐！
许姝看了一眼这位看上去身量纤细的萧六小姐，跟她的姐姐萧三小姐丰腴的身形可是相差甚大，而且脾性相差也不小，这位萧六小姐明显不如萧三小姐沉得住气，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那刚刚引来大为不忿的那位小姐又是谁？
萧六小姐抿唇，“我说的本来就是实情，远的不说，只看刚刚那位许七小姐便知道了，看看齐家对她的态度和对邓五姐姐的差别就知道了，你们看齐家可有将许七小姐当回事儿了？邓家和许家差的最多的不就是家世了吗？”
“成婚联姻讲究门当户对果然是有些道理！即便是有的人汲汲营营高攀上了高枝，在别人眼里也是看低她的！”
那位小姐笑了一声，显然对继续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对许婷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可能跟邓家和萧家来往的人家，显然也不是普通的出身，似她们这样一些出身高贵的人对着普通出身的人有着本能的鄙夷，所以当初齐家那么不喜欢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乔大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感慨连连起来了？前几日可还不见你如此的！”
姓乔，乔……那是傅夫人的姓氏！那难怪会知道贞妃的事了！
乔大小姐笑了笑，突然看向许姝，“说了这么久的话了，还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呢？”
众人这才想起刚刚一直默默无语没有插话的许姝来，刚刚主动招呼许姝完全是为了孤立许婷，如今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她们都不认识许姝。
许姝一笑，正要开口，突然刚刚领她过来的那个婢女又过来了，“郑九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说话！”
许姝冲众人歉意一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各位姐姐请自便！”
“邓五小姐怎么叫了她过去？”一位小姐看了一眼萧六小姐，在她们看来，邓雅容若是要单独一个一个叫人去说话，也该是先叫关系最亲近的萧六小姐才是，怎么反而最先叫了一个她们都不认识的人去？难道邓五小姐跟这个人更亲近？这个人是……
“刚刚那个丫头称呼她是……”
“郑九小姐！”乔大小姐笑着重复了一遍！
“郑九小姐？”突然有人止不住的惊讶起来了，“是郑家那个刚接回来的女儿？听说是在庙里养了十几年才接回家来的！乍看之下倒真不像是在庙里住了十几年的样子，除了安静了一些，跟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郑家的女儿怎么会突然跟邓五小姐这么熟稔了？”但凡懂点儿人情世故的，都知道邓家和郑家不睦的。
众人齐齐看向萧六小姐，希望跟邓雅容比较熟悉的萧六小姐能够解惑。
719、甘心
萧六小姐抿唇，既觉得有些窘迫，又有些不快，明明她才是跟邓雅容最亲近的那一个人，可是邓雅容却叫了别人进去，留她在这里被众人明里暗里嘲笑，而这些人明明都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要问出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怎么知道！我从未见过她，怎么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要是想知道，尽管去问邓五姐姐好了！”
众人见萧六小姐面露不快，便也不好再问了，心里却好奇邓雅容单独叫了一个她们都不熟悉的人是为了什么。
许姝被婢女迎进新房，站在门口有些踌躇，这是别人的婚房，她这样进去有些不妥吧……便站在门口不肯进。
婢女催促，“郑九小姐，我家小姐还等着您呢！”
许姝淡声道，“你家小姐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这是新房，我跟你家小姐非亲非故的，这样进去恐冲撞了你家小姐的福气！”
“我不计较这个！”邓雅容突然出来了，还换下了喜服，只穿了一身常服，“你们都下去吧！”邓雅容摒退了众人，又看向许姝，“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邓雅容的面色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许姝不由跟着邓雅容进去了，邓雅容忙关上了门，走进许姝，又十分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是许姝对不对？”
许姝目光一闪，“许姝是谁？”
邓雅容却不管许姝说的什么，突然去拉许姝的衣领，许姝猝不及防，领子被邓雅容扯开了一个口子。
许姝用力掰开邓雅容的手，不悦道，“邓五小姐这是做什么？”
“你就是许姝！”邓雅容笃定不已，她要是不是许姝，为什么怕她看她的后背，肯定是她的后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不敢给她看的。
许姝不紧不慢的拢好衣领，时至今日，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懒得继续伪装下去了，他们知道了又如何？谁都不敢说出去不是？说出去了又有谁能证明呢？
“你有什么事？”
“你果然就是许姝了！”邓雅容豁然开朗，“难怪腊八那日你会请我去郑家，我之前可从未去过郑家，也从未跟郑家有过来往，收到那份帖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才算是明白了！”
邓雅容看了看许姝的脸，竟然找不到一点儿印象中许姝的影子，印象中的许姝的脸只有那盖住半张脸的布带，也难怪她上次看到没有覆着布带的许姝时完全没有认出来，甚至没有将她和许姝联系在一起。
“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邓雅容她就是许姝的？以邓雅容得脑子，没有人点醒，恐怕很难想明白这一点。
邓雅容翻了个白眼，“就一定要别人告诉我我才会知道吗？”
许姝只看着邓雅容，并不说话，片刻以后邓雅容大概也觉察出许姝是不会再多问了，卖关子也没意思，便开口了，“我前天见过你七姐了！”
“是许七小姐！”许姝淡淡的更正。
邓雅容无视了许姝的解释，“前天你七姐主动来找我了，就是她告诉我你就是许姝的！”
“看来你们私底下见面的次数还不少！”上次在谪仙楼她就亲眼看到邓雅容和许婷私底下约见。
邓雅容跺脚不屑道，“你以为我愿意见她？每次都是她故作神秘的引诱我去的！”当然邓雅容即便心里不屑，可也经不住诱惑，毕竟许婷嫁了她想嫁却嫁不了的人，所以最后还是就去了。
邓雅容和许婷会相见是一件好事，两个有些宿仇的人每一次相见，都会让彼此心中对对方的仇恨再增加三分，她们之间的矛盾越激烈，许婷才会越发卖力的攀附新的靠山。
“你这是什么眼神？”邓雅容面露不满，“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七姐……跟她不和！”
“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许姝问道，“你叫我来总不会是为了向我抱怨许七小姐吧？”
“当然不是！”邓雅容突然面色变的严肃了，“过完年你七姐就要嫁进荣国公府来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许姝点头，去年她北上和亲之前恳请皇后成全了许婷多年来的夙愿，可是即便是皇上赐婚，齐家却还是硬是将婚期拖到了明年，硬生生将许婷拖到了十八岁。
看许姝面色平静，邓雅容有些不解，“她抢了你的婚事，你就不觉得气愤吗？”
“是我的别人就抢不走！是她的了就与我无关了！”许姝淡淡的看了眼竟然流露出压制不住的愤怒。
邓雅容鄙夷道，“我看你分明是抢不过别人，输了，才故意这样说来安慰你自己的吧！”
“你要这样想我也不解释！”对于邓雅容的自以为是，许姝无力去跟她分辨。
邓雅容却认为许姝是默认了，越发愤慨起来，“当初她为了抢你的婚事，硬是逼着你替她去和亲，险些叫你死在了和亲路上，这口气你咽得下去吗？”
“你怎么知道该去和亲的是许婷？我记得圣旨里写的可是许家嫡女，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许婷的吧？”
当初许家嫡女去和亲的圣旨是邓家从中作梗，为的是从许家手里夺走跟齐瑞的婚事，只是邓家的盘算最终也落空了，而邓雅容会知道该去和亲的本该是许婷，看来当初那份莫名其妙的圣旨邓雅容也是心知肚明的。
而邓雅容说起这件事这么气愤，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吧，当初她跟许婷同时争齐瑞，可是因为许姝与皇后的交易，利用皇后的肚子，抢先了一步让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让邓雅容跟齐瑞彻底没了可能，与其说她是在为许姝抱不平，还不如说是她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邓雅容自己嫁不成齐瑞，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却又羞于承认，于是就强行以许姝的名义才表达她自己的心境。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邓雅容停顿了一瞬间，支吾了片刻之后又强撑起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我就问你，你甘心眼睁睁看着你七姐嫁进荣国公府，嫁给你曾经的未婚夫吗？”
720、忌器
“邓五小姐还请慎言！”许姝的面色淡了几分，邓雅容要怎么想她管不了，可是祸从口出的道理她却是明白的，今天是齐邓两家联姻的大喜日子，人来客往的，最是人多眼杂，一个不慎，就会被人看了去，听了去，谁能保证刚刚被邓雅容撵出去，现在正候在门外的一群婢女中就没有别人的眼线呢？即便她不惧怕别人知道她曾是许姝的事，可是却是怕随之而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应付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李婕妤的肚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齐四公子不是我曾经的未婚夫！许七小姐嫁不嫁进荣国公府跟我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你就嘴硬吧！”邓雅容仿佛笃定了许姝一定不甘心一样，“从前你是那么的巴结舅母，巴结外祖母，瞎着眼，看不见了都要往齐家凑，被舅母在众目睽睽之下刁难也只能忍了，生怕得罪了齐家任何人！所有种种还不都是为了能嫁给四表哥！”
“难为邓五小姐还记得这么多事！”许姝淡淡的理了理袖口，“许家和荣国公府的亲事是先帝赐婚，无论齐家心里有多不愿意，也得给许家几分薄面，同理，无论许姝愿不愿意，她也得对齐家的长辈尊敬一些！倒并不是刻意去讨好谁的，只是碍于礼数才如此罢了！”
邓雅容哼声，“现在四表哥要娶的却是别人了，你肯定心有不甘吧！”四表哥是那么温柔，对她是那么的体贴，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嫁给四表哥，为什么？邓雅容紧紧的拽着手指，为什么她不仅不能嫁给四表哥，还要做四表哥的嫂嫂，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只能看着四表哥和别人举案齐眉……
“我看心有不甘的其实是邓五小姐你才对吧！”许姝问懒得跟邓雅容解释了，她有一厢情愿的想法，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唯有道破她的心思了，才能让恢复一点儿理智，“当初邓五小姐是如何针对许姝的，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那小岛上的夜风是真的凉呀，只是再凉也凉不过邓五小姐你的心吧，眼看着心上人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邓五小姐你也已经嫁做他人妇了，连大婚的喜服都不肯多穿片刻，这才是真正的不甘不愿呐！”
邓雅容的脸顿时黑了下去，含着怒气看着许姝，“你什么意思！”满脸的不快显然是被许姝道破心思之后的羞恼。
许姝挑眉，“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究竟心有不甘的人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打着我的名义来说你自己的心思呢？”
邓雅容怒了半晌，见许姝似乎并没有如自己所愿的露出不甘来，反而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反倒将自己气的不轻，不由疑惑难不成许姝真的不在乎跟四表哥的婚事，所以才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四表哥娶别人了？
许姝能心平气和，可是她不能！四表哥可以娶任何人，就是不能娶许婷！就是不能让许婷那个女人如愿以偿的嫁给四表哥，哪怕让四表哥娶许姝她都愿意！比起许姝来，她更讨厌许婷！
“许姝！”邓雅容突然换了一副语气，极其的肃正，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大计。
“嗯？”许姝眯眼，看着甚少露出如此正色神情的邓雅容，这下邓雅容总应该说正事了吧！
“如果你想嫁给四表哥，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嫁进荣国公府！”邓雅容信誓旦旦道，甚至带着鼓动的语气，似乎她说的是一件对许姝极其有利的事。
许姝惊讶了，邓雅容特意将她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吧？她自己嫁不成齐瑞了，所以她就也要许婷嫁不成齐瑞？她得不到的也不能别人得到？
虽然许姝并不想嫁给齐瑞，可是也忍不住好奇邓雅容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许婷嫁不成齐瑞了，便不由问了，“邓五小姐莫不是忘了，齐四公子和许七小姐的婚事可是御赐的，跟之前与许姝那不过先帝一句话的赐婚可不一样，下了圣旨的事情，可不容更改了！”
“我自有办法！”邓雅容胸有成竹。
“你有什么办法？”许姝问道。
邓雅容轻蔑一笑，“对付许家这样的人家，办法多的是！”区区许家，她邓雅容还不看在眼里！
“比如呢？”
“比如……”邓雅容随口便说了一个法子，“今天许婷也来了，就让她在众人面前狠狠的丢个脸，名声有损，她还有脸再嫁进荣国公府来？”
“看来邓五小姐是小看了许七小姐想要嫁进荣国公府的决心了！”许姝轻轻摇头，当初许婷为了抢夺跟齐瑞的婚事，几次对她狠下杀手，丝毫不留情面，被她揭穿之后仍然不放弃，可见其对齐家势在必得的决心了，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两件丢脸的事就放弃了呢？“别说丢脸了，就是你将她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脚踏碾压，踩成碎片，她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她会将被你踩成碎片的脸面再一片片捡起来，拼成一张完整的脸！”
“那就让她捡不起来！”邓雅容扬了扬下巴，“丢脸也分很多种，要让她嫁不成四表哥，当然不会是小小的丢脸了，我要让她名誉扫地，别说是嫁给四表哥了，再也别想嫁人了！”
邓雅容说的咬牙切齿，甚至有些蠢蠢欲动了，许姝心里一跳，邓雅容早就对许婷不满了，可千万别被自己两句话就说的动了对许婷下毒手的心思，她还等着许婷嫁进荣国公府后另作他用的，可别被邓雅容搅黄了。
“邓五小姐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许姝立刻泼了邓雅容冷水，“一来我对嫁进荣国公府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二来许七小姐现在可是齐四公子的未婚妻，无论许七小姐出了什么事，也都会连累齐四公子的，投鼠忌器的道理邓五小姐应该是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可是四表哥要是娶了许婷这个女人就彻底毁了，我还宁愿他毁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