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悔悟
郑婉凤说的诚意十足，连方才觉得郑婉凤哭相浮夸的郑六少爷都忍不住点心，露出欣慰的笑。
郑四夫人端着茶杯不置可否，心却慢慢沉了下去，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会儿老爷就要被凤姐儿说动了，将她留在府里过年了，从此又要家无宁日了。
郑四老爷听完郑婉凤说的，不住的点头，“果然还是长进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在家庙里修身养性还是颇有成效的，竟然能悟出这许多道理来，不错，不错！”
见郑四老爷夸了她，郑婉凤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再接再厉道，“在家庙里的几个月，女儿白天随着师父们诵经，晚上便不由想起那些曾经因为任性犯下的错，每每想起便觉得十分愧疚，过去是女儿不懂事，让父亲母亲费心了，如今女儿已经知道错了，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郑四老爷欣慰不已，“看来家庙里供奉的几位师父很是明理，很会教导人，凤姐儿这才住了几个月，便已经认识到她之前的不足之处了！”
郑四夫人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果然，多少理智和道理都抵不过骨子里的血肉亲缘，即便是精明如老爷这般的朝廷命官，也会被人耍的团团转。不，老爷应该是知道凤姐儿不过是想要留在府里才刻意这样说的，可是老爷还是夸了她，果然老爷一开始也只是迫于形势才同意将凤姐儿送走的，毕竟二老爷那事儿要是闹开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凤姐儿，所以老爷明面上是同意了将凤姐儿送去家庙思过，实则也是为了保护凤姐儿，如今风声过了，自然要将人接回来了，只怕诚哥儿去把人接回来也是老爷授意的吧！
郑四夫人在心里已经给郑四老爷安了数条罪状，冷眼看着眼前的父慈女孝。
见郑四老爷显然已经是倾向于自己这边了，郑婉凤大为得意，忍着窃喜，只是郑四夫人还未表态，便柔声道，“日后女儿一定晨昏定省，时刻服侍在母亲身边，聆听母亲的教诲！”
郑四夫人只当作没听见，端看郑四老爷怎么开口将郑婉凤留下来。
“你有这份儿心是什么好的！不过……”郑四老爷话锋一转，“不过我看你这些日子在家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在府里十几年学到的还要多，从前你哪里能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想来你应该是更喜欢在家庙里聆听师父们的教导，庙里的师父们也将你教导的很好，将你送回庙里继续接受师父们的教诲，为父也放心！”
“啊……”郑婉凤惊呆了，父亲……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许姝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姜还是老的辣呀！郑四老爷三言两语就让郑婉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让郑四老爷留下她在府里，不再送她回庙里，刻意表现的十分懂事，以彰显出她在家庙里已经幡然悔悟，不用再回去家庙里了，谁知道却适得其反了，反而让郑四老爷觉得郑婉凤在家庙里受益匪浅，生出了继续让郑婉凤在家庙接受师父们教导的想法。
郑四夫人也惊了一瞬间，然后别过脸去，也是忍俊不禁，心里对郑四老爷的怨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说不定老爷刚刚就是故意那样说，引得凤姐儿自己承认在家庙里过的好，这样老爷就能顺理成章的再将凤姐儿送回家庙里去了。
“父亲……”郑婉凤心里万分着急，父亲怎么能这么想呢？她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女儿想多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
“你有这份儿心就很好了！”郑四老爷不为所动，“只是有宜姐儿在，你六哥七哥也回来了，有他们在夫人身边尽孝，你就安心在家庙里跟着师父们修身养性吧！”
“可是……可是……”郑婉凤有苦说不出，急的都要哭了，可是却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父亲不是母亲，一哭二闹这种手段对郑四老爷是没有用的，可是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再回去家庙里去了，许久才想出一个生涩的理由，“可是……女儿舍不得父亲母亲，还有六哥，女儿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六哥了，过完年六哥就又要走了，女儿岂不是要两年都见不到六哥了……”
“明年诚哥儿不用再去书院念书了，就留在京里了！”郑四老爷淡淡道。
郑六少爷不用去外地求学，留在京城了，郑婉凤自然就不会两年见不到郑六少爷了。
“……”郑婉凤彻底没了借口。
郑四夫人惊讶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郑四老爷点点头，“明年诚哥儿要参加乡试了，就由我亲自来教他吧！”
郑四夫人高兴道，“老爷肯亲自教导孩子们功课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老爷您在大理寺公务繁忙，恐怕没有时间亲自教导诚哥儿功课！”
“无事！”郑四老爷摆摆手，“诚哥儿考取功名的事比较重要！再说了，如今大理寺……”郑四老爷一顿，“如今大理寺也没有特别繁忙，教导诚哥儿功课的时间还是有的！”
郑四夫人放心了，“那就好！”
郑六少爷也欣喜道，“父亲愿意亲自教授儿子功课，儿子一定会刻苦用功，不辜负父亲的教导！”
“过完年，元宵之后你就去外书房上课吧！”郑四老爷吩咐道。
“那钧哥儿呢？”郑四夫人问道。
郑四老爷道，“也跟着诚哥儿一起上课吧！”不过看郑四老爷的意思，显然并不看好郑七少爷，并不指望明年秋天郑七少爷能够考中。
“嗳，钧哥儿怎么还不来？”郑四夫人环顾四周，发现就少了郑七少爷一个人了，“来人，去把七少爷叫过来！”
话题不知不觉的被转移了，郑婉凤被晾在那儿尴尬的不知所措，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说点儿什么，偏又插不进嘴去，直到郑四夫人吩咐人去请郑七少爷之后，郑婉凤总算是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我来的路上看到七哥跟八弟身边的小厮在一起！”
693、一家
郑婉丽会担心郑三夫人的身体这是人之常情，可是要说郑婉丽托人寻医问药的，这就有待考究了，且不说郑婉丽认识的人多是闺阁女子，能认得几个名医的，单说郑婉丽即便是有心给郑三夫人请个名医圣手看诊，那也没有私下安排的道理，必然是要经了老太君或者郑大夫人才行的，郑婉丽这帖子只怕并不是为了郑三夫人的病，而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只是好端端的郑七少爷说这个做什么？
许姝狐疑的看了眼郑七少爷，只是郑七少爷却正盯着郑六少爷看，许姝心里一顿，思及刚刚郑七少爷在郑婉凤的事上对郑六少爷的不留情面，难道郑七少爷发现了什么？郑六少爷去将郑婉凤接回来果然跟郑婉丽脱不了干系吗？
郑四夫人目光一闪，却柔声道，“丽姐儿也有心了，只是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她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一个不慎还要被那些江湖骗子给骗了！”
“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七姐虽然是好心，可是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她这一番好心来做恶！”郑七少爷盯着郑六少爷说的别有深意。
郑六少爷顿时如坐针毯，郑四夫人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两个儿子，好歹还有一个聪明的，也算是安慰了，至于一手养大的女儿……罢了，上天怜她，已经还了她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了，她就不该再奢望太多了！
“夫人，该用膳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吃饭吧！”说罢拉着许姝往桌边坐了，各人也依着顺序坐了。
郑婉凤看了一眼桌子，郑四夫人左手边依次坐着的是郑六少爷和郑七少爷，右手边坐着的许姝，独留下的一个位置是在许姝下首，夹在许姝和郑七少爷之间，这两个人郑婉凤都不喜欢，可是顶着满屋子的人的目光，还是坐了。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在碗盏轻碰的清脆中结束了，郑六少爷被郑七少爷一顿话说的早就坐立不安了，一吃完饭便立刻起身，“儿子先回去温书了！”
郑四夫人看了眼郑婉凤，“你不是想你十妹了才接她回来的吗？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只留这一个晚上，你不多跟她说几句话，岂不是浪费了你这好不容易接回来一趟的力气！”
郑六少爷红着脸又坐下了。
郑婉凤看着这一屋子里的人，暗忖这些人里头也就郑六少爷对她最好了，便悄悄在郑六少爷身边坐了，郑六少爷看了一眼在他身边坐下的郑婉凤，眼神有些复杂，有疼爱，有怜惜，有哀叹，有失望，有责备，可是多年的疼爱并不是一件两件不好的事可以抵消，尤其是看到郑婉凤正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再多的失望和责备也都消散殆尽了，复杂的神色渐渐消失，给了郑婉凤一个安慰的笑容。
郑七少爷仿佛没看见郑婉凤坐了他的位置上，径直坐到了郑四夫人旁边。
郑四夫人嫌弃道，“这是小九的位置，你都这么大的人还要跟你九妹抢！”
郑七少爷看着许姝，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九妹今儿就将这位置让给七哥了好不好？”
许姝笑道，“七哥要坐这儿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不过什么？”郑七少爷忙追问道，“九妹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七哥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这可是七哥自己说的，七哥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有母亲作证，我要是反悔了，就让母亲罚我！好不好？”
“好，我就做一回证人！”
“我要的是七哥三日不来给我讲书！”
“九妹这是嫌弃我了吗？”郑七少爷面露受伤。
许姝嗤声道，“实在是七哥你讲的太没意思了，听的我昏昏欲睡，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讲了也白讲，又何苦还要拘着我坐上大半日的！”
“那是九妹你不认真听，可不赖我！”郑七少爷分辨道，“母亲，您听听，九妹自己偷懒不听，还要怨我讲的不好！”
郑四夫人笑道，“小九哪里偷懒了，我看也是你讲的不好，她才听不进去的，不然她只说你，不说你六哥呢？”
“我……”
郑婉凤看着郑四夫人跟郑七少爷和许姝说的热热闹闹的，毫不关心她，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她，母亲就这么讨厌她吗？就因为她算计了九姐的丫头，母亲就再也容不下她了吗？她在母亲眼里比不上九姐，也比不上九姐的丫头了吗？
郑婉凤愤恨的捏了捏拳头，突然站起身来，“母亲，女儿想早点儿回去休息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兰馨阁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茯苓和玉露也已经过去了，你回去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过来用早膳！！”
“是，女儿告退！”郑婉凤福身退下，出了门，听着屋里又重新响起的欢声笑语，委屈和愤恨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郑婉凤愤恨的擦了一把，这个家就没有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
郑婉凤走了，郑六少爷终于再次站起身来，“儿子也先回去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去吧！”
郑六少爷前脚出门，许姝后脚也跟着站了起来，“母亲，我也要回去了！”
郑四夫人嗔怪道，“这是怎么了？我这儿是龙潭虎穴吗？一个接一个的要跑了！”
许姝是有事要追过去问郑六少爷，所以才跟着要走的，听郑四夫人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走了，郑七少爷忙道，“我还没走呢！我陪着母亲！九妹身边又没带个婢女跟着，天色再晚一些，九妹一个人回去您也不放心不是？”
郑四夫人笑道，“小九你快回去吧，金铃，你送九小姐回去！金芝这丫头去哪儿了？一个晚上了都不见她的人影！”
许姝笑着走了，郑四夫人回头看了看郑七少爷，“你跟小九打什么哑迷呢？”
“母亲您说什么，我听不懂！”郑七少爷笑着否认。
郑四夫人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刚刚小九要是不早一步站起来，站起来的就是你了吧？”
郑七少爷“嘿嘿”笑了两声。
“去吧，你也跟上去看看，别叫小九受了委屈！”
“那我去了？”
“去吧！”郑四夫人摆摆手，看着郑七少爷一溜烟儿的跑了，好在还有两个懂事的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家子总有吵吵闹闹的时候，这也才是一家人。
692、怨言
“那派两个人去八少爷那里看看！”郑四夫人吩咐道。
郑婉凤自以为插上话了，正要再加再励，突然银铃进来了，“方才画眉来传话，说是老太君请四老爷过去！”
这都快到饭点了，老太君怎么突然来请人了？
郑四夫人蹙眉道，“这个时辰老太君怎么突然要找老爷？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银铃摇头，“画眉别的也没说，只说其他几位老爷都已经过去了，就等四老爷了！”画眉定是先去了外院，以为四位老爷都在外院，谁知郑四老爷却提前一步回了内院了。
这种时候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是断然不会让人来请四老爷的，且其他三位老爷都已经去了，能把四位老爷聚在一起的，显然是件大事，当初也皇后娘娘小产时，四位老爷聚在一起商量一个晚上才决定好郑家接下来要走的路，那今天这是……
郑四老爷不敢耽搁，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老爷，您还没用膳呢！”郑四夫人挽留道，“小厨房炖着粥，老爷好歹喝一碗了再去吧！这要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一商量得到后半夜去了，身子可受不住！”
“三位兄长想来也还没有用膳，母亲那边应该有安排的！”说着郑四老爷便要走了。
“老爷慢走！”郑四夫人无奈，只得亲手服侍郑四老爷批上披风，又吩咐人去准备灯笼，“虽然天还没黑，可是也已经暗下来了，拿个灯笼照亮吧！”又问，“老爷今天晚上可还回来？”
郑四老爷点点头，“晚膳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
“好！”
郑四老爷临走前又看向郑婉凤，“明天你走的时候不用去给我请安了，直接走就是了，既然是诚哥儿接你回来的，明天就依旧由诚哥儿送你回去吧，也算全了你和诚哥儿的兄妹之情！”
郑四老爷此时刻意提起明天郑婉凤回家庙的事，这是特意提醒郑婉凤，她还是要回家庙里的！郑婉凤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郑四老爷走掉了。
正好郑七少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郑四夫人便吩咐道，“传饭吧！”
郑七少爷进了屋子，兴高采烈的给郑四夫人请安，“母亲安好！”一回头看到了郑婉凤，怔了一下，“十妹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婉凤并不喜欢郑七少爷，本想直接顶嘴回去的，可是鉴于刚刚在郑四老爷面前努力装出的一副懂事的样子，要是此刻立刻换了一副态度，郑四老爷知道了岂不是会认为她在骗他了？便低下头没出声。
郑六少爷解释道，“十妹思念父亲和母亲，所以就暂接她回府来小住！”
郑七少爷恍然大悟，“是六哥接十妹回来的呀！难怪我一大早去找六哥，结果扑了个空，原来是出府去了！我还以为六哥都忘了今天还要去教九妹读书的事，就打算替六哥去的，结果去了海棠馆才知道，九妹今儿也出门去了！”
郑六少爷才说他是因为知道许姝出府去了，今日闲着无事才去家庙的，可是转头郑七少爷便说他是一大早就出府去了，可见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许姝今天要出门的事，而是实实在在把许姝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谎言都戳穿，郑六少爷尴尬的红了脸，许姝无奈的摇摇头，她倒并不介意郑六少爷拿她做幌子，只是郑七少爷这般不留情面，直接当着郑四夫人的面儿揭穿了郑六少爷，语气还这般嘲讽，竟似对郑六少爷有怨言一般，郑六少爷是做了什么得罪了郑七少爷不成？
郑四夫人睨了郑七少爷一眼，她当然知道郑六少爷在郑四老爷面前说的不尽是实话，只是有些事她不想深究，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是郑七少爷却揪着这个不放，实在是不利于兄弟间的和睦。
郑七少爷笑着卖乖，“儿子新作了一首诗，母亲可要看看？”
郑四夫人笑道，“你竟然也会作诗了？那可真是了不得了，等你父亲回来了，你吟给你父亲听去！”
郑七少爷连连摆手，“粗鄙劣作，儿子不敢在父亲面上丢人现眼！”
郑四夫人嗔道，“你不好意思拿给你父亲看，倒好意思拿给我看了！是欺负我学识浅薄，不如你父亲了！”
郑七少爷忙奉承道，“母亲这说的哪里话，母亲每每拿了母亲的字来激励儿子呢，说母亲的一手好字连他都自愧不如呢！”
郑四夫人笑道，“你那一手字委实写的不尽人意，你九妹都强过你许多！”
郑六少爷看着郑七少爷还宛若幼年时一般的在郑四夫人跟前逗趣，只觉得分外羡慕，他就做不到这样……即便有心，可是总开不了那个口，那些撒娇讨好的话，他总觉得不是他这个年纪能说出口的。
“对了！”郑七少爷又道，“我方才去了八弟那儿，便跟着八弟一起去给三伯母请了安，三伯母的身子似乎还不见好！”
郑三夫人那是心病！郑三夫人当初费尽心机从二房手里抢来了跟肃国公府结亲的机会，并且为了以绝后患还将郑婉霞也弄到肃国公府嫁了个庶子，彻底的将二房踩在了脚下，那时候的郑三夫人是何等的扬眉吐气，不可一世。
可是天意弄人，皇后小产，大皇子封庆王，声势如日中天，而郑家现出颓势来，当初因皇后有孕看好郑家而亲近郑家的岳家立刻就要跟郑家划清界限了，忙不迭的要退婚，郑三夫人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人退婚，沦为笑柄，这也就罢了，偏老太君又想起郑三夫人当初为了争这门亲事使的卑劣手段，要跟她算旧账，郑三老爷在这件事上也没有站在郑三夫人这边，孤立无援的郑三夫人生生的把自己怄病了，思及郑婉丽忒大的年纪被退了婚，恐难再有好的婚事了，便病的越发的重了。
“过了年五少奶奶就要进门了，到时候喜事一冲，你三伯母一高兴，身子也就好了！”
郑七少爷点点头，又叹道，“三伯母可得早点儿好起来，七姐为了三伯母的病，急的跟什么似的，到处托人寻医问药的，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往外送帖子呢！”
694、起意
“六少爷请留步！”
在离璞玉轩一百步开外的地方，许姝叫住了郑六少爷，在出了璞玉轩的时候许姝就已经谢绝了金铃的相送，金铃也是乖巧懂事，很是顺从的止步了。
郑六少爷立住回头，淡声道，“有事？”称呼他为“六少爷”，而不是“六哥”，现在不当着外人的面儿了，便是连装也懒得装了，果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郑六少爷便也懒得装了，连称谓都省了。
“十小姐回来了，六少爷可觉得开心吗？”许姝问道。
“有什么可觉得开心的，这里是十妹的家，十妹回来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还是说你不希望十妹回来？”郑六少爷反问。
“是！我不希望她回来！”
许姝的坦诚让郑六少爷一时怔住，片刻之后突然就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这是郑家，十妹姓郑，这是十妹的家，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姓人，有什么资格不希望十妹回来，无论十妹做错了什么，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可是这愤怒却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外人再怎么置喙又如何，关键还是要看父亲母亲的意思，可是连父亲母亲都是向着外人的，他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十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厌恶她，疏远她，是不是都恨不得她永远从你们的世界里消失？”
“六少爷言重了，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恶毒，十小姐留在家庙里也是为了她好！”依郑婉丽的性子，是见不到郑婉凤好的，而如今郑婉丽又被退婚了，满腹怨言委屈，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郑婉凤要是回来了，只怕郑婉丽恨不得挑唆着郑婉凤将四房搅个天翻地覆呢！
“为了她好？为了她好就是把她关在庙里？这样的好十妹只怕承受不起！”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不能因为承受不起便不用承受了！”
“可是十妹都已经知道错了，她也认错了，为什么你们就是揪着不放呢？”
“‘别人都道歉了，你就原谅他了吧！’六少爷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只要道歉了，就一定能获得谅解！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不能谅解？难道做错了事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郑六少爷很是不能理解许姝的问题，在他看来，有人做错了事，他道个歉，也就是意识到了他的错误，那他改正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道歉仅仅是犯错人的一种态度，绝不该理所应当的就认为他道了歉就该得到原谅，原谅与否，只有受到伤害的人自己可以决定，谁都不能替他决定，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注在他的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十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你们还是不愿意原谅她是吗？”
“有些事情不是原谅与不原谅就能解释清楚的，况且十小姐也未必就真的认识到了她的错误吧？”郑婉凤要是真的诚心悔过，痛改前非，郑四夫人也不会将她送去家庙了。
“……”以郑婉凤的性子，确实不像是那种会意识到自己有错的人，郑六少爷一时词穷，却不肯输了气势，强词夺理道，“那你们就忍心这样看着十妹在家庙里受苦，你们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觉得良心不安？她受苦也是因为她犯了错，谁都不该为自己不原谅别人而感到负罪。”许姝说的平淡无波。
“……”饱读圣贤书的郑六少爷却无力反驳许姝的话，因为他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来反驳许姝的话，许姝说的没错，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该觉得良心不安，郑婉凤可以道歉，但是别人也可以选择不原谅，不原谅并不是错。
“况且我从不会为这些无关紧要伤神！”
“那你现在应该觉得高兴了，明天十妹就又要回家庙去了，你也无需再为十妹伤神了！”
纵然郑婉凤在家庙里过的不像她说的那样凄惨，可是家庙凄冷，岂是一个花季少女能长长久久待着的地方，待久了，人都要变的寡然无趣了，十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在家庙里蹉跎年华呢？
听郑六少爷怨气满满的话语，许姝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觉得高兴？她本来今天就不该回来！”
若不是郑六少爷自作主张，今天晚上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哪高兴得起来。
这是再怪他不该把郑婉凤接了回来了，郑六少爷本就为自己的擅自做主觉得难为情，此刻再度被许姝说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怪我不该接十妹回来了！”
“我一个外人自然是不敢责怪六少爷，只是六少爷也确实不该接十小姐回来！”
许姝直接挑明了，郑六少爷说话也直接了。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个外人，我接不接十妹回来就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六少爷心疼十小姐自然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六少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接十小姐回来了？”
“与你无关！”郑六少爷气呼呼的拂袖。
“本来是与我无关的，只是我这里有一个疑惑，还希望六少爷能替我解惑！”
郑六少爷没吱声，但是也没有离开，许姝便只当郑六少爷是答应了，便开口了，“六少爷回来也有好一阵子了，想来也是早就知道十小姐就被送去家庙里的事了，只是为何到了今天才接十小姐回来？”
“我……”郑六少爷愣了一下，“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那我就来猜一猜好了！六少爷您是一个公认的温和的性子，所以没什么深沉的心机，而且只是去家庙里接个人回来，这个人还是本来就是属于郑家中的一员，您用不着未雨绸缪，深思熟虑的，所以六少爷您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对不对？”
郑六少爷眼皮跳了跳，许姝便知道十有八/九她猜对了，“六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您昨天见了谁，谁又跟您说了什么呢？”
昨天他见了什么人……郑六少爷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了。
695、利用
“她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十小姐被送去家庙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是她不会跟你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只会故意用一些意味不明的话来引导你往她想要的那个方向去想，比如说我和十小姐起过争执，比如说在我来了郑家之后，母亲斥责十小姐的次数就明显增多了，等等之类的话，务必要让你觉得十小姐因为我的缘故才被送去家庙的！”
郑六少爷的脸色更难看了三分，虽然许姝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但是却将那个人跟他说的话猜的七七八八了，可见许姝是知道昨天来找他的那个人是谁的，这也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果然是被人利用了。
“而六少爷你去了家庙之后，十小姐也会向你倾诉抱怨，说是我挑拨离间，排挤打压，才让母亲将她送去家庙的，所以你就认定那个人跟你说的是真的，所以你就想也没想的就把十小姐带回了郑家！”
许姝料得是一个字都不差，郑六少爷在最初听了郑婉丽的话时其实还是存了几分怀疑的，但是鉴于郑婉丽和郑婉凤的关系十分要好，郑婉丽说的话还是可信度很高的，所以郑六少爷才选择了相信郑婉丽的话，而去家庙里找郑婉凤，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就立刻将郑婉凤带回来的，可是郑婉凤倾诉的话刚好跟郑婉丽所说的话对上了，郑六少爷就理所当然的相信了，相信是许姝从中作梗导致了郑婉凤被送去家庙的，而郑婉凤又哭诉庙中清苦，郑六少爷一时冲动便将人带了回去，现在想想，郑婉丽仿佛是知道郑婉凤会对郑六少爷说什么似的，所以提前在郑六少爷面前种下了引子，就是为了让他之后去找郑婉凤验证。
“六少爷你也觉得不对了是不是？你说，好好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样的话呢？她明知道你跟十小姐兄妹情深，却还要那么跟你说，不就是为了让你去找十小姐吗？她知道你去找了十小姐，就一定会将十小姐带回来，她就等着你将十小姐带回来呢！”
“她……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郑婉丽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郑六少爷疑惑不已，他记得七妹和十妹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前几年他在外面读书，十妹每每都会叮嘱他回来的时候记得要给七妹带礼物，却从不叮嘱他给别的姐妹带，可见十妹对七妹是很好，所以七妹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心疼十妹在庙里受苦，可以又无能为力，所以就费尽心机的想要通过自己来将十妹接回来？
郑六少爷到底还是赤子之心，没有往坏的地方想，即便是知道郑婉丽利用了他，可是也只是恼怒了一瞬间，便也开始替郑婉丽找借口了。
只是许姝却是不惮于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每一个对她心怀恶意的人的！郑婉丽果然是看上了傅俊谦，只是看到她跟傅家的关系亲近的胜过了她，于是便心生戒备，于是就想给她添点儿堵，有什么堵心的事是胜过郑婉凤呢，郑婉凤一回来，家宅不宁呀！
许姝摇摇头，幸亏郑四夫人没有退让，郑婉丽的奸计才没有得逞，不然她以后可得头疼了。
“至于七小姐有什么目的，六少爷你可以亲自去问她！不过她会不会跟您说实话就不一定了！”
许姝不用想就能猜到，如果郑六少爷真的去找郑婉丽，郑婉丽会跟他说什么了，郑婉丽在跟郑六少爷接触的时候可是没留下任何把柄的，她不过是说了一些具有引导性的话，引诱着郑六少爷往她想要的方向去做，郑六少爷要是气急败坏的去质问，郑婉丽便立刻明白了郑六少爷已经明白过来了，瞬间就可以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而郑六少爷却毫无办法。
许姝终于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果然是猜到了！郑六少爷抿唇，良久终于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许姝轻轻一笑，“我是郑婉宜！”
郑六少爷又问，“我是说你的真实身份，你真实的身份是谁？你不是九妹，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就是郑婉宜！”许姝淡然的看着郑六少爷。
许姝的态度如此坚决，一点儿开口的意思都没有，郑六少爷知道许姝是不会说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摇了摇头，就要离开。
许姝却突然在身后道，“既然你我都挑明了，那就还请六少爷以后离我的婢女远一点儿！若是下次六少爷掉了什么东西在海棠馆，我可就拿到外面不知道交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手里去了！”
原来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任由自己对她的婢女行“不知廉耻”的引诱之事，她就那样冷眼看着他……
郑六少爷臊红着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啪啪啪……”身后响起了鼓掌的声音，许姝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郑七少爷。
郑七少爷鼓着掌满脸敬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六哥这么狼狈呢？父亲问书他答不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窘迫过呢！”
问书答不出来那是功课没读熟，是学识不够，并不是品行上有了差池，刻意勾引别人的婢女，那就是品行不端了，德性有亏了，熟读圣贤书的郑六少爷当然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明知道是错却还是做了，之前尚且还有许姝是个心怀不轨的人的信念做支撑，可是这个信念一旦崩塌，羞愧感便会席卷而来，自认为是个君子的郑六少爷当然会觉得愧对许姝，当然就落荒而逃了。
“七哥似乎很想看六少爷出丑的样子？”许姝抱着手臂看着偷听了良久才终于舍得现身的郑七少爷，不过郑七少爷显然是知道郑六少爷去接郑婉凤回来一事的前因后果的，所以她才没有戳破。
郑七少爷嘻嘻笑道，“我也还是头一次见六哥这么狼狈呢！平常都是六哥看我笑话呢！”
“其实七哥知道六少爷是被七小姐窜唆着家庙里接十小姐回来的是不是？”
696、思嫁
郑七少爷点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找八弟，八弟虽然是庶出，可是跟七姐的关系却要比五哥亲近多了！昨儿七姐去外院找六哥，刚好碰上了八弟！”
“所以七哥你今天去问八少爷，八少爷就什么都跟你说了？”许姝深深一笑，看来八少爷和郑婉丽的亲近只怕也有限。
郑七少爷“嘿嘿”的笑了，“九妹，有些事可以看破却是不能说破的！八弟一个庶子，前头又有一个倍受看重的嫡长兄压着，他有些心机也不是坏事，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的，再说了，七姐亲近八弟也不过是为了得个友善的美名，两人各取所需！”
“七哥看得可真是透彻！”许姝微微惊讶，这内宅里的门门道道，郑七少爷小小年纪竟然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可真是难得，更难得的是郑七少爷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实际上却心思细腻的很呐，这样贴心的儿郎，将来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了！
“九妹过奖了！”郑七少爷嬉笑着装模作样的拱手，“九妹可比我通透多了！我是从八弟那儿才知道这事儿是七姐使的技俩，九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自觉郑七少爷是个靠得住的人，且又体贴孝顺郑四夫人的很，若是他们二人能同心协力，任凭郑婉凤和郑六少爷再如何犯蠢也都无碍了，许姝便直说了，“早前七小姐数次挑唆十小姐闹事，与我起争执，被我发现了端倪，但是苦无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她，只是却也从此对她心存忌惮，这次十小姐突然被接了回来，我便怀疑是她做的手脚，刚好昨天傅大小姐来了，提起傅二公子时，七小姐对我颇有敌意，想来七小姐是想用十小姐来绊住我了！”
郑七少爷心思剔透玲珑，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姝话里的意思，“九妹是说七姐看上了傅二公子？”
“大概是这样了！”就以郑婉丽目前的举动来看确实是这样了，突然主动要参加腊八小聚，在没有看到傅大小姐时的失望，以及傅大小姐出现后的欣喜若狂，对傅大小姐莫名的亲近，对她无法暂时的敌意，等等，这些都显示出了郑婉丽对傅俊谦有着非同一般的目的。
“可以呀！”郑七少爷一击掌，“七姐眼光够可以呀！如今能跟郑家家世匹配的人家也不多了，岳家那是绝对不会考虑了的；萧家跟岳家有着姻亲，要是七姐嫁到萧家去，难免会有跟岳家打交道的时候，七姐肯定不愿意的，那萧家也就不再考虑范围之内了；邓家跟咱们郑家向来关系不怎么好，没有结亲的可能，荣国公府齐家嘛，二房还有个嫡子，可是齐家跟邓家是姻亲，况且齐家这些年没个能干的人撑着门户，全靠着当年代王谋反时齐大少爷救了大皇子的情分撑着国公府的荣耀了，这样没前途的人家三伯父是绝对看不上的；黄家那是皇上看中了要辅佐庆王的人家，焉敢跟世家大族结亲；至于皇上如今重用的高家，倒是有权有势了，可惜高家没有儿子；至于如今凭着李婕妤炙手可热的李家嘛，到底是后起之秀，根基差了些，全凭着李婕妤一个肚子，这样的人家三伯母向来嗤之以鼻；算一算也就傅家门第立场都没有问题，又刚好有个没定亲的嫡子，七姐这一挑倒是挑了个最合适的呀！”
郑七少爷历数当下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分析的有理有据，许姝不由对郑七少爷越发刮目相看了，京中各世家大族关系错综复杂，郑七少爷却信手拈来，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人果然不可貌相呀！
“不过……”郑七少爷突然皱了皱眉。
“不过什么？”
“还有皇室宗亲呀！”郑七少爷捏着下巴沉吟，“八弟说之前端郡王来过咱们家的，要不是端郡王年纪小了些，只怕七姐看上的就是端郡王了！”
许姝哑然，却不得不承认郑七少爷说的很有道理，要不是郑婉丽跟端郡王年纪差的多了些，以郑婉丽攀高枝的心思，似乎确实有这种可能呀，有什么比嫁到宗亲皇室更让她扬眉吐气的呢？傅家再有权有势，可傅俊谦终究不是长子，一声傅二奶奶怎么比得过“王妃”，“郡王妃”动听呢！
“那还幸亏端郡王年纪小了！”也得亏近来没有其他的宗室贵胄来过郑家了，否则还不知道郑婉丽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想到郑婉凤曾经在端郡王面前卖弄过，郑婉丽将郑婉凤弄回来，难保不会有唆使郑婉凤去勾引端郡王的想法，好在郑婉凤又要被送回去了，否则有的她头疼的，许姝捏了捏额头，郑婉丽这般不消停，实在是可恨的紧。虽然眼下郑婉凤是要被送了回去了，郑六少爷看着也是安分了，可是难保郑婉丽不会再生出别的动作来，当初郑四夫人忍了郑婉丽对郑婉凤的所作所为，也是看在郑婉丽即将要出嫁的份儿上，忍一时之气，换的之后的风平浪静，可是如今郑婉丽被退了婚，心中怨念更甚，更看不得别人好了，只要郑婉丽一日没有得偿所愿，她就不会善罢甘休的，许姝咬咬牙，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下去，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七姐这样实在是做的很不对！”郑七少爷摇摇头，“她不能因为自己看上了傅二公子，便因为九妹你跟傅家大小姐关系亲近了些就视你为仇敌，还挑拨离间，让六哥将十妹接回来，想来十妹回来后她就会挑唆着十妹闹得家宅不宁了！”
郑七少爷看着许姝，眼里闪着精光。
许姝轻咳一声，赞同道，“七小姐被退了婚虽然可怜，可是却如此愤懑不平，无辜迁怒，致使家宅不宁实在是要不得！合该想个法子让她心平气和的，不然这样隔三差五的闹一出，也没个消停的！”
郑七少爷会意的笑了，“九妹说的是，心平气和了也才好说亲事，七姐如今不正是思嫁心切才闹出这么多事的嘛！”
697、合谋
“那七哥可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七小姐从此安分守己，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呢？”
郑七少爷眼珠子转了转，“她到底是我的七姐，长者，尊也，纵使我有什么法子也不好对她使出来不是？要不九妹就代劳了？”
许姝撇了一眼郑七少爷，果真是个人精，嘴上说的头头是道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等着她去做那个出头的椽子呢！
“说的也是，七小姐终归不是我的姐姐，我自然是没有顾虑了，只是没想到七哥竟然如此的谨记长幼尊卑，刚刚看七哥笑话六少爷的时候，我还以为七哥不知道这个词呢！”
郑七少爷讪笑不已，“九妹要是不方便代劳的话就还是我来吧，不过九妹可有什么好的建议说来给为兄参详参详！”
说到建议，许姝只能想到一点。
“早点儿将七小姐嫁出去吧，七小姐思嫁心切才生出这么多事端来的，嫁出去，自然也就清净了！”即便不清静，那也是去祸害别人家了，跟他们无关了！
郑七少爷丧气道，“说的容易，现在七姐明摆着是看上傅二公子了，要嫁自然也就非傅二公子不嫁了，难道九妹能让傅二公子娶了七姐不成？”让郑婉丽得偿所愿的嫁给傅二公子，郑七少爷有些不乐意，郑婉丽如此作弄四房，挑拨完了郑婉凤，现在又挑拨郑六少爷，存心跟四房过不去，他们却还要助她达成愿望，郑七少爷想想就觉得窝火。
许姝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且不说傅俊谦对郑婉丽没那个意思，单单只说这种时候郑家要跟傅家结亲，傅太后第一个就容不下了，郑家还有把柄捏在傅太后手里，傅家功成名就之时，就是傅太后除去郑家之时，这种时候郑家要是跟傅家结了亲，傅太后只怕都要忍不住提前对郑家下手了！
“七小姐想要嫁给傅二公子自然是难办到了，首先傅家恐怕就看不上七小姐，不过要是换个对象的话，或许就能办到了！”
“九妹的意思是……”郑七少爷一时没有领会到许姝的意思。
许姝轻笑道，“听说七哥性情爽朗，交友甚广，那是否认识门户相当，适龄的未婚男子？”
郑七少爷有些懂了，“九妹的意思是找人上门提亲？”
“不然呢？”许姝挑眉，“七小姐年纪已经不小了，又刚被人退了婚，名声有碍，想要说到门当户对的婚事已经很难了，想要高嫁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儿三老爷和三夫人应该看的很明白，看上了傅二公子，那也是七小姐自己一厢情愿的，三老爷和三夫人未必就愿意！”想了想，许姝改了口，“三老爷应该更脚踏实地一点儿！”
即便郑三夫人明白郑婉丽高嫁很难，但是若是有机会的话，搏一把也是值得的，郑三夫人能用卑鄙手段从郑婉霞手里抢跟岳家的亲事，如果知道郑婉丽的打算，或许会赞成郑婉丽的做法也是情理之中的。郑三老爷就不一样了，当初郑婉霞被岳家退亲的时候，老太君斥责了郑三夫人，郑三夫人病倒，郑三老爷却拒绝探望郑三夫人，可见郑三老爷是不赞成郑三夫人的做法。
郑七少爷点点头，“要是有合适的人家，三伯父肯定会答应的，三伯父答应了，这亲事也就定下来了，到时候七姐再有什么想法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老老实实待嫁了，只是想到七姐这么工于心计，算计了十妹和六哥，我们竟然还要想方设法的为她牵红线，想想就觉得气闷！”
“其实也没什么好觉得难以接受了，嫁人有时候不见得就是解脱，有时候反而是陷入一个更难熬的深渊！嫁了人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行动思想都再也不能无拘无束了，若是不幸的碰上了一个不成器的夫君，还会有操不完的心，应付不完的妾室，这样想想七哥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郑七少爷眨了眨眼睛，“九妹的意思是让我找一个不成器的人上门来提亲？”
许姝掩口轻笑，“我可没这个意思，七哥可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强行加在我的身上！”
“别，九妹，你可别瞎说，我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的！”郑七少爷连连摆手，笑的却像一只狐狸。
“七哥没这个意思呀！”许姝说的似乎有些可惜。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许姝轻笑一声，“那这件事就拜托七哥多上心了，务必要办妥了，七小姐早日嫁出去，家里也早日安宁一些！”
“九妹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郑七少爷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跟三伯父关系也不错，到时候我在三伯父面前美言几句，三伯父自然就答应了！”
许姝点点头，突然又道，“七哥最近有常去给父亲请安吗？”
“父亲近来公务繁忙，连问书的时间都没有，每每去请安也不过是与父亲打个照面就走了！九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郑七少爷不解道，许姝不是父亲真正的亲生女儿，自然难跟父亲真正的亲近起来，可是此刻她突然问起父亲来是为什么？
“刚刚在母亲那里，父亲说明年七哥和六少爷都要留在府里由父亲亲自教授学问，母亲担心父亲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可是父亲说如今大理寺并没有特别繁忙，可七哥刚刚你又说父亲近来公务繁忙……父亲在说起如今大理寺并没有特别繁忙的时候有停顿了一瞬间，那一瞬间我看到父亲的面色有些不对劲！”
“九妹的意思是父亲最近遇上了什么麻烦？”郑七少爷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要是郑四老爷真的在朝堂上遇上了什么麻烦，他们可帮不上什么忙。
“不见得就是父亲遇上了麻烦，也许是郑家遇上了麻烦了！”
老太君突然让画眉叫走了郑四老爷，一起叫去的还有郑家其他的三位老爷，这是有大事发生了呀！
郑家遇上了麻烦……
郑七少爷的脸色变的更加严肃了，要是郑家遇上了麻烦，他就无能为力了，百无一用是书生……郑七少爷恼恨的握了握拳。
698、外忧
天色已暗，许姝和郑七少爷分开后各自回去了，回到海棠馆，金芝松了口气，天色这么晚了，许姝再不回来她回去了可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交代，许姝忙安抚了金芝一番，又打发银芝将人送走了，暗想这金芝可真是个实心眼的，让她在海棠馆等着，她就真的等着了，这么久不见自己回来，也该去璞玉轩重新讨个话才是。
玉珠趁着银芝送金芝回去的当儿，遮遮掩掩的拿给许姝一卷东西，低声道，“这是奴婢在小姐枕头下面发现的，银芝收拾床铺时险些看了去，奴婢忙抢先拿了过来，银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奴婢瞧着她许是记在心上了！”
难道是周谨的信？许姝忙接过展开来一看，却不由愣住了，这是许娢的信，这几封都是许娢的信！许娢写给她的信果然是被周谨截住了，不过周谨却没有真的如他所言的将信烧了，反而是还给了她，如此说来周谨算是被她哄好了？果然呐，男人给点儿甜头便丢盔弃甲什么也不顾了！许姝心里很是嫌弃，可是嘴角却不由漾起一丝笑意。
“无妨，她看到了也没什么！只是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内室就要放人进来了！”
“是！”
许姝拿着信却并没有立刻打开来看，既然周谨放心的把信还给她，看来信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不过还是在睡前将信看完了，果然都是一些家常琐事，许姝也微微松了口气。
郑四老爷提起大理寺时那凝重的神色一直在许姝眼前晃过，深藏不露的郑四老爷甚少有这样凝重，甚至透着焦虑的时候，这让许姝格外的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转头老太君又叫了四位老爷去上房议事，这更加印证了许姝的不安，不由辗转反侧，直到下半夜许姝才囫囵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许姝意外的醒了个大早，心里装着事，即便身子再如何觉得疲倦，精神依然强撑着让她起来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去找郑七少爷问昨天四位老爷被叫去上房所为何事，老太君就已经派人来海棠馆了，说是让许姝去上房。
许姝暗忖最近她可什么也没做，没有犯了老太君的威严，老太君不至于跟她过不去，可是看画眉那严峻的脸色，也不像是什么好事，难不成是皇后出事了？可是也不该呀，要是皇后出了事，来的就该是袁嬷嬷了，而不是通过老太君来找她了！
许姝应下，那画眉便走了，许姝匆忙收拾了一番，连早膳都顾不上用了，怀着疑惑去了上房，去的时候发现郑家的四位夫人都在，郑四夫人正襟危坐，面容隐隐透着愁色，看到许姝来了之后，脸上的愁容便更加明显了，许姝安抚的冲郑四夫人笑了笑，可是郑四夫人脸上的神色却并未得到缓解。
郑三夫人蜡黄着脸，一身褐色的衣裙越发衬托的没有精神了，人也勉强端坐在椅子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似的，倒是郑大夫人和郑二夫人脸色如常，仿佛事情跟她们无关一样。
昨天晚上叫了四位老爷去上房，今天一大早叫了四位夫人去上房，现在又叫了她来，看来是要把郑家的小辈也都叫过来了，果然，不一会儿三房的嫡女郑婉丽，四房的庶女郑婉凤，二房甚少露面的庶女郑婉月都相继都到了，连隔壁西府的郑婉莹都一脸不解的都叫了过来。
郑婉莹看到许姝后冲许姝轻轻一笑，许姝回之以笑，郑婉莹脸上的忐忑便缓解了不少了，见郑婉凤挨着郑婉丽坐了，许姝旁边的位置空着，便坐到了许姝旁边，低声问道，“九姐，老太君一大早的突然把我们都叫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自从西府的大夫人病了，老太君嫌晦气，便不再要西府诸人过来请安了，是以郑婉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老太君了。
许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只叫了我们来，并未叫上家中兄弟，想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了！”真正的大事是不会告诉给女眷的。
环顾四周，许姝总算明白了，难怪郑大夫人和郑二夫人无动于衷了，被叫来的人里头没有她们亲生女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自然无动于衷了。
郑婉莹点点头，“也是！有九姐在我就安心了！”有人陪着，郑婉莹安心了不少。
见人已经到齐了，老太君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你们自幼都是在你们母亲身边长大的，规矩礼仪也是你们的母亲教的我并未插手过你们的教养之事，如今一晃眼你们年纪也都已经不小了，都到了许亲嫁人的年纪，这一眼看过去，年纪差的不大，可是这行止仪态却相差甚远！”老太君一一审视过去，也独郑婉丽和许姝看着略顺眼了一些，至于西府的郑婉莹，到底年纪小了一些，看着懵懵懂懂一团孩子气，那两个庶出的简直没眼看了！
老太君这么一说，郑婉凤本来耷拉着的背脊立刻挺直了，而郑婉月却把头低的更低了，绞着帕子手绞的越发的紧了。
老太君没将众女的心思放在心上，接着道，“也是我疏于教导，才导致了你们参差不齐，如今我虽有心给你们立立规矩，只是我也老了，精力不济，有心也无力了！不过幸而皇恩浩荡，太皇太后娘娘懿旨，赐下一名教习嬷嬷，三日后就要入府教习你们礼仪女德，你们要好好跟着这位嬷嬷学习，可不能辜负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太皇太后这时候赐下一个教习嬷嬷是什么意思？是仅仅只针对郑家，还是其他的世家也有？昨天老太君叫了四位老爷去上房就是为了这件事？
许姝心中疑惑，却还是跟着其他几人一同起身行礼，“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老太君点点头，这时郑婉凤突然小心翼翼的问道，“祖母，我……我也要跟随这位嬷嬷学习吗？”
老太君一时没领会到郑婉凤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不高兴道，“难道你不愿意吗？”
699、惴惴
“孙女愿意，孙女愿意！”郑婉凤窃喜不已，这样子她就能留在家里，不用被送去家庙了，虽然知道宫里赐下来的教习嬷嬷肯定很严厉，可是比起被送去家庙冷冷清清度日，她还是宁愿在教习嬷嬷手里受苦。
老太君见郑婉凤不因此而露出忐忑不安来，反而面露喜色，这才突然想起来，之前郑婉凤被郑四夫人罚去家庙里思过的事来，虽然对外说是礼佛，可是却是瞒不过她的，如今人既然都已经回来了，不管是怎么回来的，那就留下来吧，一家子也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如今郑家外忧不断，内里好歹要团结起来。
老太君发话了，虽然没有明摆着说，可是也算是变相的要留下郑婉凤了，郑四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长叹一声，看向许姝，两人交换了一个同样无奈的眼神，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儿才议定的事，一夜过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想到以后郑婉丽和郑婉凤要一起进学，郑婉丽多的是机会挑唆郑婉凤，许姝就一阵一阵的觉得头疼，只盼着郑七少爷能赶紧找个合适的人上门来提亲，将郑婉丽弄出去，否则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老太君又交待了一些教习嬷嬷入府之后的注意事项，便吩咐道，“好了，都散了吧！大夫人留下我有事要交代！”
郑大夫人知道老太君留下她是要商量给教习嬷嬷安排住所的事，忙道，“媳妇已经准备了几处合适院子，说出来母亲也帮着参详参详吧！”
老太君点点头，“你做事一向让人放心！”虽然老太君不满郑大夫人的专权，可是郑大夫人将偌大一个郑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却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从上房出来，郑二夫人独自一人走了，丝毫不管庶女郑婉月的，郑婉月低着头领着个小丫头跟在郑二夫人身后蔫头巴脑的往二房去了，她在郑家就是一个被人忽视的存在，谁都不会注意到她，这样也好，没人留心她也就没有人会去刁难到了，到了年纪，一副嫁妆打发出门，她也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出了上房郑婉莹领着丫头跟许姝道别，“今日我就先回去了，等教习嬷嬷来的那日，我再过来，那日我先来海棠馆，九姐等我一起可好？”
“好！到时候我在海棠馆等你！”许姝点头，“婉莹妹妹路上小心！”
目送郑婉莹离开，郑四夫人拉了许姝的手走在前头，考虑到身后还跟着郑婉凤，有些话也不方便跟许姝说了，便握了握许姝的手，“回去再说！”
郑婉凤看着郑四夫人拉着许姝的手，心里又酸又气，从前母亲都没有这样亲近过自己的，果然不是亲生的，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嘴上说着什么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实际上分的可清楚了！
郑三夫人病了许久，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外头的事了，郑三老爷又恼恨郑三夫人当初在岳家的亲事上行事手段过于狠毒，是以并未将昨儿晚上去上房是为了什么事告诉给郑三夫人，今日突然被老太君叫了过来，又见老太君这么吩咐，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什么事了，只觉得心里惴惴的，忙追上走在前头的郑四夫人，想要打听打听，郑四老爷或许会跟郑四夫人说了什么也不一定。
“四弟妹，四弟妹！”
郑三夫人病了一场，掏空了身子，不过几步路就走的气喘吁吁的，眼见郑四夫人一行人就在前头了，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
郑四夫人记恨着郑婉丽挑唆郑婉凤，间接的导致了她小产的事，如今郑婉凤突然被接回来，十有八九又是郑婉丽从中捣的鬼，心里更觉愤懑，便有意不想搭理郑三夫人，只当作没听见。
可是郑婉凤被郑四夫人晾着，看着前头郑四夫人和许姝母女情深，亲亲热热的，心里觉得不痛快，想着若是跟郑三夫人一路走，郑四夫人自然就要陪着郑三夫人了，许姝也就落单了，如此想着郑婉凤心里也就觉得平衡了，便停下来转身叫了声，“三伯母，七姐！”
郑婉凤这一开口，郑四夫人也不好再装作没听见了，只得跟着停下来，回头打了个招呼，“三嫂！”
郑三夫人这才追上了郑四夫人，拿帕子压着胸口喘息了许久才缓过来些许，“四弟妹，今日老太君突然叫了几个孩子过去，是为了什么呀？”
“老太君不是说了嘛，太皇太后娘娘赐下了一个教习嬷嬷，要教导孩子们的礼仪德行呢！”
“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给咱们家赐一个教习嬷嬷了？咱们郑家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即便要赐下什么来，不是也该由皇后娘娘出面才更合适一些吗？”
郑三夫人问出了许姝的疑惑，太皇太后这般直接越过皇后，给郑家下懿旨，颇有几分不将皇后看在眼里的意思，自从皇后诞下公主之后，太皇太后还从未如此轻视过皇后呀！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难怪昨天晚上四位老爷都被叫去了上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郑四夫人笑了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她的。
“四叔就没跟四弟妹说些什么吗？”郑三夫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郑四夫人惊讶道，“老爷能跟我说什么呀？”
“四叔不是一向敬重四弟妹的很，外头许多事都说给四弟妹听的吗？”
“三嫂又不是不知道四老爷的性子，这种凡是跟朝政，跟皇室沾上关系的事，老爷可向来是守口如瓶的！老爷能跟我说的也不过是一些闲碎琐事罢了！”
郑三夫人微微有些失望，“好端端的来这么一出，实在是叫人不能安心呐！”
“上意不可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们受着便是了！”安不安心的都来了，除了坦然面对，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郑四夫人想的很开，再说了，一个教习嬷嬷而已，又不是冲着郑家来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雷霆雨露……但愿是雨露吧！”郑三夫人捂了捂胸口，压下挥之不去的慌乱。
700、内忧
见郑三夫人如此的惴惴不安，本来还沉浸在可以留在府里的喜悦中的郑婉凤不由也慌张起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可是就是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再联系起老太君甚少如此慎重的的把小辈们都叫来吩咐一件事，便更加觉得慌张了。
“母亲，太皇太后娘娘为什么要送个教习嬷嬷来咱们家呀？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教习嬷嬷，用不着宫里赐人下来呀！这个教习嬷嬷不会是被派来故意刁难我们的吧？”一想到那个嬷嬷要是刻意刁难她，郑婉凤便不由的哭丧起脸来了，她想留在府里是因为不想去家庙里受苦，可不是回来受折磨的。
“休得对太皇太后无礼！”
郑四夫人淡淡的看了眼郑婉凤，旁的事也没见她上过心，可是一旦事关她自己了，便比谁都着急起来了，从前自己怎么就没看出她这自私到了极点的本性呢，若是早点儿看穿了也不会……郑四夫人挺直了背脊，现在想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不管是为什么，都没有我们置喙的份儿！再说了，上头还有老太君和几位老爷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郑婉凤悻悻住口，看了眼淡然自若的许姝和郑婉丽，与她紧张焦虑相比，她们二人显得要镇定的多，对比之下，她的表现简直是贻笑大方了。
“这倒是，天塌下来了也还有老太君和几位老爷们顶着，咱们安心过日子就是了！”郑三夫人符合道，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郑三夫人看着郑四夫人的脸，想从中发现一些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了，直觉告诉她，郑四夫人知道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
上次突然收到岳家的退婚书来跟郑四夫人商议时，郑三夫人便觉得郑四夫人对她的态度有些生疏了，这次她病了，郑四夫人也没有去探望，虽然依旧叫了下人来探视，可是本人却没有露面，之前并未多想，可是现在结合刚刚的一番话，郑三夫人感觉郑四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疏离了。
“如今六少爷和七少爷也回来了，明年也要留在府中了，四弟妹有儿子女儿陪在身边，日子过得是再惬意不过了，真是叫人羡慕！”
郑四夫人浅笑，“明年年初五少爷就要成亲了，要是五少奶奶争气，明年这个时候三嫂就能含饴弄孙了，那才是叫人羡慕呢！”
想到郑五少爷即将要成亲了，娶的是娘家侄女儿，那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她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若是侄女儿一过门就能给她添个孙子，那可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想到这个，郑三夫人也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脸上的病容也消散了不少，“借四弟妹吉言了！若真能这样，那就真的太好不过了！”
可是转头看到郑婉丽，郑三夫人的笑意又淡了下去，儿子是要成家了，可是女儿还没着落呢！背负着被退亲的名声，女儿再想定下一门好的亲事实在是难呐，可是以女儿的年纪，转年就要十八岁，实在是耽搁不起了。
郑三夫人想了想，想起郑婉丽最近在她耳边念叨的事，便不由问道，“听说最近傅大小姐跟宜姐儿来往的很是亲密，傅家可是难得主动跟人结交呢！”
郑三夫人明显是想试探什么，郑四夫人想着许姝说过的话，甘氏母女明摆着是看上了傅二公子，所以才要来试探她的想法，郑四夫人不喜郑三夫人这般遮遮掩掩的态度，可是还是决意要跟傅家划清界限，免得让人说了许姝的闲话去。
“小孩子之间的交情而已，跟傅家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小孩子的交情哪里做的准，说变就变了！这不，就在前两日，傅大小姐和邓五小姐在海棠馆里大吵了一架，还险些大打出手，最后闹得大家都不欢而散，直叫小九夹在中间难做人了，赔了多少个不是，才算是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听郑四夫人这意思，竟有几分恼了傅大小姐的意思，郑三夫人暗忖，难不成四弟妹没看上傅二公子，不然即便是傅大小姐再不对，为了促成亲事，四弟妹也只能忍了傅大小姐的脾气了。
郑婉丽听了也不由看了许姝一眼，不想却跟许姝的眼神碰了个正着，郑婉丽却并没有回避，反而冲着许姝一笑，谁知许姝竟然也冲她勾了勾嘴角，郑婉丽不由怔住，难不成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郑婉丽脸上浮现出两朵淡淡的红云，有一瞬间的羞囧，片刻以后却突然觉得坦然了，她知道了又如何？她知道了反而更好，自己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她要是识趣就早点儿躲得远远的，否则别怪她不客气了！
思定之后，郑婉丽挑衅的扬了扬眉，毫不畏惧的与许姝对视，而许姝一笑之后竟然平静的转过脸去，仿佛没有把她的挑衅看在眼里，郑婉丽咬牙，谁也别想拦着她，唯有嫁的更好，她才能一洗被肃国公府退亲的屈辱。
“听丽姐儿说那天是傅大小姐对邓五小姐无礼在先的，这傅大小姐也真是任性的很，在别人家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脾气，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也是辛苦宜姐儿了！”郑三夫人无限怜惜的看了许姝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吵吵闹闹也是正常，倒说不上任性不任性的，再说了，邓家跟傅家不和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哪儿都能吵起来的！”
见郑三夫人有意将事情往严重了说，郑四夫人淡淡的反驳了一番，眼见着到了前面的岔路口了，郑四夫人笑着往一旁让了一步，“三嫂快回去歇着吧！”
“那我就先回去！”郑三夫人点点头，郑婉丽也跟着福身，走了两步郑三夫人却又停了下来，似乎在踌躇什么，可是最后却还是走了。
郑四夫人讽刺的无声一笑，既然看好了傅家那就去吧，赶紧嫁出去吧！这样一个搅家精，早点儿嫁出去，任凭她祸害谁家去，也别来祸害四房了！
701、莫名
路过兰馨阁，郑四夫人淡淡吩咐道，“凤姐儿这几天就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不用去璞玉轩请安了！”一看到郑婉凤，郑四夫人就忍不住的觉得小腹一阵阵的抽痛，尤其是在家庙里思过这几个月却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母亲……”郑婉凤怯怯的叫了一声，当着外人的面儿郑四夫人好歹还给她留几分情面，单独面对时对她的冷淡简直毫不掩饰。母亲就这么讨厌她吗？就因为她不是母亲亲生的？就因为她不喜欢九姐，所以母亲就疏离她了？
“好好歇着吧，你不是说你在家庙里吃不饱也穿不暖吗？回了府里，应该能吃好穿好了！小九，我们走吧！”郑四夫人率先走了。
许姝看了看郑婉凤，想劝告郑婉凤几句，可是却还是忍住了，郑婉凤对她的厌恶从来不加掩饰，她的劝告郑婉凤不仅听不进去，恐怕反而还要觉得反感，甚至专门跟着对着干呢！
罢了！许姝摇摇头，追上了郑四夫人。
“别费心了，小九！”郑四夫人无奈道，“我费了那么多心思，甚至连接你回来的本意都是为了她，可是她却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从前我总觉得是我惯坏了她，现在看来也不全然是我的错，就随她去吧！老爷已经给她订好了婚期，只可惜岳家退婚，丽姐儿没有着落，她的婚事恐怕也要跟着往后拖了！”
“七小姐的婚事还是要尽快落定才好！”长幼有序，郑婉丽未定下婚事，要是郑婉凤提前一步出嫁，恐怕又要刺激到郑婉丽那颗恨嫁心切的敏感脆弱的心了！
“是呀！她们两个凑在一块儿可没有好事，早知道昨儿连夜就该把人送回去的，现在倒好，老太君发了话，人也只能留下来了！”郑四夫人摇摇头，转念一想，“留下来也不算坏事，太皇太后赐下来的嬷嬷自然都是好的，教出来的闺秀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凤姐儿骨子的东西是改不了了，若是这个嬷嬷能教的她表面上看起来规矩一些也是好的！”
郑婉凤已经是没救了，郑四夫人也不指望她能悔改了，只是到底是要嫁人的人，要是太过荒唐，嫁人了也会连累郑家没脸，好歹也要叫她嫁人前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虽然不用去家庙里拘她的性子了，但是有个厉害的嬷嬷的教着，想来也是有些作用的。
“好端端的，太皇太后为何要赐下一个嬷嬷？”许姝问出了和郑婉凤一样的问题，这事儿实在是蹊跷的很，本来昨天老太君把四位老爷叫去上房，许姝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结果竟然只是被莫名赐下来一个教习嬷嬷。
“莫慌！”郑四夫人小声安抚，“太皇太后此举并不是冲着郑家来的，郑家这回也是被牵连了！”
“被牵连了？”看来不是皇后出事了。
“庆王的侍妾小产了！”郑四夫人低声道。
庆王的侍妾……就是那个被太皇太后保护在慈宁宫的怀孕的宫女吧……在太皇太后严密的保护下竟然也能小产，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傅家吗？如今似乎也就只有傅家有能力跟邓家相抗了。
“那名侍妾不是一直都在慈宁宫的吗？怎么会突然小产呢？”
“那名侍妾之前确实是一直都留在慈宁宫里养胎，只是后来庆王封了王，出宫开府，又跟黄四小姐定下了婚约，太皇太后大抵是觉得再让那名侍妾以宫女的身份住在宫里也不太合适了，所以就抬了她做庆王的侍妾，许诺待她生产之后，就封她为庆王侧妃，并于昨日早上派人将那名侍妾送到庆王府，谁知竟然就突然小产了……”
虽然语气惋惜，可是郑四夫人的神色却异常平静，现在这种情况对郑家，对皇后都是十分有利的，庆王如果有后，无疑又为他争夺皇位增加了一份重要的筹码，对于子嗣艰难的大胤皇室来说，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太皇太后看重那个宫女的肚子，既然决心让人去庆王府住了，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的，怎么会就突然小产呢？可即便真的是有人做手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手呀，昨儿早上才被送去庆王府，晚上老太君就召了几位老爷去议事，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了，不到一日的功夫，这动手的人也太快了，不仅快，还够准，够狠，够利落，而且一点儿把柄都没有留下，否则今天满京城都要流传着庆王侍妾被陷害的流言了，而不是郑家突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教习嬷嬷，想来不止郑家一家多了一个教习嬷嬷吧，这名宫女小产，受益人有很多，不止郑家有嫌疑。
“而且是在从宫里去庆王府的路上就小产了，离开皇宫不过一刻钟而已……”郑四夫人说的心有余悸，她也是经历过小产的人，不管那个宫女的肚子对郑家有怎样的威胁，她都十分怜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是在路上小产的……难怪呐！想来动手的人也知道无论是在慈宁宫，还是在庆王府里，都有太皇太后安排的人手，想要对那宫女动手难上加难，唯有在从慈宁宫去庆王府的路上才有机可乘……
“拉着马车的马突然被惊狂奔而去，护送的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拦，那马车狂奔之下辕绳突然断了，速度又太过迅疾，车厢被掀翻在地，那个侍妾被从车里抛了出来，当场就……”郑四夫人摇着头没再说下去了，被那么大的力道从车里抛了出来，孩子还怎么可能保得住呢？
“太皇太后知道那名侍妾小产之后震怒不已，可是却查不出是谁对那名侍妾下手的，太皇太后岂会善罢甘休，所以就才有了有了这么个教习嬷嬷的事，可不止咱们郑家有，听说黄家，傅家都被赐了教习嬷嬷，不过皇上为了皇室以及各世家颜面，又钦点了其他几个世家，一同赐了教习嬷嬷！”
“母亲刚刚说郑家是被连累……”既然郑四夫人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十分肯定这件事不是皇后做的，亦或者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是黄家！”
702、黄家
“是黄家对那名侍妾下的手！”
黄家四小姐与庆王定下了婚约，钦天监似乎正在择定成婚的吉日，作为准庆王妃的母家，为了庆王妃的利益，也为了黄家长久的利益，会对庆王身边已有身孕且倍受太皇太后看重的侍妾动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是黄家下手的？”许姝低声问道。
对那名宫女有动手嫌疑的人家也很多，郑家就算一份，且是头一号的嫌疑人，毕竟郑家和大皇子党不睦久矣，只是现在皇后一心一意盼着李婕妤的肚子，是不可能有心思去管那个宫女的；一直严防死守今上子嗣的傅家也要算一份，只是这毕竟是私密不为人知的事，可是往往最没有嫌疑的人却最有嫌疑，许姝一开始也以为是傅太后动的手，却没想到竟然是黄家。
不过黄家也确实有嫌疑，黄四小姐还未进门，庆王府就先住了一个有孕的侍妾，而且这个侍妾生产之后就会被册封为侧了妃，封了侧妃自然就理所当然的有资格打理庆王府的一切了，等黄四小姐进门，庆王府只怕已经是侧妃的天下，且这位侧妃若是运气好的话，一举得男，生下庆王长子，她的地位只怕是连身为庆王妃的黄四小姐都无法动摇了，从此庆王府里黄四小姐这个庆王妃恐怕就只是个摆设而已了！
就多年前的一面之缘，许姝知道那黄四小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如何能容忍一个宫女出身的侧妃压在自己头上，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只是黄家作为皇上属意的辅助庆王的家族，在皇上有意扶植他家与邓家分庭抗礼的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触怒天颜，得不偿失吗？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侍妾小产是因为惊马所致的吗？”
许姝点点头，惊马这种手段是谋害人的技俩里最容易利用的了，且最不容易留下痕迹的，毕竟马是畜牲，有许多可以利用的缺陷，以及不能被人为控制的因素，曾经在去向阳谷的路上，她就曾遇到过用回马哨控制马匹的柔然人。
“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宫里换了一批御用的马匹，是从关外的马场买来，又经过太仆寺卿精挑细选出来的，让那名侍妾小产的惊马就是这一批御马里头的一匹！”
“太仆寺卿是黄家的人？”黄家会如此蠢笨的让自己的人下手？即便没有留下证据，也会招来怀疑吧？
郑四夫人摇摇头，“当然不是了，要是是黄家的人，太皇太后肯定早就借机发落了黄家！太仆寺卿是邓家的人！也正是因为太仆寺卿是邓家的人，所以太皇太后才查不去了！”
那郑四夫人又为何肯定是黄家下手的呢？
“至于我为何肯定是黄家动手的，也是托了我娘家的福，我娘家大侄子读书不中用，对赚银子倒是在行，这些年天南海北的经营，认识了不少人，也知道了不少辛密之事！入冬时这一批御马是从关外的马场挑选出来的，那个马场虽然挂着官府的名义，实际上却是黄家的生意，这些年黄家靠着那个马场赚了不少，我那大侄子跟哥哥提起这事儿时还羡慕黄家生财有道，有意效仿，被哥哥狠狠打了一顿，嫂嫂写信与我埋怨哥哥，我便知道了这件事！”
“马若是有问题如何通过检验送进皇宫呢？”太仆寺卿可是邓家的人。
“那批马没有问题，因为马儿本身就是问题了，太皇太后又如何想得到马儿其实也是认主的呢？”
原来如此！根本就没有什么惊马！马是正常的马，只是有人能够控制马的行为罢了，难怪太皇太后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这一招可真是高呀！”根本就无迹可寻，也难怪黄家敢下手了！
“是呀！若不是曾经嫂嫂与我提过这个，我也不可能想到这事儿会跟黄家有关，昨儿问了老爷，得知那马是从黄家的马场来的，我便知道是谁下的手了！事发之后，太皇太后和皇上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能以意外论之，可是谁都明白那不是一场意外！太皇太后的愤怒可想而知，赐下这几个嬷嬷，与其说是来教授女眷礼仪的，倒不如说是在有嫌疑的人家安插一个眼线，但凡哪家再有个轻举妄动，可就不是这么容易收场了！”
“太皇太后震怒，皇上似乎态度要中肯一些！”在太皇太后震怒赐下教习嬷嬷的时候，皇上还知道顾全颜面，以恩赏的名义同时为多家赐下教习嬷嬷，可见皇上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要冷静的多。
“皇上当然会冷静一些，当初皇后娘娘小产的时候，皇上都冷静的很，如今不过是庆王的一个侍妾小产了而已，而且是个女胎，皇上自然更冷静了，况且还有李婕妤的肚子在，皇上当然要更顾忌群臣的情绪！”
“皇上如此不顾全太皇太后的心意，太皇太后恐怕怒气更胜了！”许姝还记得几年前进宫的时候，皇上对太皇太后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孝顺恭敬的很，可是后来再以郑婉宜的身份进宫时，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态度就要冷淡的多了，如今竟然直接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将太皇太后本意的罚生生变成了恩赏，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嫌隙似乎越来越大了，这一点从邓家决意拥护庆王的举动中也可以看出来了。
“比起太皇太后的喜怒来，皇上更看重的是朝堂的局势！从前黄家和萧家一样，簇拥在邓家左右，如今太皇太后钦点了黄四小姐为庆王妃，皇上又加封了黄大人的官职，黄家的长子也直接荫封了六品的官职，黄家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人一得意忘形就容易生出二心来了！皇上这样看重黄家，要的不就是黄家对邓家的那份二心嘛！”
郑四夫人甚少与许姝议及朝堂之事，此刻说起来，竟入骨三分，这样的见识，多少朝廷命官都比不上的，果然，能让郑四老爷这样精明干练的人爱重着，郑四夫人的心思才是最深，却也最透彻的一个。
703、眼线
“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怕吓着你，你还是个孩子，不该为这些事情操心的！”郑四夫人叹了口气，恋爱的摸了摸许姝的头顶，“只是如今眼下这形势，不得不跟你说一说了，你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等那个教习嬷嬷来了之后，你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许姝点点头，“既然那个教习嬷嬷是太皇太后派来的眼线，我自然要小心谨慎才是！”
“虽然我们自家人都知道郑家是被连累的，可是太皇太后对郑家的疑心却一点儿也不少，这个教习嬷嬷来了之后，无论她如何的严厉苛责，且先忍耐忍耐吧！”郑四夫人安慰道，“你若受了委屈，你回来告诉我，我总会给你讨回公道来的！”
许姝笑道，“多谢母亲！”
“好孩子！还没用早膳吧？我让金铃她们留着饭呢！老太君一大早就派人过来了，我想着估计也要叫你们几个小辈去的，就让人留了饭！”
“那就要叨扰母亲了！”
许姝在璞玉轩用完了早膳回到海棠馆，到了下半晌郑七少爷卷着一本书过来了，玉珠银芝等人以为郑七少爷是来给许姝讲书的，沏了茶之后便退了出去。
郑七少爷将书往案几上一丢，面色有些沉重，“昨天九妹跟我说母亲提到大理寺公务时父亲的脸色不对，我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大理寺最近确实没有什么棘手的公务，不过前不久，黄家大公子领了大理寺丞一职，虽然只是正六品的官职而已，可是却似乎很受皇上看重，好几次的公务皇上都指名了让他去办的！”
“皇上如今甚是看重黄家呀！”看来皇上这次恩赏教习嬷嬷其实也主要是为了顾全黄家的面子。
“意料之中的事！”郑七少爷笑的有些怅然若失，“毕竟是庆王的岳家，庆王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多少人盯着那个唯一的存在，皇上怎么可能让别人去觊觎他唯一的指望，他当然要亲自选了信得过的家族来辅佐！”
“还有高家！”许姝轻轻补充，“自从高大人外放回来，两年升了三次官阶，如今手握吏部，掌着满朝官员的任免课考，升降调任，从前这个位置可是一直由邓家的嫡系族人把持着的！”
“上次端王谋害嫡妻一事，牵连到担任羽林卫首领的薛将军，皇上顺势便夺了一直被邓家握在手里的吏部，邓家怕深究下去跟端王谋害嫡妻一事扯上关系，不敢反抗，眼睁睁看着吏部落在了高家手里！”
当初端王谋害嫡妻一事，是周谨使计揭露出来的，不仅砍去了邓家根植在羽林卫里的势力，还顺势让邓家失去了对吏部的掌控，一点点瓦解邓家的势力。而皇上又因邓家显露的越来越明显的野心，以及太皇太后对庆王越来越严密的控制，对邓家和太皇太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了，周谨只需要微微用点儿计谋，就能让皇上主动开始铲除邓家的势力了，而周谨在这个时候可以适当的安插自己的人手，甚至是只需要换上中立的官员对他就是有利的，就好比高家，虽然忠于皇上，可并不是忠于庆王，更不是忠于邓家的，这就够了。
“九妹连这个都知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九妹！”郑七少爷赞叹道，知道这些事并不稀奇，可是能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并且理清这些事情之间的关系，那可就真的不简单了！
“七哥半天的时间就能打听到大理寺里的情况，还能知道皇上好几次都钦点了黄大公子办差，更是不简单呐！”
郑七少爷嘿嘿笑了，“九妹过奖了，不是说了嘛，我这人认识的人多，刚好就有一个常与黄大公子一起吃酒的人，是他与我说的！”
“对了，七哥，昨天晚上跟你说的事你可要抓紧了，最近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许姝按了按胸口，在郑婉丽被岳家退亲之后她就有不详的预感了，随着郑婉丽在短时间的沉寂之后的再度活跃，这种不详的预感又强烈起来了。
郑七少爷奇怪的看了许姝一眼，“九妹的意思你这种不好的感觉是跟七姐有关系？”
许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早点儿让她嫁出去是一件好事！”
“九妹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相信感觉这种无稽之谈的事？”郑七少爷失笑，显然并没有把许姝的话放在心上。
许姝幽幽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是现在宫里突然赐下来一个教习嬷嬷，我便不觉得这不是无稽之谈了！”
宫里突然赐下来一个教习嬷嬷的事郑七少爷问听说了，也觉得好奇的很，虽然是宣称太皇太后体恤各世家主母辛劳，特赐下教习嬷嬷教导家中女眷，可京里却众说纷纭，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郑七少爷却知道这个教习嬷嬷的到来肯定不简单。
“这个教习嬷嬷不仅仅是来教习礼仪那么简单的吧？”
许姝点头，“她们是眼线……是被光明正大派往各个家族的眼线！”
“那她们的目的是……”
“她们在宫里是负责教导入宫的秀女礼仪的嬷嬷，这次出宫来所教导的又都是各个家族里未嫁的女子，而且这次被赐下教习嬷嬷的家族也很有意思的很！”
“怎么个有意思法？”
“这次被赐下教习嬷嬷的家族都是跟邓家没有太多牵连的人家！”
郑七少爷瞳孔一缩，“九妹的意思是这些教习嬷嬷是皇上的……”
许姝点点头，“七哥你说皇上派来这么些个教习嬷嬷去各大家族家里，教习别人家未出嫁的女儿是什么用意呢？”
郑七少爷挠挠头，“难不成……难不成皇上是想考察她们的品性？可是考察这些大家闺秀的品性有什么用呢？难不成皇上要给她们赐婚不成？”
许姝点点头，“那又有谁的婚事值得皇上如此上心呢？”
“庆……庆王？”郑七少爷心里冒出来一个名字，却不敢确定，“可是庆王不是已经跟黄四小姐定下婚约了吗？”
“庆王妃的人选是已经定下来了，可是侧妃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呢！”
704、依据
郑七少爷呆了呆，“九妹你是说……皇上要在这些被赐下教习嬷嬷的家族里给庆王挑选侧妃？”
“我的猜测罢了！”许姝眨了眨眼睛。
郑四夫人说过，一开始太皇太后想要赐下教习嬷嬷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惩戒那些有谋害庆王侍妾嫌疑的家族，只是到了皇上那儿，皇上却有了别的想法，既然是邓家要得罪的人，那就是他能利用的力量，否则他赐下教习嬷嬷又何须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呢？不就是要让人知道太皇太后对他们心有怀疑吗？
“你的猜测也是有依据的吧？”郑七少爷笑眯眯的问道。
许姝狡黠的摇头。
郑七少爷却不死心，“你说皇上是为了给庆王选侧妃，可是以咱们郑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至于让自家女儿去给别人去做妾吧？哪怕是庆王的侧妃，那也还是个妾呀！这么打脸的事儿，皇上就不怕寒了咱们郑家的心？”
“那可不一定！”郑婉霞不也一样做了肃国公府的妾室了嘛！“再说了，皇上真看上了哪家，也由不得别人不答应了！”
“这倒是！”郑七少爷点点头，皇上要是真有了这样的念头，那也拦不住，郑七少爷突然想起许姝之前说过的话来，“九妹你不会是担心皇上会看上咱们郑家吧？”
“有这个可能！”许姝有些忧心忡忡，她并不是杞人忧天，如今李婕妤仗着肚子数次明里暗里跟皇后过不去，皇上却并没有斥责李婕妤，反而是劝着皇后要大度宽容，可见随着皇后小产，并且被太医宣告再也不能有孕之后，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直线下降了，下降到一个小小的婕妤都能踩到皇后头上去了，皇上如此轻看皇后，又岂会还重视皇后身后的郑家？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都能倍受看重了，又将身为大理寺卿的郑四老爷置于何地了？
“九妹你就放心吧，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咱们郑家的！说的不客气一点儿，咱们郑家和庆王**可是死敌，皇上即便是不看重咱们郑家了，那庆王是他的儿子，他总是心疼的，他要是真将咱们郑家的女儿指给庆王做侧妃，就不怕咱们郑家怀恨在心，唆使自家女儿对庆王不利吗？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许姝哑然失笑，“七哥说的也有道理！”
许姝心里微微宽慰了一些，可是却始终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当今皇上既多疑又平庸无能，如今一味的只想着从邓家手里夺权，可就很难将其他的事都方方面面都顾全到了，尤其是黄家可本来就是跟邓家**的，皇上或许也会担心黄家又重新投靠到邓家的阵营里去呢？如此岂不是又需要用别的家族来牵制黄家了？
“九妹就放心吧！即便真的落到郑家头上了，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这倒是！”许姝笑了笑，起码皇后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自己要是成了庆王的侧妃，皇后就不怕自己将她小产的真相说出来了？所以哪怕是皇上真的挑中了自己，皇后也会想方设法的的让皇上改变主意的。
“我帮九妹打听过了，被派来咱们郑家的那位嬷嬷姓曾，祖籍淮南，自梳未嫁，家中也没有旁的亲人了，孤身一人，六岁那年因家里闹蝗灾，举家进京投奔远房亲戚，后来被亲戚送进宫来，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年了，从最低等的杂役宫女做起，如今已经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教习嬷嬷了，负责教习那些新进宫的秀女，以及新嫁的宗室命妇，听说是个顶顶严厉的，最是看重规矩体统，对那些轻浮轻挑的举止嗤之以鼻，尤其是厌恶那些嘴尖牙利的！”
这样耿直刻板的人反倒好应付了，许姝点点头，“多谢七哥，在那位曾嬷嬷面前，我就老实木讷一些总是没错的！”
“对！老实一些才是最保险的，这种时候最忌讳的逞强掐尖了，规规矩矩的，忍两天也就好了！”
逞强掐尖……许姝一下子就想到了郑婉凤，若是郑婉凤不改改脾气，看来是很难在那个嬷嬷手下捱过去了。
郑七少爷突然低声道，“到时候十妹要是被那个曾嬷嬷抓住了把柄挨罚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出头替她说话！”
许姝听了这话都想白郑七少爷一眼，她才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况且郑婉凤就是教训吃少了才这么横冲直撞的，多受点儿教训，即便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毛病，可是表面上却也能老实许多。
“我是巴不得十小姐被嬷嬷罚！”
“果然还是九妹懂我！”郑七少爷也是巴不得郑婉凤被罚了长个记性，“就该让她受点儿教训！”
玉珠掐着时间进来添茶，看到郑七少爷放在案几上的书还是合着的，一页都没有翻开，不由奇怪的看了眼郑七少爷，郑七少爷冲着玉珠一笑，玉珠红着脸提着茶壶退下了。
“你这丫头长的可真不错呀！”郑七少爷笑道，一回头看到许姝眯着眼睛看他，颇有几分不满之意，想到许姝警告郑六少爷的那番话，忙赔笑，“我就随口说说而已，说说而已！”看到许姝的眉头皱了皱忙又改口，“她是真的长的不错，我就是单纯的想夸夸她，没有别的意思！”
许姝哼声，“七哥最好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婢女是断断不会与人做妾的，七哥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郑七少爷傲气的一抬下巴，“九妹也太看不起人了，你这丫头虽然长相不俗，可你七哥我也不是那等以貌取人的俗人，我能看上的女子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那我就要看看七哥到时候给我找个什么样的七嫂了！”许姝笑道，想起郑七少爷在郑婉丽的事情上的通透，想来将来这位七嫂的日子一定会过的很是舒心惬意了。
“你七嫂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你六嫂什么样我可知道！”
六嫂？郑六少爷要定亲了？当初蔡蓁蓁痴缠着郑六少爷的时候，郑四夫人说过要给郑六少爷定亲的话，这么快就有了眉目了？
705、嬷嬷
“今天早上我去给父亲请安，看到父亲案上有一封写给舅舅的信，信上父亲提到了舅舅家两位待嫁的表妹，让舅母带着两位表妹进京来小住，我估计着约莫是母亲相中了哪位表妹了！”
许姝记得郑四夫人之前就有接娘家侄女儿来郑家的打算，看来郑四夫人也不是突然起意的了，这样也好，郑四夫人孤身远嫁进京多年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回过娘家，虽然偶有娘家人来探望，但是浓浓的思念之情却无从排解，若是娶了娘家侄女儿做儿媳妇，身边有个娘家人陪伴着，郑四夫人心里也会觉得宽慰许多吧！
“那也得年后才能来了！”
“是呀！正好，那位蔡小姐终于要回去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大嫂在指挥着人往马车上搬蔡小姐的行礼呢！”
“终于走了！”许姝长吁一口气，邓雅容那脾气也还是有些用处，也不枉从前自己容忍了她许多，“我还怕她能忍住邓五小姐和七小姐的羞辱，生生赖在郑家了！蔡小姐要是不走，钱家两位表妹来了之后恐怕也会不自在！”
“蔡小姐要是不走，等那两位表妹到了……有她好受的！”郑七少爷笑的不怀好意。
“七哥这是什么意思？”
“等你见到那两位表妹就知道了！”郑七少爷卖了个关子。
郑七少爷在外游学，也是钱家照顾居多，所以郑七少爷对钱家人会比较熟悉一下，他一定很了解那两位钱家小姐的秉性了，就他刚刚的表情，似乎那两位钱家小姐很有些难应付了，不过听郑七少爷的口气，那两位钱家小姐也应该明事理的人。
“好了，一个时辰到了，我回去了，这书九妹你拿着慢慢看吧，等那位曾嬷嬷来了，我跟六哥就不用再来给你讲书了！我也可以躲躲清闲了！”
说完郑七少爷起身走了，许姝与郑七少爷很是熟稔，只点头应了声“好”，并未起身相送，等到郑七少爷走了，玉珠悄声来到许姝身边，“刚刚七少爷来了之后，银芝便悄悄出去了，还穿着一件新做好的褙子，头上插的是前几天小姐您刚赏给她的簪子！”
穿着新做的褙子，簪着新的首饰，又挑了郑七少爷不在书房的时候，银芝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找郑六少爷了！
许姝虽然警告了郑六少爷，郑六少爷不敢再轻易亲近银芝了，可是却拦不住银芝主动去找郑六少爷，其实一开始郑六少爷并没有对银芝表现出特别的殷勤，是银芝主动送上门去，郑六少爷才顺水推舟的殷勤起来的，主要是为了打探许姝的消息。
“罢了，随她去吧！她自己选的路，不碰壁是不可能回头的！等她碰了壁那份心自然就淡了！”
但愿郑六少爷被她警告之后能够疏离银芝，也希望银芝在郑六少爷疏离她之后能够收起那一腔热情，及时醒悟，看看如今的四房，一个姬妾都没有，就可见郑四夫人对姬妾的态度了，况且郑四夫人既然决定选娘家侄女儿做儿媳妇了，以郑四夫人对娘家的爱重，是绝对不可能容许郑六少爷有妾室来给她侄女儿添堵了，至少暂时不会，至少银芝没有这个机会。
“你帮我找几身素淡一些的衣裳出来，再把那些华丽昂贵的衣裳暂时收起来吧！”许姝又吩咐道。
玉珠纳闷道，“是因为宫里赐下教习嬷嬷来的缘故吗？”
许姝点点头，“七哥说那个教习嬷嬷甚是严厉，最恶轻浮艳丽之流，我想我还是穿的朴素一些比较好！”
“可是……”玉珠为难道，“小姐，你没有朴素的衣裳呀……”
“没有？”许姝不由皱眉，想起她来郑家时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她所有的东西，包括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是郑四夫人帮她置办的，以郑四夫人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给她置办一般的东西呢，“那就找几件旧的出来吧！”
玉珠更为难了，“夫人给您做了那么多的新衣裳，全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你都还没有全都穿过呢，拿来的旧衣裳呢？”
“那就去外面买，买一些朴素的衣裳回来吧！”许姝吩咐道，“正好帮我送一封信给许十小姐！”
“是！”
现在周谨应该是不会拦着她跟许娢来往了，得赶紧安抚一下许娢才行，也不知道十妹有没有觉察到什么，许姝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斟酌着给许娢写了封信，交给玉珠明日送去给许娢。
许姝刚把信封交给玉珠，银芝终于回来了，“小姐，奴婢刚刚路过门房，正好碰上有人给小姐送帖子，奴婢便顺便带了回来！”
“谁送来的帖子？”许姝问道。
银芝摇摇头，将帖子递给了许姝，“是个眼生的婆子，奴婢从未见过，这帖子也拿信封封住了，奴婢也看不到！”
许姝拆了信封一看，不由一愣，是邓雅容的帖子，邓雅容竟然给她下帖子了，许姝打开帖子一看，果然，是邀请自己是赴她婚宴的帖子。
“收起来吧！”许姝淡淡的将帖子合起来，邓雅容给她送帖子是什么意思？不管她是什么意思，这个帖子倒是来的是时候，正好可以去齐家走一趟！
“是！”银芝收起帖子，看到许姝盯着她的衣裳看，面色微红，“小姐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
许姝笑道，“你穿桃红色很是亮眼！”
银芝脸色更红，“快要过年了，夫人给四处当差的下人们都制了新衣，这是夫人新赏给奴婢的，玉珠也有，玉珠那件是鹅黄色的！”
“年节时候穿红色也喜庆！”许姝轻轻一笑，突然又道，“对了，过几天就会有一位教习嬷嬷来家里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银芝点头。
“老太君已经吩咐下来了，那位嬷嬷来了之后，我们每天都要去上房旁边的笃行斋进学了，到时候你就陪着我一起去吧！”给银芝找点儿事儿，让她抽不开身去找郑六少爷，郑六少爷也不再去招惹银芝，两人之间的联系少了，久而久之，银芝的那份儿心思也就该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