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截然
蔡蓁蓁梭了一圈四周的人，没一个人看她一眼，寞寞的垂着头，使劲儿的绞着衣角，在场的一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孤立无援，又被抓了个正着的她，心思外露，除了沉默，别无选择，可是心底的不甘和愤懑却正在渐渐发酵。
“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小家子气惯了，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五小姐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才坐下的郑婉丽突然言语奚落，字字如针，直扎在蔡蓁蓁的心里。
郑婉丽如此猛踩蔡蓁蓁，是为了向邓雅容示好？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呢？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再出来的郑婉丽跟过去可真是截然不同了。
蔡蓁蓁惊愕的看了郑婉丽一眼，几乎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话，一向温婉大方的郑婉丽竟然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而且这个刻薄的对象还是她，郑婉丽曾经还那么主动的亲近过她的，还曾经和她一起背地里指责过郑九的娇蛮……果然，人都是势利的，在邓家面前，一个一个都开始嫌弃她出身低微，所以就尽情的嘲弄于她。
邓雅容哼了一声，“跟她计较那是给她脸了！凭她什么身份，竟然也敢瞪我？”
“五小姐要是不喜欢，就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看她再拿什么来瞪人！”
众人一怔，蔡蓁蓁更是惊恐的捂住脸。
郑婉丽浅笑宴宴，“一句玩笑话而已！说起来蔡小姐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只是后来出了件不大光彩的事……”郑婉丽嗤笑一声，尽显鄙夷，“所以家道中落了而已！只是蔡小姐这脾气可没随着蔡家的没落一起磨灭呢！”
“果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的人家也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家，没落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也是他们活该，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留着他们的命都是圣上仁慈了！”
邓雅容和郑婉丽一唱一和的，将蔡蓁蓁挤兑的终于坐不住了，掩面往外面奔去。
“玉珠，你跟着去看看，等看到蔡小姐回了大奶奶那里你再回来！”虽然巴不得蔡蓁蓁走，可是真走了，也还要装模作样的装装样子，不然传出去了也要落人口实的。
“九妹怎么这么关心蔡小姐？”郑婉丽突然问道。
“没有特别关心，只是终究是我把人请来的，就这样跑了，出了什么岔子，我可负不起责任，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既然不关心，又为何请她过来？”郑婉丽追问。
“不请她就不来了？”许姝反问道，当初郑婉丽可是深受蔡蓁蓁不请自来之害的。
郑婉丽一笑，“这倒也是！”
“那现在我将她赶走了，九妹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呢？”郑婉丽突然贴近许姝，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许姝低语。
许姝一怔，果然，郑婉丽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郑婉凤算计银芝和郑二老爷的时候她就该明白的，如此心思之诡异，必有所图谋，而且刚刚说起挖蔡蓁蓁的眼珠子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即便只是玩笑，也未免太真实了一些。
许姝嫣然一笑，“那七堂姐想要我怎么谢你？”
郑婉丽神秘一笑，不说话了，转头看向郑婉莹，“莹姐儿今儿穿的好生别致，这裙子的花样我还从未见过！”
郑婉莹听到郑婉丽夸她，笑的眉眼弯弯，“我这裙子没什么稀奇的，邓五小姐的这件褙子才叫好看呢！背着光衣裳都闪着光，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这是邓雅容新得的料子做的，听得有人夸赞，分外得意道，“这是太皇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
许姝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门口，心里有些不安，都这个时辰了，许娢怎么还没来呢？趁着众人正聊着衣裳首饰，无暇顾及她，便悄悄去了里间，叫来银芝问道，“那天我让你送到许家给许十小姐的帖子你可有送到？”
银芝一脸莫名，“送到了呀！那日奴婢回来便禀了小姐您的呀！”
许姝当然记得，只是此刻许娢还不来，便忍不住焦躁起来，想要再次确认了，“是许十小姐亲手接的帖子吗？”
“是呀！”银芝点点头，“是许十小姐身边一个身量高于常人的婢女领着奴婢进去的！”
那是挽风，帖子是亲手交到许娢手里没错了……
“你下去吧！”许姝挥挥手，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论理许娢接到了她的帖子，是一定会来的。今天她起一个大早就是以为许娢会来那么早，可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邓雅容，而许娢到现在都还没露面，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等等！”许姝又叫住了银芝，“我现在再写封信，你立刻送去许家，还是要亲手交到许十小姐手里，若是许十小姐不在，就立刻回来告诉我，记住了吗？”
“是！”银芝点头，看着许姝写了信，匆匆拿好便出去了。
许姝心不在焉的出来，郑婉莹娇声道，“九姐，腊八粥煮上了吗？再不煮可就吃不上了！”
“早就煮上了，是冀王妃送来的方子，说是与众不同呢！”
“九妹邀请的人都来齐了了？”郑婉丽环顾四周，微微面露失望。
许姝点头，“除了自己走的，都齐了！”许娢应该是不回来了……
“冀王妃，九姐跟冀王妃相熟？”郑婉莹面露惊讶，能大大方方送这种吃食的，多半是十分亲近的关系了。
许姝轻笑，不置可否，心里惦记着许娢，也没太多心思应付众人。
郑婉丽笑道，“跟九妹相熟的人多着呢，上次端郡王来了，点名要九妹陪他下棋呢！”
郑婉丽这话似乎透着些许微酸之意，再结合刚刚郑婉丽问人是否来齐了的话，许姝似乎有些明白郑婉丽今天来的目的了，看来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四伯母棋艺出众，九姐必是得了四伯母真传，端郡王真是好眼光！”
郑婉莹是真心夸赞的，郑婉丽听了扯了扯嘴角，压抑下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的刻薄之语，此刻还不是得罪人的时候，郑婉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自从被岳家退了婚，她发现自己越发的没有耐性了。
677、针锋
许姝惭愧不已，“我的棋艺远不及母亲！”
郑婉莹却只当许姝是谦词，“九姐什么时候有空了，我想跟九姐手谈一局！”郑婉莹也是个痴迷棋艺的人。
“今日都忙糊涂了，待我有了空我就让人去西府请婉莹妹妹过来可好？”许姝心中挂念着许娢，这种时候实在是没有心情跟人下棋，便如是敷衍着了。
郑婉莹却是当了真，“那好，我可就等着九姐来请我了！”
“小姐，傅大小姐来了！”廊下的婢女禀道。
郑婉莹愣愣道，“九姐不是说人已经齐了吗？难不成九姐都糊涂的忘了自己都请了谁了？”
许姝也一呆，她可是真没有请傅欣瑶，傅家和邓家那可是死对头，她怎么可能在邓雅容之后又去请傅欣瑶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傅欣瑶这是不请自来呀！
“定是这样没错了！”郑婉丽笑道，“九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把傅大小姐请进来，外头那么冷的！”
郑婉丽热情的让人生疑，邓雅容有些不快的看了眼郑婉丽，只是郑婉丽并没注意到。
“快把人请进来吧！”看着傅欣瑶迈步进门，许姝淡笑着微微提高了声音解释道，“我原也是下了帖子给傅大小姐的，只是傅大小姐回说许是不得空，刚刚又见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我便以为她不会来了！”
傅欣瑶听了许姝的话，便也顺着解释道，“我原是约了人今天去射猎的，只是没想到下了雪，没去成，想着你请了我来喝腊八粥，我便来了！”
“这冬天里到处都是雪，一片白茫茫的，猎物们都躲起来过冬了，还能打到猎物吗？”郑婉莹好奇的问道，狩猎一般都选在秋季，因为秋季农作物丰收，动物们吃的膘肥体壮，气候也正合适宜，是狩猎的最佳时机，在大冬天狩猎的，她倒还是头一回见。
“只要有耐心，总会打到猎物的！”傅欣瑶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邓雅容，眉头微蹙，二哥可没跟她说邓家人也在，早知道邓家人在，她就不来了。
邓雅容也很是不满的瞪着许姝，一开始她是以为许婷会来，上次被许婷暗算了一回，险些丢尽了脸面，事后一直寻思着报复回来，所以这才来的。可是没想到许婷并不会来，郑家又不是像那些不入流的人家，可以轻易得罪的，她便耐着性子忍了。可是没想到不仅许婷，连所说的许家的人都并没有来，来的反而是傅家的人，这是存了心了跟她过不去是吗？
许姝郁卒的在心里长叹，该来的许娢没有来，不该来的傅欣瑶却突然半路杀了出来，结合突然断了的许娢的书信，想也不用想是谁做的手脚了，许姝强忍住想将周谨撕了的念头，硬着头皮正要打破僵局，不想郑婉丽已经“善解人意”的先她一步开口了。
“傅大小姐可算是来了，那日在园子里，我的婢女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大度的宽恕了她，她却笨的不知道向你赔礼道歉，回去了才想起来，今日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了！”
傅欣瑶隐约想起那日她来郑家的时候回去的路上在拐弯处跟一个婢女撞了一下，但是撞的不重，她就没留意，此刻若不是有人提起，她都要想不起来了。只是这人是谁？怎么一副如此熟稔亲近的语气，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吧？
傅欣瑶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郑婉丽才既不失礼数，也不至于在邓家人面前落了下层。
“七堂姐言重了，傅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许姝适时的解围，并告知了傅欣瑶郑婉丽的身份。
果然，傅欣瑶立刻点头道，“是呀，这等小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郑婉丽也并非是真的要替婢女赔不是，不过是找个借口要跟傅欣瑶搭上话，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多谢傅大小姐宽容大量，我那婢女再也不用整日心觉不安了！”
傅欣瑶挤出一摸笑意，她实在是不擅长跟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打交道，要不是碍着二哥的面子，她早就翻脸了，此刻还能安坐在这儿，已经是不容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一听便假到了骨子里的话，好半天才想起一句来，“郑七小姐客气了！”
“沽名钓誉！”邓雅容看着两人“惺惺作态”，终于忍不住了，尤其是郑婉丽左右逢源，讨好了她，又去讨好傅欣瑶，这在邓雅容眼里便如同背叛。
傅欣瑶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怎么？我连说句话都不行了吗？”邓雅容抬起下巴，高昂着头，她比傅欣瑶矮了些许，为了不输了气势，只能努力抬高下巴。
“行，只是有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出来的话比狗屁还不如！”傅欣瑶冷嗤。
大家闺秀哪会将这些粗俗的字眼挂在嘴边，邓雅容立刻抓住了傅欣瑶的把柄，“粗鲁不堪！难怪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比想嫁的人不娶，被硬塞给不想嫁的人强千倍万倍！”傅欣瑶针锋相对。
再一次被踩了痛脚，邓雅容终于忍不了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傅欣瑶，“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傅欣瑶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说就说，我怕了你不成！我说你心心念了齐四那么多年，最后却嫁了一个瘸子，个中滋味如何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邓雅容气的瑟瑟发抖，她对齐瑞的心思纵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如此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却还是头一次，她最后一丝尊严都被人踩在了脚下！
许姝无力扶额，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吧，傅欣瑶要是跟邓雅容真的在郑家打了一架，郑家可是要将这两家得罪的死死的了，她以后再想挑拨邓雅容可是难上加难了。周谨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呀！许姝无奈之余又倍感愤怒，就知道周谨不是个轻易放过的人，那天晚上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原来是因为早就有了新的计划。
居高临下的感觉让邓雅容瞬间平添了许多勇气和力量，操起面前的茶杯就朝傅欣瑶的脸上砸过去。
678、不欢
邓雅容这一生起气来就好打人的毛病可是一点儿也没变，上次在谪仙楼几次要动手打许婷，今儿还是在别人家里，竟然也敢动手打人，果然是娇纵嚣张惯了。
只是傅欣瑶方才都说过，她原是约了人射猎的，只是因下雪才没去成的，可见傅欣瑶并不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邓雅容这一下怎么可能砸到傅欣瑶身上呢？
果然，就在茶杯快要接触到傅欣瑶身上的一瞬间，傅欣瑶伸手一挡，再手腕一转，一推，茶杯便顺着来的路返回去了，邓雅容猝不及防，被自己砸出去的茶杯浇了一身湿，而茶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毫无例外的摔碎了。
许姝分外可惜的叹了一声，这胎薄釉匀的茶杯可价值不菲呢，是郑四夫人特意给她寻来的，这碎了一个，一整套的茶具便都废了，该找谁赔才是呢？
邓雅容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看着淡黄色的茶水很快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救留下一片湿漉漉难看的印记，这是太皇太后赐给她的料子做的衣裳，还是头一回穿呢！邓雅容怒不可遏！
“傅欣瑶，你……”邓雅容尖叫着扑过去，尖利的指甲直指傅欣瑶的脸颊。
只是邓雅容又怎么会是傅欣瑶的对手呢？傅欣瑶纹丝不动的坐着，而郑婉丽却突然一脸担忧的往傅欣瑶那边靠过去，将傅欣瑶往旁边推，用背对着邓雅容扑过来的方向，口中喊道，“傅大小姐小心！”
傅欣瑶不耐烦的一把扯开傅欣瑶，这种时候捣什么乱呀！另一只手捉住邓雅容伸出来的爪子往下一压，然后往后一掼，邓雅容就狼狈的连连后退，一直撞到了身后的案几才停下来，案几被撞的剧烈的晃了晃，终是没有保持住，连着上面的花瓶一起摔在了地上。
那个花瓶是前朝的古董呀！郑婉莹都忍不住替许姝心疼了，万分同情的看了一眼许姝，看来今天这腊八粥是吃不成了。
案几和花瓶落地时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候在隔壁屋子的玉珠，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许姝没有叫她了，忙推了门进来，看到一地的狼狈，怔怔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邓雅容在傅欣瑶这儿受了辱，可是她又不是傅欣瑶的对手，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突然闯进来的玉珠就成了她撒气的对象，劈头盖脸便骂道，“哪来的贱婢，下贱胚子，也敢嘲笑我？”
玉珠被骂的莫名，看了一眼局势，邓五小姐剑拔弩张，傅大小姐稳坐泰山，郑七小姐神色尴尬，西府的郑大小姐满脸惋惜，她家小姐一脸无奈，想来自家小姐应该是没事儿了，玉珠放心了，也不管自己挨了骂，便要退出去。
好不容易揪住一个撒气的对象，邓雅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瞪着许姝道，“郑九小姐真是教了一个好婢女，竟然敢如此轻慢客人！”
玉珠并未有任何轻慢邓雅容的话语和举动，只是邓雅容自己心中憋屈，非要找个由头将气撒到玉珠身上罢了。
许姝也懒得跟邓雅容分辨了，直接了当的问道，“那邓五小姐想怎么样？”
邓雅容便以为许姝这是服软了，看了一眼郑婉丽，得意道，“我不像有些人，心思歹毒的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珠子，你打她几十板子，让她知道知道规矩，我就不追究了！”
“不追究了？看来我还要谢谢邓五小姐的宽宏大量了！”许姝面露嘲讽。
邓雅容听出了许姝话里嘲讽的意味儿，脸便又垮了下来，不满的看着许姝，“怎么？郑九小姐是不打算罚这个没规矩的婢女了？”
“是！”许姝毫不退缩的畏惧回去，她不是邓雅容什么人，没有惯着邓雅容的道理，更不会为了邓雅容一时畅快就拿她的贴身婢女作贱。
许姝不开口应承，难道她要自己动手去打罚一个婢女不成？这岂不是也有失身份了？邓雅容可以打傅欣瑶，但是放下身段如一个泼妇一样跟一个婢女撕打的事她却还是做不出来的！
“好，好，好！”邓雅容冷笑着扫过许姝和傅欣瑶，“你们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辱我，以为我一个人就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你们欺负了我，也就是欺负了邓家，欺负了太皇太后娘娘，我要回去告诉太皇太后去！”
“去吧，赶紧去，再不去，你衣裳上的茶渍都要干了，就没证据了！”傅欣瑶不仅毫不畏惧，反而语带挑衅，傅家是从来都不服邓家，况且今日的事虽然傅欣瑶说话过分了些，可是其实是邓雅容理亏在先，傅欣瑶丝毫不怕有人来追究，况且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向着邓雅容的。
“你别以为我不敢！”
傅欣瑶嗤了一声，连个鄙夷的眼神都懒得给邓雅容了，邓雅容绝对敢，可是邓雅容说了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姝心平气和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不了几天邓五小姐你就是那盆泼出去的水了，不知道邓家是否愿意为了一盆即将泼出去的水去得罪人，至于太皇太后娘娘，邓五小姐觉得她老人家已经闲到有心思去管小孩子家家之间斗嘴的事了？”
许姝将这一场吵闹定义为小孩子之间的斗嘴，也恰如其分，确实是因为口舌之争才引起来的，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邓雅容神色微暗，她数次吵闹着不想嫁给齐鹏，可是父亲母亲丝毫不理会她的要求，母亲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疼爱她了，今日的事她就是告诉给了母亲，母亲也不一定会替她出气的，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怪她生事，本来她今天出来就违逆了母亲的心思。
今天她来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之下邓雅容突然获得了一丝奇异的平静，她跟这位郑九小姐素无瓜葛，这位郑九小姐是如何知道她跟许婷之间的龌龊的？又拿着许婷为幌子将她引诱来了这儿，然后傅家又突然来了人，然后两个人联手欺负她，难道这一切都是她们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了的？
脑中念头千回百转，邓雅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与事实南辕北辙的念头，并且笃定了这个念头，自知寡不敌众，邓雅容板着脸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便走了。
679、而散
傅欣瑶轻蔑的笑了一声，邓雅容走了，心情格外畅快，看着远走的邓雅容，还不忘挑衅的喊话，“我等着呢！邓五小姐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邓雅容一走，郑婉丽一扫尴尬，笑着道，“碍眼的人总算是走了，咱们可以开开心心的吃腊八粥了！九妹快让人将这一屋子的碎片收拾收拾吧！”
许姝默默的让人去收拾去了，心里却觉得糟糕透了，周谨这招釜底抽薪真是又准又狠，明知道邓傅两家不合，邓雅容和傅欣瑶又俱是冲动好胜的性子，谁也不服谁，这两人凑在一起绝不会有好事的，可他还是把傅欣瑶忽悠了过来，就是为了坏她的事！实在是可恨！
“哎呀，傅大小姐的茶凉了，还不快换杯热的来！凉茶伤身！”见婢女们忙着收拾屋子不得空，郑婉丽竟然殷勤的亲自替傅欣瑶斟茶，“傅大小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为那等小人生气不值当！”
只是傅欣瑶想着邓雅容刚刚说郑婉丽爱挖人眼珠子的话，便有些不喜郑婉丽的歹毒，虽然邓雅容娇纵，但是却不是个好撒谎的，这事十成十的是真的了，此刻郑婉丽再刻意亲近，觉得十分隔应，便是连那杯茶，也没有碰触的欲望，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许姝万分愧疚的将郑婉莹拉到了一边，“婉莹妹妹，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我本是邀你来玩儿的，搅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对不住！”
郑婉莹温柔道，“我早听闻邓五小姐娇纵，傅大小姐我行我素，想来九姐是没有邀请傅大小姐的，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九姐愿意的，我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今日能出来走走已经十分欢喜了，九姐何须觉得抱歉，反是我该好好谢九姐才是！”
“多谢婉莹妹妹体谅，今日也实在是我顾虑不周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傅欣瑶会不请自来，还竟然险些跟邓雅容大打出手，那会儿要不是玉珠进来打了岔，她们二人说不定真的就要打起来了，玉珠也受了委屈了……
郑婉莹侧身看了一眼殷勤的郑婉丽，摇摇头，“九姐怕是也没心情留人吃腊八粥了，我就先回去了，腊八粥煮好了，记得让人给我送一份去！”
许姝分外觉得对不住郑婉莹，见郑婉莹提出要走，也不忍心留她来面对这一屋子乱糟糟的，便点点头，“我让玉珠送你！”
郑婉莹道，“别了，九姐跟我客气什么，我自己回去就是了，你先去将傅大小姐安顿好了吧，那可也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许姝点点头，郑婉莹带上婢女向众人告辞，“府中还有些琐事，我就先走了，众位请自便！”
郑婉丽丝毫不关心郑婉莹的去留，郑婉莹走了她反而还少了顾及，只礼貌的点了点头，“婉莹妹妹路上小心！”
许姝目送郑婉莹到了门口，再回头时满目沉静。
“傅大小姐怎么突然有空来了？”许姝坐到傅欣瑶身上，似乎不经意的开口。
“想来便来了！”傅欣瑶淡淡回答，这也是傅欣瑶一向的行事风格。
郑婉丽娇笑道，“九妹难道不欢迎傅大小姐来吗？九妹不欢迎，我可欢迎的很，傅大小姐不如去我那儿吧，免得讨了九妹的嫌！”虽是嬉笑的语气，可是显然可见郑婉丽心里却是希望傅欣瑶真的跟着她走的。
郑婉丽要如何傅欣瑶那是她的事，可是万不该拉扯上许姝，许姝本就心里有些郁卒，听了郑婉丽这话皱了皱眉，凉凉道，“哪能呀，傅大小姐可是我亲自下帖子请来的！哪能不欢迎呢！”
许姝着重咬了“下帖子”三个字，郑婉丽脸上的笑一顿，她是那个没收到帖子却找上门来的，许姝这是拐着弯儿的说不受欢迎的那个人是他呢！这看着不温不火的九妹妹，实际上也是个厉害角色，说话也是刁钻的很。
“对了，傅大小姐，今天傅二公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呀？”许姝突然问道。
郑婉丽忽的看了一眼许姝，许姝怎么突然关怀起傅二公子来了，难不成她对傅二公子也有心思不成？郑婉丽再看向许姝的眼神便充满了忌惮和隐隐约约的仇视。
傅欣瑶也好奇看向许姝，她多次试探，可是许姝始终回避任何跟傅俊谦有关的话题，这回怎么主动提起来了？
“二哥今天有事，所以我一个人来了！”
“傅二公子有事呀！”许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什么有事，分明是自知理亏不敢来罢了。
郑婉丽阴**，“九妹怎么这么关心傅二公子呢？如此将一个外男挂在嘴上，是不是有失规矩？”
许姝豁然明白了，郑婉丽果然是看上傅俊谦了，不，应该说郑婉丽看上的是傅家的家世地位，她都没见过傅俊谦这个人，又谈何看上傅俊谦这个人呢！被肃国公府退亲，在屋子里关了那么久，连郑三夫人似乎都已经认命了，可郑婉丽终于是忍不住的急了，尤其是在郑婉霞如愿嫁给了岳三公子之后，哪怕是做妾，也刺激到了郑婉丽，她辛辛苦苦谋划一场，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让自己凭白成了别人的笑柄。
“七堂姐说的是，是我说错了话了，还请傅大小姐不要介意，只是数次相见，傅大小姐兄妹都是一起出现的，此次只见到了傅大小姐，难免有些好奇而已！”
这么一说，许姝自己先愣住了，愣了片刻之后却不知自己是为何愣住的，只是刚刚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即逝的念头，她都还来不及抓住就消失了。
许姝并未针锋相对，反而如此坦诚，更是解释的合情合理，郑婉丽也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了，只得悻悻住口，眼下她跟傅大小姐还并不熟悉，相比较起九堂妹，她跟傅大小姐的关系还不够亲近，眼下还不能将九堂妹得罪死了，只要让傅大小姐知道九堂妹不守规矩也就够了。
顶着郑婉丽的虎视眈眈，许姝对傅欣瑶道，“今日是我请了邓五小姐，坏了傅大小姐的兴致，明日我设宴谪仙楼，傅大小姐可一定要赏脸！”
680、觊觎
许姝才提了傅欣瑶和傅俊谦兄妹素来都是行动一致，现在又提出要设宴赔罪，还说要傅欣瑶一定赏光，岂不就是在暗示一定要傅俊谦也来了！
她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勾引傅二公子！
郑婉丽气的不轻，退婚的羞辱和待嫁的急切已经扭曲了郑婉丽的心智，她既然已经将傅俊谦视为她的目标了，又岂能容许她人觊觎？今日她自降身份来讨好他人已经是觉得委屈了，现在竟然有人想捷足先登？郑婉丽阴鸷的目光凝在许姝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傅欣瑶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那明日我在谪仙楼等你！”二哥今天千方百计的把自己撵到郑家来，显见是对眼前这位郑九小姐有些别样的想法，虽不知这郑九小姐是什么意思，可既然她已经主动提出来了，自己要是拒绝了，回去了二哥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眼看着许姝和傅欣瑶越发的熟稔起来，郑婉丽看的干瞪眼却插不上话，几次欲开口，都找不到机会，终于有了机会，正要开口，傅欣瑶却已经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也不等许姝答应，便起身走了。
郑婉丽忙追过去，“那我也先走了！”
傅欣瑶走的快，郑婉丽追出去的时候傅欣瑶已经走到海棠馆门口了，郑婉丽提起裙子就要跑步追上去，斜地里突然窜出一只狸花猫来刚好停在了她的脚边，吓得郑婉丽一个后退，“哪里跑来的猫？”
一个婢女慌忙过来将猫抱走了，那猫儿也温顺，任由婢女将它拎了起来，“七小姐恕罪，这只猫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野猫，九小姐可怜它大冬天的捕食不宜，就吩咐奴婢们养着了！”说罢便抱着猫退下去了。
再回过神来时傅欣瑶已经消失在了门口，郑婉丽气恨的跺脚，九堂妹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这是防着自己了，生怕自己跟她抢了，可自己偏就要抢了！看她能将自己怎么样！
郑婉丽沉着脸出了海棠馆，一折身往外院去了，婢女小声提醒，“小姐，您走错了，回去的路是另一边！”
“谁说我要回去了？”郑婉丽挑眉，“我去看看六哥，六哥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十妹，想必挂念的很，从前六哥可是最疼十妹了！”
玉珠端着煮好的腊八粥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小姐……”
许姝看了一眼热腾腾的腊八粥，无力道，“分一半送到西府给婉莹小姐！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别浪费了冀王妃的一番心意！”
“是！”玉珠放下炖盅，犹豫道，“小姐，你还是吃一碗吧，今儿是腊八，好歹应个景儿，再说了，你都说这是冀王妃的一番心意，怎么能辜负了呢？”
许姝点点头，“那你给盛一些吧！”
“哎！”玉珠盛了粥递给许姝，“小姐，小心烫！”
许姝舀了一勺，吹凉了才入口，果然软糯香甜，只是心里惦记着许娢，有些食不知味，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玉珠以为许姝是被邓雅容和傅欣瑶的事给气着了，便宽解，“邓家和傅家一向不睦，看样子，邓五小姐和傅大小姐也不是头一回吵架了，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随便她们什么时候吵，在哪儿吵，也不该是今儿在我这儿吵起来！”许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粥，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珠这才终于问出口，当初许姝给邓雅容下帖子时她就觉得好奇了，“小姐，您今天为什么要请邓五小姐来？”即便玉珠跟许姝的时日短，可是也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这位邓五小姐从前可是跟她家小姐很是过不去的，怎么小姐如今却好声好气的请她上门来做客，还让她故意说那样的话，用许家来引邓五小姐答应……
许姝郁卒道，“不提也罢！”本是想在邓雅容这里下点儿眼药，给许婷添点儿不痛快的，推齐家一把，可是才下了个引子就被周谨搅黄了，别提她有多郁闷了，看来邓雅容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得另外想法子才是了！
“那傅大小姐又是怎么突然就来了呢……”许姝没有给傅欣瑶下帖子，这一点儿玉珠是知道的。
“傅大小姐随性惯了，你见过头一次去别人家就挖别人院子里的树苗的人吗？你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看待这位傅大小姐呀！”傅家也是钟鸣鼎食多少代了的人家，傅大人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权臣，怎么就养出了傅俊谦那样不务正业的儿子和傅欣瑶这样随性姿意的女儿呢？
“傅大小姐来就来，偏偏还要挑事，这回得罪了邓五小姐，连累您也要被邓五小姐记恨，您怎的还要给她赔礼？要赔礼也该是她给您赔礼才是！”可既然傅欣瑶不请自来，小姐又为何要另外设宴赔礼？
许姝避而不答了，“刚刚邓五小姐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小姐放心，更难听的话奴婢都听过了！再说了，小姐您是向着奴婢，奴婢一点儿也没将邓五小姐的话听进去！”从前在春满楼的时候，那里的姑娘们吵起架来才叫一个难听，跟她们相比，邓雅容那几句话简直称得上是客气了。
“那就好！你快去婉莹小姐那儿，再晚一会儿粥就要凉了！”
许姝催促着，玉珠只好捧着粥下去了。
腊八的小宴不欢而散，唯一的收获是蔡蓁蓁算是彻底跟许姝结仇了，想是郑六少爷从此可以摆脱蔡蓁蓁了，也算是一个不算安慰的安慰了。
银芝去了许家还未回来，玉珠又被许姝指派去给郑婉莹送八宝粥去了，许姝便独自一人去璞玉轩向郑四夫人回禀今日的闹剧，蔡蓁蓁泪水涟涟的从海棠馆跑出去，依着郑大奶奶的性子，分得闹得人尽皆知不可，趁着郑大奶奶还没来得及添油加醋的将事情散布出去，他们得先下手为强。
许姝正往璞玉轩去，银芝便回来了，“许十小姐在家，收了您的亲信，只说今日有事耽搁了，未能前来，请您恕罪！”
果然！许姝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你先回去吧，玉珠给你留了腊八粥，我先去母亲那儿一趟！”
681、心迹
蔡蓁蓁哭着从海棠馆跑出去的事郑四夫人也听说了，想着许姝果然是说到做到，真将蔡蓁蓁给得罪了，想拦也拦不住，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假惺惺的应付了，只是以大少奶奶那不依不饶的性子，盘算落了空，岂会善罢甘休，以后少不得还要拿这事儿来隔应四房，只是这些年来她被隔应的还少吗？不差这这一回两回的。
许姝进了璞玉轩，笑着对郑四夫人道，“六哥接下来可以安安心心的来给母亲请安了，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半路上拦着他邀他一起赏雪，或是帮人折梅枝了！”
郑四夫人道，“我都听说了，那蔡小姐可是哭着从海棠馆跑出去的！”
郑婉丽跟邓雅容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又孤立无援，蔡蓁蓁当然会气不过哭了，要是蔡蓁蓁还能忍住，有这份心机，也不会“忍辱负重”的盯着傅家不放了，早另寻了高枝了。
许姝轻笑一声，“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想要别人看到什么那是她的事，只是别人长了眼睛也就长了嘴和耳朵！”说到这儿，许姝笑的心机满满。
郑四夫人宠溺的摇摇头，“你又做了什么？”想来许姝能放心的放任蔡蓁蓁一路招摇的跑回去，早就该做好了万全措施。
许姝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也忘了吩咐院子里的丫头，让她们别把蔡小姐对邓五小姐无礼的事说出去！哦，对了，还有，七堂姐说蔡小姐出身寒微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忘了让她们都烂在肚子里了！”
许姝其实真的也不用做什么，最先向蔡蓁蓁发难的是邓雅容，郑婉丽见风使舵揭穿蔡蓁蓁落魄家世落井下石算一份，而她顶多算个冷眼旁观者而已。只是蔡蓁蓁自己无法摆脱困局，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别人一定要出手相助，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指望着别人吗？被人奚落了指望着别人帮忙解围，连婚姻大事指望着做姐姐的大少奶奶，那她自己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别人又有什么义务要去帮她？
今日邓雅容和郑婉丽在海棠馆奚落蔡蓁蓁的话传出去，任凭郑大奶奶如何颠倒黑白都没用了，且与来宾起了争执，蔡蓁蓁也是理亏。
“丽姐儿真的这么说了？”郑四夫人微微惊讶，纵然当初通过跟肃国公府定亲一事，她隐约觉得郑婉丽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的温顺谦和，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刻薄的话郑婉丽竟然也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了？
许姝点头，“是呀！我初初听到也是如母亲一般的惊讶！七堂姐实在不像是那等刻薄之人，更不该是那等阿谀的小人！”
“你是说丽姐儿奚落蔡小姐是为了讨好邓五小姐？”郑四夫人读懂了许姝话里的意思，郑家和邓家地位相当，即便如今皇后小产，郑家暂时失去了倚仗，可郑家也还没沦落嫡出的小姐都要去讨好邓家的小姐了。
“是呀！不过后来傅大小姐来了之后，跟邓五小姐起了争执，七堂姐竟然又转向帮着傅大小姐了！”
一开始只有邓雅容在，傅欣瑶并未如她期待中一样出现，郑婉丽当然不愿意白来一趟，便先讨好了邓雅容再说，反正以蔡蓁蓁的身份，即便得罪了也不能将她怎么样的！邓雅容就不一样了，那可得罪不得！只是后来傅欣瑶来了，郑婉丽的理想目标出现了，自然就将邓雅容抛之脑后了，倒戈相向帮着傅欣瑶对付邓雅容了。
“看来退婚的事对丽姐儿打击颇深呐！竟然让她性情大变，也不知是好还是坏……”郑四夫人面露忧心，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显然是坏的大过好的的，她倒不是担心郑婉丽的归宿，只是想着郑婉丽曾经对郑婉凤做过的事情，郑婉丽在家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机会去挑唆郑婉凤，郑婉丽在家一天，她就还得再防着一天。
许姝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疑告诉给了郑四夫人，“本来我并未请七堂姐的，是七堂姐主动派了婢女来问，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了！方才在海棠馆，七堂姐又多番向傅大小姐示好，态度异常亲近，我不经意间提到了傅二公子，那一瞬间七堂姐看向我的眼神就跟变了个似的，七堂姐或许是有了什么心思也不一定！”
郑四夫人讶异了一瞬，郑婉丽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郑三夫人教她这么做的？竟然看上了傅家了，也是，被岳家退了婚后，郑婉丽颜面尽失，想要挽回颜面，自然要往高了嫁，越是高嫁，才越扬眉吐气，如今郑家也是顶级的世家了，能与郑家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一筹的也就属邓家和傅家了，邓家目前并无适婚的男子，而傅家也就只有傅二公子尚未婚配了。
郑四夫人一时竟有些佩服生出这个想法的人来，只是傅家，曾经可派人来她这儿探过口风的，可见傅家也有过要跟郑家结亲的打算，这想法倒未必不可行。
“那你……”当初桂夫人可是旁敲侧击在郑四夫人那儿暗示过傅家对许姝有意的，许姝也有意，她倒不惧跟三房争上一争。
“我以后自然要离傅二公子远一些了！”许姝俏皮一笑，“想想八堂姐的下场，我还哪敢跟她过不去呀！”虽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许姝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惧怕，这样说更像是在郑四夫人面前表露心迹。
郑四夫人会意，点点头，“既然你无意，那就随她们去吧！”
“对了，今天许十小姐怎么没来？”郑四夫人突然问道。
许姝面色微顿，“我刚派了银芝去问，说是家里出了事，绊住了脚，这才没来的！”
“那可要紧？”
许姝摇摇头，“不过是些小事，母亲不用担心！”
知道许姝挂念着这个妹妹，郑四夫人道，“有事千万别一个人扛着，跟我说了我也能帮上点儿忙，你到底还是个孩子，许多事都不方便去做！”
“好！”许姝又提了要给傅欣瑶赔罪一事，“我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傅大小姐竟然就答应了，明天少不得还要去应付一趟了！”
郑四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若是回来的早，便带些点心回来吧，明天你父亲旬休，晚上要过来用膳！”
682、以身
第二天，许姝一个人去了谪仙楼，银芝和玉珠一个都没带，才进去，便遇上了林恒，“九小姐，公子在后门等您！”
“好久不见！”许姝掀了掀嘴角，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截走许娢写给她的信，还有昨天拦着许娢不让许娢出门，绝对都是林恒做下的，再想起上次周谨说的，林恒住在静园时小心留意的收集有关她的信息，许姝便气不打一出来。
林恒心虚的低下头去，暗暗的欲哭无泪，公子要得罪九小姐，偏拿他当枪使，九小姐有气也该对着公子去撒去，他实在就是个跑腿的，犯不着受这罪呀！
“对了，有些日子没见到过庄公子了，庄公子可还好？”许姝突然问道。
林恒怔了片刻点头，“好，一切都好，九小姐请放心！”
“那就好！”许姝的神情越发的肃穆了。
“九小姐，公子还在等您呢，别让公子等久了！”林恒朝着后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姝看了眼楼上，并不动身，“我今天约了人，就是傅大小姐，你们公子也是认识的，现在人也该来了！”
林恒突然别有深意的笑了，“今天早起傅大小姐发现她的弓被傅二少爷折了，便跟傅二少爷打了一架，现下正被傅大人罚在祠堂里静思己过，今儿是不得空出来了！九小姐这边请！”
果然！许姝料得今儿肯定是见不到傅欣瑶的，却没想到傅俊谦竟然会有这种法子拖住傅欣瑶，摊上这样一个哥哥，被耍的团团转，傅欣瑶也实在是可怜的很！
许姝板着脸转身走了，到了后门口果然看到一辆马车，灰扑扑的，并不起眼，连个马车夫都没有，林恒指着马车道，“公子在车上等着您！”
许姝看了眼马车，连个马凳都没有，车厢那么高，她要怎么上去？便抱着手臂不动。
林恒不解其意，只当许姝在生气，催促道，“九小姐，公子已经等您很久了！”
“我让他等了吗？”许姝冷脸反问。
林恒僵住了，“九小姐您这就……就有点儿不讲理了……”瞥见许姝越蹙越紧的眉头，林恒忙改了口，当着公子的面儿，他这样说九小姐，小心眼的公子回头不得剥了他的皮，“公子对您的心意您是知道的，您即便是不体谅公子的一片心意，可这大冷的天，您在这儿冻着，公子看见了也心疼不是？”
心疼……周谨确实是是很心疼她了，不然也不会因为傅俊谦一句话就丢下一切从柔然回来找她了，仅仅为了看她还好吗……
可是……许姝捂着心口，蓦地一阵难受，才柔软下来的心又渐渐的坚硬起来，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左右的，人终究是斗不过老天爷的，从前她不相信，如今她不得不信了。
“他心疼谁与我何干？”许姝努力的说服自己去做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不知许姝怎么这么大气性，林恒束手无策了。
周谨不得不掀了帘子出来，“上来！”
许姝看了眼周谨，又看了眼马车，再看看周谨，还是没有动。
周谨这才明白过来，他们都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上个马车哪里难得到他们，却没意识到娇弱的闺阁女子身手不及他们利索了，没有马凳，只怕爬也爬不上去。
周谨伸出手去，许姝看着周谨掌心的茧子，终是伸出自己的手去，放在了周谨的手心，周谨握住的瞬间皱眉，“怎么这么凉？”看了眼许姝的穿着，穿的也不少呀，便责备道，“赌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许姝沉默着没说话。
说着便拉了许姝进马车里，马车里置了暖炉，暖和的很，周谨将许姝的手放在暖炉上暖着，又倒了杯热茶给她，“喝口茶驱驱寒气！”
许姝要伸手接过，杯子，周谨却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按在暖炉上，一手拿着杯子递到许姝面前，那意思就是让许姝就着他的手喝。
许姝撇了周谨一眼，知道避不过，便只得低下头就着周谨的手喝了茶，只是周谨显然是没有做惯这种活儿的，经验不足，有些许茶水顺着许姝的嘴角流了下来，这回许姝终究是忍不住了，抽回手要拿了帕子去擦。
周谨却更快了许姝一步，捉住她的两只手，向她逼了过去，许姝下意识的后仰，直到后背抵着了马车壁，退无可退，周谨的唇便印在了她的嘴角，亲亲吮去她嘴角残留的茶水，反复舔舐，直到不满足于这样的方式，周谨的唇渐渐移向许姝紧抿的两片粉色的樱唇。
就在碰触的瞬间，许姝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周谨，他们并不是没有亲近过，可是……许姝捂着胸口，心里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难过。
周谨蹙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心里却绷着一根弦，看来今天想要哄住许姝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你等了很久了？”许姝问道，借着说话吐息的机会，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周谨点头，又顺手将许姝的手捉过来重新放在了暖炉上。
“难道你不知道我也等了很久了吗？”许姝等许娢也等了很久了。
“我知道！”周谨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他回避就能躲开的。
“十妹的信呢？”
“烧了！”周谨平静的开口。
“你……”许姝气急了，她还未从未像现在这样情绪流露于表面过，可是周谨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为什么拦着你见她，你应该心知肚明的很！”
许姝嘴硬道，“我竟不知道平宁王你竟然比我自己都还要懂我的心思了！”
“我若是真的懂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窘迫了！”周谨苦笑一声，许姝的心思她多少是明白一些一些，可也正是因为明白才格外的抵触，他不希望她为了他以身犯险。
“我早说过了，你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你才见过了许七小姐，想必还有下一步的动作等着，果然，你转头就又约见了邓家的人，我猜不透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截断你所有可能的路，也只有这样，你大概才能真正的老实待着了！”
683、直觉
周谨拦不住许姝所想，便只能拦住她的所作所为了，许姝要挑拨许婷，碍于如今两人的身份差别，中间少不得要一个中间人，许娢的存在刚好就起到了这个衔接的作用，虽然以许姝对许娢的疼爱是做不出利用许娢的事情来的，可是那许娢却跟许姝是一条心的，也跟许婷不大对付，许娢要是对许婷做了什么，许婷只怕也还是会记在许姝头上，许娢无意间引着许婷针对许姝，这样也算是拐着弯儿的达成了许姝目的了。还有邓雅容，邓雅容跟许婷的关系那就不用说了，许姝约见邓雅容，想必也是为了针对许婷，许姝如此针对许婷，在许婷即将飞上枝头的时候在许婷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一步一步的，看似不经意，却指向同一个目的。
“所以昨天你就让傅大小姐去了郑家，你明知道她和邓五小姐不和，两人相见，必起争执，所以你就故意让她去坏我的事！”许姝面露愤怒，只是周谨以为没有了邓雅容，她就无路可走了？她想要做一件事，办法多的是！
“我只是让傅二哥拦着你一些，不让你做傻事，让傅大小姐去，那是傅二哥的意思！”傅俊谦做这种事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果然办的极其妥当。
“那也是你授意的，你脱不了干系！”
许姝正在气头上，周谨深知许姝是吃软不吃硬，此刻若还硬气的跟她争辩，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便软言细语，“你约了傅大小姐今儿在谪仙楼见，不就是想要见我吗？我都这么听话的来了，你要是还觉得生气，我随你处置！”
许姝瞪了周谨一眼，周谨倒是精乖，如今他得逞了，知道自己也无可奈何，自然会故作低伏了，可是即便自己还有千百种办法，若是周谨一直从中截断，她也只能干瞪眼了，自是不肯就这么谅解了周谨，也免得日后周谨得罪了她就会故技重施了。
日后……怎么会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了呢？许姝满心的脾气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钝痛。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是别再为了我以身犯险，好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心疼的，真的！”周谨就那样平静的坐在那里，并没有露出多么激动的神色来，可是一眼看过去，却是满目的真诚。
许姝蓦地眼眶一红，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什么东西似的，“慎之，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的！”周谨截断了许姝的话，“我问过秦先生了，他说你虽然受过重创，身子较常人要脆弱一些，可是好好保养，也能一生无虞！”
“真的吗？”许姝喃喃道，眼里是一闪即逝的星芒，渐渐归于平静。
“真的！”周谨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许姝的脸颊，“只是秦先生也说了，你本就身子娇弱，忌大喜大怒，忌劳心伤神，上次在平凉城，你就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才会吐血的！所以我才千方百计的想要你安分一些的，哪怕明知道这样你会生气，可是我终究是盼着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怎样才算好好的呢？”许姝问道。
周谨一怔，许姝又问道，“活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就算好好的吗？”
周谨突然觉得今天的许姝有些不对劲，一开始他听着许姝赌气的语气，以为许姝是在昨天的事生他的气，所以早做好哄许姝的准备，可是许姝的气性却格外不一样，来的莫名，去的莫名，许姝这是怎么了？许姝从前也从来都不纠结于这样对她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直觉告诉周谨，许姝有什么事瞒着他了。
许姝眨了眨眼睛，“我瞒着你的事多了去了，你指的是哪一件呢？”
许姝竟然回避了！
周谨的心蓦地沉了下去，许姝果然有事情瞒着他，也是，以许姝的戒心，怎么可能对他坦诚相待呢？
“哦？瞒着我的事多了去了？那就从最近的一件事说起吧！”
“不如你先说说你瞒了我什么事吧？”
“我瞒了你？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了？”
“庄离！”许姝开门见山，“庄离去哪儿了？”
周谨微微垂下眼睫，“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来了？”自从许姝引荐庄离跟傅家认识后，许姝就再也不曾提起过庄离了，更不曾像这样直接了当的来问他庄离的下落了。
“庄离出事了吧！”
许姝的语气是笃定的。
良久，周谨点点头，“他受伤了，不过没有性命之忧，你可以放心！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担心！”
周谨并未解释庄离受伤的原因，只是许姝似乎也并不关心这个。
“我并不担心！”许姝淡淡道，“自从庄离跟着你之后，他就跟我无关了！”
周谨扯了扯嘴角，仿佛是一个笑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勉强，若是庄离的一切真的跟周谨无关了，那许姝刚刚又为什么要开口问起呢？说是放下，其实还是放不下，放下……实在是一件太难做到的事了。
“你是怎么知道庄离出事了的？”庄离受伤，知道的人为数不多，这为数不多的人是不可能将这件事透露给许姝的。
许姝摇摇头，“直觉！刚刚来的路上，我问林恒，庄离还好吗？他说一切都好，我就知道庄离出事了，如果庄离没事，他应该反问我关心庄离做什么才对！”林恒对她颇有微词，能客客气气跟她说话，必然是因为他处于理亏的时候。
许姝果然聪明！只言片语就觉察到了关键信息，若是林恒知道他本意是遮掩，却反而泄露了他想要掩盖的事实，应该懊恼不已吧！
“你放心，他真的没什么大碍的！”周谨压抑下心底的不快，再次解释，庄离始终是横亘外他跟许姝之间的一道坎，让他数次都忍不住生出想要除了他的念头，可是却又因为顾及许姝而放弃。
“我知道，我相信你说的！”许姝轻轻一笑，“我今天找你并不全是为了昨天的事生气，那只是顺带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说！”
684、爱屋
“什么事？”周谨的心里一跳，老实说他还宁愿许姝跟他生气，或是耍小心机，许姝若正正经经去说一件事，那就一定是一件大事了。
“冀王或有二心，不宜深信！”
周谨点点头，“我知道！”一个仅仅靠着太皇太后恩宠就能从郡王做到亲王的王爷，怎么可能平庸到哪儿去，“当初也只是为了除去端王，端王跟邓家牵连太深，唯有拔除了，至于之后宗室落在谁手里握着并不重要，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任谁接手想要掌握整个宗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冀王来接手，一来安抚了邓家，二来冀王跟邓家有仇，无论冀王能不能为我所用，他都不能为邓家所用，这就够了！”
“你留心便好！”
说到端王，许姝难免就想起端郡王来了，上次端郡王借冀王妃之手送来了一幅画，画上画的是负荆请罪的将相和，颇有赔礼道歉之意，似是为那日的无礼冒犯道歉。
“端郡王，那孩子心眼儿有点儿多！”许姝隐晦道。
“你是想说他跟冀王关系亲密吧？”周谨轻笑。
许姝点头，“之前冀王又试探过我跟你的关系，在这件事中也有端郡王的身影！”
“阿询年幼丧母，杀母仇人却是生父，宗室怜他遭遇，俱都偏疼他几分，他又聪明，所以他不独独跟冀王关系好，整个宗室里，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稚子，都跟他关系不错！”
“他要是不聪明，当初也不会从邓家手里逃脱了！”想到端郡王在桃花山庄里偷吃的时候都用了心思，而不是一股脑的全偷走的，可见这孩子的心眼儿是真的不少。
“他本性不坏，只是遭逢巨变，失怙无依，独自一人撑起诺大一个王府，行事难免要圆滑一些，万一得罪了人，连个替他撑腰的人都没有！”
看样子周谨是打算用他了，许姝便也不多言了，说起来周谨跟端郡王是堂兄弟，这是他们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多嘴做什么！
周谨突然凑过来低笑道，“你果然还是很关心我的！”
许姝斜睨了周谨一眼，“我只是不想志男姐姐跟你一起一辈子被困死在柔然那个鬼地方！”
知道许姝是嘴硬心软，周谨还是忍不住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原来你这般处处为我着想，竟是为了别人！”
“志男姐姐不是别人！小时候，除了大姐，就属志男姐姐对我最好了，从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每每有人欺负我的时候，都是她替我讨回公道的！”
许姝叹了口气，从前看不见的时候，从不觉得那段黑暗的岁月有多么的煎熬，因为即便是觉得煎熬，也要咬着牙抗过去，所以不敢觉得煎熬，总要给自己留点儿希望。可是当重见光明之后，再回头看那一段漫长的岁月，所能回忆起的全都是伤疤和痛苦，高志男是那一段漫长而绝望的时光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都过去了！”周谨抬起许姝的下巴，看向许姝的双眼，“这么漂亮的眼睛，若是看不见，真的是太可惜了！”
那样深情的眼神，看的许姝心里发慌，忍不住拍开周谨的手，口是心非道，“怎么？你还得意了不成？又不是你的功劳！”
“当然！”周谨被拍开的手不甘心的又摸上许姝的脸，“虽不是我治好的你的眼睛，但是你能看见了，我一样觉得高兴！”
“其实，我也觉得高兴，这么久过去了，有时候我都还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了，会忍不住的怀疑这是一场梦……”
近来，许姝发现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可是又抑制不住这样的念头，这种力不由心的感觉一点点的蔓延开，许姝颇有些无力的幽幽吐了口气，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可是真当到了那个时候，其实还是无法接受的。
“不是梦！都是真的！”周谨的手顺势抚摸上许姝的眼睛，“不要想太多了，多思于你的身体无宜处！好好做你的郑家九小姐，有这样一个身份在，你从前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做了，傅二哥说郑七少爷对你不错，郑四夫人待你也好，你该撒娇的撒娇的，该娇纵的娇纵，都有人护着了，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瞻前顾后了，你总是活的那么谨慎，也该好好歇歇了！”
许姝将脸往周谨的手上靠了靠，闭上眼睛，“我知道，就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你也知道的，我忙惯了，闲不下来的，一闲下来便觉得整个人都废了！”从前做瞎子的时候，许姝习惯通过忙碌让自己忘记自己是个瞎子的事，也只有不停的忙碌，才能保住自己的价值，保证自己不被人舍弃，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即便是如今已经不需要苦苦挣扎着求生，可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习惯。
“那也不行！闲着闲着也就习惯了，没有人是天生就该忙碌的！你从前也不是生来就多思多劳的！”
“现在庆王出宫开府了，你也回来了，要做什么也方便了，我不用再多此一举的，只是总还是忍不住想帮帮忙，有些事，不论是你，还是傅家出手都不合适，而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况且郑家现在也被拉进了这盘棋局里，是被许姝亲手拉进来的，许姝不能眼睁睁看着郑家不管，只是这话不能跟周谨说，周谨对她再好，那也仅仅是对她，而不会爱屋及乌的对郑家好。
“那也不该由你来做！”周谨哼了一声，“你就好好待着，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插手任何跟庆王有关的事，我就……”纵然许姝是好心好意帮他，可是他却不能开这个口，上次许姝险些搭了命进去，他不能再让许姝犯险了。
“你就怎样？”许姝轻笑一声。
“我就……”周谨咬牙切齿，“怎么，听你这意思倒是想试试？”
“我要是试了你会怎样？”
周谨凑近许姝的脸，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寸余，呼吸之间，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听觉灵敏如许姝都能感受到周谨的心跳，周谨突然低下头去……
685、娶你
就在周谨的唇碰上许姝的唇的瞬间，许姝突然开口了，“李婕妤的胎……保不了多久了！”
被打断的周谨有些欲求不满的看着许姝，“你怎么知道的？”
“皇后的胎其实并不是被大皇子打落的，是已经到了时候了，再也保不住了，皇后物尽其用，利用了那个孩子来离间皇上和大皇子的父子关系！而李婕妤的胎与皇后情况相仿，只是李婕妤年轻，身强体健，还能多撑一些时日，不过应该也快了，算算如今也已经将近五个月了，即便是烧艾保胎，也至多能再拖两个月！”算一算李婕妤这胎最多能保到明年二月了。
许姝暗想要是皇后利用李婕妤这胎故技重施，到时候她可要躲远一些，免得又把自己连累了进去，当初她并未说是她向皇后献计这么做的，若是周谨知道是她献计的，只怕她以后连郑家的大门都出不去了，如今她好歹也只是被断绝了跟许娢的联系而已。
“我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皇后失了这一胎却并没有歇斯底里的跟大皇子以及梁家鱼死网破时，周谨便有所察觉了，后来许姝也证实了这一点，皇后有孕是因为用了许姝给的药的，所以到李婕妤有孕的时候，周谨便有想到过李婕妤可能也是用了许姝的药才会有孕的，是药三分毒，既然皇后那胎没保住，李婕妤这胎应该也悬了。
“难怪太后娘娘沉得住气，都五个月了，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是李婕妤诞下皇子，皇上后嗣兴旺，周谨回朝再也无望，太后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情况发生，而如今太后一动不动，说明太后知道不用她动手，李婕妤也生不下这个皇子来。
“太后给你的药有损根本，按照那个药量估算，皇上的身子也被掏空的差不多了，即便强行留下子嗣，也留不了多久！”所以无论是当初皇后有孕，还是如今李婕妤有孕，太后都始终稳坐泰山，因为她早就看透了一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许姝轻轻感慨。
真论起来，宫里最深不可测的人应该就要属傅太后了，以先帝遗孀的身份，不仅能稳居太后之位，还能在后宫占得很重要的一席之地，不仅宫人不敢怠慢，太皇太后不喜却也只能无视，而皇后也要敬让三分，许姝就曾经亲眼见到太后刁难皇后，而皇后只有垂首听训的份儿，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听到许姝提到太后，周谨不由又警惕起来，由不得他不警惕，许姝行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往往不着痕迹之间便已经得逞了，实在是防不胜防，“你最近没进宫吧？”
许姝轻笑，“你怕我去找太后呀？”
周谨不言，这是皱着眉头，意思不言而喻。
许姝便知道了，“你放心，太后不喜欢我，我自是不会去触霉头的！况且我最近也确实没有进宫去，皇后忙着照料李婕妤的龙胎，哪得空搭理我，再说了，即便我进宫了，也只会去皇后那儿，不会去找太后的！”
太后不喜欢许姝，这一点儿周谨是无比清楚的，更为此感到焦躁不已，忍不住强调，“若是太后召见你，你也别去，告诉傅二哥一声，我来处理！”
“若是无事，太后不会召见我，若是有事，即便你拦着，也无济于事的！”许姝看的透彻，却也好奇，“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你就别问了！”周谨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可是却又意识到这样的烦躁不该冲着许姝去，歉意的回头，“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越来越不太平，你万事都要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除了我！”
然而许姝显然还在想着周谨之前说的话，“看来你是真的怕我去找太后了？”
周谨摸了摸鼻子，看着许姝没有说话。
“你这次突然回来，太后应该很生气吧？”周谨的这一次回京并不是在计划之中的，这么贸然行动，太后必然要追究的。
“是我连累了你！”无论如何，周谨这次突然回京是因为她的缘故，即便是因为傅俊谦多事，说漏了嘴，可许姝还抑制不住的觉得愧疚，“你身负重任，不该耽于儿女私情！太后若是知道你是因为我而抛下柔然的一切赶回来的，一定会责备你行事没有分寸，为了区区小事而置宏图大业于不顾！”也会迁怒于她，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了吧，而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
“我是心甘情愿的！”周谨握住许姝的手，紧紧的，似乎害怕许姝挣脱，握住之后还犹不放心的将另一只手也压上去，两只手仅仅抓住许姝的手，“我固然身负着家国大业，可是我除了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之外，我也还是一个男人，我想保护我在乎的人，这一样也是大事，我从不觉得你对我而言是一件小事！”
“……”许姝抿唇，心里蓦地像被压了块石头一样的沉重，沉重的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人生苦短，她又为何要给自己招惹来这么多的债呢？从前她从不怕欠债，欠了就还，可是有的债，她真的还不起，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情债了。
“看来太后应该是知道了！”许姝淡淡的开口，太后应该知道周谨这次贸然回京必然是因为有什么事，却未必知道是因为她，若是知道是因为她，她只怕早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放心，母后不会知道的！”周谨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目光陡然变的冷冽。
“太后应该在催着你选立正妃人选吧？”许姝突然平静的开口，努力忽视心里那令人窒息的钝痛。
“许姝！”周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掰过许姝的肩膀，盯着许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想说什么？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我……”她想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又该说什么？
看着周谨发红的眼眶，许姝终究说不出口，好半天终于才愣愣开口，“你会娶谁？”
嘴角的笑终于漾开，“娶你！”
周谨低下头，如愿以偿的一亲芳泽。
686、公道
有时候，沉沦就在一瞬间，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言语，仅仅是那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情，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都退去，唯留眼前的光辉，哪怕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也奋不顾身。
很久很久之后，许姝想要是当初不问出口那句话，该有多好，如果没有问出口，或许还可以假装不知道的欺骗自己，有些话说出口了，便如同烙在灵魂上的烙印，就像生活没有假如，走出的每一步都实实在在的在地上留下不可磨灭的脚印。
许姝后悔极了那一瞬间的退缩，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明知道会的下场，却还要留恋，饮鸩止渴，误人误己，终是一场空。
下了无数次的决心，又无数次废去，许姝苦苦挣扎，煎熬度日，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便是入骨蚀心，不是你想遏止便能遏止的，你越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
情字，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事，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回去的路上许姝出神的看着怀里的点心发呆，那是周谨吩咐林恒从谪仙楼买来的，大抵是猜到了她出门有随手买些点心之类的小礼物回去的习惯，所以就吩咐林恒帮她买了，贴心到这个份儿上，也难怪她会一次又一次的溃败下来。
人总是贪心的……
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许姝咬着唇万般纠结，心里仿佛住了两个小人，现在正在打架，打的不可开交，不分胜负，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
听天由命吧！
许姝闭上眼，按住胸口，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撞在手心里，许姝渐渐的握掌成拳，仿佛想紧紧的抓住什么。
一直到回到郑家，许姝都还愣愣的，先回海棠馆，打算换了衣裳去给郑四夫人请安，没想到金芝竟然等在海棠馆，这个时候金芝在海棠馆，显然是等着她的，无缘无故的，郑四夫人不会让金芝来海棠馆等着她的，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许姝一个激灵终于回神了，“金芝怎么来了？”
金芝笑道，“夫人吩咐奴婢来送九小姐您的新衣裳，正巧看到银芝在绣花，就指点指点她！”金芝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是那笑却仅仅只浮在脸上，是刻意挤出来的。而且连说话都有意遮掩，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那正好，我要去给母亲送点心，你随我一起去吧！”
金芝忙点头，“是！”
许姝也不换衣裳了，将点心交给金芝拿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海棠馆。
走了一阵，金芝突然停下来叫了许姝一声，“九小姐！”
许姝也停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金芝低下头，“夫人吩咐奴婢，让奴婢拦着您，别去璞玉轩……”
不让她去璞玉轩？看来不像是郑四夫人出了事，要是郑四夫人出了事，金芝只怕都要急死了。
“怎么回事？”
金芝不语。
“你看，你都引着我往这儿来了，可见你其实是希望我去母亲那儿的不是？”
金芝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
许姝循序渐进的引诱道，“你既然是希望我去的，那总得跟我说说璞玉轩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要是就这么直愣愣的闯过去，也帮不上母亲什么忙不是？你也是知道母亲现在肯定很为难，觉得我帮得上忙，所以才带我来的不是？”
金芝终于开口了，“十小姐回来了！”
“自己逃回来的？”许姝一怔，到了年下，外头又冷，看守郑婉凤的婆子或许躲懒，看管的不严，给了郑婉凤可趁之机，
金芝摇摇头，“不是，其实庙里看的不严，十小姐要是想逃早就逃了，只是家庙地处偏僻，十小姐即便是从庙里逃出去了，也跑不回来府里，还可能在路上遇上意外，自然就不敢跑了！”
“那是谁接回来的？”
想到郑四夫人说今天郑四老爷旬休，难道是郑四老爷接回来的？不对呀，郑四老爷是赞同将郑婉凤送到庙里去的，也在积极的推动郑婉凤的亲事，现在婚期未定，怎么会贸然将人接回来呢？
“是六少爷！”
“六少爷？”许姝震惊了，她对郑六少爷的印象一向是刻板迂腐的，但凡有一丝不合规矩的事，他都是不会做的，郑婉凤是被郑四夫人送去家庙里的，郑六少爷怎么可能突然就把人接回来了呢？这不是忤逆不孝吗？
“六少爷怎么突然就把十小姐接回来了？”郑六少爷早就知道郑婉凤在家庙里了，怎么突然就想着把人接回来了？
金芝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老爷要回来用膳，所以奴婢吩咐小丫头们打扫院子，突然就看见六少爷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奴婢定睛一瞧，竟然是十小姐，还来不及开口，六少爷就已经带着十小姐进去了！过了一会儿，金铃姐姐就出来吩咐奴婢去海棠馆等您了，说是夫人吩咐，要是您回来了，就先拦着您，别让您去璞玉轩！”
“把点心给我吧！”许姝伸手。
“啊！”金芝一愣。
许姝拿过金芝手里的点心，“我自己去璞玉轩吧，你回海棠馆，就当作我没回海棠馆，你也不知道我回来了！”
“多谢九小姐！”金芝感激的福身，感激许姝如此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九小姐……”
“嗯？怎么了？”许姝回头。
金芝小声道，“奴婢还在院子里的时候，隐约听到六少爷有提起九小姐您！”
“提到我？”许姝惊讶了一瞬便有些明白了，郑六少爷早就对她心存怀疑，郑婉凤又是在她来郑家之后才被送去家庙的，难保郑六少爷不会觉得是她从中作梗才导致了郑婉凤被送去家庙的，而且听说郑六少爷从前是很疼爱郑婉凤的，看来郑六少爷这是要替郑婉凤“讨回公道”了。
“是……”金芝担忧的点点头，这也是郑四夫人拦着许姝不去璞玉轩的原因，怕许姝被郑六少爷针对。
“这倒是有意思！”许姝笑了笑，“老爷知道这事儿吗？”
金芝摇摇头，“老爷还未回来，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你回海棠馆，让玉珠去一趟外院，就说我买了谪仙楼的糕点，请老爷去璞玉轩品尝！”
自己的儿子女儿，就自己教去！
687、没心
许姝状似无意的提着点心去了璞玉轩，守在门口的银铃吓了一跳，“九小姐您怎么来了？怎么也没带银芝或者玉珠跟着呢？”金芝没拦着九小姐吗？
许姝笑道，“我在谪仙楼买了些点心，怕点心凉了，就急着过来了，还没回海棠馆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金芝没拦住，原来九小姐根本就没回去，银铃一个愣神，许姝已经提着食盒跟她错身而过了，银铃想叫住许姝，最后却忍住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六少爷替十小姐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九小姐的缘故，夫人这样拦着九小姐也不是个办法，夫人固然是为了维护九小姐，可是这事儿要是让九小姐来解决，说不定才能更快的解决这件事。
银铃没拦住人，许姝进了屋，金铃看了一眼便也没拦，指了指内室，低声对许姝道，“夫人只留了六少爷和十小姐，奴婢们都被撵了出来！”
许姝摆了摆手，听了听屋里似乎都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便低声吩咐道，“待会儿四老爷过来的时候，别出声，直接放人进来！”
金铃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四老爷怎么会突然就过来了呢？夫人不派人去请，老爷是不会过来的！可是九小姐这样吩咐必然是原因，便记在了心里。
许姝提着点心盒子撩起帘子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郑六少爷和郑婉凤，却只当作没看见，笑着对郑四夫人道，“母亲，我给您带了些点心回来，还是热的，您要不要尝尝？”
“你怎么来了？”郑四夫人看了一眼外面，叹了口气，她早该知道的，金铃她们是不可能拦住许姝的。
“给您送点心呀！今天父亲要过来用晚膳，您要忙着准备晚膳，我便猜着您午膳吃的不多，怕您饿着，就赶忙把点心送过来了！”
许姝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食盒摆点心，一边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果然毫不意外的跟郑婉凤愤怒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在家庙里待了这么久，日日对着满庙堂慈悲的佛像，竟然还是没有磨灭掉她心里的戾气，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郑四夫人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亲生的儿子和一手养大的庶女，竟然还没有一个半路上机缘巧合认下的非亲非故的“女儿”贴心，还真是讽刺的很呐！
“母亲要吃哪个？我买了好几种呢！”许姝看着眼前摆开的点心，拿着银箸问道。
许姝一片心意，郑四夫人不忍心辜负，笑着指着其中一盘道，“这个是什么？从前似乎没见过，白白软软的，仿佛挺可口的！”
“这个是新出来的，叫做雪玉糕，是用米浆蒸制而成的，其实就是米糕，不过了换了个做法，换了个新鲜名字！”许姝夹了一块给郑四夫人，“母亲尝尝看！”
郑四夫人吃了后不住点头，“挺好的，是米糕原有的味道，现在的点心越做越花哨，里面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陈杂，吃起来反而索然无味了，这样原原本本的就很好了！”
郑婉凤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又在庙里过的清苦，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点心了，在许姝打开食盒的一瞬间便抑制不住的想流口水了，偏许姝又一盘一盘的都摆了出来，还跟郑四夫人在这儿讨论点心的做法，郑婉凤再也抑制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咽口水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郑四夫人。
郑四夫人冲许姝摆了摆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好好说话吧！”
许姝放下银箸，拿过茶杯给郑四夫人倒了杯茶，“母亲请用茶！”
郑四夫人满脸欣慰的接过茶杯，郑婉凤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给许姝，就知道讨好卖乖，哄骗母亲，郑婉凤一回头就看到郑四夫人满脸失望的看着她，顿时心虚的低下头。
郑四夫人看了一眼偷偷摸摸揉着膝盖的郑婉凤，又看了一眼跪的笔直的郑六少爷，最后拉站着许姝，“你坐下吧！”
许姝摇摇头，“六哥跪在这儿，哪有我坐的地方！”
郑四夫人瞪了一眼郑六少爷，“起来吧！”
“儿子忤逆母亲，不孝至极，内心惶疚，愧不敢起！”郑六少爷跪直了身体，垂首忏悔。
“起来！”郑四夫人加重了语气，“当着妹妹的面儿，我给你留几分脸面，可是既然你不要，那便罢了！”
郑六少爷踌躇了一瞬间，终于站了起来，郑婉凤见状也忙跟着站了起来，紧紧的挨着郑六少爷，如今能给她撑腰，能为她说话的也只有郑六少爷了。
“天气这么冷，从家庙一路过来，也饿了吧，先吃点儿点心垫一垫吧！金铃，去拿两副碗筷来！”郑四夫人吩咐道。
“多谢母亲！”郑六少爷垂手点头，低头间看了许姝一眼，握了握拳，又看了眼正垂涎的盯着满桌子点心露出渴求的眼光的郑婉凤，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多谢母亲！”郑婉凤也跟着郑六少爷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吃的，看到金铃端着干净的碗筷进来，兴奋的咽了咽口水。
郑四夫人退到一边去喝茶，许姝也跟了过去，金铃布好碗筷后也退了下去，郑六少爷坐下后拿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郑婉凤却已经大快朵颐起来，对着一桌子的点心，吃的不亦乐乎。
郑六少爷拿着的筷子越发下不去手了，方才郑婉凤在郑四夫人面前可怜兮兮的求情的样子仿佛只是一场错觉，这么快便能够忘了一切沉浸于美食之中，没心没肺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吧！
见郑婉凤吃的差不多了，郑四夫人才淡淡的开口，“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吃一顿饭吧，正好今天晚上老爷要来，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郑婉凤却没听出郑四夫人话里的意思，只心满意足的掩住口鼻，打了一个饱嗝。
郑六少爷一怔，留下来吃一顿饭？郑四夫人这意思竟然还要把人送走？
“母亲……十妹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又是大年底的，怎么也要把人留下来过完年了再说！”
688、知错
“吃完了饭，天色也晚了，歇上一晚明天再回去吧！”郑四夫人淡淡道，并不理会郑六少爷的求情。
郑婉凤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刚夹住的点心“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呆呆的看向郑四夫人，满目不可置信，“母亲……您……您还要送我回去……”还要送她回家庙里去。
“赶紧吃！过一会儿，老爷该来了！”郑四老爷要是看到郑婉凤这副吃相，即便是她真的没有苛待郑婉凤，可是这样一副如同叫花子的吃相落在郑四老爷眼里，也会觉得郑婉凤受苦了，难保不会心软。
郑婉凤却没有胃口了，一想到还要回到庙里受苦，哪里还吃得下。
母亲竟然还要把她再送回庙里去？为什么？她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要送她回去？为什么就不能留她住在府里？府里这么大，就没有容得下她的地方吗？就因为她不是母亲亲生的，就因为母亲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所以母亲就不要她了？
突如其来的委屈席卷而至，郑婉凤放声大哭，却因为才吃了许多糕点，还未全部克化，骤然大哭，气息一乱，便结连打了好几个嗝，丑态毕露，郑婉凤便哭的更厉害了。
郑婉凤这一哭，郑六少爷便心软了，终究是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即便是也知道她任性乖张，可是秉性并不坏，不过是年幼不懂事罢了！
“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十妹的错！可您也已经罚了十妹，十妹她吃了苦头，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那她知道错了吗？”郑四夫人问道。
郑婉凤由自哭的上次不接下气，郑六少爷轻轻推了推她，小声提醒道，“十妹，快给母亲认错，说你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郑婉凤撇了撇嘴，抽噎的认错了，“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求您别再送我去家庙去了！”
“那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郑四夫人随口问道，这样的问题她已经问过郑婉凤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让她失望至极，一个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呢？
她错在哪儿了？郑婉凤讷讷不能言，她从不觉得她哪儿做错了，她不过就是看九姐不顺眼，想给她个教训，想重获母亲的疼爱，她哪里错了？她错了吗？
“你看，她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你让我又如何饶过她？”郑四夫人有些无奈的看着长子，这么大的人，看着老成，行事却这么冲动，反而是次子看着跳脱，内里却稳重的多。
“母亲！十妹究竟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就是不肯谅解她呢？”郑六少爷虽然跟着求情，其实也还是稀里糊涂的，他并不知道郑婉凤做了什么错事，应该说他一开始并不认为郑婉凤是做错了事才被送到庙里去了的。郑婉凤只是没心没肺了一些，可是像她这样娇养长大的女儿，不愁吃穿，不愁前程的，不是本来就应该活的无忧无虑的吗？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七弟那么跳脱，母亲不一样疼爱他疼爱的很吗？
“她没跟你说吗？”郑四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郑婉凤，“她没告诉你她是怎么被我罚去家庙思过的吗？”
“十妹说……”郑六少爷看了一眼郑婉凤，郑婉凤心虚的低下头去，郑六少爷顿时明白他去家庙里接郑婉凤时郑婉凤跟他说的都是在骗他的。
“她跟你说是小九对不对？是因为小九的缘故，我才将她送去家庙的对不对？”郑四夫人问道。
郑六少爷垂下头没有反驳，事情确实是这样的，郑婉凤确实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在家庙见到郑婉凤时，郑婉凤向他哭诉，说自从九妹回来，就处处针对她，处处跟她过不去，明里暗里挑拨她和母亲的关系，可是母亲却偏偏就只相信九妹，不相信她，还听信九妹的挑唆，将她撵出府关在了家庙了，逢年过节不许她回去也就罢了，连她的及笈礼都没有办。
本着对许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九妹本能的排斥，郑六少爷相信了郑婉凤说的话，认为是许姝内里藏奸，居心叵测，所以一时冲动之下就将郑婉凤带了回来，想着由他出面，好好哄一哄母亲，母亲也就回心转意了。
“看来她果然是这样跟你说了！可见小九被她算计了一遭，她竟然还不知悔改！我顾全她的名声，让小九受尽了委屈，转头小九竟然还要背上这样的恶名！”或许是因为早就已经失望透顶了，所以郑四夫人并没觉得有多难过。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儿子……儿子不知……”郑六少爷虽然不知道郑婉凤做过什么，可是听方才郑四夫人所言，郑婉凤被送去家庙的跟这位九妹是脱不了干系的。
郑六少爷也没想到他带回来了郑婉凤，郑四夫人却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愤怒，刹那的惊讶过后，竟然是了然的透彻，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他不该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说那些不明事理的话，伤了郑四夫人的心，而郑四夫人满目的冷漠，不仅仅是对郑婉凤的，也有一份儿是属于他的吧……郑六少爷愧疚的低下去头。
“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送她去家庙，可你还是自作主张的就把她接了回来，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在你眼里就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郑四夫人苦笑一声，自己当初就不该顾及郑婉凤的名声，合该将她做过的丑事都抖落出来的，也不至于叫儿子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母亲，儿子错了！”郑六少爷忙跪下，膝行到郑四夫人身边，“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自作主张，还请母亲责罚！”
郑四夫人不是糊涂的人，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人哄骗住了，即便是郑四夫人一时糊涂了，那也还有郑四老爷在，郑四老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郑四夫人犯糊涂的。只可惜郑六少爷想明白的太晚了，郑四夫人对郑婉凤最后一点儿怜惜毁在了他的自作聪明之下。
689、认错
郑四夫人平静道，“她会这样说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信！你是老爷的长子，我跟老爷对你一直寄予厚望的，为了让你能成材，我托你的四处奔走，不远千里的送你去求学，可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如今竟然连明辨是非都做不到！”当着许姝的面儿，郑四夫人还是给郑六少爷留了几分情面，只是轻轻责备了几句。
“儿子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郑六少爷痛哭流涕，满面懊悔，可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若是他早点儿能看懂郑四夫人的苦心，又怎么会做出今日这番让郑四夫人伤心的举动来。
“错在何处？”
“儿子不该偏听偏信，不该自作主张，更不该因为一己私心就置双亲于不顾！”
偏听偏信？许姝听到这个词的眼神闪了一下，郑六少爷是偏听了谁，又偏信了谁？难怪郑六少爷好端端的突然就抽风了一样就去将郑婉凤接了回来，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人是谁呢？谁会跟郑婉凤过不去？许姝一瞬间就想到了郑七小姐郑婉丽，她曾经可是多次挑拨过郑婉凤的！
“我知道你心疼凤姐儿，您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非常人能比的，所以我不怪你贸然将她接了回来！”郑四夫人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孩子们小的时候天真无邪，一家子其乐融融，哪像现在，孩子们大了，心思各异，麻烦便不断来的。
“儿子只是不忍大年节里，一家子团聚的时候，十妹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家庙里……”
一家子团聚……要是郑婉凤回来了，只会闹得家宅不宁，还哪来的一家子团聚！郑四夫人摇摇头，暗想还是该挑个时间将郑婉凤做下的事告诉给长子才好，虽然是内宅阴私之事，说出来有损郑二老爷的名声，可是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再顾及着顾及那的，自己屋里都要乱套了。
“凤姐儿今年也已经年满十五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可是却还是性子跳脱，不堪大任，我也是思虑再三才决定送她去家庙的，就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好不容易有点儿成效了，没想到……嗳，罢了……”
没想到最后郑六少爷却破坏了郑四夫人的计划，只要还有人给她撑腰，郑婉凤便会一直有恃无恐，郑四夫人非常清楚这一点，好不容易将郑婉凤在家庙里关了几个月，好歹将性子磨平和了一些，这时候郑六少爷来这么一出，可是让之前几个月的拘禁都前功尽弃了。
郑四夫人越说下去，郑六少爷越发觉得愧疚难安，他跟郑婉凤的兄妹之情再如何的深厚，又如何能比得过父母双亲的生养之恩，教导之情呢？郑四夫人再偏心九妹，可也一样还是疼十妹的，总归也是为了十妹好的。
“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会了！儿子再也不会擅自做主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既然你知道错了，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郑六少爷看了许姝一眼，欲言又止，良久之后还是摇摇头，“没有，没有了！”虽然他很想问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九妹的事，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郑六少爷的犹豫郑四夫人看在眼里，便知道郑六少爷仅仅是因为她动怒了才低头认错的，并不见得就是真的觉得他做错了，也难怪他会将郑婉凤接回来了，大抵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是一致的吧！
“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真当你没有了，切记以后你不能再因此而生事了！”又拍了拍许姝的手，“都坐下吧！”
“是，儿子省得了！”郑六少爷顺从的站了起来，郑婉凤看了一眼已经低眉顺眼坐到了郑四夫人下首的郑六少爷，哽咽的唤了一声，“六哥……”六哥这是不打算管她了吗？
郑六少爷抬眼看了看郑婉凤，终是无奈的垂下头去，哪怕十妹真的是有什么无心之失，可是错了就是错了，罚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十妹为了让自己带他回来，还撒了谎……
“六哥……六哥……”郑婉凤不死心的结连又叫了几声。
见郑婉凤早已经不吃了，郑四夫人叫了金铃进来把点心都收拾了，金铃进来后看着许姝冲外面努了努嘴示意，许姝点点头，她知道郑四老爷就在外面站着，就在郑四夫人说过一晚明天再回去的时候郑四老爷就来了，却站在外面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这种时候竟然不跟郑四夫人夫妻齐心的教导子女，还有心思在外头听墙角，这疑心也是够重了，但愿这疑心是冲她来的，否则郑四夫人该有多难过呀！
“六哥，你不能不管我呀！”见郑六少爷不搭理她，郑婉凤慌了神，郑六少爷是她唯一的指望了，要是郑六少爷都不管她，她一定会还被送回庙里去的！
郑四夫人并没有搭理郑婉凤的意思，郑六少爷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她，“十妹，母亲也是……也是为了你着想！”既然刚刚郑四夫人方才说是为了顾全郑婉凤的名声，才将事情隐瞒下来了，可见郑婉凤这错并不小。
母亲才不是为了她着想……
郑婉凤不屑的撇嘴，母亲都是为了她的亲生女儿，所以才千方百计的容不下她。可是依着眼下的形势，她孤立无援，六哥都不管她了，她该怎么办？
“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再回去了！”无计可施的郑婉凤终于又记起了从前惯用的技俩，从前胡搅蛮缠这招她在郑四夫人面前屡试不爽。
“母亲，不要送我回去，我不要再回庙里去了，庙里什么都没有，我吃不饱，也穿不暖，庙里的师父们还天天逼着我抄经，我的手都被冻伤了，母亲您看，您看呀！”郑婉凤将手伸到郑四夫人面前，白皙的手指上隐约可见两个红肿。
可是郑四夫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临时用手掐出来的红痕，为了在郑四夫人面前装可怜，郑婉凤一惯会用这些小手段的。
一哭二闹三卖惨，郑婉凤胡搅蛮缠的手段一向简洁明了。
690、幡然
果然郑四夫人并不理会，任凭郑婉凤哭的如何的肝肠寸断，泪水涟涟，郑四夫人始终不为所动，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端着茶杯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郑婉凤“凄惨”的哭诉。
而郑婉凤却还沉浸自己口述的种种凄惨遭遇中不可自拔，越说越悲惨，越哭越凄厉，仿佛她过去的几个月里果真过的就像她所说的那样的凄惨。
郑婉凤说的太过夸张，郑六少爷都有些听不下去，大冷的天都出了一身汗，不由红着脸去擦额上的汗，那是被郑婉凤浮夸的表演尴尬出来的汗。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郑六少爷已经低头认错了，郑四夫人也无意深究下去，独留郑婉凤一个人在那儿唱念做打俱佳的唱着独角戏，而郑四夫人显见也没有改变主意，要继续送郑婉凤去家庙的决心毫不动摇。
郑四老爷在外面也听的索然无味了，咳了一声便进屋来了，众人一一请安。
郑四夫人看郑四老爷脸色，便猜到刚刚郑四老爷站在外面听了许久，有些不高兴，这般偷听，显见是不信任她了，难不成还怀疑她背地里作贱了他的庶女不成？她可不屑做那些不入流的事！可是当着小辈们的面儿，郑四夫人没有表现出来，面子情做的十足，柔柔的叫了声“老爷”，便吩咐人沏茶，“老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晚膳还没准备好呢！”
郑四老爷看了眼许姝，她特意叫了自己回内院来吃点心，可是自己见到的却是这一幕，想来是她心疼夫人被一子一女逼迫，所以把自己叫来给夫人解围的，无论她心机如何，待夫人却是十成十的好，便道，“听说宜姐儿今儿买了外头的点心回来，就想早点儿回来尝尝！”
郑四夫人一愣，郑四老爷什么时候也开始留意起吃食来了，且许姝带回来的点心已经被郑婉凤吃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直接叫金铃收走了，哪里还有点心给郑四老爷吃。
许姝道，“我想着父亲要晚些时候才回来，就留了一些在小厨房里，现在就叫厨娘热了送上来吧！”说着便吩咐下去了。
看到郑四老爷回来了，郑婉凤流着泪千般委屈，万般凄苦的叫了一声，“父亲……”语气之凄惨哀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后又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委屈，露出一副欣喜的神色来，“父亲……您总算是回来了，女儿好想您……”
郑四老爷看了看郑婉凤，直接忽视郑婉凤拙劣的演技，看了看郑六少爷，又转了回来，“听说是诚哥儿接你回来的？”
郑婉凤连连点头，“女儿在庙里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六哥便将女儿接了回来，女儿想念父亲，想念母亲，想念六哥……”但是并不想念郑七少爷和许姝，许姝听罢暗想原来她还有个同盟，难怪郑七少爷明知道她不是真的郑婉宜，却还是跟她亲近，原来是因为郑七少爷跟郑婉凤不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郑四老爷淡淡，“你每个月的份例夫人都是按时让人送到庙里去了的，怕你在外面花销大，跟我商量之后还加了三成，怎么你还吃不饱，穿不暖？”
郑婉凤低下头，她不过是想装装可怜，好勾起郑四老爷的同情，然后顺理成章的留在府里，不用再被送去家庙了，并不是真的吃不饱，穿不暖，可郑四老爷要认为在庙里过的好好的，肯定不会开口将她留在府里的。
郑四老爷却仿佛当了真，沉吟道，“难道是服侍的仆婢贪墨了银子？”
郑四夫人忙道，“若是凤姐儿真的没有吃饱穿暖，倒真有这种可能！”又忙向郑四老爷赔罪，“都是妾身失察，才让那些刁奴有机可乘，竟然欺负到主子头上了，回头妾身就把那些刁奴一顿板子打了撵出去！另换了得力的来使唤！”
母亲竟然要换她的婢女！郑婉凤万般不愿意，绛雪死了，碧云随了母亲，新提上来的都不堪大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调/教，茯苓和玉露好不容易得用了些，要是再换了，谁知道会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
“我……我……我去庙里是清修思过的，不是去享福的，再者庙中的师父们都是茹素的，我一时吃不惯，再加上思念父母兄弟，这才觉得吃不饱，穿不暖，并不……并不是真的就吃不饱，穿不暖……”郑婉凤磕磕绊绊道，勉强算是把这茬圆过去了。
“那就好！”郑四老爷点点头，郑婉凤还要说什么，郑四老爷却转向了郑六少爷，“我记得你母亲说，你跟你七弟在轮流教宜姐儿读书，今儿应该是轮到你了，你怎么还有空出门呢？”
郑四老爷问到了许姝想知道的点，许姝不由竖起耳朵来听了，果然还是郑四老爷机警，意识到了郑六少爷此举的反常。
郑六少爷对严厉的郑四老爷有着本能的畏惧，忙拱手回道，“儿子……今日九妹出了门，儿子闲来无事，又思及回府良久，未曾见过十妹，便去家庙了，本是只想探望一番，后见十妹已经幡然悔过，就……就自作主张将十妹带了回来！”都这种时候了，郑六少爷还替郑婉凤说话，也不知道郑婉凤领情不领情。
“闲来无事……闲来无事就多看书，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都是快要二十岁的人，还是个秀才，你自己就不觉得羞臊吗？”郑四老爷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重了些，且言语间显见是对郑六少爷擅自接回郑婉凤的不赞同了。
郑六少爷立刻涨红了脸，羞愧的站了起来，“儿子惭愧，谨遵父亲教诲，一定用功读书！”
郑四老爷微微颔首，不再多问了，又看向郑婉凤，郑六少爷说她已经幡然悔悟了，只怕未必吧！
“你母亲让你去庙里思过，你思的如何了？”
虽然郑四老爷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可是思及郑四老爷往日对她的疼爱，郑婉凤相信郑四老爷现在还是疼爱着她的，只要她乖巧一些，父亲一定会同意她留下来的，便低头泪眼婆娑道，“从前女儿不懂事，让父亲母亲操心了，日后女儿一定谨听父亲和母亲的教诲，以大局为重，不再任性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