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杀心
众人坐定，太皇太后问内侍道，“皇上怎么还没来？”
内侍回道，“皇上要先去隔壁的聚贤殿受群臣朝拜后才能过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又问道，“那皇后怎么还不来？”
内侍支吾道，“皇后娘娘……许是……许是……皇后娘娘凤体不适才没有来！”
“小路子，你去坤宁宫问问！”太皇太后吩咐道，“皇后如今有孕，大意不得，若是果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她歇着吧，一切以龙嗣为重！”
“是，奴才这就去！”路公公一甩袖子躬身退了出去。
这时有人奉承道，“太皇太后娘娘真是关怀皇后娘娘，这么点儿小事竟然都吩咐路公公亲自去，这谁不知道路公公最得太皇太后娘娘重用了！”
太皇太后淡淡道，“事关龙嗣便没有小事！哀家再看中小路子，他也只是一个奴才，为皇家尽职，那是他的本份！莫说是叫他去给皇后传话，若是宫中哪个妃嫔怀了龙嗣，要他去服侍，那都是他的福气！”
这马屁没拍到点子上，那奉承的人讪讪的矮下身子去。
老太君接话道，“太皇太后说的极是！龙嗣为重！此番皇后娘娘有孕也是多亏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体恤，才能安心养胎！如今龙胎康健，也是托了太皇太后娘娘的福呀！”
纵然邓郑两家有利益冲突，可是郑家所出的皇后为子嗣不丰的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如今又怀着一胎，这份功劳太皇太后还是记着的。若是皇上子嗣多也就罢了，有没有皇后这胎，皇后这胎保不保得住都无所谓，可现在皇上需要更多的子嗣，需要用更多的子嗣去证明他正值壮年……由不得她选呀！
所以面对郑老太君的奉承太皇太后还是“笑纳”了，皇后再得宠又如何，在她面前还是要小心翼翼！
“老夫人就不用客气了！哀家比谁都盼着皇后腹中的龙胎康健！”
“能为皇上生育皇子……和公主，是皇后娘娘的福分！”到了嘴边的“皇子”最后还是变成了“皇子和公主”，这种时候老太君越发的谨言慎行，唯恐给皇后招惹是非。
“这些年来皇后主理六宫十分辛苦！如今有孕了也正好可以歇一歇！”
“这都是皇后娘娘份内之事，不敢推脱……”
傅大夫人冷眼看着两个老太婆互谦，这样重要的场合，却不见身为先帝遗孀的太后的身影，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家老爷在朝堂上有份量，身为群臣之首，前朝后宫谁敢不给他傅家几分颜面？他邓家有个太皇太后又如何？朝堂上不得力，他傅家照样能压了邓家一头跟风头正盛的郑家平起平坐。
路公公回来了，脸色却有些古怪，“回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怎么了？”太皇太后问道。
路公公一脸为难道，“奴才方才去了坤宁宫，坤宁宫的宫人说早在一刻钟前皇上便乘龙辇亲自去坤宁宫接走了皇后娘娘！”
皇上一刻钟前接走了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又没来这儿，可皇上此时正在隔壁的聚贤殿与重臣宴饮，那皇后能去哪儿呢？自然也是在隔壁的聚贤殿了。
那可是宴请外臣的地方，往小了说是男女大防，往大了说可就是后宫不得干政了！
而皇上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是偏偏还是带了皇后去，皇上这是因为皇后肚子里的那块肉欢喜的都忘乎所以了吗？太皇太后紧紧抓着凤椅的扶手缓解心中的怒气。
在座的女眷都变了脸色，上座两侧后方的妃嫔也齐齐变了脸色：皇上竟如此宠爱皇后，这后宫之中以后可还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在座的大约也只有老太君心里是欢喜的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虽然她也知道皇后这是逾矩了，可是那又怎样？是皇上亲自带皇后去的，万事都有皇上挡着，经此一事，谁还敢再小看了皇后，小看了郑家呢？
许姝偷偷打量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眼里的愤恨满的都要溢出来了，这种时候皇上带着怀孕了的皇后去接受众臣朝拜，而不是带着他这个长皇子，这分明是对他的蔑视！
那些闲言碎语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在皇上心里果然是不如那块还没生下来的肉了，想到许姝说过的，等皇后生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之后，就会揭穿他曾经在来仪宫聚赌的事，一举扳倒他，那个时候他就会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大皇子不由看了一眼那张空着的龙椅，那张金碧辉煌，饰着龙纹的椅子就摆在那里，散发着无声的诱惑，坐上那把椅子，整个大胤就是他的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人能管着他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臆想的快感让他喉结滚动，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那个位置是属于他的！属于他的！只能是属于他的！
不悦了片刻，太皇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平静道，“许是在哪儿绊住了脚，我们就不等皇后了，开席吧！”
宫中赐宴，照例是要先谢了恩再动筷的，因着方才那事儿，众人吃的小心翼翼，大皇子更是赌气的一口都不肯动筷子，旁边那个美貌的小宫女吓得心惊胆战，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酒过三巡，门外内侍通传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放下筷子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皇上大手一挥，心情似乎很好。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上对着太皇太后一礼，皇后也屈膝下拜，“臣妾给母后请安！”
“坐吧！”目光略过皇后的肚子，太皇太后终究是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忍！她忍！忍到那块肉落地了，她再来一一清算皇后如今的逾矩之处。
大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亲自扶着皇后入座，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他的耳朵，素来最疼爱他的皇祖母竟然也默许了那块肉比他尊贵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惧意和愤怒齐齐袭上心头，大皇子捏紧了拳头，阴鸷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皇后的肚子，这块肉注定是要跟他争那个位置的，既然如此，那他就要除了那挡着了他的路东西！
602、多事
许姝清晰的在大皇子眼里看到了四起的杀机，而皇后那边还在继续火上浇油，势必要将大皇子逼上铤而走险的绝路。
皇后落座，袁嬷嬷将随身携带着的那对邢安公公送来的暖玉酒杯拿了出来，为皇后斟了一杯果酒，那果酒也是皇上特意吩咐人给皇后酿造的，连盛酒的酒壶都跟旁人的不一样。
李美人见了立刻大呼小叫道，“皇后娘娘这杯子可是暖玉酒杯？”
袁嬷嬷含笑道，“李美人好眼力！皇后娘娘用的正是暖玉酒杯！”
李美人娇笑道，“定是皇上赐给皇后娘娘的！昨儿晚上臣妾听到皇上吩咐邢公公将暖玉酒杯找出来，想是怕皇后娘娘喝了冷酒伤着身子了，皇上可真是疼爱皇后娘娘的紧！”
李美人一番话既夸了皇后，又不忘捧着她自己！昨儿晚上她听到皇上吩咐的，不就是变相的告诉众人昨儿晚上皇上是歇在她那儿的吗？当着这么多外命妇女眷的面儿，也不嫌骚得慌，到底是小家子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
众妃嫔听了难免有心中不服气的，皇后有孕她们是惹不起，可一个小小的美人得宠便猖狂起来，还不得趁机杀杀她的威风？
心高气傲的丽妃头一个便看不惯李美人的猖狂做派了，哼声道，“皇后娘娘仁慈心善，可李美人也不能因此就忘了规矩呢？皇上的圣谕也是咱们这些嫔妃能偷听的？”
李美人一愣，分辨道，“丽妃娘娘，并非是嫔妾偷听的，只是嫔妾恰巧听到了而已，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怎么就是嫔妾忘了规矩呢？”
因皇上和太皇太后定下了由丽妃等人协理六宫，是以皇上便觉得丽妃等人该一心处理六宫庶务，再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就甚少往丽妃宫里去了，丽妃正以此为恨，偏又被李美人当着众女眷这样说，似有讽刺她不得宠之意，丽妃便抓着不放了。
“今日你只是偷听了这样一件小事！谁知他日你会偷听到什么去！即便李美人你是真的不小心听到了，那也该烂在肚子里，而不是就这样宣扬出来！若是哪日有什么朝廷要事被李美人听见了，岂不是也要嚷嚷的众人皆知了？如此岂不是乱了朝纲？”
“……”李美人气急，她分明就不是那个意思，正欲分辨，忽见皇后微微摇头，又冲皇上那边轻轻抬了抬下巴，李美人会意，当即跪下请罪，“皇上，是臣妾失礼，臣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听到皇上吩咐邢公公的话，更不该随口说了出来！臣妾知罪，还请皇上责罚！”
“你起来吧！”皇上摆摆手，示意李美人起身，李美人看了皇后一眼，乖乖的站了起来。
“朕吩咐邢安本也没有避着你，你何罪之有？再者，朕也不是那等不省事的人，会将朝廷大事拿到后宫去说，丽妃多虑了！”只是一件小事，丽妃却抓着不放，难免有些失了风度，皇上不满丽妃这般斤斤计较，且后宫皆知李美人是皇后举荐的人，丽妃为难李美人颇有几分挑战皇后权威的意思，便不顾众朝臣女眷在场，直接敲打了丽妃一番。
丽妃耳脸红赤的站起来请罪，“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
皇上不想搭理丽妃，直接无视了丽妃，丽妃越发下不来台了。
看出皇上有意给丽妃没脸，久不开口的淑妃突然道，“丽妃，你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话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呢？难不成在丽妃心里皇上就是那般没有分寸的人？”
淑妃，慧妃，丽妃，三人共同协理六宫，淑妃自以为自己是大皇子的生母，又比其他二妃年长，理当以她为首。可慧妃和丽妃并不这么想，她们二人出生世家大族，无论是出身，还是教养学识，都高了淑妃一大截，虽然淑妃生了大皇子，又专宠十多年，可是她们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以唱曲之下贱技艺得宠的伶人出身的淑妃的，且若是皇上和太皇太后欲以淑妃为首的话是会特意说明的，既然没有说明，那她们三人便是平起平坐的地位。淑妃想要总领，慧妃和丽妃不从，这一个月一来，三人之间生了不少龌龊，此刻见丽妃被斥责，淑妃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出言指摘了。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丽妃吃到了教训也就够了，无人再言这事儿自然就揭过去了，可这时候偏偏淑妃因一己之私针对丽妃，将本来已经就要了结的事又提了起来。
皇上听了淑妃的话，面上一愣，又添了几分不喜：多事！
况且真论起来，丽妃的话顶多算是影射，淑妃却是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比起丽妃的话来淑妃这话更为冒犯一些。
太皇太后正要为丽妃说话，不想淑妃已经抢先说了那番话，求情的话也只好又咽了下去，略带责备的看了淑妃一眼！
便是丽妃自己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哪只淑妃却抓着她不放了，不由暗恼。
淑妃愣愣的看着众人表情，才始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暗忖在皇上心中自己的份量怎么也是胜过丽妃的，即便不是为了她，为了大皇子，皇上也要保住她的颜面才是，便把心一横，脱口而出道，“丽妃言语无状，有损龙威！还请皇上责罚，也好警示后宫诸妃！”
没想到淑妃如此不依不饶了，皇上面露不耐，当着众外命妇的面儿，淑妃才是那个不知轻重的人！
这时皇后突然淡淡开口道，“淑妃言重了！”又转向皇上道，“皇上，丽妃年纪轻轻便是妃位了，凡事多花些心事也是有的，也是想给其他地位分的妃子做个榜样！她又是初次协理六宫，是以难免有些严苛，虽有些矫枉过正，但是初心是好的，皇上就饶了丽妃这一回吧！”
皇上虽有意敲打丽妃一番，但是并没有废了她的意思，见皇后给了台阶，便立刻顺着下了，“既然皇后都替丽妃求情了，这事儿就这么罢了吧！”
太皇太后也开口了，“今日是中秋佳节，良辰美景怎能辜负呢！”
皇后笑道，“母后说的是，有良辰美景，又有美酒，怎能缺了佳人呢！”
提到佳人，皇上兴致盎然，“传歌舞！”
603、圈套
舞女身着轻纱，妙曼身子随着舞步尽显玲珑曲线，皇上在上座看的龙心大悦，甚至都忘了隔壁聚贤殿还有群臣在等着了。
太皇太后在一旁小声提醒，“皇上，聚贤殿里还有诸位大臣呢！”
“哦！”皇上点头，又看了看莺歌燕舞的众舞姬，可是在太皇太后的注视下，只得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朕走了！”众人要跪送，皇上摆手，“都免了吧！”说罢便直接出去了！
皇上一走众人也少了拘束，再加之今日的皇后格外的和气，在众人上前敬酒请安的时候也是亲切有加，众人更是少了几分拘束。
皇后这边气氛融洽，大皇子孤零零一个却显得格外的突兀，尤其是这边是女席，他作为皇子，不在隔壁的聚贤殿里与众大臣宴饮，却在女眷这边，怎么看都是皇上没把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刚刚淑妃执意让皇上惩罚丽妃，皇后为丽妃求情，皇上最后听了皇后的，却没有理会淑妃，给了淑妃好大一个没脸，可淑妃是大皇子的生母，淑妃没脸，那就是大皇子没脸，皇上如此不顾及大皇子，可见是有多看重皇后肚子里那块不知是男是女的肉了！
而众人也见识了皇上对淑妃冷淡，自然也无人再去淑妃面前奉承，淑妃恼恨皇后的借机打压，转头见丽妃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分外得意的神情让人看了就窝火。
“哼！得意什么！即便本宫今日受了冷遇，可本宫还有大皇子指望，你有什么？你如今连恩宠都没有了，以后就指望着你那张惹是生非的嘴吗？”
丽妃气结，冷笑道，“大皇子？等皇后娘娘生下了皇子，大皇子又有什么好指望的？再说了，淑妃娘娘难道还没看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宁愿带着还在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去受众臣朝拜，也不带大皇子去，如今秋猎在即，皇上也没有丝毫要带大皇子去的打算，这样不得圣心的皇子，本宫还不想要呢！”
“你！”淑妃拂袖而去。
丽妃愉悦的笑出声来，纵然她不是皇后的人，可是能借着皇后的势杀一杀淑妃的威风，雪方才在淑妃那儿受到的耻辱，真是让人痛快。
淑妃出了正殿透了口气，正要再回去，突然瞧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去了偏殿，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似的，身边的宫女也看到，“淑妃娘娘，那个宫女仿佛是坤宁宫的人！”
“本宫认出来了！走，跟过去看看！”坤宁宫的宫女这个时候鬼鬼祟祟的来这儿一定是有所图谋的，淑妃立刻打起了精神。
见淑妃出去了，皇后也笑着对太皇太后道，“臣妾去更衣！”
太皇太后点点头，“去吧！”又吩咐侍婢，“你们都小心服侍着！”
皇后笑道，“臣妾去去就回，用不上这么多人，袁嬷嬷跟着就是了！”
想着皇后只是去偏殿而已，离的又不远，这里人来人往的，倒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太皇太后点点头。
皇后起身突然唤许姝道，“婉宜也要去更衣？跟本宫一起去吧！”
许姝只得站起身来，“谢娘娘！”
皇后要动手了！
出正殿的时候，许姝留意了一下大皇子的动静，果然听到了大皇子跟上来的脚步声。
皇后问道，“跟上来了？”
许姝点头，“跟上来了！”
皇后又问袁嬷嬷，“淑妃引过去了？”
袁嬷嬷颔首，“已经得手了，娘娘这时候去正好！”
“好，咱们去瞧瞧淑妃在做什么！”皇后笑着领着众人往偏殿去了。
淑妃跟着小宫女一路去了偏殿，看那小宫女躲躲闪闪的猫进了屋子，旧着屋内烛光的映射，那小宫女在屋里这里找一找，那里找一找，仿佛在藏了什么东西似的，片刻之后那小宫女又偷偷摸摸的走了，怀里的东西却不见了，果然是去藏东西了！
“走！咱们进去看看那宫女藏了什么东西！”
想着偏殿此刻也无人，若是能抓住皇后的把柄也是一件好事，若是抓不住，对她也没什么损失，一行人便进了偏殿。
进了偏殿，淑妃找了把椅子舒服的坐了，吩咐道，“给我搜，找到那宫女藏的东西！”
众人四下去搜，不用怎么费劲儿就在案几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包袱，明黄的丝绸做的包袱皮，上面还绣着九尾凤凰，那是皇后才能用纹饰，确实是坤宁宫的东西！
“打开看看！”淑妃吩咐道。
宫女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套里衣，看绣样还是皇后的物件，这小宫女偷偷摸摸在这儿藏一套皇后的里衣做什么？定是有蹊跷的！
“仔细检查检查，看这衣衫可有古怪？”
宫女将那里衣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发现哪里有不对，“淑妃娘娘，这里衣并没什么不对！”
“不可能！”淑妃坚信那衣服有古怪，“若是没什么不对，那小宫女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淑妃娘娘，这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东西，咱们这样终究有些不妥……要是皇后娘娘发现了，恐为难于娘娘！”宫女小声劝道。
“哼！”淑妃冷笑一声，“怕什么！皇后现在正在大殿接受众人的恭维，春风得意的很！怎么会来这偏殿了？”
淑妃用指尖勾起皇后那件里衣瞧了瞧便丢下了，“收起来吧！”没查出什么来，淑妃失了兴致。
宫女便将包裹收起来了，“淑妃娘娘，或许只是那小宫女起了贪念偷了皇后娘娘的东西，想要拿出去变卖换银子，毕竟皇后娘娘用的可都是上好的，卖了也能换几个银子！”
正叠着里衣，偏殿的门被推开了，淑妃一抬头就看见袁嬷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皇后。
袁嬷嬷进来看到淑妃，一脸惊讶，“淑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袁嬷嬷目光下移，看到一旁正抓着皇后娘娘里衣的宫女，“这是皇后娘娘的衣衫！淑妃娘娘您这是……”
“……本宫……”淑妃百口莫辩，她没想到皇后这个时候竟然不在殿内接受众人的奉承来了偏殿。
“淑妃，本宫吩咐宫女拿来替换的里衣怎么在你手里？”皇后皱眉。
淑妃一惊，陡然才惊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圈套。
604、小事
“臣妾……臣妾……”淑妃突然急中生智，“臣妾方才更衣时发现角落里竟然有个包袱，似乎是被人刻意放在这儿的，臣妾一时觉得好奇就打开来看了看！没想到打开看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皇后娘娘的里衣，是臣妾冒犯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笑了笑，“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本宫还没谢谢淑妃将本宫的东西捡起来，定是那宫女粗心，没将东西放好，本宫回头罚她！本宫要更衣，就请淑妃先……”
不等皇后说完，袁嬷嬷突然道，“皇后娘娘且慢！奴婢有一事想问淑妃娘娘，还请娘娘准许！”
皇后娘娘惊讶道，“嬷嬷有什么不妨直说，想必淑妃也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淑妃忐忑的笑了笑，“自然！嬷嬷有什么尽管问便是，本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嬷嬷冲淑妃一礼，然后问道，“淑妃娘娘，奴婢冒昧，您方才可是说因为您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之物所以才打开包袱，可是这样？”
淑妃想若是让皇后知道她明知这是皇后的东西还要打开，岂不是明摆着对皇后不敬了？即便是真的是这样，她也不能承认，便答道，“自然，本宫也是听了嬷嬷进来时说了才知道原来这是皇后娘娘之物！”
皇后听了笑道，“嬷嬷多心了，淑妃也是好意，怕有人在宫中私藏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打开来看的，再说了，一件衣裳而已，淑妃看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宫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见皇后没有多想，淑妃松了口气，但愿都是个意外，只是那小宫女藏衣裳必有古怪，可是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了，便顺着皇后的话道，“皇后娘娘说的对，臣妾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东西，正是担心有人作祟，所以才打开来查看的！”
“皇后娘娘！”袁嬷嬷急道，“这宫中妃嫔所用之物按照不同的品级各有规定，这包袱上的明黄之色，还有九尾凤纹，都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用的，可是淑妃娘娘看到了这包袱上的明黄之色，九尾凤纹，还是打开了，难道是淑妃娘娘忘了这是这明黄之色和九尾凤纹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用的了？”
“这……”皇后一愣，看向淑妃，那包袱的颜色明晃晃的就摆在那儿，淑妃不可能看不见，更不可能忘了。
淑妃也愣住，“这……这……”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不由语塞了。
“淑妃娘娘明知这是皇后之物，却还是打开来看了！”袁嬷嬷看了一眼还未完全叠好的里衣，“而且不仅仅只是打开来看了看，还翻了个遍，若淑妃娘娘只是好奇，又至于如此呢？”袁嬷嬷又转向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奴婢实在是怀疑淑妃娘娘此举的动机！”
“你……”淑妃气道，她能有什么动机，她只是见到可能有机会抓个皇后的把柄罢了，谁知抓皇后娘娘的把柄不成反而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淑妃，袁嬷嬷说的也在理，你在宫中这么多年，是绝对不会忘了这一点的，可是怎么刚刚……”皇后满脸疑惑的看向淑妃。
眼见百口莫辩，淑妃便把心一横索性直接就承认了，“回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在殿外看到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往这偏殿来了，臣妾心中觉得有异，又恰好无事，就跟了过去。臣妾见那小宫女进了这屋子扔下这包袱便走了，便进屋内找到了这包裹，打开来看了看！一时好奇心盛，未曾留意那是皇后娘娘之物！”她倒要看看皇后能把她怎么样了！难不成连好奇都不允许了吗？顶多治她个冒犯之罪了。
皇后点头，“原来如此！那小宫女是本宫宫里的人，本宫自有孕之后便分外畏热，今日要宫中宴请，本宫要着皇后的服制，那厚重的冠服本宫穿了这么久了，身上的里衣早已湿透了，怕失礼于人前，就暗中吩咐宫女回坤宁宫取了衣物来替换！又刻意叮嘱她小心行事，免得惊动了旁人！”
原来是这样！淑妃忙赔礼道，“是臣妾多心了，险些坏了娘娘的用意，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无事！”皇后和蔼的摇头笑道，“误会一场！”
本以为这件事就了结了，袁嬷嬷抓住了关键，“所以淑妃娘娘是明知道是皇后娘娘的东西还要打开来看了？”“是！”淑妃把下巴一扬，爽快承认了。
“所以刚刚淑妃娘娘说不知道是皇后娘娘之物才打开的是在撒谎欺骗皇后娘娘了？”袁嬷嬷步步紧逼。
“是！”淑妃又承认了，她就是明知道是皇后的东西还是打开了，她就是撒谎蹊跷皇后娘娘了，那又怎样？皇后现在到处树立仁慈的形象，又怎么会重罚她呢？还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臣妾失礼，皇后娘娘要怎么惩罚臣妾呢？”
皇后打圆场道，“好了，一点儿小事而已！总归淑妃也是好心，本宫又怎么会责罚于你呢？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果然，淑妃轻蔑一笑，沽名钓誉的皇后如今占尽了风头，又怎么舍得做出有碍于她名声的事呢？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对您不敬……”袁嬷嬷心有不甘道。
“好了！”皇后制止了袁嬷嬷的话，“本宫都说了，只是一件小事，嬷嬷就不要再计较了！”
淑妃得意的站起身来，“多谢皇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是来更衣的，那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先告退了！阿月，将皇后娘娘的衣物交给袁嬷嬷吧！”
纵然袁嬷嬷心有怀疑，心有不甘，可是皇后娘娘都已经发话了，只得结果淑妃的宫女递过来的衣物，“皇后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
皇后点头，往屏风后面走去，袁嬷嬷打开包袱再次将皇后的里衣拿了出来，正欲给皇后时，突然愣住，将衣衫拿到鼻尖用力的嗅了嗅。
“怎么了？”皇后奇怪的问道。
袁嬷嬷却突然脸上大变，顾不上回答皇后的话，快步冲到屏风外面，淑妃才走到门口，袁嬷嬷厉声喝道，“淑妃娘娘请留步！”
605、麝香
淑妃被袁嬷嬷的一声莫名其妙的厉喝喝止住了，转身不满道，“袁嬷嬷还有何指教呀？本宫洗耳恭听！”
袁嬷嬷寒着脸问道，“淑妃娘娘方才说是在那小宫女放下包袱后进入这屋子的，那在这期间可有其他人进来这件屋子？”
“没有！”淑妃回答的斩钉截铁，语气是分外的不高兴。
“所以这包袱和包袱里的东西只经了淑妃娘娘之手？”
“是！碰过这包袱的只有本宫和本宫的贴身宫女阿月！”
阿月也忙福身，“是奴婢打开的包袱！”
“那……”
袁嬷嬷还没说完，淑妃不耐烦道，“本宫都已经说过了，本宫看着那小宫女进了这屋子，又出了这屋子，然后本宫就进来了，打开了包袱看了一眼，再然后皇后娘娘和嬷嬷您就进来了，这样，本宫说的够清楚了吗？”
“清楚！再清楚也没有了！”袁嬷嬷将手中皇后的衣衫举到面前，面色森然，“所以这衣衫上的麝香是淑妃娘娘所为了？”
麝香？那可是孕妇的大忌！一钱麝香就能落下一个已经成型的健康胎儿来！
淑妃一骇，这衣衫上怎么可能有麝香呢？下意识的便反驳，“胡说八道！”
皇后也已经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只是脸色再无之前的和蔼，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怎么回事？本宫的衣衫上怎么会出现麝香这种东西呢？”皇后摇摇头，“拿来本宫看看！”
袁嬷嬷急道，“娘娘不可！娘娘有孕在身，千万碰不到这麝香呀！”
皇后迟疑道，“嬷嬷确定这衣衫上染了麝香？”
袁嬷嬷肯定的点头，“自皇后娘娘怀着公主的时候，奴婢便开始熟记孕妇忌用的各色药物，这麝香的味道奴婢闻了千百倍，绝对不会认错！”
“这……”皇后似是不信，又问许姝道，“你来看看！”
许姝从进门时就闻到了麝香的气味儿了，可是皇后发问，少不得又装模作样的分辨了一番，最终沉重的点头，“皇后娘娘，这确实是麝香……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可请太医来确认！”
皇后叹息着点头，“罢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请太医来吧！”
淑妃不满道，“听皇后娘娘这意思是认为这衣衫上的麝香是臣妾所为了？”
“淑妃误会了！”皇后安抚道，“这也不一定就是麝香，本宫请太医也是为了确认，若不是麝香，也好还淑妃一个清白！”
淑妃哼声道，“清白？臣妾清清白白做人，惯不使这下作手段，皇后娘娘尽管叫太医来验就是，即便真在这里衣上检查出了麝香，那也不是臣妾所为！”
袁嬷嬷冷笑道，“这可不是淑妃娘娘说不是您做的就不是您做的了！方才这么多人可是亲耳听见淑妃娘娘您亲口说除了您再没有旁人碰过皇后娘娘的衣物了！”
“……”淑妃突然想到了一人，“还有那小宫女呀！对呀！还有那个给皇后娘娘去取衣物的小宫女呀！”
“那宫女是坤宁宫的人，怎会对娘娘不利呢？”袁嬷嬷反驳道。
淑妃嗤笑，“是坤宁宫的人就一定会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了？难不成就不能被别人收买了对皇后娘娘不利？谁能保证自己宫里就没有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赞同的点头，“淑妃说的对，那小宫女也有嫌疑！袁嬷嬷，你去将那小宫女也叫过来，她现在应该就在殿里！”
袁嬷嬷点头去了，临走前找了个匣子将那染了麝香的衣物装了起来，免得散发出来的麝香伤了皇后，又叮嘱许姝，“皇后娘娘出来的匆忙，身边无人服侍，就有劳九小姐了！”
“嬷嬷放心，我自会尽心照顾皇后娘娘！”许姝走到皇后身边，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许姝的眼角往窗子那边一瞟，皇后便知道大皇子还在外面。
“都坐吧！”看着淑妃正拧着帕子不耐烦的站着，皇后吩咐道，许姝客气了一番才坐下，淑妃却是不客气的立刻便坐了，满脸的不耐烦，淑妃得宠多年，脾性确实有些娇纵，更何况是这种从天而降的黑锅落在了她头上，心中不满自然就表现了出来。
皇后娘娘安抚道，“本宫相信淑妃是无辜的！你服侍皇上多年，你的脾气本宫是清楚的，当面打人耳光的事你能做出来，背后使绊子的绝不会是你！”
见皇后相信她，无论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是沽名钓誉的场面话，可淑妃自己确实没做过，心中无愧，听了皇后的话也渐渐平静下来，“多谢皇后娘娘愿意相信臣妾！”
皇后娘娘又替袁嬷嬷说话了，“自从本宫有孕，袁嬷嬷便格外的警惕，皇上又再三交待于她，在这件事上她难免会较真了些，只是她也是为了本宫，淑妃就不要记恨袁嬷嬷的失礼之处了！”
皇后娘娘都求情了，淑妃又怎会拒绝，可心中到底对袁嬷嬷不忿的很，说话也阴阳怪气了些，“皇后娘娘多虑了，都是为了娘娘您府中的龙嗣，袁嬷嬷谨慎也是该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嘱托？臣妾又怎会记恨呢？臣妾要是记恨了袁嬷嬷，岂不是也是记恨皇上了？臣妾是万万不敢的！”
皇后却仿佛没有听出淑妃话里的不高兴，“淑妃不记恨袁嬷嬷就好！皇上每常说大皇子一人孤单，也没个兄弟陪伴，所以难免看重本宫这一胎，也是想让大皇子日后少些孤寂！”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
淑妃暗暗撇嘴，这生男生女可得看命，当年她一举得男，从此荣宠不衰，可皇后第一胎却生了个公主，这第二胎也未必就是个皇子，现在满宫上下都以为皇后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等到时候临盆却生下个公主来，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想到这儿，淑妃的气顿时也消了，“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也盼着大皇子能多个兄弟呢！”退一万步说皇后就是真生下个皇子了又能如何？大皇子已经成年，且有了子嗣，可嫡皇子却还是个襁褓婴儿，而皇上却已经不年轻了，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太医和那小宫女几乎前后脚进门，太医看了眼那衣衫，只一闻就肯定了，“回皇后娘娘，这是麝香！”
606、攻心
“果真是麝香？”皇后愣了愣，面露几分难过来。
太医点头肯定，“确实是麝香！绝不会有错！”
“本宫……知道了！”皇后轻轻颔首，“太医先退下吧！今日的事还请太医守口如瓶，不要说出去了！”
宫中出了麝香这等禁物，且是在皇后有孕的敏感时候，难道不该彻查吗？应该速速禀明皇上才是，怎么还要他守口如瓶呢？太医对皇后的要求感到很是奇怪，却还是听从了，“是！微臣告退！”
太医退下，袁嬷嬷将那拿衣衫的小宫女压了上来，喝道，“跪下！”
听到太医说那里衣上有麝香，小宫女早就吓得呆住了，被袁嬷嬷这一声呵斥更是吓了一抖，哆哆嗦嗦的跪下了。
皇后娘娘问道，“方才你回坤宁宫给本宫拿更换的衣物的？”
小宫女连连点头，“是奴婢！正是奴婢！是袁嬷嬷吩咐奴婢去的！”
袁嬷嬷也点头映证了小宫女的话，“确实是奴婢吩咐她去的！”
“那这衣物除了你还经了其他谁的手？”皇后又问。
小宫女摇头，“这衣物是袁嬷嬷出门前准备好的，奴婢拿了就过来了，路上未遇见其他任何人！”
所以嫌疑还是在这个宫女和淑妃身上了，袁嬷嬷的目光在淑妃和宫女身上逡巡，最后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奴婢准备更换的里衣的时候可以确保衣物是没有问题的，要想将麝香染到衣衫去，这动手的人自己身上也一定还会残留有麝香，时间紧急，应该还没来得及洗去，甚至没有用完的麝香都可能还藏在身上，奴婢提议对这宫女和淑妃娘娘身边的阿月姑娘进行检查！”
淑妃知道袁嬷嬷没有说对她进行检查已经给她留了情面了，而她刚刚也确实说过她和阿月都动过皇后的衣物，若是拦着不让检查反而旁人觉得她心中有鬼，况且她没下毒，也无惧检查了，便没出声，默认了袁嬷嬷的提议。
而皇后娘娘似乎也更愿意相信淑妃，而怀疑那个宫女，便同意了，“准！”
袁嬷嬷将那阿月和那宫女领到屏风后面搜身，突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皇后正好奇，袁嬷嬷便压着那小宫女出来了，后来跟着噙着冷笑看热闹的阿月。
袁嬷嬷将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摁倒在地，手中的香囊也丢到了小宫女面前，“回皇后娘娘，奴婢在她身上搜到了没有用完的麝香！这剂量足足够落下四五个胎儿了！”
阿月冷笑道，“方才袁嬷嬷搜身时她还意图将这香囊塞到奴婢身上栽赃给奴婢！”
“原来是内鬼呀！”淑妃咯咯的笑了起来，虽然没抓到皇后的把柄，可是看了皇后的笑话也不亏，一扫心里的郁气，若不是还当着皇后的面儿，只恨不得大笑三声。
皇后歉意道，“让淑妃受委屈了，改日本宫亲自去钟粹宫向你赔罪！”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觉得委屈！既然已经查出是谁做下的了，还了臣妾清白，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后的意思其实是催促淑妃离去，可是难得有看皇后笑话的时候，淑妃又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呢？非得亲眼看看皇后灰头土脸的收拾烂摊子，于是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半分要离去的意思也没有，而袁嬷嬷刚刚险些冤枉了淑妃，皇后心中有愧，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人。
袁嬷嬷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点点头，袁嬷嬷便上前狠狠给了那宫女一耳光，“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毒害龙嗣！”
宫女捂着脸嘤嘤哭泣，却是一声不吭。
这一巴掌打的一边一直旁观的许姝一愣，即便是做戏，袁嬷嬷似乎也入戏太深了。
袁嬷嬷欲再次扬手，皇后制止了，“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必然想到过事情败露后的下场，打骂她该是不怕的！即便是真的打到她招认了，也有屈打成招的嫌疑，本宫素来御下宽厚，不想屈打成招！你若能老实交代，本宫就从轻发落！”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沽名钓誉，淑妃轻嗤，呷着茶看热闹看的兴起。
那宫女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香囊不是奴婢的，奴婢从未见过那个香囊，奴婢问不知道那香囊是怎么就到了奴婢身上了！”
“死不悔改！”袁嬷嬷愤恨的瞪着那宫女，“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真话了！”
袁嬷嬷提议道，“皇后娘娘仁慈，可是这等贱骨头不用刑恐怕是不会说真话了！”
皇后想了想道，“麝香在宫里乃是禁物，她一个小宫女就是再有能耐，也是万万弄不到这麝香的，必是别人给她的！”
淑妃娇声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这宫里什么香料都有，却独独没有这麝香，可是宫里没有麝香，宫外却是有钱就能买到，不巧的是今日宫中设宴，宫外的人进宫了！唉，也不知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对龙嗣下毒手，若是皇上知道了，必然是雷霆震怒呀！”
皇后不理会淑妃，继续道，“本宫自问没有亏待过身边的人，这小宫女也断断不会是为了一己之私对本宫下毒的，必是被人收买了的！本宫说的可对？”
那小宫女低着头不说话了，显然是被皇后说到心里去了，可是却还是闭口不言，不肯说出是被何人收买了来毒害皇后的。
皇后淳淳劝道，“本宫记得你是三年前被分配来坤宁宫的，本宫怀着公主的时候，你还伺候过本宫沐浴！本宫相信你本意是不想害本宫的，你必是有什么苦衷的！可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本宫就只能当作是你要谋害皇嗣了，皇上对本宫腹中孩儿的看重是众所周知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在本宫的衣物上做了手脚，意图谋害皇嗣，皇上会如何惩治你你心里该是明白的，至于会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你的同乡，乃至你的教养嬷嬷，本宫也不敢肯定！”
攻心为上，皇后字字句句都说到了那宫女的软肋上，那宫女哆嗦着身子问道，“若是奴婢什么都交待了，皇后娘娘能饶恕奴婢的家人吗？”
皇后点头，“你若是能说出幕后主使，本宫就在皇上面前为你的家人求情！”
宫女听罢磕了个头，吐出一个名字。
607、污蔑
“大皇子！”
“什么？”看热闹的淑妃笑意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宫女。
“是大皇子让奴婢这么做的！麝香是大皇子给奴婢的，让奴婢暗中摸在皇后娘娘的衣物上！”宫女磕头道。
“胡说！大皇子也是你能污蔑的？”淑妃愤然而起，扬手就要打。
却被袁嬷嬷上前一步挡住了，“淑妃娘娘！是不是胡说细问就知道了！”
淑妃甩手哼道，“不用问本宫都知道大皇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要是说大皇子冲动之下推倒皇后谋害皇后她还信，下毒这种蜿蜒曲折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大皇子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
皇后便问那小宫女，“你说是大皇子让你这么做的，你可有证据吗？”
“有！”小宫女连连点头，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物来，“这是大皇子给奴婢的，说凭此物作为信物，待……待事成之后大皇子就会向太皇太后讨要了奴婢去他身边服侍！”小宫女口中的事成自然是指皇后小产了。
说到这儿，那小宫女面露几分娇羞来，许姝这才侧脸仔细看了看那宫女，果然有几分姿色，会被大皇子看上也不是不可能，就今日在御花园所见，太皇太后牌给大皇子的宫女都是极其普通的样貌，想来在宫女有孕之后，太皇太后也意识到以大皇子的年纪若是沉溺于情色，乃会毁身殆志的，遂指派去服侍大皇子的宫女皆是毫无姿色可言的。
袁嬷嬷将宫女手中的物件拿在手里看了看，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递给皇后娘娘，“娘娘请看！”
“这是……”皇后看着那金镶玉的扳指，觉得有些眼熟。
袁嬷嬷回道，“年初皇上下旨令大皇子练习骑射，又特意赐了一枚扳指用于练习箭术，奴婢方才仔细看过了，皇上赐给大皇子的扳指正是这宫女手里拿的这枚！”
淑妃也认出了那枚扳指，当真是大皇子的东西，一时呆住了，这扳指是御赐之物，大皇子再不懂事也不会随意丢弃乃至送人的，现在这扳指却在这宫女手中，难道当真是大皇子为了笼络这宫女给他办事而送给她的信物，打算借着讨要这宫女再把扳指拿回去？
“一派胡言！”
躲在外面伺机而动的大皇子终于忍不住了，从门外冲进来了。
“大皇子怎么来了？”皇后面露惊讶。
淑妃就更惊讶了，“皇儿怎么来了？”这个时候大皇子不是应该在殿中的吗？
大皇子怒不可遏，连礼数都忘了，冲上去就给了那宫女几脚，“大胆贱婢，竟敢污蔑本皇子！”
可是大皇子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气急败坏了，而动手殴打那宫女也颇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袁嬷嬷上前阻拦，果不其然的也挨了大皇子一脚，再加上在御花园里的那一脚，袁嬷嬷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在大皇子手中受辱了。
皇后实在看不下去大皇子的荒唐了，略带严厉道，“住手！”
只是皇后素来与大皇子少有瓜葛，而早年大皇子与淑妃得宠时，大皇子从未将皇后这个嫡母看在眼里，皇后的话在大皇子那里并不好使。而且今日的大皇子心中充满了对皇后的怒气，根本没把皇后的话放在眼里，还要再打。
淑妃看皇后似乎并没完全信了那宫女的话，大皇子如此冲动反而坏事，便上前拉住大皇子，并喝道，“住手！皇后娘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皇后的话他什么时候听过？大皇子在心中不屑，可是到底对生母淑妃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便听话的住了手，那宫女颤抖着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地上，皇后心疼的让人将她扶到远离大皇子的另一侧去了。
“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催促。
大皇子一动不动，喷火的眼睛狠狠的注视着缩在皇后另一边的小宫女，待看到许姝时突然想起今天在御花园里许姝跟他说的关于皇后对他的计谋来，难道皇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就要对他动手了。
“罢了！”被一个庶出的皇子无视，皇后再仁慈面色也露出几分不愉来，“本宫正想召大皇子前来问个清楚，既然大皇子自己来了，也省的本宫再去找人了！”在袁嬷嬷惊讶的目光中，皇后淡声吩咐道，“赐座吧！”
“谢皇后娘娘！”在袁嬷嬷森冷的注视下，淑妃硬拉着不甘不愿的大皇子在她身边坐下。
“大皇子可听清方才那宫女的话了？”皇后问道。
“听到了又如何？”大皇子不屑道，“皇后娘娘难道就相信区区一个贱婢的一面之词吗？”
“自然不会！所以也才要找大皇子来再问问了！这扳指是皇上赏赐给大皇子的，怎么会到了这宫女手里呢？”
“……”大皇子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当日皇后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大皇子在校场听到后，心中愤懑，正好有几个平时便多有奉承大皇子的侍卫在旁议论，不免跟着他们一起说了几句气话泄愤，谁知恰好被来看视他骑射学习进度的皇上看到了，不仅重罚了那两个侍卫，还一怒之下免了大皇子的秋猎随行，以及学习骑射。
大皇子怒气冲冲的回宫始终觉得心中怒气难平，看到手上的扳指，不由就想起皇上免了他秋猎随行一事，当场便摘下丢出窗外去了，待事后消了气，想起来再要去找回来时却遍寻不至，以为是被哪个宫女太监捡走了。弄丢御赐之物是大罪，大皇子不敢声张，一直偷偷四下找寻，没想到今天这扳指却出现在了指认他谋害皇后腹中皇嗣的宫女手中，而他却百口莫辩。
看着大皇子神色莫变，淑妃心里一凉，难道真的是大皇子所为？大皇子怎能如此糊涂呢？为了一块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肉就冲动行事。
见大皇子迟迟不答，淑妃暗暗心急，有意替大皇子解围，可是那扳指偏偏是御赐之物，丢了也是大罪，被偷了也是罪，竟连个借口都找不到。
大皇子无话可辩，那小宫女又颤巍巍的给皇后磕头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扳指确实是大皇子给奴婢的信物，麝香也是今日奴婢陪着九小姐去御花园时，大皇子给奴婢的！”
608、不敬
袁嬷嬷点点头道，“今日九小姐去御花园时她却是随侍在九小姐身边的，只是当时去取大皇子赏赐给九小姐的墨菊，不曾留意她是否有接触过大皇子！”
袁嬷嬷这么一说反倒让人怀疑起之前在御花园里大皇子为难许姝是刻意的，就是为了方便将这堕胎的麝香交给这小宫女。
淑妃惊讶的回头看上大皇子，“皇儿今日在御花园遇到郑九小姐了？”
大皇子点点头。
淑妃懊恼的叹气，这可真是……即便这事儿真的不是大皇子做的，可是大皇子的嫌疑也实在太大了，连她都愈发的拿不准了。
这时那小宫女道，“今日在御花园，大皇子将那绿水秋波赏赐给九小姐，九小姐不慎掉落在地，遂跪下请罪，是奴婢扶九小姐起身，趁着奴婢扶起九小姐的时候，大皇子将装有麝香的香囊塞到了奴婢袖中！”
许姝看了那宫女一眼，点点头，“确实是她扶臣女起来的，当时大皇子在臣女的面前，她扶起臣女的时候刚好往前了半步，挡在了臣女和大皇子之间，当时臣女还觉得疑惑，她怎么要走到前面去扶臣女，如今回想起来，她莫不是故意的？”
大皇子瞪着眼睛看向许姝，而许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眼里似乎有愧疚，又匆匆的低下头去，这让大皇子越发的觉得烦躁起来，皇后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对他动手了吗？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他……他能做什么？那个宫女……不能再让那个宫女诬陷他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诬陷他……
相比较起大皇子的支支吾吾，这小宫女说的可谓是有理有据，件件桩桩事情都还能对得上，任凭谁都要相信那小宫女说的，而不是大皇子那几句干巴巴的反驳。
皇后似乎也相信起那小宫女的话了，“这么说来果真是大皇子指使你谋害本宫腹中的孩子了？”
“是！”宫女磕头哭泣道，“大皇子说，只要奴婢将那麝香染到娘娘惯用的东西上，不出半个月娘娘就一定会小产的，方才袁嬷嬷让奴婢去取里衣，奴婢就……就……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看在奴婢一字不漏，毫不隐瞒的份儿上，绕过奴婢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贱婢！满口胡言！本皇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狗奴才，看本皇子不扒了你的皮！”大皇子怒气腾腾的又要动手再打，袁嬷嬷恐大皇子失手伤了皇后，忙上前去阻止，大皇子甩手便是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打的袁嬷嬷身子一歪，可是袁嬷嬷却寸步不让，不顾嘴角的血迹，冷声，“这是今日大皇子第三次打奴婢了！”
大皇子便又是一巴掌打过去，“你一个奴才，即便是伺候皇后娘娘的，那也还是个奴才，本皇子打不得你了吗？本皇子打你是你的福气，你瞧瞧他们还没这个福气！”
“多谢大皇子赐教！”嘴角被打破了，血水呛到嗓子，袁嬷嬷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了，却还是压抑着喉咙的不适，不肯咳嗽出来。
没想到袁嬷嬷如此豁的出去，为了皇后也真是拼了，许姝心中感慨，暗暗伸手替袁嬷嬷轻抚后背顺气。
“让开！再不让开本皇子连你一起打！”大皇子嚣张起来是连太皇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的，更何况是他从来不放在眼里的皇后！
淑妃呆呆的看着暴怒的大皇子，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大皇子的暴行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皇后面色不愉的制止了，“本宫的下人，本宫自会管教，就用不着大皇子操心！”
皇后这是真生气了，淑妃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入宫多年似乎还从未见过生气的皇后，早年的皇后无子又无宠，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等皇后终于有生气的资格了，却又碍于早年和善近人的名声，不肯毁了来之不易的好声誉，不愿做个恃宠生娇的中宫，让人笑话，是以这么多年来皇后在宫中是一贯的好脾气，轻易不会与人红脸的。即便是在袁嬷嬷发现有人用麝香于毒害皇后腹中胎儿时，皇后虽心惊却并不见有多少怒气，甚至还顾惜着那个下毒的宫女，可现在皇后分明是在生大皇子的气了，从来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
“大皇子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母后？”皇后目光深沉的盯着已经撸起袖子准备随时动手的大皇子。
大皇子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儿臣眼里自然是有母后的！只是这宫女信口雌黄污蔑儿臣，不给她点儿教训，日后儿臣如何在宫中立足！”
说完大皇子用力推开袁嬷嬷，向那宫女走去，小宫女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去，眼里满是恐惧，看着小宫女后退，大皇子加快了脚步。
皇后在他身后冷冷道，“皇上疼爱淑妃，不忍淑妃母子分离，所以让淑妃教养大皇子，本宫也从未插手过大皇子的教养。可是大皇子也不能因此便忽略了本宫这个中宫皇后的存在，本宫是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你的嫡母，不敬嫡母，不敬皇后，这罪名大皇子是决意要一己担了吗？”
可是大皇子的拳头已经落到了那宫女身上，宫女的惨叫声让许姝想起了在来仪宫里那如午夜惊魂般的凄厉。
“在本宫面前也如此乖张行事，这么多年了，大皇子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吗？也难怪皇上会免了大皇子秋猎随行，去了也只会丢人现眼！”最后一句话里皇后难免带了些气话的成分在里头。
难得皇后如此不顾全脸面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淑妃一时愣住，大皇子却气的不轻。皇上年初才准了大皇子秋猎随行，更是指派了亲信侍卫教授大皇子骑射，而在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来的当天，皇上就免了大皇子的练习骑射，以及秋猎随行，旁人看来难免会觉得皇上这是看重皇后腹中的龙嗣，而大皇子一个成年的皇子却还比不过一个才两个月的胎儿，这是大皇子的奇耻大辱，平日里旁人莫说提了，便是连跟骑射相关的字眼也不敢提了，生怕大皇子迁怒，可此时皇后却当着大皇子的面儿，毫不避讳的说了说了出来。
大皇子打宫女的手一顿，赤红的眼睛看向皇后，袁嬷嬷一惊，大喊道，“不好，皇后娘娘快走，大皇子疯了！”
609、其所
“快！快去请皇上！大……大皇子他……他疯了！”皇后慌忙的被袁嬷嬷扶着往门口奔去，淑妃也慌了神，不知是该跟着皇后走好，还是阻止大皇子才好。
而大皇子看到皇后慌忙离去间还紧紧护着她的肚子，想到从前对他退避三舍的皇后，刚刚竟然敢毫不客气的奚落他，仗的就是肚子里的那块肉，心里的气就又起来了。且皇后叫来皇上定是为了追究这麝香的事，有那小宫女在，他百口莫辩，要是皇上追究起来，就会知道他弄丢了御赐的扳指，皇上肯定就又会借机责罚的他的，怎么能让皇后将皇上叫来呢？大皇子忙跟了上前。
见大皇子跟了上去，淑妃也忙往外走，谁知留那个小宫女却挡在了她们前面，淑妃气恼道，“好狗不挡道！”
那小宫女却突然扑到淑妃的脚边抱着淑妃的腿哭喊道，“淑妃娘娘就让大皇子去吧，大皇子说了，只要奴婢成事了，他就还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就是犯了天大的过错皇上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的！”
走到门口的大皇子听到这句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扑上去将离他两步之遥的皇后推倒在地。袁嬷嬷拉扯不及眼睁睁的看着皇后摔倒在地。
“皇后娘娘！”袁嬷嬷扑过去要将皇后扶起来，皇后却痛苦的在地上蜷成一团。
“皇后娘娘！”许姝扑上去手心拂过皇后的脸，一粒药丸悄然落入皇后口中，皇后咽下，翻滚着痛苦的眼睛闪过一丝轻松。
看着皇后的裙衫上迅速浸出的血，大皇子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那个宫女说的对，只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就还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就像过去那么多年来一样，他犯了什么错都会被原谅的。
门外突然传来袁嬷嬷凄厉的惨叫，还有皇后撕心裂肺的呼痛声，淑妃心里一惊，踹开那宫女奔出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皇后，而皇后的裙子正一点点洇出血色来，再看看正冷眼看着皇后的大皇子。
淑妃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皇后小产了……
是大皇子将皇后推倒的……
而大皇子的目光却转向了许姝，他记得许姝跟他说过，皇后要利用许姝向皇上揭露他聚赌的事情的，虽然现在皇后的孩子没有了，可是许姝这个罪证却还在呀！只要许姝在，皇后还是可以向皇上揭发他聚赌的事。
许姝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袭来，一抬头就看到大皇子向她走来了，眼里流露出的是浓烈的杀意，顿时拔腿便跑，
知道自己是跑不过大皇子的，许姝边跑边喊，“杀人了，杀人了！”希望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许姝一跑，大皇子下意识的就去追，淑妃愣了一下却没阻止，这里除了她的人，皇后主仆还有郑九小姐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若是大皇子真的能杀了郑九小姐，没有了目击证人，这大皇子推倒皇后致使皇后小产的事或许就能换个说法了。
而许姝喊出“杀人了”的时候，大皇子迟疑了一下，可是那小宫女的话却如同魔咒一样在他的心里回响，他连皇后都伤了，再杀一个小小世家女也不是什么事，为了防止许姝跑了，便加快了追的速度。
许姝长的不够高壮，又素来体弱，如何是身强体壮的大皇子的对手，眼见就要被追上了，许姝越发拔高了声音呼救，只盼着有人能听见。只是今日的宫宴设在聚贤和云梓二殿，宫中大半侍卫都被调去戍卫这两处去了，而不当差的宫人们也自然去那二殿外凑热闹去了，若是碰上个达官贵人赏识，也是一番机遇，而方才许姝和皇后去的偏殿是特意劈出来给皇后休息用的，而皇后为了行事方便，早已遣散了其他人，以至于眼下即便是许姝拼命喊叫，却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最终，大皇子还是追上了许姝，就在许姝已经看到云梓殿那映在窗扉上觥筹交错的光影时，大皇子抓住了许姝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拽，许姝身子一个踉跄，却没有摔倒在地。
因为大皇子的手掐上了许姝的脖子，力道大的许姝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姝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想掐死一个人是要用这样大的力道的，周谨之前掐她的脖子只是为了吓唬她罢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肺里的气息越来越微薄，自诩从来不怕死的许姝却突然开始觉得害怕起来了，她还不能死，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即便是死，她也不能死在大皇子手里。
许姝拼尽全力抓住大皇子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甲一点点抠进大皇子的肉里，然后屏息，尽可能的保存她肺里仅剩的微薄的气息。
见许姝的叫喊声没有引来人，大皇子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些许，还略带不舍道，“其实本皇子还有些舍不得杀你的！你那听骰的本事可是深得本皇子的心，这几个月来本皇子可是时时刻刻都会想起你来！”尤其是在他技痒难耐的时候，越发的怀念许姝在来仪宫的那段日子，他还没有酣畅淋漓的体验过一回赢的滋味儿呢！“没了你，本皇子以后可该怎么办呢？没了你，本皇子以后要怎么才能赢呢？”
大皇子松了力道的瞬间许姝拼命的喘了口气，看着大皇子手腕上沁出血珠的口子，满脸惶恐道，“只要大皇子放臣女一条生路，臣女日后一定竭尽全力的帮助大皇子！”
“本皇子也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是……”大皇子面露为难，最终却化成一片阴冷，“可是本皇子不能留你，你亲眼看到本皇子推倒皇后，又知道本皇子在来仪宫的秘密，本皇子留着你就是留着一个把柄给人，你活着，本皇子寝食难安呀！”
大皇子手上的力道又渐渐加重了，“不过本皇子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皇后有除去本皇子的打算，本皇子刚才也不会刚刚也不会下定决心那样做了！如今本皇子就是父皇唯一的皇子了，这天下的一切都会是本皇子的！你刚才不是说要竭尽全力全力的来帮本皇子吗？那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肺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许姝的身子开始变得软绵，而大皇子手上的力道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散去。
610、做主
“大胆！何人敢在宫中行凶！”
巡逻的侍卫终于出现，厉声喝止了大皇子的暴行。
大皇子听到声音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一松，待看清是巡逻侍卫时，轻蔑的瞟了侍卫们一眼，就凭区区几个侍卫，能将他怎么样？
“大……大皇子……”
看清行凶的人竟然是大皇子，侍卫们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是该拿住大皇子，还是该向大皇子请安了，踌躇在原地面面相觑。
“滚！”大皇子骂了一句，手上就要再用力了，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了，想用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了，手指的关节仿佛生锈了一般想要收紧却动不了，大皇子不由疑惑的收回手想要看个究竟。
大皇子一松手，许姝立刻跌倒在地，片刻后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见众侍卫愣着，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便拼尽全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侍卫那边冲过去，大皇子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可是却发现自己连抬胳膊都觉得费劲儿了。
喘了几口气，许姝终于找回了声音，可是开口却是喑哑无比的嗓音，“大皇子……大皇子推倒了皇后娘娘，还要杀我灭口……快，快带我去找皇上和太皇太后……”
侍卫终于回神，看到追上来的大皇子，暗想虽然他们不能对大皇子出手，但是这姑娘已经逃脱了，他们将人送到了皇上面前，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碍不着他们了，且若这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可就算是大功一件了。见许姝走路跌跌撞撞的，便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许姝往云梓殿去。
皇上在聚贤殿待了片刻，实在是怀念云梓殿的歌舞，不多时就回来了，而皇后和淑妃又都不在殿中，余下的妃嫔便一个接一个往皇上跟前凑着献殷勤，这个敬完酒了那个又来，一波接一波的，皇上被一堆妃嫔用美酒和蜜语哄得不时的哈哈大笑。
郑四夫人见许姝离开了许久还不回来，心中觉得不安，有心去找找，可是见皇后也还没回来，而太皇太后却并未露出丝毫担心，只得又压下心底的不安。坐立不安间突然发现斜对面的梁二奶奶不时的往自己这边打量，略一疑惑后便记起这梁二奶奶是许姝的二堂姐，刚刚怕是也怀疑起了许姝的身份，所以才偷偷打量自己的。郑四夫人心里担心着许姝，又从未将梁家看在眼里，便也没在意，由着她去了，只是时不时看一眼门口。
突然发现门口一阵喧嚣，紧接着就看到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女子进殿了，这种场合，拖着一个女子进殿似乎不太合规矩……
等等……郑四夫人突然发现那女子的衣裳打扮眼熟的很，那是……小九！郑四夫人一惊，立刻奔了过去。
皇上的注意力放在舞女和妃嫔身上，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殿，太皇太后倒是先看到了，问道，“来者何人？怎么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
侍卫忙松开许姝，跪下回话道，“回太皇太后，臣等巡逻至偏殿时，遇上了这位姑娘，她说……”
这时郑四夫人已经奔到了许姝身边，许姝一身狼狈的歪坐在地上，郑四夫人流着泪道，“小九，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陪皇后娘娘更衣去了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太皇太后这才注意到被侍卫一松手就跌坐在地上的许姝，“这是郑九小姐？”
见太皇太后问话，歌舞伎自觉的的退下，妃嫔们也不敢再喧闹了，皇上便也看向殿中跪下的几人，“这是怎么了？”皇上也认出了许姝，“郑九小姐不是陪皇后去更衣了吗？皇后呢？”
许姝来不及回话，磕了个头道，“皇上，您快去救皇后娘娘！”
“小九，你的声音……”许姝沙哑的声音听的郑四夫人一呆。
“救皇后？”皇上满面莫名其妙，“皇后怎么了？”
许姝道，“大皇子尾随皇后到了偏殿，突然发狂推倒了皇后娘娘，然后大皇子想要杀臣女灭口，臣女便逃了出来，幸得这几位侍卫搭救！皇上快派人去救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也在偏殿里……”说了这么多话，说到最后，许姝的嗓子都快要发不出声音来了，刚刚大皇子想杀她心切，太过用力，虽然没有掐死她，却伤了她的喉咙。
众人听到许姝的话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等深宫丑闻被她们知道了，皇家面子挂不住，还不知要怎么搓磨她们呢，便个个都低下头去，生怕引起了上座的人的注意。
听到皇后跌倒，皇上立刻站了起来，“皇后腹中的孩子……”
“臣女逃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见红了……”
皇上身子一慌，还是太皇太后冷静，“快传太医！”
皇上回过神来，抬脚便走，“去偏殿！”
皇上去了偏殿，太皇太后便不急着去了，想着许姝刚刚说是大皇子推倒的皇后，便问道，“你刚刚说大皇子推倒了皇后，是你亲眼所见？”
许姝点头，“臣女亲眼所见！”
“那你为什么又说大皇子要杀你灭口呢？”
许姝回道，“许是因为臣女看到了大皇子推倒了皇后，大皇子怕奴婢说出来，所以就要杀了臣女，若非侍卫出手相救，臣女只怕已经丧命于殿外了！”又说了这么多字，许姝的嗓子难受极了，捂着胸口低低咳了一声。
太皇太后问道，“她说大皇子要杀她可是真的？”
侍卫回道，“回太皇太后，臣等赶到的时候亲眼看到……看到大皇子正在掐郑九小姐的脖子！”
听侍卫说大皇子掐了许姝的脖子，郑四夫人立刻扒开许姝的衣领，才扒开一点儿缝便看到了一个紫红的指印，待完全扒开，白玉般的脖颈上尽是大片大片紫红的印记，这些印记组合在一起正是人手指的形状。
“天啦！”郑四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得是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掐出这样的印子。见太皇太后方才的态度似是有袒护大皇子的意思，郑四夫人便哭着磕头道，“请太皇太后为小九做主！臣妇不知小九她做错了什么竟然让大皇子下此毒手，可即便是小九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上有国法，下有家规，再怎么不该轮到大皇子私自动手！”
611、庶人
太皇太后正为侍卫们的证词感到头疼，有侍卫们作证，大皇子意图杀害郑九小姐的事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郑四夫人又这么一通哭诉更是让她格外觉得头大，郑四夫人要是不这么说，她还能将这事儿往别的地方扯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郑四夫人却把国法家规都搬出来了，明摆着告诉太皇太后，不管她找什么理由都不好使，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抹不去大皇子的歹毒。
尤其是郑四夫人还是当着这么多来宾的面儿说出来的，一点儿余地也不留，大皇子狠毒，草菅人命的印象已经随着许姝脖子上骇人的指印深入骨髓了。
眼见着形势对大皇子越来越不利了，太皇太后正要遣散众人，偏这时郑四夫人又道，“也亏得是小九命大，逃了出来，只是不知道那偏殿可还有其他人没有，现下人可还平安！”
郑四夫人这么一说，女儿不在身边的夫人不由慌了，“哎呀，我女儿也更衣去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也去了偏殿吧！”
“哎呀！这人生地不熟的，走错了地方可是要了命了，不行，我得去找找！”
“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殿里顿时一片慌乱，结伴去找人的夫人们匆匆就走了，连向太皇太后告罪都不曾，太皇太后想要遣散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了，暗恨这郑四夫人看着不起眼，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却伶俐的很，知道这事儿得借着人势才能压的她反驳不得，不想再将郑四夫人留在这儿添乱了，得把人单独安置了才好思量对策，便道，“传太医给郑九小姐治伤！郑四夫人陪着郑九小姐先去哀家的慈宁宫歇息吧！”
又问许姝身后的侍卫道，“大皇子呢？你们方才不是说看到大皇子了吗？”
侍卫回道，“臣等不敢对大皇子无礼，不知大皇子此时身在何处！”言下之意是他们是想要抓住行凶的人，却碍于大皇子的身份下不去手，只能先护送郑九小姐过来了，可真是精乖，一边都不得罪！
太皇太后心里一动，又吩咐他们道，“你们去将大皇子找来！”只要离了人前，就有可趁之机，让他们改口，甚至是再也开不了口也不是难事！
“是！”侍卫领命正要退下。
邢安公公突然赶来了，“奴才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皇上有旨，传郑九小姐和方才那两位侍卫去坤宁宫觐见！至于寻找大皇子的事，皇上已经命人去搜宫了！”
搜宫……皇上竟然让人去搜宫了，皇上这是怒极了，竟然不顾宫中还有与的大臣与女眷，直接命令侍卫去搜宫。
太皇太后脸色阴沉了下来，良久才道，“既然皇上有旨，那你们就去吧！”
见郑四夫人抓着许姝的手不松，邢安公公只好道，“那郑四夫人也一块去吧！皇上那边传的急，委屈夫人和九小姐同乘一顶轿子了！”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许姝问道。
邢安公公摇头，“具体情况咱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看皇上的神色，皇后娘娘的状况怕是不妙呀！皇上之所以让奴才来传您，也是为了安皇后的心呀！免得皇后娘娘醒来……”
安皇后的心……那孩子果然是没保住了……许姝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郑四夫人哑着嗓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大皇子怎么突然就发疯了一样的对皇后动手，还要杀你呢？还有淑妃娘娘，你方才说到淑妃娘娘也在偏殿，淑妃娘娘又怎么了？”方才旁人的关注点都是皇后和大皇子，而郑四夫人却注意到了许姝提到了淑妃，许姝提到淑妃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
“淑妃娘娘……”许姝又按住嗓子咳了一声。
这时邢安公公突然道，“淑妃娘娘……不，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淑妃娘娘了，该叫梁庶人了，梁庶人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淑妃被废？许姝倒不觉得惊讶，当时在偏殿，除了皇后和袁嬷嬷之外，余下的皆是淑妃的人，而大皇子又追着自己出去了，这种时候淑妃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大皇子收拾他留下来的那个烂摊子。
无论皇后是否会小产，可是大皇子推倒皇后的是却是事实，无论如何也无法摸去的，一样是要受罚，与其让皇后保住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日后可能会成为大皇子的竞争对手，还不如趁机让那个孩子消失，从此一劳永逸，纵然眼下大皇子会受到皇上的责罚，可是正如那个宫女所说，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再没有第二个皇子出现之前，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大皇子的。
郑四夫人惊讶的看了一眼许姝，而许姝的表情告诉她，许姝果然是早就料到淑妃会有这样的下场的。
“淑……梁庶人她……她怎么突然就被皇上废去冷宫了？”郑四夫人见邢安公公有意相告，便主动问道。
邢安公公道，“奴才陪着皇上去到偏殿时，偏殿的门是关着的，还是从里面锁着的！”那时候许姝从偏殿跑了出来，大皇子为跟着追了出来，若非有人刻意去关门，门绝对不会被从里面锁上的，只可能是淑妃有意而为之的，至于淑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是不想让皇后及时得到救治而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侍卫踹开了门，奴才陪着皇上进去看了一眼，嗳……”邢安公公一声长叹，“皇后娘娘躺在地上已经昏死了过去！”
“那袁嬷嬷呢？”郑四夫人记得是袁嬷嬷陪着皇后去更衣的，许姝不在，还有袁嬷嬷呀！
“梁庶人身边的宫女钳制住了袁嬷嬷，袁嬷嬷动弹不得，别说是去找人呼救了，便是想扶起皇后娘娘也不能了！”
郑四夫人突然领悟到了淑妃的意图，顿时明白了皇上为何如此动怒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硬生生被拖没的呀！若是袁嬷嬷及时找来了太医，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就保住了！
“皇上见了龙颜大怒，当场便将淑妃废成了庶人，迁出钟粹宫！可惜……”邢安公公摇头，可惜皇上再怎么动怒，皇后肚子里的龙胎也还是没有保住！
612、盛极
坤宁宫外一片静谧，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门之隔的坤宁宫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然而透过这样带着血色的热闹仿佛可以看到不久之后这里的冷清。世间万物，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皇后凭借着身孕成为了整个后宫的焦点，纵享一切，应有尽有，可是随着那个孩子的失去，这一切也将随之消失，这是坤宁宫最后的热闹了。
还未进门，便听到行色匆匆的宫女医女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袁嬷嬷不时的哭声，以及皇上焦急的来回踱步声。一盆盆热水被端了进去，又一盆盆的血水从内室里端了出来，皇上在屏风外面急的团团转，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起来，流了那么多的血，胎儿还保得住吗？
“皇后呢？皇后醒了吗？”皇上抓住一个端着水盆路过的宫女问道。
宫女摇头，“不曾！”
皇上松开手，宫女忙端着水盆下去了，皇上怔怔的看着屏风上闪烁跳动的人影，他的心似乎也跟着那些人影跳动起来，没由来的开始感到不安了。
内里的嘈杂突然安静了下来，斑驳杂乱的人影也在这一瞬间停滞住了，皇上愣住，随手指了一旁的一个宫女道，“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宫女敛身行礼，正要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安静了，袁嬷嬷已经一瘸一拐的出来了。一身衣衫还是陪着皇后去云梓殿赴宴时穿的那身，因在偏殿与淑妃发生过争执，被淑妃指使人抓住而挣扎，让一身得体的锦缎衣衫已经凌乱不堪，袖子都破了一截，布料都已经垂了下来，却没来得及换下来，还有那一瘸一拐的脚，想来也是被淑妃的人打的。
袁嬷嬷血红着眼睛一步一挪的走到皇上面前，突然跪下凄惨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产了……”话没说完，袁嬷嬷已经泣不成声了，身后跟着的捧着托盘的小宫女也跟着跪下，却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纵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当真正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上还是深受打击，子嗣艰难如他，比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皇后本人都更盼望着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无比热切的盼望着！看着跟在袁嬷嬷身后宫女手里捧着的盖着白布的托盘，伸手指了指，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才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袁嬷嬷哑着嗓子道，“医女说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是个皇子，是个皇子呀！皇上！”
皇上终于忍不住踉跄后退，男胎……是个皇子，是他的皇子，可是却死在了他另一个皇子手里……
邢安公公进门看到皇上踉跄后退，忙快步上前扶住，“皇上……”待看到那个托盘，上面的白布被洇染出浅红色的血迹，便什么都明白了，“皇上，请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是个皇子呀！是个皇子呀！”皇上怔怔的看着邢安公公，喃喃道，“是朕的皇子呀！”可是没了，没了……他的皇子没了……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的嫡皇子终于盼到了，可是却是在失去了的时候！
皇上颓然的垮下身子，邢安公公扶着皇上坐下，冲袁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袁嬷嬷赶紧将死胎处理掉，免得皇上看到了又伤心。
袁嬷嬷正要退下，皇上突然叫住了她，“过来！”
“皇上！”邢安公公急道，“这不吉利的！”
“这是朕的皇子，怎么就不吉利了？”皇上不理会邢安公公的话，示意袁嬷嬷捧着托盘上前，“一个时辰前他在皇后的肚子里还踢了朕一脚的……”而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已经失去了他。
皇上突然掀开托盘上的白布，托盘上是一个小小的勉强能看出隐约人形的血人，皇上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将白布盖了上去，摆摆手，“送去法华殿吧！让法师们彻夜诵经为他超度！”
“是！”袁嬷嬷捧着托盘下去了，与许姝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许姝的脖子，青紫的血痕让她顿觉心惊，这样的血痕可是又给大皇子加了一条罪状呀，便看了一眼皇上那边。
许姝会意的点头，将衣裳的领子微微扯开了一些，让脖子上的血痕悉数都露了出来，这才同郑四夫人一起上前。
“臣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上无力的摆摆手，瞥见许姝脖子上已经开始发紫发青的瘀痕，叹道，“今日多亏了你拼死跑来报信，否则只怕连皇后此刻也已经……”太医说要是再晚一些，连皇后的命都危矣。
“可是臣女还是去的太晚了一些，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
提到孩子，方才那血淋淋的模糊小人又浮现在了皇上的眼前，皇上只觉得眼角一阵阵发热，无法抑制的痛袭向全身，撑着额头勉强道，“方才在偏殿发生的事袁嬷嬷都已经跟朕说了，朕现在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进去陪陪皇后吧，皇后醒了派人来通知朕！皇后素来疼爱你，你……多劝劝皇后……”
又看了一眼郑四夫人，想着该是郑九小姐的生母，便道，“夫人也一同去吧！”说罢便起身来，邢安公公招呼那两个侍卫跟上。
皇上背影看上去竟有些佝偻了，皇后小产的事对皇上的打击可是不小！
“是！恭送皇上！”二人行礼，走到屏风后面，宫女已经给皇后换了干净的衣衫，带血的衣裤还放在一旁的水盆里，血迹的边缘已经开始干涸，变成了暗沉的黑红色，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刺目。
医女送来太医开好的药方，袁嬷嬷不在，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若书接过的药方，略看了看，见没有问题就吩咐医女去取药回来煎药，见许姝过来了，忙行礼，“九小姐，四夫人！”
613、其用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许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雪的皇后，即便已经换过了衣衫，可是身上依然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强行用药催大的婴儿，在失去的时候自身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圣心，这一次皇后是真的豁出去了，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若是不能一举扳倒大皇子，皇后这苦可就白吃了，她的苦也白吃了，为了扳倒大皇子，皇后真的是物尽其用到了极点了。
许姝摸了摸脖子，疼的直皱眉，大皇子还真是对她动了杀心的，抬头那一眼她就清楚的看到了，早在来仪宫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了，大皇子是个丝毫经不起挑拨的人！也怪她自己，点火的时候下手太猛了，不仅挑起了大皇子对皇后的不满，也给她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要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指甲里做了些手脚，现在只怕她早已经死在大皇子手里了，现在大皇子应该不知道晕倒在那个地方去了，但愿侍卫能晚点儿找到他，越晚皇上的愤怒便会酝酿的越发不可收拾，皇上对大皇子的愤怒越多，皇后的胜算就会越大。
若书摇头，“皇后娘娘被抬回来时就是昏睡着的，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要是娘娘醒过来后发现腹中的皇子没了，娘娘恐怕……”宫女不敢再说下去了，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后对腹中胎儿的看重，现在孩子却没了，皇后接不接受得了这个事实，承不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谁都不敢保证，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又走了，独留皇后一人承受丧子之痛。
“你去看着人给皇后娘娘煎药，非常时期，仔细被人动了手脚！”许姝意有所指。皇后小产，淑妃被废，后宫顿时乱了起来，难保不会有人混水摸鱼，借机对皇后做些什么，哪怕最后事发，也可以推到淑妃头上。
若书心下一凛，“是，奴婢这就去！皇后娘娘这边……”
“放心吧！有我在！”
若书带着余下的人退下了，只留了两个掌灯的宫女在床尾候着，许姝在窗前的锦凳上坐下，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终于迈出去了最艰难的那一步。
郑四夫人扒了扒许姝的衣领，将血痕遮住了一些，“我方才看到有医女留下来了，我去找医女要些药来给你擦擦吧！”
“不用了！”许姝制止了，“留着这印子还有用呢？”
“有用？”郑四夫人蹙眉，这血痕能有什么用？
许姝点头，看了一眼床上还未转醒的皇后，“皇后娘娘醒来就用得上了！”见郑四夫人还没明白，又提醒道，“大皇子现在还不知所踪呢！这是大皇子行凶的罪证呀！只有看着这骇人的血痕，皇上才能联想到大皇子动手时有多么的残忍！”
“可……”郑四夫人知道，等皇后醒来知道孩子没了之后必然伤心，可是伤心过后，皇后要做的就是严惩害她小产的大皇子，许姝脖子上的伤能让大皇子罪加一等，而且大皇子害皇后小产说到底是皇上的家事，可是再加上大皇子意图杀害许姝那就不是皇上的家事了，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再将这事儿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皇上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给郑家一个交待！许姝脖子上的伤会给郑家再换来一份荣耀。
“嗳！可别到时候留下疤了！”郑四夫人摇头叹气，谁能想到大皇子会突然发疯了一样害皇后小产，追杀许姝呢？“大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就丧心病狂起来了，害皇后小产，谋杀重臣之女，这样大的罪行，大皇子竟然也能做出来？这是一个正常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并不是突然的，是日积月累的不屑，和突然而来的失去，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大皇子终于铤而走险了……”
大皇子对皇后的轻视来源于在淑妃身边多年的耳濡目染，淑妃得宠了十几年，压了皇后十几年，因出身的缘故，淑妃对大皇子的教导也十分有限，大皇子在淑妃身边，日日听着淑妃对皇后的抱怨和耻笑，自然在心里对皇后尊敬不起来，甚至是一直都看不起皇后的，而太皇太后和皇上又一直宠着大皇子，日渐养成了大皇子目中无人的性子。对大皇子而言，在这个宫里就没有他看在眼里的人，而他之所以还敬着皇上和太皇太后，那也只是因为他惧于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权势，那是他挑战不起，而又深深的渴望着的，他知道那一切终将是他的。大皇子已经将这一切视为他所有了，又怎么能容忍有人来将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呢？
而在皇后上一次孕育公主的时候，大皇子已经体验过一次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滋味儿了，他知道了失去是什么感觉，更知道失而复得的珍贵，而这一次，大皇子不一定再有失而复得的好运气了，大皇子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一旦皇后诞下皇子，他所享受的一切，以及他渴望的一切都将彻底的失去，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比平常更焦虑了，更容易激怒了，更容易孤注一掷了！
许姝有意无意的挑唆，让大皇子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终于破土而出，皇后那一句轻视，让大皇子隐忍的念头迅速茁壮成长，被一个从来都被自己轻视的人看不起，以最不屑的姿态鄙夷，让大皇子那颗脆弱易怒的心终于走上了铤而走险的那条路，而最关键的还是那个小宫女喊出来的那句话，给了大皇子动手的莫大勇气，他知道他做了也不是全然没有退路的，他的倚仗就是他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只要他还是皇上唯一的皇子，无论他做了什么，皇上都无法舍弃他！
大皇子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皇后和许姝联手逼的主动走上推倒皇后让皇后小产的这条路的，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所有人都觉得是大皇子因妒忌而对皇后动的手，毕竟以大皇子的性子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可是郑四夫人心里却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伴随着许姝的出现，皇后再次有孕，如今皇后小产，许姝又牵涉其中，郑四夫人并不相信这是个巧合。
614、分晓
“你……”话到嘴边，郑四夫人却问不出口了。
是巧合又如何，不是巧合又如何，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看皇后生拉硬拽的也要将许姝带在身边便知道了，许姝也是身不由己的，一切的关键都在皇后娘娘身上，而皇后却不是她能去揣测的，她能做的也只是不给许姝添乱而已了，“你也累坏了，去旁边歇会儿吧！皇后娘娘醒了我叫你！”
许姝摇头，累不累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件事到了这一步了，还没有定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松懈下来，问道，“老太君呢？”
郑四夫人一怔，这才想起来老太君来，方才看到许姝跌跌撞撞的进殿来，她一急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想来如今外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侍卫在搜寻大皇子的下落，太皇太后估计也不敢这么快就将人都遣散了，“老太君应该还在云梓殿！你去歇着吧，老太君一来，谁都别想安生了！”
“袁嬷嬷会拦着老太君的！”皇后这个奄奄一息的样子，要是老太君看到了，少不得要大哭一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且不说，单单只说那哭一场便又要勾起皇后的伤心事了，眼下还是不宜让老太君见到皇后的好，而袁嬷嬷去了这么久也还没回来，约莫是在外面候着了，这袁嬷嬷不愧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人，对老太君的脾气可是十分了解的。
“拦着也好！老太君要是闹起来了，多少愧疚都要给磨没了！”郑四夫人摇头，“早些时候我陪着老太君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谢恩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对郑家颇有不满，警醒了老太君几句，老太君何时被人这样下过脸面，尤其是皇后娘娘有孕之后，老太君……不高兴直接摆在脸上了……害的我在后面赔了不知多少小心！”好在太皇太后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并没有多为难她，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便放了她走，否则只怕她连宴席都赶不上了。
随着大皇子渐渐长大，邓家终于决定将筹码都压到大皇子身上了，而就在邓家决意辅佐大皇子的时候，皇后却突然再次有了身孕，或许会是一个皇上盼望的皇子，若皇后果真生下个皇子，那将是嫡皇子，大皇子纵然是长子，却终究是庶出，庶子如何比得上嫡子，而邓家最终收获的利益便会大打折扣。作为邓家权力的无上代表，是不希望皇后生下皇子的，可是作为皇上的母亲，太皇太后又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只能将心里的郁气转嫁到皇后娘家身上了，而皇上又在这个时候封赏郑家，太皇太后又怎会不趁机打压一下郑家的气焰呢？老太君猖狂而不自知自然就撞到了枪口上。
“辛苦母亲了！”
“傻孩子！只要你好，母亲便不觉得辛苦！”郑四夫人摸了摸许姝的头，多少未问出口的话都又压了回去，她相信许姝是不会害她，不会害郑家的，她相信她眼睛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许姝是个好孩子……
“咳……”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声，是皇后醒了。
许姝立刻转过头去看，果然看到皇后的眼睫颤了颤，眼珠子在眼皮下杂乱无章的滚动着，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皇后睁眼看到是许姝沉静安定的面容，很快就又放心的闭上了，喉咙上下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来人，上茶！皇后娘娘醒了，快去通知皇上！”
宫女递上茶水，扶着皇后喂了半杯茶水，皇后轻轻摇头，宫女便又扶着皇后躺下了，皇后张了张嘴，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孩子……”
孩子两个字瞬间戳中了郑四夫人心中最脆弱的一块，郑四夫人难过的别过头去，不久前才经历过同样切肤之痛的她面对这样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就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对一个母亲而言，失去孩子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看着郑四夫人的表情，皇后已经明白了，却并没有哭出来，脸上的神色是出奇的平淡，“孩子没了是不是？”皇后的手紧紧抓着身侧的被子，怎么也不肯将手放到肚子上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仿佛不去验证，孩子就还在一样。
“孩子没了……”皇后轻声的说道，抓住被子的手渐渐用力，眼角的泪瞬间汹涌的喷薄而出，纵然知道早晚都得失去这个孩子，可是当真的失去的时候，那样的痛还是比她认为的要痛的多，痛到她无法呼吸，连呼吸都觉得心口像刀割的一样疼。
“皇后娘娘请节哀！”郑四夫人想要安慰，却干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正如同当初她小产的时候一样，许姝一样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这样的痛不是亲身经历的，谁也分担不了。
皇后就那样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滴在枕头上，明黄的枕面被泪水浸湿成了深黄色，却始终不肯哭出声来。
“皇上驾到！”
“皇后！”皇上快步直接绕过屏风到了皇后窗前，许姝和郑四夫人立刻避了出去，皇上一来，皇后便再也忍不住了，嚎啕的哭出声，“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
“朕……”
郑四夫人摇头叹气拉着许姝去了外面，果然看到袁嬷嬷正陪同着焦急不安的老太君候在廊下，看到郑四夫人出来，老太君忙冲上去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郑四夫人和许姝一走，老太君在殿里也待不下去了，更何况许姝的那一番话惊的在座的人也无心宴饮了。
老太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听着内里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该知道皇后怎么样了，郑四夫人摇头，“皇上正在里面陪着皇后娘娘呢！”
“皇上……”老太君欲言又止，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早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皇后已经没了身孕做倚仗，大皇子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这种时候皇上即便是还怜惜皇后的丧子之痛，可心里的天平实际上已经倾向大皇子了，不然何至于都过去这么久了，大皇子还音讯全无呢？那么多的禁军侍卫，难道连个人都找不到了？还是明明已经找到了，却碍于局势不肯交出来呢？
宫门外突然进来一群侍卫，中间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大皇子！
大皇子被抓住了，看来今天晚上结局如何就能见分晓了！
615、维护
许姝指甲里的药粉透过大皇子手上的伤口一点儿侵入大皇子的身体，从手指开始，大皇子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麻木，失去知觉，再然后就是意识，人一点一点开始丧失知觉，幸而指甲掐出来的伤口不深，染进去的药粉有限，大皇子并没有完全晕过去，许姝被侍卫救走之后，越发迟钝的脑子支撑不起任何思考活动了，下意识便往无人之处踉跄走去，只是直到被侍卫抓住，大皇子整个人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哪怕现在也是被人像一坨烂泥一样的拖进坤宁宫来的。
袁嬷嬷一眼就看到了人堆中大皇子，眼里顿时燃起熊熊怒火，这火不仅仅是为了皇后失去的那个孩子，也为了她三番四次在大皇子手中受到的屈辱。袁嬷嬷立刻朝大皇子冲了过去，将许姝撞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郑四夫人忙拉住她，“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母亲不用担心！”许姝拍了拍手，仿佛是在拍掉手上的灰尘。
袁嬷嬷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在皇上面前都是有三分颜面的人，侍卫们也不敢阻拦，任由袁嬷嬷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到了大皇子面前，可是即便是冲到了大皇子身边，袁嬷嬷却还是什么也做不了，那是大皇子，是皇上的皇子，哪怕大皇子做了天大的错事，那也轮不到她来指责，她要是做出了哪怕只是一丁半点对大皇子不敬的事，这些罪名最后都会归咎到皇后的身上，她不能给皇后招来麻烦。
“大皇子！”袁嬷嬷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大皇子面前，拽着大皇子的外袍下摆声泪俱下的控诉，“为什么？为什么……大皇子！您为什么要推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那可是您的亲弟弟呀！您为什么要害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以来，皇后娘娘待您，待淑妃娘娘都不薄呀！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袁嬷嬷的声音很大，一句句仿佛是对大皇子的控诉，可是更多的却是像说给屋里的皇上听得，那一声声的“为什么”拷问的是皇上，提醒着皇上大皇子向皇后下手的原因。
袁嬷嬷声嘶力竭的控诉终于将浑浑噩噩的大皇子唤醒了些许，大皇子费力的将被袁嬷嬷拽住的袍子从袁嬷嬷手里抽了出来，“我……”
大皇子正要说什么，邢安公公突然走了出来，“皇上宣各位进去！”
老太君立刻一马当先走到了前面，大皇子也已经被侍卫松开，听得皇上传召他，不敢不从，老实进去了。
皇上在这个时候召见所有人……
许姝怔了一瞬间，也跟在众人身后进去了。
皇上坐在皇后日常坐着接受众妃嫔觐见的那把椅子上，面色已经趋于平静了，想来是已经接受了皇后小产的事实，而内室的皇后传来断断续续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显然还在压抑着什么。
皇上看了一眼袁嬷嬷，“你进去伺候皇后吧！”
“是！”袁嬷嬷躬身去了，在偏殿发生的一切她已经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都告诉给皇上了，现在就看皇上的取舍了，结果如何已经不是她能做左右的了。
袁嬷嬷去了内室，老太君也有些担心皇后，想去看看，可是皇上不开口，她也不好主动提出来。
皇上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缓缓道，“老夫人是皇后的母亲，四夫人是郑九小姐的母亲，朕是皇后的丈夫，是……”皇上看了一眼大皇子，眼底尽是厌恶，“是大皇子的父亲，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皇上这是打算将这件事当家事来处理了，果然，在皇后小产之后，皇上已经迅速做出了取舍，所以方才才召见了所有人，而不是大皇子一人。
“今天晚上在偏殿发生的事，朕问过梁庶人，也问过了袁嬷嬷，还有那两个侍卫，所以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皇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大皇子，除了厌恶之外，更有失望、无奈、不舍、不甘……
“朕教子无方……”
皇上此话一出，许姝便知道这事儿在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取舍，比起已经失去的，皇上果然更看重现在还拥有的，皇后努力了再多，也抵不过皇上的私心呐！
“这件事让皇后受委屈了！”
“臣妇惶恐！”老太君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因为皇上格外谦逊的口气，心里越发感到恐慌不安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皇子失手推倒了皇后，导致皇后小产，淑妃在一旁却未及时阻拦，还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期，朕已经下旨废了淑妃为庶人，终生幽居冷宫，至于淑妃身边服侍的人俱都已经赐死了！”
失手……众目睽睽之下的事，皇上竟然也能颠倒黑白，维护大皇子之心可见一斑了，而且赐死淑妃身边的人，明面上看着是因为皇后小产一事而震怒，仔细想想，皇上又何尝不是借着这个借口除去了多余的知情人，知情人越多，对大皇子越不利，淑妃已经成了大皇子的替罪羊，下一个会是谁呢？
那两个救了她的侍卫可还好？
许姝的心已经冷静下来了，静静等着皇上的下文，即便是大皇子是真的失手推倒了皇后，那她脖子上的血痕呢？这皇上要怎么解释？难道大皇子还能失手追了她一路，又失手险些掐死她吗？
庆幸的是许姝一开始就将大皇子的暴行嚷嚷了出去，皇上想要遮掩也要费一番功夫，而且再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了是大皇子害皇后小产，并追杀他的事实。
郑四夫人紧张的握了握许姝的手，当时在偏殿里，除了皇后和大皇子这两个当事人，还有淑妃，许姝和袁嬷嬷，袁嬷嬷是皇后的人，皇上自然不敢动她，可是淑妃贵为妃位，受尽恩宠十多年，皇上为了保全大皇子说废就废了，那许姝呢？皇上又将如何处置许姝呢？许姝从头到尾见证了大皇子所有的恶行，许姝知道的比袁嬷嬷还多的多……
“郑九小姐……”皇上终于想到了许姝，“皇后曾经向朕请求，要许你一门显赫的亲事！”
许姝心里一跳，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