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不是
郑四夫人在郑家不管庶务，分外清闲，再加上郑婉凤爱热闹，最喜赴宴冶游，是以郑四夫人的交际颇为活跃，今日到场的诸多夫人小姐多是与郑四夫人认识的，一路行来打招呼说话的人十分之多。
因郑四夫人从前都是带了郑婉凤出来的，如今乍换了人，众人见之心下难免好奇，有心想问，又怕唐突了！待听得郑四夫人介绍说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幼身子不好不得不养在庙里的，如今大了身子好了才接了回来，心里的好奇也就散了！这世上总不至于有连女儿都认错的，且见母女二人容貌相似，举止也是亲近非常，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听着郑四夫人与前来打招呼的夫人们寒暄，李芙觉得有些无聊，见许婷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便忍不住轻轻推了推许婷，“婷姑姑，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郑小姐看着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李芙爱闹，许姝喜静，许姝从前来李家的次数又不多，与李芙的接触也不多，再加之李芙那时候还年幼，记性欠佳，是以对许姝的印象很是有些模糊了，如今再见是一点儿也没将顶着郑小姐身份的许姝往从前记忆中的人身上想去。
许婷当然觉得许姝眼熟了，何止是眼熟，这张脸她死都不会忘的！见李芙觉得许姝眼熟，以李芙的性子，定要刨根问底的，自己问不出口的话倒是可以借李芙之口了，心下一动便道，“你没想起来吗？”
“想起来什么？”李芙奇怪道。
许婷低声道，“你不觉得她很像你的九姑姑吗？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像了，只是你九姑姑已经死了，才不敢说出口，怕郑小姐知道了心里不高兴！”
“九姑姑？”李芙好奇的看了眼许姝的侧脸，目光落在许姝那双明亮的眼睛上，随着话语，那双眼睛灵活的眨动着，李芙便摇头了，“九姑姑是瞎子，可她看上去并不是呀！”
许婷淡笑道，“你九姑姑看上去可也不像个瞎子！看上去不是并不代表着就真的不是！”从前的许姝表现的再像一个正常人，可是众人是早已知道了她是瞎子，所以从未觉得她是个正常人，如今这位郑小姐从未说过她是个正常人，可只要她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便谁也不会怀疑她是个瞎子！
“这倒也是！”李芙歪着头想了片刻，突然掐了一旁的木槿花递到许姝面前，“郑姐姐，这花儿好看吗？”
许姝看了看眼前淡粉的一片，心下了然，她的眼睛好了，耳朵却还没退化，纵使方才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还是一字不差的都听到了！
轻嗅了嗅鼻子，许姝将李芙手里的木槿花拿了过来，簪到了李芙的头上，“这粉色的木槿刚好配你这桃红的衫子！再拿一柄团扇来往这园子里一坐就是一副仕女图了！”
竟然能看见！许婷心下一震！
“多谢郑姐姐！”李芙笑着转头冲许婷挑了挑眉：看吧，就说不是九姑姑嘛！
印象中的许姝是个瞎子，此刻陡然见了能看得见的许姝，许婷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这真的不是许姝？
细细想起自在李老夫人屋里见过许姝之后的一点一滴起来，许姝的表现诚然如一个初见陌生人的大家闺秀一样，温婉知礼，并未对她，对李氏有半分多余的关注，甚至她跟了这一路，她不主动开口，这位郑小姐也就不曾跟她说过话，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世上难道真有长的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许婷瞳孔突然一缩，方才外祖母和母亲都是见过这位肖似许姝的郑小姐的，她们可都没有说什么……果然是自己认错了吗？
心中有了怀疑，许婷便不由关注起许姝的一举一动来，想从她的行动中找出蛛丝马迹来，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直接，终于引起了许姝的注意。
许姝一个回头就跟许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许婷一慌，连挪开目光都忘了，许姝却大方一笑，“这位小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只方才听李小姐称呼你为姑姑的，瞧着我们年岁也相差不大，这声姑姑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许婷慌了片刻便也镇定下来了，拉过李芙嗔怪道，“叫你胡乱叫人，你叫郑小姐姐姐，叫我姑姑，那郑小姐该如何称呼我？”
李芙笑嘻嘻道，“我叫郑小姐一身姐姐，四夫人便是我的伯母了，我要是叫郑小姐一声姑姑，那四夫人可就是我的祖母辈了，这样不是平白把四夫人叫老了好些岁吗？我瞧着四夫人年轻，便是叫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郑四夫人方打发走了一位前来打招呼的夫人，听了李芙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虽然一样闹腾，可是比起郑婉凤的刁蛮，可格外的会讨人欢心。
“你这张嘴！”许婷作势要打，李芙忙躲在了许姝身后去了，“郑姐姐救我！”
许婷瞪眼道，“还叫姐姐，快叫姑姑！”
李芙无奈，只得改口了，“郑姑姑！”
许姝笑着不置可否，既不答应，也不否认。
许婷这才回答许姝方才的问题，“看样子我要虚长一两岁，便舔颜以姐姐自居好了！”
李芙在一旁补充道，“婷姑姑是我姑祖母的嫡次女，在许家行七，所以我也叫她七姑姑！”
许姝这才正经与许婷见礼，“许七小姐！”
许婷还礼，因方才听郑四夫人与人说话介绍许姝行九，便称道，“郑九小姐！”排行样貌都一样，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郑妹妹这裙子是用孔雀绫做的吧，流光溢彩的，我方才都看呆了！”许婷作势看了一眼许姝的裙子，算是解释了方才她为何盯着许姝看了，可流光溢彩的裙子也着实看的她眼热，这孔雀绫的料子她也只在二姐身上见过！
许姝初进府时郑四夫人一口气给她做了数十套衣衫，后来又陆陆续续以各种名义给她又制了许多，是以入郑家这么久以来，许姝竟还从未穿过重复的衣衫，也不曾刻意去留意衣衫的质地料子了。
听许婷如此说便低头看了一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果然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夺目的很。
李芙凑过来道，“我也有件孔雀绫的短襦，只是母亲寻常不许我穿，说那料子金贵，是宫里赏下来的，怕我弄坏了，不想郑姑姑竟舍得拿来做裙子！”
556、熟人
以李家的门第，以李芙的得宠程度，都宝贝的不得了的布料，在这郑九小姐眼里却是稀松平常，且方才来与郑四夫人打招呼的诸位夫人对其多有奉承讨好之意，看来这郑家的地位不低呀！
许婷静心想了一想，这郑家究竟是哪个郑家，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打发走了一位夫人的郑四夫人笑道，“料子再金贵那也是给人穿的，且李小姐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季的衣裳下季就不能穿了，如此放着不穿反而浪费！”
李芙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夫人说的对极了，偏母亲不这么认为！”
郑四夫人笑了笑，瞧着许姝星光点点的裙子也觉得分外满意，“库里还有两匹这样的料子，回头全裁了给你做裙子！你穿这个好看！”
许姝嗔笑，“母亲先前说料子放着是浪费了，如今又说做了衣裳不穿也是浪费，可我那么多衣裳，哪穿的过来，一样都是浪费，倒不如直接浪费那料子了，好歹还省了裁缝和绣娘的力气！”
郑四夫人笑而不语，一旁的李芙分外的艳羡，其母李大奶奶生性刻板，对膝下子女又管束的严厉，觉得女孩儿当以端庄沉稳为本，除了逢年过节，甚少许李芙穿鲜艳的颜色，免得落了轻浮的名声，可李芙十二三岁又正是贪鲜爱俏的年纪，迫于家规，李芙不敢反驳，整日只穿些素淡的衣饰，可心里却甚是觉得憋屈，此刻见郑四夫人对许姝毫不管制，反而想方设法的将许姝打扮的娇艳欲滴，除了羡慕又添了一丝妒忌，怎的自己就没这么好命有这样一个开明的母亲呢？
郑四夫人瞧见金大夫人在不远处跟别的夫人说话，便向许婷李芙道，“劳二位小姐相送，请留步！”又从金铃手里拿过两个荷包塞到二人手里，“一点儿小玩意儿，两位小姐拿去玩儿吧！”
李芙的目光还黏在许姝的裙子上，手里塞了个荷包才回过神来慌忙接过，同许婷一起道谢，“多谢夫人！”
郑四夫人携许姝走了，李芙迫不及待的打开沉甸甸的荷包，金灿灿一片，是个核桃大的粉彩镂雕鸳鸯球纹的赤金香薰球，设计巧妙，工艺精湛，让李芙爱不释手，只恨不得立刻便挂在腰间，“这么好的东西竟然就拿来这样赏人，英儿姑姑得宠了，宫里也只赏下来一匹的料子，他们家库里竟然还储着两匹，这郑家什么来历？竟这么富庶！”
早年皇后无子无宠，郑家也不得不低调行事，可郑家再低调，也跟李家许家不是一个同一个阶级的，是以许婷李芙二人自然对郑家陌生的很！
许婷拿着香薰球把玩了一阵，眼前还不停的闪着许姝那流光溢彩的裙裾，轻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若好奇不妨去问问，总有人认识的，反正你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去！”
“我才不回去！我才不回去又被看着呢！”李芙一手将裙子一提，一手将许婷一挽，“走，咱们去看看去！”
“哎哎……你撒开！仔细我的袖子叫你扯坏了！”许婷被李芙拽的一个踉跄，顾着自己新做的裙子，只得被李芙拽走了。
郑四夫人拉着许姝离远了些笑道，“方才那个是许七小姐？”
许姝点头，“是！”
郑四夫人轻轻摇头，“你们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又附耳道，“你长的比她好看多了！”
许姝轻笑，“其实我也看不见她！”
“怎么，眼睛还没好全？”
许姝点头，“能看个大概了，只是还有些看不清！不过今天倒能对付过去！”方才有李芙那朵木槿花，接下来还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不急，慢慢会好的！”郑四夫人轻轻拍着许姝的手，“方才见了那么多人，都对你的身份没有怀疑，这是好事！在李老夫人屋子里，许大夫人终也没有说出口，可见是被李老夫人震慑住了！你料得一点儿也不差，李家人识时务，必会压制下许家的，从此之后，你跟过去彻底就彻底了断了！我也就安心了！”
“但愿吧！但愿许家真的甘心……”
如今许姝成了郑家的人，以许家对权势的渴望，会甘心放过这样的机会吗？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暗地里的手段怕是少不了的！而李氏恰恰又将那些下作的手段使的炉火纯青。
“放心！许家不甘心又能如何？”郑四夫人轻蔑一笑，“不甘心也只能忍着，许家焉敢在郑家面前放肆！”
郑四夫人素来和气，难得说出这等带着戾气的话来，许姝不由笑了。
“郑四夫人？”金大夫人突然走了过来。
郑四夫人点头，“方才来的时候就看到您了，只是要去给李老夫人亲自道贺，才拖到现在才来找您了！”
“咱们之间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也是瞧见了你才特意找过来的！”金大夫人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姝，不是往日见到的那张面孔了，可是看着也不像郑家其他的小姐们，又见许姝与郑四夫人有几分神似，心中好奇，便问道，“这是……？”
郑四夫人卖了个关子，“你猜？”
金大夫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片刻，暗想这位看上去年约十四五的少女不是她见过的郑家小姐，可又与郑四夫人长的相似，且她也未曾听说钱家有这般年岁的姑娘，可又见二人关系亲近非常，心里悠的冒出一个念头来，“这难道就是养在庙里的那个女儿？”
郑四夫人笑道，“一猜就中了！这正是我那亲生女儿！前些日子刚接了回来，小九，快来见过你金伯母！”
许姝上前见礼，“金伯母安好！”进退有度，礼仪周全。
金大夫人笑道，“侄女儿也好！难怪前些日子约你母亲也不肯出来，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我也舍不得出来了！”
郑四夫人笑道，“你羡慕也没用！”说着笑着揽过许姝，“她是我的女儿，你就眼馋去吧！”
金大夫人失笑，“就你小气！护的这般紧，连多看一眼都不许了！”
“姑妈在说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蹁跹而至，身边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举止虽规矩得体，可是眼神却活络异常。
金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忙介绍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嫁与傅家大少爷！”
傅家……
许姝一颤，她怎么把傅家这茬忘了，她重回京城时可是去过傅家的……
嗳，都是熟人呐！
557、唐突
少不得又与抚大奶奶厮见一番，经介绍得知跟在傅大奶奶身边的那位是傅家独女傅欣瑶，二人论了辈分，报了生辰，许姝长了傅欣瑶两个月，便担了声姐姐。
几位长辈要一起说话，留两个小辈在一旁也是无聊，便打发了她二人走，“你们去园子里转转，过一会儿了再过来这里找我们！”
许姝与傅欣瑶齐齐福身告退，二人相携离了长辈面前，那傅欣瑶长吐一口气，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哎呀！憋死我了！”
一边摇着袖子扇风，一边四下打量，扫过许姝，举止也无半分收敛，反而爽朗道，“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许姝撩了撩袖子，摇头，“尚好！”
傅欣瑶看了眼许姝光洁的额头，白皙洁净，而她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便操起袖子擦了擦，瞧着一园子的莺莺燕燕，更觉得烦闷，她素来便跟这些小姑娘玩不到一起去，不是嫌她们聒噪，就是嫌她们娇气，比如眼前弱不禁风的许姝。
“我去寻二哥去了！郑九小姐自便！”傅欣瑶一抖袖子，便跑的没影儿了。
这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性子倒跟傅俊谦一般无二了，许姝失笑，也觉无事，便寻了一处阴凉处坐了，拿扇子遮了脸小憩，不想才坐了片刻，李芙竟又寻了过来。
“郑姑姑，你怎么在这儿？”身边还跟着许婷。
许姝移下扇子，慢慢悠悠道，“这里凉爽！”
李芙笑道，“要说凉爽，还要属前面假山底下的那个半壁洞，这时节，在那洞里，都要穿夹衣呢！”
知道李芙下一句就是要领她过去了，许姝便截住了，“那也太过冷了，我觉得这里就甚好！”
李芙听了便也跟着坐下了，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离开宴还要一会儿，郑姑姑先吃点儿点心垫一垫！”
许姝倒真有些渴了，拿过茶杯饮了半杯，忽的一旁一片喧闹，不由转头望了过去，便见一片姹紫嫣红的衣角奔了过来，忙避开了。
李芙看到一大片人往这边奔了过来，忙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都慌慌张张的？”
一个少女花容失色道，“前头，前头有……有男子过来了！”
“不过是个男子，怎么就慌成这个样子了？”许婷拉了一把那个慌张间险些被她没注意到的台阶绊倒的少女。
那少女捂着胸口道，“那男子……那男子没穿衣裳……还……还喝的醉醺醺的……”
喝的醉醺醺的……
李芙突然大急，“哎呀，糟了，一定是六叔！家里也就六叔这么胡闹了！这群该死的婢子，竟然没将人看住，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被他给毁了！”今儿是李老夫人的寿辰，宾客众多，闹出这么一出事，可是要叫李家丢尽脸面了。
李芙也顾不上许婷了，“婷姑姑，你帮我照应着这边，我去找我娘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得有个大人过来主持大局！
许婷一边招呼人往后去避嫌，一边往前去，没走两步果然见到一个喝的醉醺醺，褪了外裳，只穿着一身里衣的少年男子手里提着酒壶，正踉跄的往人群这边来，正是李家庶出的六子李泰。
许婷因与李泰是表亲，便也不忌讳，直接上前拦住李泰，“六表弟，你怎么来内院了？还喝的醉醺醺的！”又吩咐一旁的婢女，“还不快去将六少爷的衣衫寻来！”
一个婢女去了，另一个婢女也被许婷指着去扶李泰，“快去扶着六少爷！”
“六表弟，你喝醉了，快回去歇着，别惊扰了来赴宴的众小姐！”
李泰拂开婢女的手，觑着那一群惊慌失措的小姐，嘟囔道，“我听祖母说要从今日来宾里的众小姐里择一个嫁给我，我来瞧瞧她们都长什么模样，可配得上我与否！”
李泰这句话说的声音极大，避到后面的众小姐们也听到了，顿时便有人愤愤不平道，“李家竟这般没规矩吗？竟然就这样纵着自家儿郎入内院轻薄女眷！”
有与李家相熟，知道些底细的人上前劝道，“这位李六公子嗜酒如命，时常醉倒在园子里各处，也并非李家刻意放进来的！”
“管他刻意还是无意的，既然他办了这宴席，就该管束好自家的人，如今这样一个醉汉闯进来便是他们李家失礼！”
“就是！我可听到他刚刚说他是专程过来看我们的！怎么？李家今儿是要做个相亲宴吗？怎么也不提支会一声，这般偷偷摸摸的，一点儿大家风范也没有，到底是半路兴起的人家，比不得百年世家的底蕴，家教自然也就比不上了！”
“就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来看我们长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他！呸！也不瞧瞧他那副德行，还是个庶出的，便是配个叫花子都是抬举他了！”
许婷见李泰说话不成体统，惹了众怒，忙低声劝道，“六表弟，你快住口，唐突了娇客就要不得了！”
李泰却越发嚷嚷的大声了，“反正是要嫁给我的，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一边嚷嚷着，一边还要往前去，“我就提前看了看，可千万别又指个歪瓜裂枣给我……”
许婷要拦，可是到底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且李泰已经醉的失了理智，听不进人劝，要是她拦着与他起了冲突就糟了，许婷唯恐伤了自己名声，便也不敢挡着路了，避在一旁苦苦劝道，“六表弟，六表弟，六表弟……”
李泰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后去。
许姝方才小憩的地方是一处凉亭，凉亭背后一处小丘，再无退路可走，众人便逼在这凉亭里无处可去了，随着李泰的逼近，纷纷举起袖子，帕子，扇子来挡脸，许姝早早的就避开了，所以此刻被人群挤在了最后头。对李泰的醉酒行径毫不意外。
李泰小时候得了重病，用药酒泡身子才救回来的，是以李泰便染上嗜酒的喜好了，如今已经十六了，因着这个也不曾定下婚事，先前许姝还在许家的时候，李家还和许家曾说过要将许姝嫁给李泰的话。
那李泰踉跄到了亭前打了个嗝儿，身子一颤，手里的酒壶便掉在地上摔裂了，顿时酒气弥漫进了亭子里，熏得众小姐厌恶的捂口掩鼻。
李泰摇摇晃晃的弯腰歪头的看了众小姐一眼，颇有几分满意，“长的都还算不错，比那个瞎子强多了！”
558、是非
李泰口中的瞎子自然是指许姝了，那个时候许姝尚且还和齐家有着婚约，李家便能说出要将许姝嫁与李泰的话来，虽然玩笑般的口吻，可终究是得了许家默许也才开这个口的，大概自从许姝瞎了眼之后，在许家心里，跟齐家的那份婚约就再也不属于许姝了。
许姝听了只冷冷一笑，拿着扇子遮住半张脸，端看今日李家要如何收场。好不容易借着给老夫人做寿的机会，聚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在府里，本是攀附交情的好时机，却被自家愚蠢的子孙毁了不说，还自曝家丑，转眼就要成为一个笑柄了！
李泰摇头晃脑了一阵儿，目光忽得定在了人群中的一个穿杏黄衫子的姑娘身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来，然后便往那人走去。
许婷见事情越闹越不可收拾了，思忖着这事儿左右是跟她没关系的，与其等到事情无法收场将她牵涉进去，倒不如趁着现在无人注意到她时悄然离开，拿定了主意，当即提着裙子快步离了当下这是非之地。
李泰越走越近，众小姐顿时惊叫着躲避，整个凉亭乱成一团，许姝也难免被人挤来挤去，便是有玉珠和银芝护着，还是被人踩了好几脚。
李泰直直奔着那杏黄衫子去，似乎也有人瞧出了李泰的意图，为了自保，都不约而同的孤立了那个杏黄衫子的小姐，那杏黄衫子的小姐想往人堆里去，却发现根本挤不进去了，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泰走到那杏黄衫子的小姐面前，晃着身子理了理袖子，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歪斜着拱手一礼，口称，“敢问小姐芳名，方才一眼看到小姐便觉得亲切的很，想与小姐亲近亲近，不知道小姐可否给小生这个机会？”
杏黄衫子的小姐吓得僵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婢女也吓得花容失色，根本就顾及不上她家小姐了。
久不见回应，李泰抬头，一边伸手向杏黄衫子的小姐，一边道，“别怕，我会娶你的！”
杏黄衫子的小姐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抖个不停，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姝终是忍不住了，冲玉珠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把将那杏黄衫子的小姐扯开，玉珠趁机当面一脚踹在李泰的心窝子，李泰不防有人出此举动，又加之醉酒身形不稳，便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那杏黄衫子的小姐也终于回神，跌坐在地上抱着婢女嚎啕大哭起来。
李泰被踹倒在地之后挣扎的正要往起怕，一旁忽的响起一声厉喝，“你们李家的下人都死绝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随着这声厉喝，有几个婢女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疑惑的看着方才出声的傅欣瑶。
傅欣瑶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李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拖出去？怎么？难道李家打的就是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这句话说的十分重了，婢女们顿时上前，不顾李泰的挣扎，连拖带拉的把人拉走了。
被李芙匆匆忙忙请来的高氏听了傅欣瑶这句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纵然李家有想趁着这场宴席结门亲事的打算，可断也不敢有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下作想法，否则李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日后再有什么宴请还有人敢登门吗？
都是那不成器的李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前老夫人曾戏言许姝要是嫁不出去就嫁给他，他还满心不乐意，瞧不起许姝，如今的许姝可是连李家正经的嫡出子孙都高攀不起的，更何况他一个庶出儿子所生的嫡子了。
高氏气恨的跺脚，心中怨憎李老夫人说话没个把门，竟然将这种事都告诉给了李泰，才惹出这祸事来，也不管被人拖下去的李泰了，堆着笑往凉亭来了，一眼看到了哭的肝肠寸断的杏黄衫子，正要上前安慰，听到这边动静赶过来的众夫人中的一个大叫一声，“我儿，你这是怎么了？”然后撞开高氏便奔到了杏黄衫子的小姐身边。
杏黄衫子的小姐看到母亲，顿时扑到母亲怀里痛哭起来，一边嘤嘤道，“母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好，咱们回去，咱们回去！”那夫人怒气腾腾的瞪了眼高氏，扶着女儿扬长而去。
困在亭子里的众女见李泰已走，直接视高氏如无物，顿时作鸟兽散，赶过来的郑四夫人上下扫了一圈，叫许姝无碍，面色如常，拍着胸口道，“方才听说这边有人闹事，瞧着你是往这边来了，可把我吓坏了！还好，还好，不是你，不是你！”心中虽有些同情那个被吓坏了连路走不了的杏黄衫子，却更庆幸被为难的不是许姝。
一同过来的傅大奶奶责备傅欣瑶道，“在外头好歹克制些，这是在旁人家里，你如此厉声厉语，当心传出恶名来！”
傅欣瑶翻了翻白眼，嘀咕道，“恶名就恶名，我是瞧不上那些遇见什么事就吓得迈不动步子的娇客的，我才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名声，恶心着自己！”不过对关键时刻出手拉了一把人，又指使婢女踹了李泰的许姝生出几分好奇来，倒是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有些不同。
人眼见都散尽了，高氏只得勉强维持着笑意准备上前与郑四夫人说话时，郑四夫人已经一脸疏离的开口了，“叨扰府上多时，我们也该告辞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说着拉着许姝便走，郑四夫人欲拦，金大夫人和傅大奶奶也跟着提出告辞，“那我们也告辞！郑四夫人，且等等我！”说着便往前追去，直接无视了高氏。
高氏铁青着脸看着热热闹闹的园子瞬间冷清的连个人影儿也不见了，深吸一口气问道，“二夫人呢？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就放了那孽障出来？”
婢女哆嗦着回道，“二夫人说她头疼，园子里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仗着有个女儿进了宫，如今越发会拿腔作势了！”高氏冷笑一声，正要再吩咐什么，忽见角门处值守的婆子慌慌张张过来了，“怎么了？”
婆子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夫人小姐们一个个的都吵着要回去，嚷嚷着要套马，车马房忙不过来，叫小的来请夫人示下！”
559、之意
走！走！走！一个个的都要走了！她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准备了这么久的一场盛宴就这么化为泡影了……都是拜那个该死的孽障所赐，二房从来就只会拖大房的后腿。
高氏气的气血上涌，两眼发花，不甘心心血白费，可是宾客们因为李泰的混账话心里已经起了隔应，李家若是再强留反而只会更让人心中不愉，倒不如就这么放了人走罢了，还能勉强留最后一点儿面子情，便勉强道，“叫大少奶奶别忙着筵席了，想是用不着了，先去角门那里照应着，将各位夫人小姐好生的送走！我去老夫人那儿，老夫人还等着开宴呢……”
李老夫人今儿是高高兴兴打算过个热热闹闹的大寿的，现在人都走尽了，哪还热闹的起来，宴席更是开不了了，得好生去跟老夫人解释一番……
角门处挤满了人，闹哄哄的，郑四夫人怕许姝被人冲撞了，便拉着许姝在一旁等着，“咱们不急，叫她们先走吧！”
见郑四夫人避到了一旁，金大夫人与傅大奶奶也跟着过来，瞅着眼前闹哄哄的一群人，还有忙的晕头转向的李家下人，金大夫人嘲讽道，“有多大的架子就扯多大的鼓皮，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可千万别勉为其难的的做超过了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否则呀容易让人看笑话！”
傅大奶奶跟着呵呵笑了，“我还正好奇今儿怎么来了这许多人呢，原是打的这下作的主意，一个庶出竟也值得这般大费周章，我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旁人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倒也是，只可惜正主还没来，戏台子就已经塌了，注定是白费心机了！”
“那也未必，搭个戏台子容易的很，李家的塌了，还有张家的，张家的塌了，还有周家的，总归戏台子多的是，还怕这戏唱不起来吗？”
“当然得唱起来！瞧瞧这些个莺莺燕燕的，可都还指望着呢！这戏要是唱不起来的话可得碎了多少人的富贵梦！”
“这戏唱起来也没意思的很，左右我是没有女儿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今儿要不是家中弟妹病了，也不用我替她来这一趟了！”金大夫人略带鄙夷，她跟李家也是素无来往，才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二人打机锋般的交谈让许姝一头雾水，郑四夫人低声解释道，“宫中要给大皇子选妃了，多的是看中了这个位置的人，想要活动活动，可如今梁侯爷病着，梁家已经许久不办筵席了，众人寻不着门路，正急的团团转，听说今儿梁二奶奶会来李家，便千方百计的弄来李家的帖子，想借机要跟梁家套关系，如今这园子里来的大半儿的人都是奔着梁家，奔着大皇子妃的位子去的！方才出了那样的事，唯恐伤及家中女儿清誉，再也跟这大皇子妃之位无缘了，这便忙不迭的走了！只可惜李家辛辛苦苦差点儿为他人做嫁衣裳了！”郑四夫人一笑，“好在这衣裳还没做好就叫剪坏了！”
想到被拘在李老夫人身边的李芙，今日穿的鲜艳夺目，不也是刻意而为之的吗，不就是为了能比众宾客里的小姐们更早见到梁二奶奶，好占个先机，果然呐，难怪金大夫人说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之前竟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早知道有这事儿就不带你来了！”郑四夫人略显懊恼，“要是旁人也以为咱们郑家存了这个心思，可就平白坏了你的清誉了！”尤其是郑家跟李家素无来往，这样贸然登门，难免会让人往这上头想，虽然她们本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这样想不是也很好吗？”许姝轻笑，旁人这样想，她就越发跟过去没有关系了，“再者旁人怎么想又碍不了我什么！”
“你想的倒开！”对于许姝的豁达，郑四夫人深感欣慰，这样的胸襟是多少男儿都比不上的。
“大嫂，三妹！”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傅俊谦，许姝下意识的背过身去，见许姝异动，料得许姝过往与来人是认识的，郑四夫人便会意的上前半步挡住了许姝。
见一旁的郑四夫人和金大夫人，忙又拱手，“见过二位夫人！”
傅大奶奶不满道，“这里都是女眷，你怎么来这儿了？”
傅俊谦来了之后也觉得惊讶，他也没料到这里会挤了这么多的夫人闺秀，尴尬的要走，可是此时走未免显得心虚，便强自镇定的站定了，“我见久候也不见大嫂和三妹的身影，恐是出了什么事，便寻过来看看！”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挤了一堆人，马车根本就出不去，难怪他久候不至。
傅大奶奶听罢便不好再责备了，只是道，“你往后面站一些，免得冲撞了！”
傅俊谦听话的往后退去，这一退，郑四夫人便挡不住了，傅俊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郑四夫人身边的许姝，不由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不是他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许姝！虽然没有了覆眼的布带，但定是许姝没错了！可怎么会是许姝呢？怎么能是许姝呢？傅俊谦不由“咦”了一声，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往许姝那边挪了一步。
许姝知道傅俊谦已经认出她来了，倒也不再瞒着了，很是无奈的看着傅俊谦，无声问道：你要干嘛？
傅俊谦曲肘将手竖在胸前回之以摆手：我就是来打个招呼的！
许姝也竖起手摆了摆，算是打回了招呼。
傅俊谦冲郑四夫人的背后指了指，又指了指许姝：你怎么就跟郑家的人在一起了？
许姝无声长叹：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傅俊谦面露好奇，甚至兴致勃勃的搓了搓手：说来听听？
许姝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示意傅俊谦不要多嘴。
傅俊谦会意的点头，突然更加的惊愕的看向许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刚才他一言不发，不过是用了手势和表情，可是许姝竟然都明白了他的所指，许姝不是瞎子吗？她怎么看得见的？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的见？
傅俊谦再也忍不住了，又往许姝那边挪了一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你看得见了？”
560、隔阂
许姝点点头。
傅俊谦更觉好奇，又怕许姝是在骗他，便凑过去盯着许姝的脸想要看个究竟，乍然一张模糊的脸凑过来，许姝下意识的一巴掌推开，傅俊谦被推的一歪，慌乱中拉住许姝的袖子，两人都险些跌倒在地，许姝愤愤的从傅俊谦手里抽出袖子，傅俊谦自觉失礼，讨好的冲许姝笑了笑。
一旁的傅欣瑶看到傅俊谦那讨好卖乖的模样，冲他瞪了一眼，警示他不许胡来，傅俊谦回之傅欣瑶以一个高高扬起的下巴，傅欣瑶气的握拳做了一个打人的手势，傅俊谦却视而不见，暗地里拿眼角的余光瞟许姝的眼睛。
傅欣瑶动作有些大，引起了一旁金大夫人的注意，顺着傅欣瑶的眼神看过去便注意到了傅俊谦的目光所向。金大夫人暗暗的碰了碰傅大奶奶，冲后头的傅俊谦许姝二人努嘴，傅大奶奶回头看去，就见红衣的许姝颔首静立，目不斜视，而一旁的傅俊谦表面看着一副老实的样子，但是那眼睛却不停的往旁边人家姑娘身上瞟去。
傅大奶奶“咦”了一声，暗想小叔子这是开窍了？从前只知道跟人喝酒胡闹，一提起亲事就满脸不耐的半大小子，如今竟然也有偷看人家姑娘的时候了，如此傅家二公子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这郑家的门第自然是不差的，这郑九小姐模样规矩也俱是上佳，且有邓家那样一个宿敌在，倒也是一桩良缘，傅大奶奶自在心里思忖了一番，原先与郑四夫人不甚亲近的，临走前却还特意邀了郑四夫人过府相叙。
郑四夫人虽觉得惊讶，却以为傅大奶奶只是出于礼节上的客套，便同样客气的应下了，自回家去了。
回到郑家后先去老太君处请了安，老太君见还不过午时人就回来了，心觉奇怪便问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郑四夫人隐晦道，“这样大的场面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出了些岔子，怕主人家太过难堪，我们便先回来了！”
一听就是李家安排不周到，闹出了难堪的事，想来去了的宾客走的也应该不止郑四夫人一家人，想是走了一大半了，“回来了也好，要我说以后像这样门第的人家再递了帖子来，托个借口着下人送了礼去就行了，送个礼就是给了它面子了，每天门上收到这样的帖子不知凡几，个个都去的话哪有那些个功夫！”
“只是想带小九出去散散心，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还差点儿连累了小九！”说到这里郑四夫人还是忍不住懊恼，幸亏今日那李家醉酒的少爷调戏的不是小九，否则她真是撕了李家的心都有了。
郑四夫人言语间多是对许姝的喜爱，且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来了，让老太君都忍不住觉得惊讶，她一向以为郑四夫人对许姝的好是在做戏的，只是这样也好，这样看着才更像亲母女。
料得郑四夫人这个时候回来是没有在李家用午膳的，便摆摆手，“你回去吧！”
郑四夫人福身，临走前又道，“过两日媳妇想带小九去别院住一阵避暑！”
郑四夫人怕热，当初刚嫁进郑家的时候十分不习惯，每到酷夏便热的不思饮食，钱家听闻后分外心疼，特意着人在京郊建了一座别院给自家女儿，是以每年都去别院避暑的，今年也早该去了的，只是因着许姝入府，郑四老爷出京办差，便给耽搁了，老太君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去吧，定下了日子跟你大嫂支会一声就行了！”
“母亲今年可要同去？”郑四夫人问道。
老太君摆摆手，“我年纪大了，不怕热，今年也不大想动弹，你自带着宜姐儿去吧！”
“那媳妇就先回去了！”
“去吧！”
郑四夫人回到璞玉轩，许姝果然早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三菜一汤，郑四夫人一回来金铃就送上了洗手的玫瑰花水，郑四夫人笑道，“你一来我就省心了，事事都安排的妥帖，我是一点儿心也不用操！早知道就不让你搬出去住了，把老爷撵去外院住好了！”
“母亲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许姝亲自布筷，等郑四夫人坐下后坐到了郑四夫人对面。
“这倒无事，过两日我们去别院消暑，也还能再享受你几日服侍！”
早前郑四夫人便说过这事，许姝点点头，“好！那这几日我让玉珠她们收拾东西！”
“嗯，再带上两个厨娘，别院自在，却也比府里清苦，饮食上可不能再委屈了！”
“好……”
母女二人吃着饭，一点点将去别院避暑的细节都议定了，便各自回去歇晌午觉去了。
到了晚上，郑四老爷回来看到金铃等人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便知道郑四夫人是要去别院避暑了，忙进屋劝说，“夫人，你身子还未复原，怎的不在府里好生养着，这别院除了凉爽一些，余下的皆不如府里，且过不了多久天气便要转凉，夫人这一去也住不了多久就又要回来，这来去折腾的，更不利于夫人养身呀！”
郑四夫人道，“府里闷热，我食不下咽，老爷一向是知道的！出去虽折腾了些，但是左右都是金铃她们忙着，我倒也清净，再者还有小九呢！”
郑四夫人心意已决，郑四老爷一时语塞，且因着郑婉凤的事，夫妻二人之间的隔阂至今未消除，郑四老爷不愿因这些小事再惹郑四夫人不高兴了，只好点头答应了，也“好，夫人这些日子也清瘦不少，为夫看着甚是心疼！”
郑四老爷此话一出，金铃等人顿时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郑四老爷便更大胆了些，将郑四夫人的手握在了手里，“我不在府里的日子让夫人受委屈了，也是我不分是非曲直让夫人心寒易冷，为夫知道了错了，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了！”
郑四夫人看着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长叹一声，“老爷，我知您掌刑狱，多疑乃是本性，不信我我也没什么怨言，可是老爷你万不该不信我却去信旁人，你我二十载夫妻情分在老爷心里究竟算什么？”
郑四老爷羞愧的低下头去，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揭过去的，唯有让时间来慢慢冲淡这一切的误会隔阂。
郑四夫人计较并不是郑四老爷不信她，而是郑四老爷不信她却去信郑婉凤，论起来，郑四夫人陪伴郑四老爷二十年了，郑婉凤如今才不过十五岁，平日里也不见有多尊敬郑四老爷，可是郑四老爷下意识的还是偏向了她，果然在男子眼里最重要的始终是血缘吗？
561、避暑
收拾了几日东西，又跟郑大夫人打了招呼，郑四夫人终于要带着许姝去避暑了。
这次郑大夫人当真是亲手去打点郑四夫人出行的马车，一处一处的仔细查过，生怕有什么遗漏，再给人可趁之机。
“这次要是再有人敢借机生事，我定要一查到底！”郑大夫人愤愤出声，胳膊还在隐隐作痛，更添了几分愤怒，“合欢，你亲自盯着这马车，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靠近！”
合欢忙答应下了，“夫人放心，奴婢会留心的！”
郑大夫人揉着胳膊，深吸一口气，拼命压制住心里的火气，对那个在许姝马车上动手脚害自己被报复的人满是愤怒，偏又查不出是谁！
合欢殷勤的上前为郑大夫人揉胳膊，“夫人不必忧心，上次那事儿也许只是个意外！”
那鬼绿的火仿佛凭空冒出来的，虽然郑大夫人怀疑是许姝为了报复做的，可是终究只是怀疑，她没有任何证据……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让郑大夫人不能接受。
在郑大夫人看来，这郑家是不能有任何事能瞒过她的，这郑家事无大小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去，可是这才多久，便出了这许多让她理不清头绪，查不出根由的事，且近来老太君格外偏袒郑大奶奶，隐约有扶持郑大奶奶与她分庭抗礼的打算，格外的让她殚精竭虑，心力交瘁。
一直到郑四夫人母女平安抵达别院，郑大夫人才舒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别院自是不必郑府辉煌阔气，却格外的宁静清爽，且宅邸比许姝钟爱的桃花山庄更雅致了不少，许姝颇是喜欢这别院。在别院虽无外人来，但是早前出发前郑四老爷曾说要趁着旬休来探望郑四夫人的，遂许姝也不好与郑四夫人住在一起，便挑了两处相邻的院子各自住了。
收拾妥当安住下来天色已经晚了，许姝一时起了玩心，自己提了灯笼去郑四夫人处用晚膳，吃完了饭，郑四夫人想着这别院里也无旁人，许姝一个人回去也不碍事的，便没叫人跟着，许姝依旧是独自一人提了灯笼回去。
入郑家本是许姝半推半就的事，她有心，皇后也有意，两厢心照不宣的事，皇后让她入郑家是为了将她和郑家绑在一起，不让她跟李英儿走近，让李英儿有诞下皇子的机会，而她既需要利用郑家的地位……
郑家本在局中，却是被她拖去傅太后和周谨的谋算中，她要还周谨的人情，却也不能连累了旁人，无论郑家如何，无论郑家是如何立场，都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而被牵连。
人情债果然是最难还的呀！尤其是郑四夫人对她这么好，给了她过去十五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爱护，让她那颗冰冷坚硬的心也生出些许眷念来。
“嗳……”许姝长叹一口气，举目望向一片漆黑的园子，悠然觉得到了晚上，她看的反而更清晰一些，连远在天边的缺月都看得见轮廓了，而清冷的别院，静谧的晚上，让她出众的听力能听到隔了两座院子的树林里的蝉鸣声。
许姝提着灯笼慢慢悠悠走着，走了几步瞧着一旁从山腰引入园中的溪流在月光的照映下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片星光灿烂，映得她眼前是一片温柔璀璨。
许姝便提着灯笼往溪边走了，溪边建有供人休憩的临水台，坐在台边，脱了鞋袜便能将脚浸入水中，感受一番这山间的沁凉。
可是许姝生性畏寒，不敢做这番轻浮的举动，只盘腿在台子上坐了，俯身伸手进溪水，冰凉的溪水触手便冻的许姝一个激灵，慌忙收回手擦个不停。
擦到一半，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手，周谨蹲在一旁一边擦一边道，“你既怕冷，就不该碰这凉水，这山涧的溪水本就凉，到了晚上就更凉了！”
许姝也不阻拦，任由周谨擦着，低声道，“我要不碰这凉水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现身呢！”
周谨轻笑，“只是看你一个人走在这月色下很有几分意境，不忍打扰了！”
擦完了许姝的手，周谨顺手将许姝的帕子要往怀里揣，许姝看在眼里，轻哼了一声，一把抓了过来揉在手里，周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母亲院子里出来时就发现了！”许姝将帕子绕在手指间耍着，“再早一点儿便是我搬出海棠馆的那天，再早一点儿……”
“好了，别说了！”周谨险些要去捂许姝的嘴，他牵挂着许姝，可是郑家门规甚严，他又恐连累许姝，便偷偷去郑家看了许姝几回，没想到许姝竟然都有觉察到。
静下心来便又忍不住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不像今日这样引我出来？”
许姝浅笑道，“郑家人多眼杂的，你露面了反而不好，再者你来看我也只是想知道我在郑家过的好不好，既然看到了，知道我过得好就够了，我引你出来做什么！”
“那你今日引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周谨也盘腿坐在了许姝身边，许姝脑后的一缕青丝垂在了周谨的膝头，周谨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
许姝侧头看向周谨道，“你来看了我好几次，我却一次也没见过你，岂不是很不公平？怎么也该叫我看看你才对！”
“嗯，如此确实才公平！”周谨看着许姝的脸便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甜，哪怕只是这样说说无关紧要的闲话，都叫他心中生出无数的牵挂来。
“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又看不见你！”许姝嘟囔了一句，“不过是能跟你说几句话罢了！”
“还看不见吗？”周谨捧过许姝的脸，细细端详起许姝的眼睛来。
许姝眨了眨眼睛，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黑暗，晚上反而看的更加清晰一些，再加之月光的映照，本来还有些模糊的面容反而添了几分朦胧。
月光下光洁白皙而又棱角分明的面孔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毅，斜飞入眉的剑眉，如墨的星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月光下的侧脸俊美的像古画中雌雄莫辨的美男子。
许姝不由伸手摸上周谨的脸，周谨怔了一下反而将脸凑的更近了，还将脸在许姝的手心里蹭了蹭，没想到许姝摸了又摸，突然来了一句，“你这容貌叫多少女子都要自愧不如了！”
562、要走
周谨脸色一僵，眉头跳了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如何说来你眼睛好了尽看男人去了？”若不是许姝见多了别的男子的长相，心里有了比较，方才又怎么会发出那样的感慨。
许姝倒没留意周谨话里的醋意，反是奇怪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眼睛好了？”
“那你刚刚不还说……”周谨知道他长相随生母贞妃，偏阴柔了些，平日里也是最忌讳这个的，偏是许姝来说这话，叫他即便是再气恼也不能跟她计较了。
“只是比从前看的更清晰一些罢了！”许姝盯着周谨的眼睛，可惜终究有些朦胧，看不到他眼里她的倒影，“再加上我从前习惯了黑暗，如今天黑了，反倒觉得看的更清晰了，这才勉强能看到几分你的模样！”
“看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完全看到了！”可惜那个时候他大约已经不在京城了，周谨语带惋惜，他多么希望许姝第一个能看见的人是他，可是如今这种情况，
许姝听出了周谨话里的惋惜，问道，“怎么了？你要走了吗？这么早就要走了……”这才仲夏季节，论理周谨不该这么早就回柔然去的。
周谨点头，万般不舍的摸着许姝额角的碎发，“柔然那边最近不大太平，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长安公主不是已经下嫁了吗？怎么柔然还贼心不死，妄图对大胤动手吗？还是长安公主对和亲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让柔然心生不满了，柔然这才蠢蠢欲动？”
“都不是！不关大胤的事！”周谨摇头，“是柔然要起内乱了！”周谨眼角带了几分笑意，柔然的内乱于他而言可是一个好机会。
“柔然要起内乱了？”许姝微微惊讶，来的竟然这样快？新的柔然可汗继位不过年余，且新的可汗正值壮年，未到老眼昏聩之际便要起内乱了，不是这继位来的不正当，便是有人从中挑拨了，且看周谨的神色，当是后者了！
“嗯！快了！”周谨点点头，“今年春天原隶属柔然的敕勒副伏罗部的阿伏至罗率十余万部落族人西迁，脱离柔然的统治，至车师前部西北，建立高车国，自立为王，截断了柔然对西域的控制，且对柔然虎视眈眈，大有兴兵讨伐之意！”
“高车王权初立，根基不稳，纵有兴兵之意，却未必有应战之能！”王权初立，最忌讳的就是大兴战事，当以民生为计，才是兴国之举，许姝相信阿伏至罗既然能率十余万部落族人脱离柔然自立为王，必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不会做这种明显不利己的事。
“高车目前确实没有与柔然抗衡的实力，但是柔然若要收复高车，也要大伤元气，一旦柔然元气大伤，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部族势必群起而攻之，将柔然瓜分殆尽！所以柔然也不敢轻易对高车动手，但是柔然也不会坐视高车壮大而不理的，一定会纠集其他部族的力量攻打高车，而高车要做的就是趁着柔然还没对它动手之前尽量削减柔然的实力，让柔然自顾不暇！”
要想削减一个国家的实力，分而化之是最好的方式，许姝便明白了，“我记得老柔然王生有两子，除了如今继任柔然可汗王位的郁久闾丘仑可汗，还有一位幼子布巴仁，这个巴布仁的生母似乎就是阿伏至罗的女儿！”
当初许姝决定北上送嫁之后，对柔然的前尘旧事还是打听了一番。郁久闾丘仑可汗的生母死了之后，老可汗再娶了阿伏至罗的女儿，生下了布巴仁，两人同为嫡出，但是郁久闾丘仑可汗占了长，且很受柔然诸部落的敬崇，所以在老可汗死了之后就由郁久闾丘仑可汗继任柔然的王位，阿伏至罗不满老可汗将王位传给了郁久闾丘仑可汗，在郁久闾丘仑可汗继位后亦不满郁久闾丘仑可汗的统治，遂脱离柔然自立为王。
“是呀，阿伏至罗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一层关系！脱离柔然之后阿伏至罗便暗地里支持巴布仁拉拢柔然氏族支持巴布仁夺权！巴布仁生下来就受尽老可汗宠爱，自以为老可汗会将王位传给他，可是最后继任王位的却是郁久闾丘仑可汗，他心中早有不满，且当初提出与大胤联姻的是他，他本想借大胤的力量助他夺得柔然王位，只是最后却叫郁久闾丘仑可汗占了便宜去！巴布仁积怨久矣，被阿伏至罗一挑唆自然便勾搭成奸了！如今正在柔然四处散播流言，说老可汗是被郁久闾丘仑可汗害死的，因那老可汗是得急症死的，如今这流言一出，信的人倒是不少，郁久闾丘仑可汗正为巴布仁和阿伏至罗头疼不已！”
郁久闾丘仑可汗头疼的事，却是周谨喜闻乐见的事，“柔然内忧外患之际，就是你脱离柔然的时机！”
周谨点头，面上笑意不绝，“绸缪了这么多年，终于让阿伏至罗脱离了柔然，巴布仁也不负众望的要跟郁久闾丘仑可汗反目了，我终于就要等到这一天了！”
这一天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许姝微微一叹，“可你有想过，即便柔然内战，大胤也未必会准你还朝！”
周谨轻嗤，“那就由不得它了！”重兵压境，准不准他还朝都已经不重要了。
都走到了这一步，他势必不会让任何人挡了他的路，这些年他往来奔波于柔然和大胤之间筹谋布置，可不是白费力气的！属于他的东西，他终要全部都拿回来！
“其实……”许姝想了想，突然又欲言又止了。
“怎么了？”周谨抬起许姝的下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
许姝推开周谨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正色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回来的！你去林州找何家，借着端郡王联络上威武侯……我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打算，我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走出那一步，可是难道你就甘心背负永世的骂名，就为了图一时之快活？你是先帝唯一的皇子，是先帝亲封的太子，你要还朝也要光明正大的回！”
563、相信
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当然好！我当然也想光明正大的回来，光明正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那光明正大的一张薄纸背后流淌的血河并不比兵戈兴起时流淌的少，只是一个流淌在外，一个暗藏于内。
周谨揽住许姝的肩，面露一丝苦笑，他明白许姝的担忧，也理解许姝的心情，可是这件事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想过无数次了，王权之争，从来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曾经想过，母后也想过，所以母后才会一直给皇叔下药，让他无子嗣可以继任，皇位后继无人，群臣自然要奏请迎我还朝，我当然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
可是傅太后为了不让太医觉察出皇上被人下过药，下药的剂量十分轻，给了梁淑妃可趁之机生下大皇子，而如今郑皇后有许姝的药香，也成功诞下一位公主，如今许姝再次回京，郑皇后诞下皇子是早晚的事，即便是早就再皇后用的香里动了手脚，可是那药要经年累月的用才有效，如今皇上年纪渐渐大了，对后宫有些力不从心，又忙于政务，去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那药还不知何时才能起作用，即便是起了作用，皇位也后继有人，轮不到周谨这样一个在柔然为质的先帝之子来坐。
“可是现在大皇子已成年，娶妃在即，且身边服侍的侍妾已经有了身孕，即便大皇子再不成器，可是对子嗣艰难的皇家来说，子嗣为大，只要这位侍妾诞下一位儿子，随之而来的就是立嗣的旨意了！”而一旦立嗣，周谨在名分上便又要差一截了，周谨很清楚，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决不能等到尘埃落定了之后再动手，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傅太后千防万防，防住了皇上，却没有防住梁淑妃，让梁淑妃生下了大皇子，等她防住了梁淑妃，却也也还是没防住大皇子，谁又能想到大皇子竟然荒唐到敢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跟宫女暗通款曲呢？还珠胎暗结……纵然这胎让皇上欣喜若狂，可是于傅太后，于周谨而言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那个孩子生不下来的！”许姝突然冷静的开口。
“你……”周谨迟疑的看着许姝，目光闪烁，许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
“稚子无辜，我不会动手的！可是旁人也决计容不下它！皇后就绝对不会容许太子之位落在大皇子头上！”皇后那已近疯魔的声音还响彻在耳边，许姝知道皇后的执念，既知阻拦无用，不如推波助澜，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说，皇后的目的和周谨的目的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谨莫名松了口气，许姝冷血她是见识过的，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真的不敢想象，即便眼前的许姝伏在他膝上像一只柔弱无害的兔子，可是那柔弱的背后却是一只随时会伸出利爪的猫儿，一旦许姝伸出了她的爪子，必是鲜血淋漓的下场。
许姝回京，皇后重燃斗志，想再接再厉生下一个嫡皇子，自然不愿意看到大皇子被封为太子，即便大皇子被封为太子，有朝一日她也还是太后，可是却要和梁淑妃两宫并立，权柄下移，是她不愿意看到，也不能忍受的，所以许姝料定皇后会对那个怀了大皇子孩子的宫女动手，那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的机会太渺茫了。
“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然而周谨不像许姝，许姝擅长谋算人心，所以许多事不用她自己动手，就会有人替她做了，可是周谨不一样，比起阴晴不定，不可捉摸的人心，他更愿意相信实打实存在的东西，他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多年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从来只相信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我不能把我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尤其是周谨的命运跟无数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周谨不能冒这个险，他不能拿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去堵一个还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若是从前出了宫女私下得幸有孕这种秽乱宫廷的事，不管那宫女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都是直接打死了事！可是如今皇室子嗣单薄，那宫女如今是整个周氏一族捧在手心里的人物，一得知那宫女有孕之后，太皇太后立刻将那个宫女挪进了慈宁宫的偏殿，吃住与那个宫女一起，唯恐那宫女的肚子有个闪失，且不说伺候的宫人有多少个，光是安胎太医都有四个，一日四次轮流为那个宫女诊脉，务必要保那个宫女平安生产。
纵使皇后视那个宫女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在有众多人层层保护的情况下，皇后又该如何下手除去那个眼中钉呢？皇后又怎么能做到在不殃及她自己的情况下除去那个眼中钉呢？这太难了，如果有这样的方法，傅太后早就做了，而不会眼睁睁的等到现在了。
“那你相信我吗？”许姝伏在周谨的膝上，突然轻声问道，声音柔缓而平静。
“相信！”周谨毫不迟疑，如果不是相信许姝，一开始他也就不会找上许姝，纵然他知道许姝心沉似海，叫人捉摸不透，可是却也至纯至义，许姝从不会做违背道义的事，她始终坚信一报还一报，她从不轻易受人恩惠，可一旦她受了别人的恩惠，她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偿还。
有时候周谨忍不住会去想，许姝的心里是否就真的有他，从来都是他主动的，他最先向她表露了心意，可是她却从未明确的向他表露过心迹，偶尔几句让他心痒难耐的情话还是被他撩拨的无可奈何之下才说出口的，从来都是他去看她，她从未主动给过他只言片语……
或许许姝是因为觉得她欠了他的，因为他说他喜欢她，所以用她自己来偿还这一份人情……可即便真的是这样，周谨还是放不下，他做事一向是个较真的人，可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敢去较真，他怕他输不起……
564、静好
“你若相信我，就再等等吧！光明正大其实也没那么难……”所谓的光明正大，其实也只是一纸冠冕堂皇的谎言。
周谨沉默不语，纵然他相信许姝，但是他却不能将他背负的重担转嫁到许姝身上，该他做的事情不能让许姝代劳受累，这本就是他的宿命，他生在皇家，走上这一条路是必然的，他不争便只有死，由不得他不去争。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许姝坐直了身子，语气平淡，并没有因为周谨的沉默而露出不快来，她与周谨素来便是如此，她强迫不了周谨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周谨也逼迫不了她接受他对她的安排，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是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她不该多此一举的，这意料之中的结局，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舍不得！”他舍不得许姝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舍不得许姝为了他而担惊受怕，一旦他答应下来，许姝势必会利用她如今的身份优势，鼓动皇后动手，甚至在关键的时候还会助皇后一臂之力……可皇后一旦失手，许姝的下场是他承受不起的，他又岂会让许姝以身试险，所以他绝不可能答应许姝的提议，无关乎信任与否。
“许姝，我现在无比后悔一开始将你牵连进这件事中，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找上你……”
“那你就不会认识我了！”许姝浅笑，打断了周谨的话，有舍才有得，就如同有些东西注定时要失去的，所以便不值得倾注过多的心思。
“我相信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即便没有宋家的事做契机，也还会有别的事，让我们越走越近，我们命中注定是做不了陌生人的，不然那年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那么多，为何我偏偏就摔进了你的马车里？”
“或许你是故意的？”许姝眨了眨眼睛，纵然她知道那个乞儿身份不一般，可是却从未想过竟然会是周谨……
周谨含笑点头，“是故意的，就为了骗你那一袋金子！”许姝给他的那一个钱袋子他还原封不动的放着，他堂堂的一个王爷，即便落难也没到乞讨的地步，可是却被人当做乞儿，打发了一袋金子，一袋金子……那个时候许姝就已经对他的身份生疑了，所以后来再遇到他时，许姝平静的出奇。
“那你也太没出息了些，区区一袋子金子都看在眼里了！”
那一袋子金子还是她借着扳指从许晖那里要来的，她还记得那是一袋子兔儿样式的金稞子，因她属兔，许晖特意让工匠做了那样一袋形态各异的金兔子来哄她开心的，花了许多时日，当真是极用心的了，可她转手就送了出去，送出去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不舍……到了后来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许家，毫不留念，或许那一袋金子便是一个预示……
思及往事，许姝的脸色淡了些许，有些事情总会过去的，有些人也终究会成为生命里的过客，即便是眼前的周谨，眼里盈盈满满的都是不胜欢喜，了又焉知哪一日就与她形同陌路了呢？
“那也是因为是你的，旁人再好的我也看不上！”思及离别在即，周谨嘴上抹了油一般，心里却越发觉得苦涩，从前来去自如，可是如今有了许姝，心有牵挂，再难做到如从前一样的洒脱。
许姝轻笑站起身来，“好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玉珠该出来找我了！”也幸亏今天她是一个人出来的，若是有玉珠银芝跟着，周谨今天又是只看远远的看她一眼便得走了。
周谨不舍，强拉她坐下，“我这一走或许明年才能再见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他都说他要走了，可是许姝却半分不舍都没有流露，只一心惦记着要走，周谨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许姝无奈坐下，不满道，“你若是早点儿来我尚且还能多陪你会儿，只是这大晚上的来，我出来的久了，难免会叫人担心，被人看到了我倒没什么，你却不好了！”今日是来别院的第一天，以郑四夫人对她的疼爱，晚上少不得要派金铃她们过来问候她的，若是金铃出了发现她不在屋里，惊动了郑四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再陪我一刻钟可好？”周谨央求。
想到若是周谨这一走，倒真要大半年之后才能再见到了，她倒也还罢，只是以周谨的性子，若是今日叫他心里不痛快了，接下来大半年里他都要耿耿于怀，心气不顺了。他回去是有要事处理的，可不能因为她而坏事，许姝也终是心软了，不再多说什么，柔顺的挨着周谨住了，头靠在周谨身上，周谨一下一下抚摸着许姝的长发，默了许久，周谨却一言不发，只静静享受着这格外宁静的时刻。
岁月静好，只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直到一刻钟之后，许姝要站起来身了，“好了，走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缠绵的越久，反而越发的不舍，许姝唯有当机立断，拿起灯笼准备要走了。
不等许姝起身，周谨突然掰过许姝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许姝一慌，身子一晃，立刻被周谨从背后伸过一只手抱住，可是抓在手里的灯笼却“咕噜”一下滚在了地上，烛火晃了晃，顷刻便熄了，可是对已经习惯了黑暗的许姝来说，看不见反而让她的听觉，嗅觉，触觉等等更加灵敏了。
她能感受到周谨环箍在后背的手臂越收越紧，能感受贴在她后背的那只手已经微微的出汗了，还有贴着她胸口，那颗“砰砰砰”快要跳出来的心，静谧的夜晚，那心跳声显得格外的清晰，听的许姝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狂跳起来。
许姝忍不住想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是甫一抬手便被周谨捉住了手腕，再要动时周谨突然咬了她一下，许姝疼的皱眉，却不敢再动了，万一被周谨留下什么印子的话，回去可就没法交代了。
566、速速
别院的日子静谧又惬意，每日里要么是陪着郑四夫人读书打棋谱，要么就是领着年岁小的丫头们在院子里戏耍，许姝过的将时光和年月都抛诸脑后了。
这一日许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去给郑四夫人请安的时候郑四夫人笑她道，“你再不起身的话午膳都赶不上了！”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并没有责怪许姝的意思，小孩子贪睡本是正常，且许姝身体底子又比别人弱，多睡会儿也才能养足了精神。
许姝红脸道，“如今也没旁的事做，倒是越发倦懒了，一觉醒来就这个时辰了，偏玉珠银芝她们两个又不叫我一声，还将窗户用厚厚的幔子遮了，我迷迷糊糊醒来见窗外头还朦胧着，以为天色尚早，便又囫囵睡过去了！”
银芝喊冤道，“夫人您可得替奴婢说句公道话，奴婢们将窗子用厚厚的幔子遮起来也是怕院子里的蝉鸣吵着小姐了，前两日小姐还嫌院子里的蝉鸣聒噪，这两日遮起来了，小姐好不容易睡的安稳些了，又来嫌太安逸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可真真是叫奴婢为难了！”
许姝轻嗔，“银芝是越发长本事了，我这才说了一句，她便讲出这许多的理由来！竟叫我无话可说了！”
郑四夫人笑道，“这事儿我可真得说句公道话，前两日你还在我这儿念叨着院子里的蝉鸣吵的你晚上不能安睡，这拿厚厚的幔子遮窗子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这才安睡了两日，又嫌太过安逸了，吵着了你也嫌，不吵了你还是嫌，真是难伺候，我都替银芝着急！”
“还是夫人心疼奴婢！”银芝忍不住偷笑起来，似乎已经从郑二老爷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再不复之前的惶恐茫然了。
“我疼你也是想你多疼疼小九！我让人炖着燕窝在厨房里，你去给小九端过来，我还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小菜，玉珠你也去，你最清楚小九的口味，挑几样拿过来！”
“是！”银芝携着玉珠一起去了。
看着银芝的背影，许姝道，“别院果然是个静心养身的好地方，银芝瞧着比在府里的时候气色精神都好多了！”
纵然郑二老爷最后也没得手，可是对银芝造成的心理伤害也是巨大的，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银芝依旧没有完全走出来，只要还在府里，银芝就忍不住提心吊胆，害怕郑二老爷的报复，出了府，换了一片天，也终于换了一片心情。
“是呀，出来了之后，你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别院里人少事也少，不用提防着这个，警惕着那个，许姝再也不用劳心劳力，神思一松，气色日渐好了起来。
“其实我是十分这样清净的日子的！”许姝难免会想起在桃花山庄的那段时光。
“在我还是许姝的时候，在离这里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小庄子，我在那里住了年余，如今再想起来竟恍若隔世了！”
许家当然比不得钱家的富庶，钱家只因为自家女儿不耐酷暑，就为了那短短几个月的暑热，钱家便舍得花重金置下这样一处地理位置极好，景致极佳的宅院给自家出嫁的女儿避热消暑，而许家那座很是偏远的桃花山庄还是从许姝的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为了那样一座庄子，竟然还搭上了拂柳的一条命……
“你如今已经不是许姝了，说隔了一世也未尝不可！你若喜欢，明年我再带你过来多住一阵子！”
郑四夫人轻笑，笑中略带了几分苦涩，别院的日子虽好，可是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母亲是有话要对我说吧！”将银芝和玉珠都支走了，金铃等人也不见了踪影，显然郑四夫人是有话要跟她说了，所以才要避开众人的。
郑四夫人叹了口气，“今天一大早老太君就派人过来了！”
从前她来别院避暑的时候，老太君从来都不会派人过来的，一来她在府中不管的任何事务，老太君也不会找上她，二来老太君自忖身份，即便是有事，也不会屈尊主动来找她们这些小辈的，是以今日看到老太君派来的人时，郑四夫人的惊讶不亚于当初听老太君说皇后娘娘要赐给她一个女儿时的惊讶。
而且今日老太君派来的人不是平素最得宠的画眉，而是已经回家颐养天年的老太君的陪嫁，在郑家十分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嬷嬷，那是最得老太君信任的人！
“那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许姝抿唇，能让郑家的老太君如此慎重的大概只有一件事了。
果然，郑四夫人压低了声音，“宫里送了好些东西来府里！”顿了顿，郑四夫人补充道，“是给你的！”
这么快？许姝心里一突。
郑四夫人拿出一封信来，那上面的香味是许姝熟悉的，“皇后娘娘还有一封密函给你！”
虽然来人什么都没说，可是郑四夫人却隐约感觉到了绝对的事关重大，是以当老嬷嬷拿出信函来的时候，郑四夫人以为是给她的，可是没想到老嬷嬷却说那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要给郑九小姐的，便是连老太君都不敢私自拆开来看的。
许姝接过信封，拆开来，里面只有一张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速速入宫！”
四个字写的很是潦草，可是郑家对家中女儿的教养一向用心，便是顽劣如郑婉凤都能写得一手极其秀气的簪花小楷，更何况能嫁到当年的庆王府做正妃的皇后了，可是这信件上的字迹却十分的潦草，可见皇后的焦急了！
见许姝拆开信封并未以指尖去触摸墨痕来认字，郑四夫人便知道许姝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的眼睛都好了？”
许姝点头。
郑四夫人忍不住欢喜道，“那太好了！要不要再请太医来开一副明目的药来吃？”
许姝摇头，“师父配了两剂药给我，一剂让我吃到眼睛复明为止，另一剂让让我复明之后吃！”
许姝将信纸折好又放回信封里，然后找来烛台点了火将信件烧了。
郑四夫人问道，“要回去了吗？”
许姝点点头。
是该回去了……
567、入宫
老太君派人来别院得时候郑四夫人就料到了要回去了，在许姝烧信的时候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料想，便即刻着人收拾行囊，准备回城，回城那一日郑四老爷特意告假来接郑四夫人。
郑四夫人羞怯之余对郑四老爷的眷顾也记在了心里，虽然还是因郑四老爷偏袒郑婉凤的事心中有隔阂，倒到底面上不再流露出来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郑四老爷几次三番欲与许姝说点儿什么，可是许姝却完全是回避的态度，让他即便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了，终究只得叹息着作罢。
许姝回到郑家的第二天就被老太君急急忙忙的赶着进宫了，这次是老太君亲自陪着许姝进宫的，其实皇后并没有要召见老太君，只说让许姝进宫一趟，只是老太君对许姝并没有那么放心，唯恐许姝会做出什么对郑家，对皇后不利的事来，又恐许姝这一次单独进宫，更加得皇后信任了，心中危机感顿生，遂非要跟着去，而皇后也没说不让老太君进宫，来传话的人便也如此囫囵的过去了。
许姝才回郑家没多久，便接连两次入宫了，郑家许多人都没有这个待遇，顿时心里便都明白了这位郑九小姐在郑家的地位不一般，心中艳羡之余，不免多了份警醒，日后可要跟这位九小姐搞好关系，千万不能得罪了她。
对于皇后将密信给了许姝而不是自己的这件事，老太君是颇有微词的。
皇后此举在老太君看来便是看重许姝胜过自己了，可是她作为皇后的生母，当今皇上的岳母，在世人眼里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也尽受世人的尊敬，如今在自家女儿面前却遇冷了，在自家女儿眼里，自己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受器重。可是自家女儿却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即便她有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了！老太君不敢对皇后又不满，心里的愤懑便只能转移到许姝身上了。
进宫的路上老太君一直不说话，许姝知道老太君心里在别扭什么，不过是因为觉得皇后写了密信给自己，又召自己进宫，却没有召她，觉得有损她的颜面，可是许姝并不愿意去理会这些。
说到底老太君只是一个被人追捧的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的老太太罢了，从前皇后还是庆王妃的时候，老太君不是如今这般的傲气的，那个时候的老太君还谦逊的很，她也还没被人尊称为老太君，还还受人一人夫人的称呼，可是自从皇上登基，曾经的庆王妃做了皇后，她的地位陡增，随着年纪渐长，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老太君，她的脾气也渐长，便见不到旁人不尊她不敬她，更不能容忍有人越过她去，如今皇后有事找自己，却没有通过她，落在老太君眼睛自然就是自己越过她去了，心中当然会不快。
到了坤宁宫，宫人们都老太君都十分的客气敬重，“老太君您可来了，皇后娘娘念叨了您好几日，昨儿听说老太君您要来，早早的吩咐御膳房做了老太君爱吃的菜！”
相比较之下对许姝就平淡的多了，“这位就是九小姐了吧，上次随四夫人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过安的！”
如此老太君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终于觉得平衡了，“有劳娘娘惦记了，还请姑娘引路，我好去给娘娘请安！”
宫女这便引了她们二人入内了，许姝一路走来，听着声音，坤宁宫里的人都是些熟人，只是从前未曾见过她们，此刻看着便都觉得是些新面孔。
皇后端坐在榻上，面容姣好，妆容得体，看上去约莫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只眼角微微的细纹能看出几分实际的年纪。论相貌与老太君勉强只有两分相似，想来皇后的长相应该更像那位已经去世了的郑老太爷。皇后身上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常服，才夏末的天气，炎热尚未完全褪去，可是皇后身上便已经穿了夹衣，齐胸下还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对比起只穿了一件纱衣的许姝来，皇后娘娘的穿着仿佛已经是快要入冬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老太君跪下向皇后娘娘行了大礼，许姝也跟着行了大礼。
“母亲快起来吧！宜姐儿也起来吧！赐座！”
皇后微微抬手，示意袁嬷嬷为老太君许姝二人搬来锦凳！
因老太君想与皇后说点儿体己话，随侍的画眉被留在了外头，许姝便扶着老太君坐了，这才坐到袁嬷嬷为她搬来的锦凳上。
“多谢嬷嬷！”
袁嬷嬷笑着摇头，“九小姐客气了！老奴去泡茶去！”
屋内除了皇后娘娘，老太君和许姝三人，顿时再无旁人了。
老太君便忍不住激动道，“娘娘这么着急的召……”想到皇后娘娘其实召见的是许姝，老太君生硬的转了到了嘴边的词语，“召宜姐儿进宫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虽然心中有所想，但是终究不好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皇后娘娘点点头，看了一眼老太君，虽然老太君是强行跟着进了宫，有违自己的命令，可终究是自己的生母，自己也不好过于苛责，免得落人口实，也伤了母亲的心，更不能当着许姝的面儿不给她留情面，且母亲说到底也是关心她，便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母亲年纪也大了，该颐养天年了，便不想劳累母亲的，没想到母亲还是进宫了，叫本宫心中很是觉得愧疚不安！”
“娘娘这可是折煞老身了！娘娘的事就是郑家的事，就是老身的事，只要能为娘娘分忧，老身怎敢有半分推辞耽搁！为了娘娘，老身愿意肝脑涂地？”老太君激动道，一点儿也没留心到皇后这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
“母亲莫激动，当心身子！”皇后安抚的说道，可是人却一动不动，还是许姝伸手为激动的有些气喘的老太君抚胸顺气。
老太君顺过气来后还不忘问皇后方才说的要紧事是什么，“娘娘方才说召见宜姐儿是有要紧事，究竟是什么要紧事？”
皇后娘娘将手隔着薄毯含笑道，“本宫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568、信任
“恭喜娘娘，娘娘大喜！”
老太君喜不自胜，激动的都坐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的去拉皇后娘娘的手，“娘娘这次一定可以一举得男，为皇上诞下嫡皇子！”
“借母亲吉言了！”皇后从老太君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面上含笑，却并不见有多欢喜。
“老太君快快坐下，别在娘娘面前失仪！”许姝提醒了一声。
老太君这才又坐了回来，只是嘴里却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真是太好了！娘娘诞下公主不到一年，就又怀上了龙嗣，这次娘娘一定能凑够一个好字！”老太君言语之间无一不是在暗示皇后这次一定能生下皇子！
皇后只是浅笑，她有要事要跟许姝说，可是老太君却挡在中间，偏老太君又是她的生母，她不能拿出皇后的权势相压，唯有忍耐着，希望老太君能够识趣儿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主动避出去。
可惜老太君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被皇后有孕的喜讯冲昏了头脑，满脑子的念头都是跟皇后这个肚子有关的，“娘娘如今有孕不足三月，胎气未稳，可要万分当心呐！宫中琐事尽可交待给袁嬷嬷去做，皇上身边也要安排合适的人去伺候，前年新进宫的那批宫妃便不错，正值年轻貌美，家世又俱都不高，即便得宠也于娘娘无碍的。至于那些出身好，位份高的娘娘尽量让她们少受些恩宠！还有，娘娘的日常膳食用度也要格外留心，比如这熏香是实在不适合再用了……”
老太君喋喋不休的这些皇后娘娘自然知道，不用她来教，且皇后也不是第一次有孕了，自己心里早有分寸，听着老太君的念叨颇有些喧宾夺主，竟然对皇后指手画脚起来，纵然她是皇后的生母，可是在皇宫里，那是个先论君臣后讲情分的地方，老太君此举有失分寸了。
果然，皇后的脸色淡了几分，正好袁嬷嬷泡了茶进来，便吩咐道，“前两日皇上赏赐了几个玉枕下来，有白玉，有青玉，还有红玉的，本宫本想将其中一个玉枕送回去给母亲用的，只是也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样的，袁嬷嬷，你带母亲去偏殿挑一挑！”
“娘娘客气了，无拘娘娘赏赐什么，老身俱都喜欢！”老太君还没意识到皇后这是在赶她走。
袁嬷嬷忍不住了，上前来扶住老太君，“老太君，奴婢陪您去偏殿挑一挑，皇后娘娘一片心意，您可不能辜负了！”
老太君被袁嬷嬷扶了起来，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许姝还坐在皇后娘娘，正要回头叫她，袁嬷嬷却偏过身子挡住了，“老太君，咱们走了！”
老太君陡然醒悟过来，皇后这是有话要跟许姝说，皇后召许姝是为了跟许姝说要紧话，她完全是多余的，老太君羞的脸红耳赤了，她死乞白赖的跟进宫也就罢了，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说了那许多有失体统的话，难怪方才皇后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原是嫌自己多话了！许姝现在应该在心里笑话死她了！顿时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太君一走，皇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过来！”
许姝摇头拒绝了，指了指窗外，“娘娘如此优待臣女，老太君知道后心里会怪罪臣女的！”皇后娘娘单独召见她就已经让老太君不高兴了，非要跟过来，如今想必老太君也已经意识到皇后有要紧话要说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她了，若是再让她知道她在皇后娘娘面前都只有一方锦凳可坐，而自己却可以坐到皇后身边，心里指不定该如何厌恶了自己，虽然自己并不在意老太君的想法，可是却不能不为郑四夫人考虑，若是老太君迁怒郑四夫人就不好了。
皇后也不强求，“如今你倒比从前顾虑多了！”从前的许姝可从不会在意这些的，而且从方才老太君的表现中，皇后也能看出来，老太君并不喜欢许姝，却也仅仅只是不喜欢而已，这一点儿皇后早前便隐隐有料到了。
当初在考虑如何安置许姝的时候，她思来想去的也只觉得郑家是个绝佳的选择，不久久是因为刚好有郑九小姐这样一个身份可用，更是因为许姝入了郑家，便与她是一体的了，以许姝的清明，必然不会再跟李美人有任何瓜葛了！可唯独老太君那儿或许会有些障碍，不过当时她想的是即便老太君刻意刁难许姝，也还有她还回旋，且她还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笼络许姝，让许姝对她心怀感激，只是后来许姝随郑四夫人入宫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来受了委屈的样子，她便也没多问，如今看来许姝应该是跟老太君说清楚道明白了，所以老太君也只是不喜欢许姝，却又忌惮着她，丑话说在前头，这倒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做法。
许姝道，“承蒙娘娘关照，臣女才有了庇身之所，郑家是娘娘的母家，臣女无德无能，不能为郑家之兴荣做点儿什么，可也不能因臣女而给郑家徒增烦恼！”
“你对本宫有恩，便是对郑家天大的功劳！”皇后摸着肚子，“本宫已如愿有了身孕！”
“还没恭喜娘娘呢！恭喜娘娘了！”方才老太君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许姝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别这么早恭喜！”皇后面露忧色，“本宫诞下公主不到一年，如今再度有孕，难免会惹来后宫诸人妒忌，是以本宫有孕一事本宫还未告知过任何人，包括皇上！本宫暂时只打算告诉你……”
可是老太君跟些许姝过来了，如今又多了一人，好在老太君虽然不该知道，可是即便知道了，老太君也是会为了皇后着想，不会说出去的，是以皇后也才当着老太君的面儿说出来，否则哪怕是伤了她们的母女情分，她也是要把人支出去的。
“娘娘信任，臣女惶恐！”
许姝知道，皇后的这份信任不是无缘无故就来的，因为她跟皇后守着同样的秘密，共同的秘密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起来，所以这样大的事情皇后选择跟她分享，而不是跟别人。
569、私心
“你当得起这份信任！你也不会辜负本宫对你的这份信任的对不对？”皇后定定的看向许姝。
“臣女……惶恐！”许姝突然跪了下来，因为她知道皇后娘娘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皇后脸色一僵，身子颤了颤，端坐的身子陡然颓废了下来，“你知道了是不是？你一定是知道了，所以你才会这么快的进宫来了……”
皇后痛苦的闭上眼睛，“本宫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假，可是太医也说本宫这胎最多保不过五个月……”
皇后早已人到中年，身子大不如从前，生下公主还又不到一年，留下的亏损还没有补全，便又有了身孕，且为了能再度有孕，她将许姝给她的药足足加了数倍的剂量在用，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能不能够承受得住再次有孕……
“其实本宫早就料到了……”皇后苦笑，“早就想到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只是不本宫愿意相信，想赌一把，说不定本宫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果然，老天从不曾打算厚待本宫一回……”
眼角有些湿意，皇后轻轻一摸，竟然是眼泪，拿指腹轻轻拭去，脸上的苦笑又多了几分苍凉之意，“太医的话本宫是相信的，既然太医说这保不过五个月，那定是绝对没有多的了！本宫找你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可有法子？太医说，这孩子只要熬过七个月，就能成活……”
“臣女无能为力！”许姝垂首，她确实无能为力了，她不是太医，太医都无能为力的事，她又能怎么样。
“果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断了，她以为那香是许姝给的，许姝或许会有别的办法的。
皇后呆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看着如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那里还看不出一丝有孕的痕迹，可等到能看出痕迹的时候她就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臣女早就跟娘娘说过了，是药三分毒，这香是药也是毒，过犹不及呀，娘娘……”三年份量的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被用完了，皇后未免也太心急了。
皇后摇头，“那香并不要紧，你不用自责！这是本宫的命数！或许本宫命里就没有这个命……”
皇后对许姝其实也不是完全真的就毫不保留的信任，那香一开始皇后也请太医看过，太医言于皇后的身体无害，皇后也才放心大胆的用的。
“那香是伤不了娘娘，可是却不代表伤不了旁人，这怀孕生子也不是娘娘您一个人的事……”这孩子终究有一半是属于皇上的，若是龙体有损，这孩子从根基上就有了问题，又怎么可能还保得住呢？
这一点许姝早就说过了，可是皇后并没放在心上，她要的只是一个孩子，皇上如何她其实并不关心，却没想到会这样一个结果。
“唉……”皇后叹了口气，“如今再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这孩子本宫终究是保不住了！”
“娘娘节哀……”
诸如“孩子还会有的”之类的安慰的话许姝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以皇后的身体状态，以及皇上的身体状况，皇后想要再有孕是很难了，即便是再次有孕结果也会和现在一样，还是会保不住的。
虽然早就想到这个孩子可能会保不住，可终究还是不死心，还是想叫许姝进宫问一问，如今问过了，也就死心了，既然死心了，脸上的哀思也就淡了，“半个月以前本宫就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便隐隐有了预兆，叫来太医诊脉，可是太医拿不准，其实本宫心里有数了的，直到前几日太医才确定了本宫已经身怀有孕了，可是同时太医也告诉本宫，说本宫的身子亏损太厉害了，承受不住妊娠之苦……”
其实她早料到了的……早就料到即便是有孕也可能会保不住，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没得选，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大皇子因为不成器，皇上多有责备，可是却也没有因此而放弃过，因为那是皇上唯一的儿子，是皇上唯一的指望。
太皇太后为大皇子大婚之用兴建了来仪宫，来仪取自有凤来仪，这寓意皇后一眼就看明白了，住进这宫里的人是凤，那配凤是什么？是龙！这世上唯有天子可以被称为龙，可是皇上并没有反驳，说明皇上也默认了太皇太后的意思，默认了终究一天大皇子会变成龙，因为皇上也没得选。
所以皇后要给皇上一个选择，若是她能生下皇子，皇上自然不用被逼的没有选择立一个不成器的皇子为太子。她如愿有了身孕，可是却不能平安生下来。可即便如今这个孩子不能平安生不下，可只要是个男孩儿，只要她能怀上男胎，那皇上就还有别的选择。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能是男胎！皇后摸着肚子，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可是太医说本宫的身子不仅仅是这一次承受不住，以后也还是承受不住……”所以许姝方才只说让她节哀的时候，她便知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她也该明白才是，自欺欺人也无用的。
“本宫承受不起就算了，总有人承受得起的！”
即便她生不下大胤的太子，那么大胤的太子也要由她抚养长大！
“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皇后突然问道，“说说李美人，你过去跟她可熟？”
许姝摇头，“李美人是李家庶出次子的庶出**，过去与臣女并不相熟！只每年能在李家的宴席上见上几面，有时候连说句话都不曾！”其实许姝跟李家小一辈的都不是很熟。
“这么说来本宫对她的了解还要胜过你了！”皇后淡淡道，“是个美人儿，人长的漂亮，也会说话，皇上看在本宫的情面上对她也有几分情义！”
见许姝不说话，皇后轻笑一声，“在本宫这里不用这么拘束的！本宫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是不是？”
许姝点头，她当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想要扶植李美人来生下皇子，可是以皇后的肚量，她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来跟她分享这个皇子的，所以即便李英儿有生下皇子的那个福气，也没有那个命来享受生下皇子给她带来的荣耀了，在百姓家中，去母留子是许多生不出孩子的正妻的惯用做法，在皇家亦是如此。
570、无关
“如此，你就再制一些香来给本宫吧！”皇后吩咐道。
许姝点头，“是！”
“你回去之后尽快做好了送过来吧！”皇后的言下之意是要的比较急。
许姝微怔，上次她可是制了够用一年的份量，如今竟然这么快就没了……皇后用这香的剂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那太后给的药的剂量自然也跟着大了，如此下去，皇上的身体……
“是，臣女一定尽快制好，至多三五日便送来！”许姝还是答应了。
“好！”三五日并不长，皇后满意的点头，可是看许姝神色平淡，仿佛有些心神不宁，皇后不由问道，“怎么？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许姝摇头，“臣女只是担心李美人年轻气盛，恐怕守不住这香的秘密，这香的秘密一旦被揭露，无论是娘娘您，还是整个郑家都承担不起雷霆震怒！娘娘何不择一心腹放在娘娘眼皮子底下，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如此才更稳妥！”
“这事儿本宫已经有了对策，你无需担心！”皇后轻笑，“李美人本宫当然信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本宫自然也不会让她知道，她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得宠的妃子就好了！”
如此看来皇后早在李英儿的身边安插了心腹，会安排心腹来做这件事，李英儿到死只怕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许姝在心里一叹，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李英儿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李美人能怀上龙嗣，最终诞下皇子，本宫记你一份功劳！”
“臣女惶恐，一切都是娘娘筹谋得当，臣女些许绵薄之力不敢居功！”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的！当年你助本宫诞下公主，这份功劳本宫还一直都记在心里，日后一起赏赐于你！若是你不陪着长安公主去和亲，这份赏赐早该给你了的！”
“去年娘娘成全了许家和齐家的婚约便已经赏过臣女了！”
齐瑞和许婷的婚事是许姝离京前求皇后成全的。
“那个不算！你与齐家的婚约即便本宫不提，你离了京之后这份婚约便不成行了，自有人会再提起的，本宫也不过是跟皇上提了一句，并没做什么！”
可是许姝知道，如果当时皇后不提这个，齐家一定会抢先与邓家定下婚约的，既然许姝说过她会成全许婷，那她就一定会成全！
“对娘娘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于臣女而言却是臣女穷极一切都无法做到的事！”
这一句话听的皇后心里舒坦极了，尤其是从许姝嘴里说出来，对于神厨高位，听惯了谄媚之言的皇后来说，这种毫无阿谀奉承之态仿佛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才是叫人听了觉得格外顺耳的。
“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的，你现在是本宫的侄女儿，是郑家的嫡女，本宫会许你一个好前程的！”于女子而言的好前程自然是指一门好亲事了，皇后当然也是指的这个。
“多谢娘娘！”许姝面露笑容，心里却无半分喜意，反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儿女亲事向来也是拉拢权势的好手段，从前她瞎着眼睛，自是不用担心郑家利用她的亲事，可如今却不得不留神了。
“齐家那样的门第可配不上本宫的侄女儿，也就邓家不嫌弃，小的不成了，转头就又看上大的了，一个瘸子，邓家竟然也看得上！”
见许姝露出惊讶的表情，皇后解释道，“你年余不在京里了，京里发生了许多事你都不知道，去年皇上下旨准了许七小姐和齐四公子的婚事，当时邓家也属意将邓五小姐嫁给齐四公子的，都要换庚帖了，只是到底晚了一步，邓家大抵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竟然转头就定下了齐大公子和邓五小姐的婚约，还请了太皇太后娘娘出面下了懿旨，一个圣旨赐婚，一个懿旨赐婚，而且还将婚期定在了今年年底，就比许七小姐和齐四公子的婚期早了几个月而已，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肯输了！”
齐鹏果然听了她的话，娶了邓雅容了，与她料想的一般无二，齐鹏是个明白人，自然会选择对他有利的事来做，所以她回京之后也没有去关注过这件事，只是这些再也与她无关了。
其实当初建议齐鹏娶邓雅容的时候她是没安好心的，邓雅容心系齐瑞多年，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嫁了齐鹏，以邓雅容的心性自然接受不了这件事，可齐瑞和许婷的婚事是当今圣上亲自赐下的婚事，不比她当初与齐瑞的那一桩不明不白的婚约，邓雅容再不甘也不能怎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另娶他人。
且齐鹏在邓雅容心里又一直都是个她看不起的瘸子，即便如今齐鹏眼看着是不瘸了，可只怕在邓雅容心里对他的印象还是跟从前一般无二，嫁给一个自己从来都不看在眼里的人，邓雅容心中难免觉得憋屈，且嫁给齐鹏之后便与齐瑞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看得见却摸不得，天长日久的，心中委屈更盛，待看到许婷嫁了齐瑞，自然视许婷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少不得要对许婷做些什么了。如此也算是给自己出口气了，许婷几次三番加害于自己，自己终归没那么大的肚量去原谅她的。
虽然是没安好心，可是许姝却并不觉得愧疚，齐鹏明知道邓雅容心系齐瑞却还是提出了这门亲事，可见他看重的是邓家的权势，既然他看重邓家的权势，也势必会善待邓雅容，而邓雅容若是能够放下执念，也能和齐鹏做一对和顺夫妻，若是做不到，那也怪不得别人了，就邓雅容对她做过的事，她只是干预了她的亲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且平心而论，齐鹏的品行脾性比齐瑞还要好上一些，邓雅容嫁给齐鹏是胜过嫁给齐瑞的。
“如此说来要恭喜太皇太后娘娘了！”
“你这孩子！”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皇上赐婚齐瑞和许婷，坏了太皇太后欲拿齐家做人情拉拢娘家的意图，好在还有一个可以退而求其次的齐鹏在，才不至于让太皇太后的盘算落空，只是邓雅容又不是心甘情愿嫁给齐鹏的，少不得要与邓家哭闹，哭闹的多了，邓家难保不会怨恨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才让这件事没了回转的余地了，且再想起当初是太皇太后默许了让许婷去送嫁来断了许家的念想一事来，更添怨怼，再与太皇太后起了嫌隙，太皇太后头疼都来不及，何来的恭喜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