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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全文阅读

作者:斯人若彩虹     谨姝txt下载     谨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5、新药

    许姝撸起一截袖子,将手腕递了过去,秦先生伸指号脉,半晌松开,点头道,"是该换一剂药吃了!只是先前那药便霸道的很,要想彻底治好你的眼睛,终须一剂猛药才行,可是你陈毒未清,又添新症,你这身子未必能承受的住!"

    许姝放下袖子,面色平静,"见血封喉的毒药都没能要了我的命,想来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

    "既然如此,老朽便给你开了这方子!"秦先生执起狼毫,蘸了墨汁,下笔前又顿住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这一副药下去,你的眼睛是能治好,但是于你的身体却是有损伤的,旁的不说,折寿是必然的!"

    许姝轻笑,"或许我还活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便已经死于非命了,那少活几年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先生摇摇头,不再说话,墨汁在笔尖汇聚成一个墨滴,滴在了纸张上晕染出硕大一块墨迹,秦先生将污了纸张揉成一团丢开,另取了一张纸终于将方子写好了,盯着看着良久,终是搁下了笔。

    "这药还是跟以前一样,三日一粒,吃完一剂约莫就该见效了!只是这药比先前那药更为霸道,服用期间或会引起各种不适,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秦先生说的委婉,许姝却知这不适是必然会有的,而秦先生既然特意提醒了她,可见还不是一般的不适。

    "好,多谢先生!"

    秦先生颔首,"王爷还在外面等着,待药制好之后老朽自会交给王爷的随从!"

    许姝便站起身来,福身就要告退,"有劳先生了!"却又略显踌躇。

    秦先生会意道,"放心,保护病人的秘密是为人医者的本份,我不会告诉王爷关于你病情的任何一个字!"他不会,亦不想!

    许姝心里的石头落地,安心的离开。

    出了门,周谨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

    许姝淡淡道,"秦先生说换副药吃,吃一剂就该见效了!"

    "果真?"周谨抑制不住的欣喜。

    许姝点头,"当真!"

    周谨没有再说话,只盯着许姝的脸看,仿佛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厌。

    许姝微微不自在,主动找了话题,"端王府的喜事就在这几日了吧?"

    许姝一出口周谨便知道庄离又偷偷摸摸见了她了,当真是拦不住呀,周谨咬牙切齿,暗暗在心里给庄离记了一笔!

    "嗯!你可要去看热闹?我记得端王府给郑家下了帖子的!"

    许姝歪头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必定是兵荒马乱的,但凡去凑热闹的人都跟着尴尬不已,她又何必去遭那罪,事后听人闲话便能知晓喜宴上发生的事了,何必辛苦自己亲自累这一趟!况且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吃秦先生新开的药了,万一这不适之症颇为严重,丢脸丢到外面去了也不好,还是老实在家呆着的好。

    "端王世子倒还一直念着你!还说要好好谢谢你呢!"端王世子眼下正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即将到了。

    许姝笑道,"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担不起世子的一个谢字,他要谢也该谢你这个堂兄,你可是为他操碎了心!"周谨为他寻到何家做后盾,又出谋划策助他重返端王府,当然,周谨并不是平白无故的做一切的。

    "各取所需罢了!"他要摧毁邓家的阴谋,端王世子要为母报仇,两人一拍即合。

    许姝深深一笑,"那小孩子怪机灵的,脑子转的也快,就是年纪小了点儿,好好栽培栽培,假以时日也是个人物!"

    周谨不由也笑了,"他成了人物,自然忘不了你当初对他的救命之恩!"

    "可他更该记得的是你的栽培之情,如此民女就先恭贺王爷了!"

    周谨忍不住咳了一声,"你就不能少挖苦我两句吗?"

    许姝轻哼,"是你先不依不饶的,何苦赖我!"

    "好,我的错!"周谨乖乖认错,"玉珠说你今天早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刚刚吩咐人准备些吃食给你!走吧!"说着就顺手牵起许姝的手来。

    说到今天早上,许姝长叹一口气,"我虽早知郑家人口众多,却不知这众多的人口全是一个个人精,半点儿也不消停的!"

    周谨忍不住问道,"你这才去了一日,怎么就有如此感慨了?"

    许姝不禁抚额,"老太君就不说了,那是人精中的人精!她必是与皇后商量好了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好哄得我死心塌地的为皇后效力,只是不耐烦看她拙劣的演技,直接了当给戳穿了,倒是安生了!还有那郑二夫人,初见我便出口刁难,日后想来也不省心,这便都罢了,总归来往的少,避着就是了,可那郑十小姐...远不如娢姐儿可爱!"

    周谨忍俊不禁,"难得见你如此无可奈何,她若惹了你,你报复回去便是,你一动手,想来她能安分许久了!"

    许姝摇头,"说到底我是个冒牌的郑家小姐,白白占了人家姑娘的名分,还对人家正经女儿下手,委实过分了,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好在她也就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还没使到我面前来便被郑四夫人识破了,也省了我的事!"

    "如此说来,这郑四夫人待你不错!"周谨微微放心,他急急忙忙将玉珠送过去,也是担心许姝在郑家孤立无援,玉珠虽曾经做错过,但是自从正经跟了许姝后倒是一心一意为起许姝来,连对他这个旧主都不假辞色了,是以他也才放心让玉珠去照顾许姝。

    "何止是不错..."许姝感慨道,"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说到亲生母亲,许姝难免就想到了李氏,想到了许家,脸上的神色便淡了,嘲讽的一笑,"说的好像我知道亲生母亲该是什么样的一样!"

    许家是许姝心里的一道伤,即便已经伤口愈合了,可是依旧留下了疤痕,触碰不得,若是能彻底与许家断了联系也就罢了,偏许姝又心软重情,割舍不下她的十妹,可是有许娢在,许姝日后难免会有跟许家打交道的时候,她努力的想要摆脱许家,可许家却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466、体贴

    周谨不由万分心疼的揽过许姝的肩膀,"既然你已经入了郑家,你就要拿自己当郑家正经的女儿看,许家已经与你无关了,过去的一切就都让它过去吧!"

    "我倒是想让它过去,我放过了别人,可别人却不愿意放过我,你既然在静园留了人,就应该知道许家派来找茬的人可有断过?"许姝面露厌恶,她自认为她已经够克制了,给许家留足了颜面,可许家毫无廉耻,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她的极限,终有一**急了她,她不介意亲手毁了她一手拉拔起来的许家,可是眼下十妹尚算许家的女儿,为了十妹的将来她也只能一忍再忍了。

    周谨也对许家的厚颜无耻感到颇有些无奈,"已经吩咐人打走了,可是却赶之不尽,我竟想不出他们这么锲而不舍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姝冷笑,"无利不起早!为了一个庄子就能逼死了拂柳,更何况这么大个园子!这么大一块肥肉看着却没吃到嘴里,许家岂肯甘心?若不是顾及十妹,我早动手了!"

    周谨却突然提议道,"我记得你那十妹也已经年满十三了,虽然小了点儿,倒也能嫁人了!"

    许姝惊愕的"瞪"着周谨,"她还是个孩子,都还没有及笄,怎么能嫁人呢?"

    周谨愣了半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该为她寻门亲事了,以许家的无耻,先前为你订亲不成,难保不会用你十妹的亲事来做要挟,他们为你订亲是名不正言不顺,可为你十妹订亲却是名正言顺的很!"

    许姝摇头,"即便许家想这么做也做不了,十妹已经定下亲事了!"

    周谨诧异,突然反应了过来,"是跟宋家?当初没有跟宋家退亲?"当初他插手了宋家的事,他以为那个时候许姝会让宋家退掉跟许娢的婚约,那时许姝于宋家有恩,许姝要是提出让要退亲,宋家不会不答应。

    许姝道,"宋文才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十妹那边好像有些拿不到主意,大约是十妹也隐约知道了她是怎么取代了许婷跟宋家定下亲事的,十妹看着大大咧咧,骨子里却坚韧的很,自觉是许家对不起宋家在先,不肯做言而无信之人,我也不好逼她!所以我便与宋文才约定婚约这事儿由十妹做主,若十妹愿意,宋家便娶,若十妹不愿,宋家便要退婚,是以十妹跟宋家的婚约一直还在!不过幸亏有那一纸婚约在,不然许家肮脏的手只怕就要伸到十妹身上去了!"许姝敢肯定,许家一定起过这样丧尽天良的念头,只是不得成罢了,才改成隔三差五的上门骚扰。

    "这种事你也信得过宋家?"许姝又多么疼爱她这个十妹周谨是亲眼目睹了的,可是这么重要的事许姝竟然就由着宋家的片面之言定下吗?就不怕宋家反悔?

    "我不信宋家,我只是信宋文才罢了!"宋文才虽单纯了些,却是个正派人,且经缝大变,家族败落,依旧没有磨灭他的心智,将来必大有作为!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周谨突然问道,"为何在一开始我提出以宋家为交易条件的时候你拒绝的干脆果然,可是后来又主动找上我答应了这个交易呢?"

    许姝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食物,巧笑嫣然,"你猜?"

    这便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周谨会意,故作赌气,"不猜!"

    许姝搁下筷子,拿过茶水漱口,"你猜也猜不到的,不然为何过了这几年你还来问我?必是这么久了你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周谨承认道,"一开始我没有留意这件事,并没去深究这里头的缘故,可是后来与你接触越来越多,知道你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便忍不住疑惑起你当初救宋家的目的起来,宋家于你并无用处,且这么久过去了,你也未与宋家有过任何来往,你救宋家的目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许姝突然便不卖关子了,"我救宋家...是为了十妹,你信吗?"

    "哦?此话怎讲?"虽然许姝开口了,但是周谨却没有立刻就信,方才还在隐瞒,现下他什么都没说,她却突然开口,这叫他如何肯信!

    "当时宋家咬死了不肯退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十妹往火坑里跳,当时我是想自己代替十妹嫁进宋家的,可是庄离知道了...我只能接受你的提议!"许姝故意说的含糊,又带上了庄离,周谨果然没有立刻插话。

    "再者忠勇伯府经此一事虽然没落了,但是宋家尤在,姻亲尚存,且宋家在朝中势力并不小,忠勇伯府未必就没有翻身的那一日,此时我与他结个善缘,无异于雪中送炭,总强过日后锦上添花!若忠勇伯府果真能再次发迹,念着当初的恩情,十妹嫁过去后日子必然顺心如意,若是不能翻身,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损失吗?周谨轻轻摇头,只是于许娢而言没有损失罢了,于许姝,损失却大了,那药让许姝自觉愧对了皇后,所以她大费周章的把她自己弄进郑家去是为了弥补,她知道郑家在他的棋局上处于什么位置,她要尽力的将郑家撇清,可是自己又强迫着她承了自己的情,所以她最终还是为了他,不让郑家挡他的路!

    "老实说宋文才一开始我不大看得上!迂腐无能的一个书生罢了!"想起宋文才被吓得尿裤子的事,许姝就忍不住的皱眉,"不过忠勇伯府倾倒,他倒是能承担得起一个家的重担来,这一点儿让我刮目相看!就看他以后能不能有出息了,若是他日后没出息,便是十妹不愿意,这门亲事也还是要退掉的!"

    "你才说你不逼她的!"周谨抓住了话里的把柄。

    许姝狡黠一笑,"我不逼十妹,我只管逼着宋文才便是!"

    "你对你十妹倒当真是体贴到了骨子里!"不止是许娢,对庄离,对他,只要是真心待许姝的人,许姝都会千倍百倍的回报。

    "我能十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盼着她平安快乐一辈子,我吃过的苦不想她也受一遍..."

    其实与其说许姝疼爱许娢,倒不如说许娢是许姝的全部希望,是许姝对亲情的最后一点儿念想了,她将她渴望而又得不到的全部都给了许娢。

467、不对

    “那你知道宋文才现在在哪儿吗?”周瑾问道。

    许姝摇头,自从皇后有孕,皇上大赦天下,宋家得以返京后,她就再也未曾见过宋文才了,亦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你知道他去了哪儿?”

    周瑾点头,“他通过何家的关系,投到威武侯军中做了一名参军事,随着威武侯南下了!”

    “何家?”近日这是许姝第二次从周瑾口中听到这个家族了,“林州的何家?”林州何家与威武侯江家一样,都是靠着军功发迹的,只是不必江家戍卫京城,何家的子弟多为边塞将领,周瑾在这个时候找上何家,看来他的棋局到了收拢的时候了。

    “嗯!”周瑾点头,“宋家跟何家本有些亲戚关系,原忠勇伯宋鑫的第二任续弦妻子是何家的女儿,真论起来,忠勇伯与威武侯还是连襟,只是这位伯夫人早逝,她所生的宋二少爷也英年早逝,是以宋家跟何家和威武侯府也渐渐断了往来!”

    宋文才是真的将她说过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也由不得他不听进去,伯父宋鑫被夺爵,他已经失去了荫封,又有个顶着贪污之名的父亲,连科举的路子都行不通了,也唯有军功一项可取了。

    “你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周瑾发现在他说到宋文才随军南下的时候,许姝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惊讶的神色来。

    “是我给他的建议,宋家本是靠军功发家的,只是后来世道安定了,才从了文官的路子,只是宋家的姻亲故交却多有在军中任职的,宋文才走这条路会相对容易一些!”若不是因为何家的缘故,以宋文才罪臣之后的身份,也只能做个普通的兵丁,怎么可能直接担任参军事的职务呢?哪怕这个职务也很低微。

    周瑾赞成了许姝的观点,“平心而论,这是他唯一能选的一条路了!他若从文走科举的路子,即便熬过了春闱,到了授官的时候,也会被御史的唾沫淹死!忠勇伯府因贪污被夺爵是他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相比较言官的苛刻,武官向来只以成败论英雄,要宽松的多!”

    “路是他自己选的,走不走的下去便与我无关!他若好了,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便将十妹交给他,他若是没那个命,休想拉着十妹跟他一起受苦!”

    周瑾摇头失笑,“你又何必如此纠结呢?我要是你,便直接让宋家退亲罢了,若是宋文才将来出息了,念着你对宋家的恩,自会再来求亲,宋文才没有挣出个前程来也于你十妹无碍,何苦这样思来想去的!”

    许姝喃喃道,“总不好直接就这样替十妹做了主,作为旁观者有些事情明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可是当局者却往往深陷其中难以抉择,让旁观者只恨不得替当局者做了决定,可是这样难免会让困泥于其中的人觉得遗憾,有些决定终究得自己做,有些事终究是别人代替不了的,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能够领会,哪怕跌的粉身碎骨也得去经历这一回……”

    有些决定终究得自己做,有些事终究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许姝似乎意有所指,周瑾的心不由的沉了沉,想了想道,“你还在怪我当初没让你去柔然...”

    许姝莫名其妙的摇头,“柔然苦寒,我未必受得住,即便是去了,也只能给志男姐姐拖后腿罢了,半点儿忙也帮不上的,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你这话的意思...”

    许姝奇怪的“看”了眼周瑾,“不是在说十妹跟宋文才的婚约吗?好端端的你扯我做什么?”

    周瑾低沉的心并没有因为许姝这一句话而觉得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勾起了另一桩存在心底的疑惑,“皇后予你郑家九小姐的名分,说明你将药香给了她,所以...你还是去找了太后!”这才几天功夫,许姝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的多,他都还来不及阻止。

    “是!”周瑾不是问句,许姝也直接干脆的给了答案,“我去找了太后,太后很爽快的给了我药!”

    太后当然很爽快,许姝做了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背负了她本该背负而又背负不起的罪孽。

    “不过皇后给我这个身份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一些,我还没给皇后药香,皇后就已经着手安排了这件事,所有这三件事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许姝笑意盈盈。

    皇后急急忙忙给她这个身份无非出于两个考虑,一是因为李英儿的炫耀皇后对自己起了疑心,被她化解了之后皇后为了安抚她所以赶忙着催着郑家入宫,二是李英儿承恩得幸,让皇后生出危机意识来,怕自己继续留在宫里偏帮了李英儿,所以急着让自己出宫,入了郑家,处处都有人盯着,自己绝对没有机会跟李英儿再有任何瓜葛了,如此皇后才能彻底放心。

    只是许姝不知道的是太后暗中动作,让皇后再留她在宫中不得,只能将她送了出来。

    任凭许姝解释再多,也终究掩盖不了她所做的事,周谨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周谨深知许姝的秉性,那是个骗人不眨眼,说谎话比说真话还情真意切的主儿,有时候她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今天的许姝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了……

    太后……关键还是在太后那儿,自上次与许姝相见,中间唯一的差别就是这期间许姝见过太后了,可是他不能去问太后,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太后,不能再让太后对许姝生出别的念头来了……

    “你在想什么?”许姝突然拍了周谨一下,周谨下意识的抓住拍他的手,正要用力之际回过神来是许姝的手,忙散了力道,将许姝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周谨不自在的挑眉,他刚刚有走神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你突然问起这件事做什么?我可是告诉过你我会去找太后的!”许姝嘟囔了一句,仿佛有些不高兴。

    “可我也说过不准的!”周谨沉下脸,看着自己握在手心的许姝的手,突然醒悟过来是哪里觉得不对劲了。

468、不逃

    从前的许姝怎么会如此顺从的接受他的亲昵呢?若是从前,许姝恐怕早就将手抽了出去,可是那双纤细的手现在正安然的待在自己的手心里,半分抽出去的意向都没有,今天的许姝柔顺的像一只收起爪子的猫儿,乖巧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更亲近……

    可是周谨理智尚且还在,许姝不会无缘无故就会这样的,她又想做什么……心里的不安攀升至顶点,可是越是如此,周谨越是平静下来,聪明人的博弈,先失去的理智的那个便注定会输……

    周谨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手便轻轻执了起来,凑向嘴边……

    “你说不准我便不能做吗?我凭什么听你的?”许姝正哼声不满,突然手背上传来一片湿热的柔软,余下的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那是周谨的唇,周谨亲了她的手,许姝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周谨轻吻许姝的手背,明显感受到许姝瞬间变得僵直,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这才是真实的许姝,方才的柔顺不过是用来欺骗他的假象,只要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她便瞬间炸毛!

    周谨亲完了手背,又翻过许姝的手,亲了亲她的手心,笑道,“你刚刚问你凭什么听我的是不是?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顺着许姝的手,周谨轻轻一带便将许姝带到了怀里,另一只手贴上许姝僵直的背,微微弯腰,凑至许姝耳边低声道,“你可知道在平凉城的时候,你我同床共枕了一整夜!”

    许姝身子一抖,她当然知道,那一夜是在她的计划之中的,她刻意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以唤起周谨的心软,给她换得一些喘息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周谨落荒而逃,之后也绝口不提起那一夜发生的事,而许姝也装作好像根本不记得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可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周谨现在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那天晚上你衣衫不整的躺在我怀里,我抱着你,就像现在这样……”周谨胳膊微微用力,许姝顿时贴上了周谨的身体,可是却僵直不已,“你那天可比现在柔顺多了,你的手搂着我的脖子一整夜都没松开……”

    许姝咬了咬牙终究忍了,那一夜其实她并没敢睡着,大多数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除了玉珠进来的时候她刻意的做出亲近依赖的样子搂住了周谨的脖子,其他时候她都是背对着周谨的,周谨这是以为她那一夜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胡说来哄骗她,可即便许姝明知道周谨在胡说却也不能反驳了他,不然那一夜装睡的事就会被揭穿了。

    “可你现在却来问我你凭什么听我的,你说你凭什么听我的,嗯?”周谨轻声反问,最后一个“嗯”带着低低的鼻音,低哑而又充满了磁性,满满的都是诱惑,但凡是个女子听了这样的声音都要忍不住动春心了。

    饶是许姝定力好,却也红了脸,心跳也止不住的加速了,羞恼的要推开周谨,“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周谨却抱的很紧,半分不给许姝推开的机会,“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就帮你回忆了一遍,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就该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你以后就该听我的!”

    许姝恼怒的一脚踩上周谨的脚,周谨吃痛,微微松开了一些,却依旧紧紧禁锢着许姝,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胡说八道!即便是真有这回事也顶多是一夜露水情缘罢了!”

    “你这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个名分了!”周谨“恍然大悟”,郑重承诺道,“放心,许姝,终有一日我会将欠你的全部都补偿给你!”

    这一句承诺来的太突然,太沉重,让许姝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想要去逃避,“谁要名分了,那一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不是?”里衣上她亲手打的死结第二天早上还在,那天晚上是真的没发生过任何事。

    周谨点点头,“是!若非我是个正人君子,把持住了自己,否则今时今刻你这一头青丝早该挽作妇人髻了!”周谨轻轻撩起许姝如瀑的发丝,发丝飞扬间缕缕清香飘过周谨的鼻端,那是许姝的体香,擅长制香的许姝却从不用香,所以她身上从来都只有好闻的自然体香,“可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我同榻而眠了一整夜,你的清白早就没了,我该对你负责才真正对得起这一声正人君子!”

    “你知道的,所谓清白名声于我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了!”许姝不愿意直面周谨的承诺,所以拼了命的要摧毁周谨承诺的前提。

    周谨脸上的笑意变的十分苦涩,柔顺果然是假象,许姝还是那个许姝,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许姝为什么一边接受着他的亲近,却又一边拒绝着他们的未来,他给她的未来……

    “许姝,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嗯?你知道的对不对?”周谨抬起许姝的下巴,直视着许姝的双眼,即便是明知道许姝看不见,明知道许姝的这双眼不会泄露任何情绪,可周谨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看着,看着那双眼里印着他的身影,可是却没有印那双眼的主人心里去。

    这是周谨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把这件事说出来,许姝知道她无处可逃了。

    可是那一声“是”卡在喉咙里,许姝怎么也说不出口,周谨是被她亲手拉进感情的漩涡里的,按照原来的计划本该是在周谨尚未完全被卷进去的时候,她便已经抽身走了,而周谨也能及时醒悟,可是世事难料,她没有走成,而周谨也越陷越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是该干脆狠心一点儿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想……可是她却下不去这个手……许姝满腹纠结,尽显煎熬。

    “我知道你戒心重,不肯信人,这颗心更是不会轻易的交托给我,可我还是想试试,我想走进你心里去,而你如此迟疑,说明我是有机会的是不是?”

    亲近的背后或许就是疏离,可是周谨仍旧舍不得放弃眼下这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再渺茫,他也不愿放弃,“许姝,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好……”许姝艰难的做了决定,既然无处可逃,那便不逃了。

    就当是成全吧!

    周谨终于如释其重的抱住许姝,无论许姝顾及着什么,算计着什么,此时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469、抽薪

    林恒拿着药瓶看着不远处相拥而立的二人只能无奈的站在原地等候,盼着他家公子能早点儿意识到他的存在。

    然而周谨显然没有感应到林恒的心声,周谨直接牵着许姝的手往另一边走去,两人挨的极近,周谨半侧着身子含情脉脉的看着许姝,眼里的柔情都快要滴出来了。

    许姝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突然道,“时辰还早,我去看看十妹吧!”

    周谨不乐意了,“你要是去找了她,你今天未必还走的了!”

    “这倒也是!”许姝忍不住苦恼起来,可对许娢的牵挂终究占了上风,“好歹让我去看她一眼,听听她的声音也好,我躲在暗处,不让她看见我便是了,这园子这样大,藏身是极容易的!”

    周谨无奈,不忍拂了许姝的心意,只得领着许姝去了,“好,都依你的!”拉着许姝的手,周谨满眼俱是无限的宠溺。

    二人正要往许娢的院子去,一人突然急冲冲的奔过来了,待要贴近周谨耳边低声回话时,周谨摆手道,“直接说吧!”

    且不说他既然已经向许姝表露了心迹,自该对许姝无所保留,就以许姝的听力,声音压得再低,许姝仍旧能听的一清二楚。

    “刚刚许家派人来了……”来传话的人是周谨安排在静园的人手。

    周谨早就吩咐过许家来人若是有不良意图的直接打发了的,怎得此刻却来请示?便问道,“许家派人来做什么?”

    “许家的下人说屡请许十小姐回府不得,许老夫人震怒,许家已经放出许十小姐病重的消息,若是许十小姐再不回去,下一次传出的就是许十小姐病逝的消息!”

    “无耻!”许姝咒骂了一声,之前只想到许家或许会拿许娢的婚事做文章,但是因为有宋家的婚约在,许家无处下手,却没想到许家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这般诅咒自家骨肉。

    来传话的人显然没料到许姝如此“剽悍”,愣了愣便被周谨打发走了,“将人打发走!”

    “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以许家一直以来的行事来看,做出这种举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那会儿周谨才会提议许姝早日让许娢完婚,尽早摆脱许家的控制,只可惜许姝关心许娢心切,没有领会到周谨的暗示。

    “也是!”许姝气急反笑了,“更无耻的事都做过了,更何况这区区要挟!可我偏偏最受不得人要挟,我倒要看看十妹若是真的不回去,他们可敢真的就宣布十妹病逝!”

    “别赌气!”周谨劝道,“许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捏住你,可是却屡屡失败,不仅没有控制住你,还将整个许家弄的乌烟瘴气,反正许家如今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狗急跳墙的事未必就做不出来,你如今是什么都不怕了,可是你十妹却不是,我知道你疼这个妹妹,莫要意气用事,小心后悔莫及!”

    许姝深吸一口气,“说来也是他们太闲了,才紧盯着静园不放手,给他们找点儿事儿占住了手,也就没精力再揪着十妹了!”

    “也是!”周谨赞同道,“这个釜底抽薪的法子确实可行,只是找点儿什么事才能占住她们的精力呢?可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不过瞬间许姝便已经有了主意,“许家近来动作不断,虽然都是出自内宅妇人之手,可许家的几位老爷应该也是知情的,可是出于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并没有阻止,想来是他们的差事都办的好,便得意忘形,以为可以随意欺压旁人了!”

    “你这是要……”

    许姝冷冷一笑,“再过几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了,大部分官员的升迁全都靠这大考的政绩来评定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许家老爷的差事出了岔子,升迁恐怕就没指望了,一个不慎落个贬谪也是有可能的!”

    “这事儿容易,我来安排,你想要他们去哪儿就去哪儿!”许家几位老爷的官职都不高,想要为难他们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你看着安排吧,挑些繁琐又没有油水的职缺,最好再有个难缠的上峰,如此他们也没多余的精力来管许家的家事了!”许姝点头,没有拒绝,这让周谨不由觉得十分高兴,即便只是一件小事,可是许姝却能坦然接受他的帮助,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总要计较个清楚明白,这说明许姝果然还是愿意将她交托给自己的。

    许家的几位老爷料理了,余下的几位夫人就好办多了,内宅妇人斤斤计较,只需些许助力就能叫她们闹的鸡犬不宁。

    “许三夫人回祖籍静思己过也已经有几年了,想必已经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了,许八小姐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也该把她母亲接过来了,免得耽搁了她的亲事,许三老爷眼下正在为许八小姐的婚事发愁呢,只要是为了许八小姐好的事,许三老爷都愿意去做!”当然也就包括将安氏接回来了。

    “许三老爷交际广阔,耳根子又软,只需找两个人跟他说旁人相看总不如亲生母亲细心,转头许三老爷就会把许三夫人接回来了,但愿许三夫人回来后不要忘了她是怎么被人送走的!”

    如今许家大房和二房为夺掌家之权,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三房的参与呢?且安氏早就与各房结下了梁子,以安氏的性子,此番回来焉有不报复出口恶气的?有安氏那个搅家精在,许家的内宅可要热闹起来了。

    “我让傅二哥去办,他跟许三老爷倒是有些交情!”周谨知道的关于许家的消息也是从傅俊谦那儿得来的。

    “事事都劳烦你了,我怎么好意思呢?”许姝浅笑道。

    “你若觉得过意不去,便好生谢我一回!”看着许姝恬笑的容颜,周谨悸动难耐,忽觉口干舌燥起来。

    许姝轻笑,收回手去,正要正经与周谨福身行礼致谢,周谨却拉着她不许,“这般致谢也太没诚意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我想要……”周谨怔怔的盯着许姝淡粉色的唇,缓缓低下头去。

470、得仁

    许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猛的一退,而周谨正一门心思的沉浸在那旖旎的念头里,不曾料到许姝的举动,被带的身子一歪,紧接着便撞了许姝一下,手慌脚乱间周谨的牙磕在许姝的下巴上,磕出清晰的一排牙印。

    许姝捂着下巴嗔道,“你属狗的吧?”

    没有亲到许姝,周谨有些失望,可是看着许姝白嫩下巴上血红的牙印很是觉得心疼,伸出大拇指轻轻揉了揉留下牙印的地方,很快就将下巴都揉红了。

    许姝觉察到了,拂开他的手,撇嘴道,“你这让我如何见人!”

    周谨看着许姝红彤彤的下巴和白瓷般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羞赧,却强撑着道,“一个红印子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许姝不依,满脸的不高兴,“反正丢人的不是你,你当然觉得不要紧了!”

    周谨无赖的把手一摊,“要不你也咬我一口还回来就是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许姝放下遮住下巴的手。

    周谨无所畏惧,反而还把下巴往前伸了伸,“那你咬吧!”

    许姝咬咬牙,当真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周谨的……嘴唇……

    唇齿间的触感有些不对,许姝慌忙松口,捂着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她明明算的好好的,不该是咬到……许姝觉得嘴唇木木的,唇舌间有轻微的血腥味儿。

    周谨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果然被咬破了皮,不由露出甜蜜的苦笑,他知道许姝是冲着他的下巴去的,所以他刻意矮了身子,却没想到许姝当真是要咬她,所用的力气还不小,他的嘴唇都被她咬破了。

    见许姝捂着嘴,周谨拉下许姝的手,果然发现许姝的嘴唇也破了皮,便从许姝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血迹,又从袖子拿出一小盒药膏来,打开后用帕子蘸了少许,“这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就是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说着将药抹在了许姝的唇。

    药膏接触伤口果然疼的厉害,许姝倒吸一口凉气,却没叫出声来,周谨随手也给自己上了药,便将药盒放在了许姝手里,“回去了记得上药!”

    许姝将药盒收了起来,对自己为什么咬到的不是周谨的下巴而深感疑惑……难道是……许姝面露怀疑,周谨心里一跳,慌忙拉着许姝加快了脚步,“你不是要去找你十妹吗?赶紧走吧!”

    果然是周谨故意的……许姝跺脚,就知道她估算的是没错的!

    真快到了许娢跟前,许姝却胆怯起来,“罢了,还是别见了!”她一走就是这么久,以许娢的脾气,见到了她还不得刨根问底的问个清楚,可这又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她又不愿意欺骗许娢,如此不见才是最省事的。

    “好!”周谨也不勉强,他早就猜到到最后许姝也鼓不起勇气去见许娢的。

    这时又有人前来找周谨,只是碍于许姝的在场,只远远的坠在后面,没有直接上前来,许姝觉察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遂道,“有人来找你了!”

    身后有人跟着周谨早就知道了,听许姝说话便又回头看了眼,却没理会,“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什么要紧事便不会一直跟着了,许姝轻笑道,“别言不由衷了,你快去忙吧,叫林恒送我去素斋馆吧,玉珠她们也该回来了!”

    “也好!”周谨回头叫人上前将林恒叫了来,“林恒,你送九小姐回去!”

    林恒点头,拿出药瓶来,“这是秦先生交给属下的!”

    周谨将药给了许姝,“记得秦先生的话,一定要暗示服用!”

    “嗯!”许姝接过药瓶,心情是格外的沉重,面上却不露分毫。

    林恒亲自驾车送许姝离开静园,周谨看着许姝离开,转身瞬间那个来传话的人便上前道,“冀王想见您一面!”

    周谨淡淡点头,“我知道了,只是还不到时候,让庄离去处理就行了!”说完便走了,瞧着方向是往知秋阁去了。

    还没走到知秋阁,远远就看见秦先生站在水榭前的凉亭,正看着他的方向,周谨快走几步上前,“先生……”

    秦先生摇头,“你来找我是想问什么?”

    “您让林恒拿过去的药……”许姝拿过药的瞬间手的停顿让周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能治好她的眼睛!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能治她的眼睛……”那不能的了?周谨突然不敢追问下去了。

    “求仁得仁!这是你所求,老朽便成全你!”许姝亦是成全了他,拿本就漂浮着一条命去成全他的一片执念。

    可周谨求的不仅仅是给许姝一个光明的世界,他想要的是更长久恒久远的以后……

    “走吧!王爷想问什么老朽都知道,可老朽答应过那位姑娘的,所以只能无可奉告了!”

    周谨却突然道,“先生上次给她的药我留了一粒,找人看过了!”

    秦先生明显一愣,没料到周谨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不由微微恼怒起来。

    周谨很是自觉的先赔礼,“晚辈也是关心心切,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秦先生沉默不语,周谨又道,“先生的药方精妙无双,晚辈找了许多人也没将药方里的药材全部辨认出来,但是也辨了个七七八八,那药方……应该是个解毒的方子!”

    秦先生看了周谨一眼,“你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还要来问?”

    周谨道,“那个解毒的方子本质上是以毒攻毒,您方才说新的方子可以治好她的眼睛,如果没猜错的话,新的药方毒性更甚吧!”

    秦先生点头,“你既然都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好瞒的,她的眼睛根本就不是被大火熏瞎的,是被人下了毒!陈年旧毒最是难以拔除了,唯有以毒攻毒了!”

    “下毒?”谁下的毒?

    十年前的许姝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她能挡了谁的路,竟然要对一个孩子下毒手?许姝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才一直抗拒医治眼睛,如此看来这双眼睛背后隐藏的真相是一桩许姝不愿意去碰触的伤心往事。

    “那位姑娘既然不愿说,王爷又何必多问呢?今日是老朽多言了,老朽入京的事已了,明日便启程回向阳谷了,王爷珍重!”

471、赤诚

    路上林恒几次欲言又止,许姝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恒鼓足了勇气终于憋出来了一句,“公子为了姑娘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还请姑娘莫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心意!”

    “我以为你会劝我远离你家公子!”许姝薄唇轻掀,虽是半调侃的话,面上却无半分调侃的神色。

    林恒挠了挠头,“公子的决定向来不容许旁人质疑,我等虽追随公子多年,亦不能左右公子的决议,公子与姑娘相识久矣,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我等俱是看在眼里的,公子与姑娘多年的情分能走到今天十分不容易,万望姑娘好生珍惜!”

    “你说你家公子为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是指……?”

    林恒道,“去年为长安公主送嫁的众世家女自入了柔然便皆被送至公子帐下,贞太妃看重黄大小姐家世,欲立其为平宁王正妃,公子以黄大小姐性格跋扈不堪王妃之位拒了,贞太妃又言萧三小姐大方贤淑,可为良配,公子却道萧三小姐姿容平平,又给拒了,贞太妃十分不高兴,几次三番欲将世家女子送入公子寝帐,公子不好明摆着将人轰出去,却也是晾在一边不闻不问的,公子对众世家小姐不假辞色的原因想必姑娘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如今无论是贞太妃,还是朝廷都在催着公子议定正妃人选,可公子为了姑娘,一直拖着不肯,如今连傅左相也在暗示公子该以王妃之位拉拢势力了……”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周谨却沉迷于儿女私情,与许姝你侬我侬……

    林恒说话倒是直白,许姝也爽快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误了你家公子的大计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恒涨红了脸解释道,“公子从来都不屑于利用裙带关系的,我想说的是公子为了姑娘抵抗着各方的压力,可是又不想姑娘不安,从来不告诉姑娘他的为难之处,见到姑娘也只报喜从不报忧,处处都为姑娘着想,今日见姑娘与公子言笑晏晏,公子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公子也只有在姑娘面前才能毫无顾忌的笑了!”

    “我知道了!”许姝点点头,心情蓦地沉重起来,她从不问周谨的事,周谨说她便听着,可周谨往往都是一笔带过,给她一种万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的感觉,可是她又怎么会忘记之前她数次见到周谨时都是他被人追杀的时候,满身狼狈,质子遗孤的路比旁人更艰难三分。

    “林恒,若是再有人催着你家公子立正妃,你若说得上话,便提议你家公子立高小姐为正妃吧!”

    “姑娘……”林恒呆若木鸡,感情他说了半天,许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一直在向许姝强调不要辜负他家公子的一片心意,她竟然就是这么珍惜的?林恒不由愤怒道,“若姑娘无心,便趁早离开公子,莫要戏耍公子的一片真心!”

    许姝却正色道,“我是为他好,林恒,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林恒冷笑,“公子为了姑娘殚精竭虑,唯恐伤了姑娘分毫,可从前姑娘一味逃避也就罢了,如今一边与公子牵扯不清,又一边将公子往外推是何道理?”

    许姝愣了半晌,终是道,“罢了,你就当我胡说好了,忘了我方才说过的话吧!”

    关心则乱,林恒一片赤诚,一心为了周谨,有些话说给他听反而是坏事了。

    林恒板着脸不再搭理许姝,将许姝送到了目的地,头也不回的就要走,许姝道,“你要是把踏雪落在这儿了,回去可怎么跟你家公子交待?”

    林恒不接话,老实在门口等着了。

    许姝入内时踏雪玉珠还未到,不过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叫来店家,让做几样特色素斋来,才吩咐完,玉珠便一手扶着踏雪一手提着一个包袱进来了,看那包袱的样子,里面约莫是装了经书的。

    踏雪将包袱拿给许姝,“师太吩咐小姐抄完了亲自送往寒溪寺去!”

    许姝接过包袱愧疚道,“今日我本该亲自去拜会师父的,是我的不是……”

    踏雪又从玉珠手里拿过食盒,准备叫来店家时,许姝道,“我已经吩咐店家去做了,一会儿装起来就好了!”带着素斋回去才能解释为何回来的路上也要在素斋馆停留!

    “那小姐赶紧更衣吧!”踏雪脱下衣服与玉珠服侍许姝换上。

    许姝换完衣服吩咐踏雪道,“你明日去一趟冀王府,求冀王妃请个太医去许家为十妹请脉!”许娢明明就不在许府,许家却敢散播许娢病重的谣言,等太医登门,她倒要看看许家如何圆这个弥天大谎。

    踏雪诧异道,“十小姐不是在静园吗?什么时候回了许府?”她这离开静园不到一日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许姝冷笑着将许家的无耻行径说了一遍,“许家是想用这个法子逼十妹回去呢!幸亏当初将十妹留下了,不然还不知道十妹要受怎样的搓磨!”

    踏雪立刻明白了许姝的意图,“奴婢省得了!一定会好好跟冀王妃说的,请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去,十小姐的‘病情’很快就会痊愈的,正巧如今钱太医是时常去许府问诊的,钱太医说的话旁人肯定会信!”

    “钱太医?”许姝微微惊讶,钱太医擅长妇科,是太医院的大红人,多少妃嫔争相请他调理身体的,当初许婧小产,许姝托了冀王妃才请到了这位钱太医,许家哪来的面子能让钱太医时常登门问诊的?

    “小姐您忘了?当初太皇太后娘娘发话,让太医院每月按时来许家为您请脉的,因之前冀王妃为许家请了钱太医,是以这差事就落在了钱太医身上!”

    “想起来了!”许姝面上噙着一丝嘲讽,当初莲美人和季美人联手要置她于死地时被她绝地反击,太皇太后心生愧疚,见她体弱,便吩咐太医院要时常去给她请脉,太皇太后亲自发的话,太医院不敢耽搁,很快就让钱太医上门,只是恰巧王氏身体不适,直接就将钱太医截去了颂德堂,许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理会。只是她没想到“许姝”都死了这么久了,许家竟然还能厚颜无耻的霸着钱太医,果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呐!

472、挑拨

    “一事不劳二主,明日你去找冀王妃只管言明了要请钱太医,冀王妃自然就知道了!”既然“许姝”都已经死了,这份恩宠就再也用不上了,无论是许家装糊涂占便宜也好,还是上面的人忘了这件事也好,总之就到此为止吧,她与许家再无瓜葛!

    “奴婢明白了!”踏雪应下,伙计送来斋菜,便与玉珠一同装进了食盒,玉珠提着食盒扶着许姝从前门出去,踏雪则往后门与林恒会合。

    早上送踏雪来的是临时在街边雇的一辆车,踏雪并不曾见过林恒,看着后门唯一的马车,踏雪踌躇着立在门口,林恒不耐烦的叫了一声,“上车!”

    “你是……”踏雪冷着脸却不失礼貌的看着林恒,既然知道静园必然是认识自己的,可是她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踏雪保持着本能的戒备。

    “不想回静园就拉倒!”林恒率先坐上了马车,执起缰绳看着踏雪。

    踏雪看了林恒一眼,福身道,“您好走,小女子不送!”说完人往后退了一步,回到门内。

    “伶牙俐齿,跟你那主子真是一模一样!”林恒看着戒备的踏雪,无奈解释道,“我是在庄离之后住进栖霞院的那个人!”

    庄离!

    栖霞院!

    这些都知道,看来他说的不假了,踏雪终于又迈出了步子,恭敬一礼,“有劳了!”

    奈何踏雪方才伶俐的模样太深入林恒的心,对此刻温柔有礼的踏雪反而觉得不适应了,且方才被许姝气的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不由自主的就转移到了踏雪身上,“装模作样!”

    踏雪只作未听见,决意不与眼前这个无礼的小子一般见识。

    见踏雪不搭理他了,林恒自讨了个没趣,暗道这对主仆性子倒果真是差不离了!

    许姝回到郑家,自是打算直接回璞玉轩,谁料半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九小姐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行色匆匆的?”

    听声音是郑二夫人的声音,许姝只得耐下性子与她周旋,“见过二伯母!”

    只是郑二夫人并没那么好敷衍,“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这是去哪儿了?”

    玉珠将手里的食盒和经书往郑二夫人面前一递,“回二夫人的话,九小姐去庙里取些经书回来,回来的路上给四夫人买了些素斋菜!”

    “九小姐真是孝顺,这都还不忘惦记着四弟妹!”郑二夫人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难怪九小姐才回来四弟妹就将疼了十几年的十小姐抛之脑后,看都不看一眼了,连十小姐身边服侍多年的婢女都撵了出去,哎……谁让十小姐不知道讨四弟妹欢心呐!”

    今日许姝出门前郑四夫人的脸色已经不好了,她一走郑四夫人必然会训斥郑十小姐,而帮着郑婉凤作假的绛雪郑四夫人也不会再留。

    昨日郑四夫人说话都遮遮掩掩的,可见璞玉轩必然有旁人的眼线,郑四夫人对郑十小姐做了什么也瞒不过郑家其他人,郑二夫人会知道并不奇怪,只是许姝好奇的是郑二夫人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特地跟自己说这番话呢?而且她分明是知道自己出府去了所以刻意来这儿等着自己的,郑二夫人意欲何为?

    许姝笑着道,“二伯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母亲疼十妹都还来不及呢,昨儿十妹跟婢女玩闹时不慎受了伤,母亲可是发了好大的火气,怕旁人说十妹不庄重,还是以侄女儿的名义请的太医呢!”

    郑二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昨儿晚上的太医是给十小姐请的,我就说嘛,九小姐才回来,即便是睡不着也是正常,哪里就用得着大半夜的去请太医了,旁人知道了,还只当咱们九小姐就是这么娇气呢!”

    这是在挑拨离间?

    暗示自己郑四夫人舍不得郑十小姐名声受损就拿了她做借口,这是拐弯抹角的在告诉她,在郑四夫人眼里,她这个郑九小姐的份量比不上郑十小姐呢!

    许姝呵呵笑了,“十妹脸皮薄,怕人说笑,母亲自然要多顾虑些!”半点儿不提郑二夫人说她娇气的话茬,也不露出半分妒忌来。

    郑二夫人心有不甘,继续道,“想来是我多虑了,九小姐是四弟妹的亲女儿,哪是庶女能比的,哪怕十小姐自小就养在郑四夫人身边,感情再深厚,那也比不过亲生的血缘亲近不是?听说四弟妹将银芝都给了九侄女儿了,先前老太君问四弟妹要银芝,四弟妹都没舍得给呢!”

    郑家果然没什么秘密,难怪郑四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也处处小心了,郑四夫人将银芝派到她身边伺候才不过一夜时间,尚未对外言明,郑二夫人便已经知道了,说的言之凿凿,可见是得了确确消息,而不是听人道听途说的。

    “郑家家风严正,虽嫡庶有别,但是都是自家骨肉,又怎会区别对待呢?二伯母这话若是叫八姐和十一妹听见,可是心里要难受了!”

    阴阳怪气的话谁不会说,许姝一出口,郑二夫人含笑的脸便僵硬在那儿了,她万万没想到许姝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倒真是个伶牙利嘴的主儿,四房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刺儿头?

    郑二夫人好奇万分的盯着戴着幕离的许姝,总觉得有些不对,从昨儿见到许姝起许姝就戴着幕离,进了屋子也不摘下来,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她长的见不得人?那也不该呀?若是长相有碍,也就没有利用价值,老太君可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门的!而且昨儿自己不过是想要摘下她的幕离,老太君便不顾颜面的斥责了自己,可见老太君是十分重视这人,这人到底是谁?

    郑二夫人对幕离下的那张脸充满了好奇,向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的走到玉珠身边,“姐姐,你这素斋菜是哪个素斋馆里买来的?二夫人也想买一些孝敬老太君!”

    玉珠看了眼就要贴上来的婢女,上前一步挡在了许姝的面前,“瞧姐姐这说的什么话,九小姐怎会不记得孝敬老太君呢,自然会记着老太君一份,就不用再劳烦二夫人了!”

    那婢女失手,看向郑二夫人,郑二夫人寒着脸看了她一眼。

    许姝福身道,“二伯母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侄女儿就先走了,菜该凉了!”

    “倒是我耽搁了九侄女儿了!”郑二夫人说完扭身便走了。

    许姝也往璞玉轩去了。

473、问罪

    才打发走了郑二夫人,没走两步,便遇上了郑婉凤,郑婉凤阴沉沉着脸叫了一声,“九姐!”

    “十妹!”许姝淡然还礼。

    郑婉凤直直的冲着许姝道,“母亲将绛雪撵了出去!”

    郑婉凤没头没脑的便是这么一句话,许姝有些莫名其妙,且听郑婉凤说这话的口气十分不善,又是在半道上截住了自己,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许姝压下心底的狐疑,还是点头诚实道,“方才才进门便已经听二伯母说过了!”

    “你知道绛雪为何会被撵出府去吗?”郑婉凤盯着被幕离笼罩着的许姝,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绛雪被撵出去,“始作俑者”却在这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连半分愧疚都没有!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却师出无名,绛雪的遭遇跟她许姝半点儿干系也没有,郑婉凤这火气不该由她来承受。

    许姝仿佛没有觉察到郑婉凤的怒火,悠悠道,“二伯母方才说了一嘴,仿佛是十妹你与婢女玩闹间受了伤,绛雪怕担责任,就跑去母亲那儿胡说了一通,母亲恼她没有照顾好十妹,且不知悔改,就将她撵了出去,虽说是撵了出去,却也只是叫她收拾了体己衣裳家去了!”

    是,绛雪确实只是被罢了差事,被她家里人领了回去,倒也不算十分严厉的惩罚,可是郑婉凤只要一想到是因为许姝的出现,才导致她在郑四夫人面前失宠,导致伺候她多年的婢女被撵走,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绛雪伺候我快十年了,绛雪和碧云都是从我五岁那年起就跟着我了,可母亲竟然将她撵了出去!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郑婉凤捏紧了拳头,只恨不得一拳头挥到许姝脸上,也好出了她心里的那口恶气。

    绛雪作为郑婉凤的贴身大丫环,在郑婉凤举止不当的时候不知劝诫,反而帮着郑婉凤一同欺瞒郑四夫人,这才导致郑四夫人发怒将人撵了出去,本是绛雪有错,受罚也怨不了别人。

    “绛雪她伺候十妹失职在先导致十妹受了伤,又撒谎以图欺瞒在后,如此不忠不义之仆留之也无用,若不是看在她伺候十妹多年的份儿上,只怕就不是撵出去那么简单了,母亲已经是从轻处罚了,十妹不该心存怨恨!”

    见许姝只字不提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愤怒的根源,郑婉凤再也忍不住了,嘶吼道,“你回来了才不过一日,绛雪就被母亲赶走了,再过几天你是不是连碧云也要排挤走,这样我就能任由你宰割了是不是?”

    “十妹这是何意?”许姝惊讶道,“这与我有何干系?我跟绛雪碧云连话都没说过,为何要排挤她们?至于你所说的最后一句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你我统共见了才三面而已,何来任人宰割之说!”虽然早知道郑婉凤看自己不顺眼,却不想怨念竟如此之深。

    可是郑婉凤陷入了自己愤怒里,听不进许姝任何一个字眼,许姝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眼里都是狡辩,“必是你见我得母亲宠爱,便在母亲面前构陷我,昨日我受伤后绛雪去向母亲回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肯定是你在母亲面前说了绛雪的坏话,绛雪才被母亲撵出去的!”

    许姝深吸一口气,终是不想跟郑婉凤争论。

    郑婉凤却以为许姝是自觉理亏无话可说了,越发的咄咄逼人起来,“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你无话可说了!绛雪都是被你害的!”郑婉凤扬手便打过去。

    玉珠忙上前欲替许姝挡了,不想斜地里有人快她一步挡在了许姝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郑婉凤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打在了碧云身上,郑婉凤不可思议的看着碧云,“碧云你……”

    碧云捂着脸,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哀求的看着郑婉凤,“小姐,奴婢求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绛雪已经被撵出去,要是奴婢也被撵出去了,您身边便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了!”

    郑婉凤呆呆道,“你又没做出什么,怎么会平白无故就被撵出去呢?你放心,有我在,她休想再将你也挤兑走!”说罢恶狠狠的瞪了眼许姝。

    碧云哭着摇头,“小姐,咱们回去吧!这事儿委实不干九小姐什么事!”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郑婉凤瞪着许姝,“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都是因为她,她就不该回来,一辈子都待在庙里才好!”

    碧云惶恐的给许姝磕头,“九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十小姐一般见识,绛雪被罚,十小姐心疼绛雪,一时言语失了分寸,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碧云倒是看的分明,知道绛雪被撵出去是被郑婉凤连累了,郑婉凤行事不成体统,郑四夫人终究不忍重罚,于是迁怒了绛雪,而郑婉凤却不知悔改,又来挑衅许姝,若是刚刚郑婉凤那一巴掌打到了许姝脸上,碧云必然也要遭殃,所以碧云才拼了命的也要替许姝挡那一下。

    “你起来吧!”许姝弯腰将碧云扶了起来,碧云惶恐的站起身,嘴里不住的请求,“九小姐,您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好不好?奴婢记着您的大恩!”

    许姝点头,“好!”

    郑婉凤一把将碧云扯开,“你是谁的奴婢?你求她做什么,我死也不会求她!”又愤恨的许姝,“你去跟母亲告状呀!你去呀!我不怕你!”

    “扶你家小姐回去吧!”许姝不理会郑婉凤,转头又对玉珠道,“我们回去吧,母亲该等急了!”

    玉珠忙扶着许姝绕过郑婉凤往璞玉轩去,郑婉凤气愤的要去拦,碧云忙扑上去死死地抱住郑婉凤的脚,“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为绛雪不平,可是夫人也只说让绛雪回家思过,没说不让她再回来,等夫人消了气,您去给夫人赔个不是,绛雪自然就回来了!”

    郑婉凤被碧云拖住了脚,眼睁睁看着许姝走远,愤怒的看着碧云道,“绛雪都是按我的吩咐行事的,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就把她赶走!”

    碧云只抱着郑婉凤不松手,心中苦笑不已,绛雪是没做错什么,因为做错的是小姐您呀!

474、端平

    玉珠携着许姝才没走出多远,身后便又听见有人在叫,“九小姐!”

    许姝尚未发话,玉珠便已经不客气,“又是谁呀?还有完没完了?”一回头却发现是银芝,不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银芝,怎么是你呀!”

    银芝被玉珠的脾气吓得一脸莫名,“你道是谁?”

    玉珠忙赔不是,“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拦路呢,说话就不客气了些,却没想到是你,你别往心里去!”

    银芝奇怪道,“怎么?方才有人拦住九小姐吗?”

    玉珠看了许姝一眼,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反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银芝道,“夫人见九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便叫奴婢去看看,奴婢到了二门,二门的小子与奴婢说九小姐已经回来了,奴婢想着肯定是在路上哪儿跟九小姐错过了,就忙追了过来!”

    “母亲想必是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

    “嗳!”银芝玉珠齐齐应下,银芝见玉珠手里提着食盒,便主动上前搀扶着许姝。

    三人总算是回了璞玉轩,将素斋菜交给了金铃,许姝口干舌燥,金铃上上来的茶直接一饮而尽,郑四夫人忙道,“慢着点儿,别呛着了!”

    许姝放下茶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是渴极了!”这一路上先是与郑二夫人周旋,继而又要应付郑婉凤,真是费劲了口舌。

    郑四夫人让金铃续上茶水,含笑道,“怎么了?路上碰到了什么人了吗?”

    许姝点头,“碰到了二伯母!”

    郑四夫人只含笑看着许姝。

    许姝微叹,“还遇见了十妹!”

    郑四夫人摇头,“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悔改?看来我还是罚的太轻了,她没能吸取教训!”

    “您再罚,十妹身边可就一个贴心人都没有了!”

    郑四夫人瞬间便明白了刚刚许姝为何第一次开口的时候不提她遇见郑婉凤了,“怎么?碧云那丫头向你求情了?”

    许姝点点头,“碧云委实是个忠心的好婢子,头都快磕破了,我看的也心疼!”

    “碧云确实是个好的,踏实勤快!那绛雪却只空长了一副好皮相,空长了一张伶俐的嘴!”提到绛雪,郑四夫人神色淡淡,似绛雪那般一个劲儿的只知道逢迎主子的奴婢,早晚会坑害了郑婉凤的,郑四夫人早晚会料理了她的!“只是婉凤她却偏疼绛雪,嫌碧云不如绛雪伶俐!她找你是为了绛雪被我撵出去的事?”

    “您都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谁能比她更了解郑婉凤的性子?郑四夫人苦笑道,“她可有为难你?”

    “不曾为难到!”许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碧云没必要替她挡那一下的,她已经做好了避开的准备,即便没有碧云,那一巴掌也落不到她的脸上。

    那就是有为难了!见许姝摸脸,结合许姝方才夸碧云的话,郑四夫人便知道郑婉凤做了什么,面上又多了几分失望,“真是白教了她这么多年的规矩,半点儿也没记进心里去!”早上苦口婆心规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是郑婉凤却全当了耳边风,郑四夫人不免有些觉得心灰意冷。

    接回许姝之前她有考虑过如何处理两个女儿之间的关系,她想的是一碗水端平,反正两个都不是她亲生的,她可以做到相对的公平!许姝是皇后密令送到郑家来的,是万万不能亏待轻慢的,而郑婉凤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她也是盼着郑婉凤能有个好前程的,只是她担心的是郑婉凤的性子未必能和许姝和谐相处,纵然她第一眼看到许姝的时候就发现许姝比她听说过的还要聪明懂事的更多。

    她的担心果然被应验了,许姝才回来便被郑婉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屡屡欲给许姝难堪,她阻止了一回又一回,不仅没有打消郑婉凤心里那要不得的念头,反而让郑婉凤越发偏执起来,在四房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闹到外头去了,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她这碗水越是想端平,却越是端不平了……

    听郑四夫人语气有些不愉,许姝张了张嘴,有些话却迟疑着不肯说出口,郑四夫人都尚且不知道她回来了,郑婉凤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恰好拦住了自己……而在那之前她遇到了郑二夫人,郑二夫人明明白白的挑拨自己,转身她便遇上了郑婉凤……

    郑四夫人见状道,“怎么了?”

    许姝隐晦道,“二伯母好像不太喜欢我!”

    郑四夫人怔了片刻,神色渐渐凝重下来,“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话,只是话不大好听,就不脏母亲的耳朵了!”

    那日在老太君屋里,郑四夫人对郑二夫人的态度十分冷淡,许姝料得郑四夫人不喜郑二夫人,便也不替郑二夫人遮掩了。

    郑四夫人听了反而安慰许姝道,“她说话一直都是带刺的,你别往心里去!那日她被老太君训斥,恰巧被你看见了,她便觉得你看了她笑话,她心里隔应,便来寻你的不痛快!”

    郑四夫人没有往深里说下去,许姝便知道了郑四夫人的意思,遂点点头,“二伯母是长辈,好听不好听我都听着便是!”

    “委屈你了!”郑四夫人拍了拍许姝的手,眼里寒光一片,许姝前脚碰到郑二夫人,后脚就碰到了郑婉凤,这绝对不是意外,这里头郑二夫人肯定做了手脚!

    “也是我没能及时去给各位伯父伯母请安,倒叫各位长辈挂念着我了!”

    许姝没有登门拜访,郑二夫人就特特的跑到半路上去堵人,可不就是“挂念”了,只是身为长辈,郑二夫人这么做却是有失身份了,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

    郑四夫人莞尔,“你呀……”明明是郑二夫人存心要给许姝添堵,却被许姝说的这么委婉,偏又能叫她领会到话里的意思,思及许姝方才说的话,“原是打算等老爷回来了由老爷主持家宴正式让你认亲的,可是依眼下这个情形来看,再拖下去于你可不是个好事!”

    “一切都听母亲做主!”

    看着许姝一身疲惫,郑四夫人也就不留人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我写信跟你父亲商量商量了再定夺!”

475、敬佩

    许姝乖巧福身,还不忘叮嘱道,“那素斋应该都凉了,热了便不好吃了,母亲要是喜欢吃的话,明儿再去买新鲜的来!”

    “好!”郑四夫人含笑的看着许姝离开,便起身去写信给郑四老爷了。

    回了东厢房,玉珠不解道,“小姐,您怎么全部都告诉给夫人了?您不是答应了碧云不说的吗?”

    银芝也面露担忧,“是呀,小姐!您这话要是传到十小姐那边去了,且不说碧云会觉得您言而无信,十小姐也越发要记恨小姐您了!”

    许姝轻轻摇头,“即便我不说母亲也会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到时候母亲不仅会生十妹的气,反而还要责怪我隐瞒了她,倒不如我抢先一步什么都说了,母亲心里也有了数,到时候再从旁人那里听到了什么,母亲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处置起来也会手下留情!”而她在郑四夫人面前替碧云美言了几句,郑四夫人对碧云本就有好感,大概是不会迁怒碧云了,如此也不算辜负了碧云替她挨的那一下。

    玉珠想了想,倒也觉得许姝说的有道理,这事儿无论郑四夫人何时听到总归是肯定要生气的,先生过一次气了,回头再听人提起的时候再怎么气也比不过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那么生气了,确实好过一味的隐瞒,既害人又害己。

    “这倒也是!只是银芝说的也有理,今日这番话还是别叫十小姐知道了,否则又是一场是非!”纵然郑婉凤叫嚣着让许姝尽管去告状去,内里却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才被郑四夫人训斥了一顿,正该静思己过的时候她转头就又去挑衅许姝,郑四夫人这回可不会轻饶了她,若是她知道许姝真的去“告状”了,郑婉凤只怕是真的要恨死了许姝。

    想起今日郑婉凤险些甩过来的那一巴掌,玉珠还是心有余悸,幸亏被碧云挡了,那一巴掌要是打在她脸上,可是够她受的了!即便她是真心愿意替许姝挨那一下,但是能不挨那一下她也觉得万分庆幸。

    郑婉凤真是既惹不起,也躲不起!许姝无奈的摇头,“这几天你们两个就老实在院子里呆着,别出去了,今儿碧云挨了那一巴掌,虽然是十小姐自己打的,但是这一巴掌铁定是要记在了我头上的,寻着机会就要打在你们身上的,你们自己小心一些!”

    银芝惊讶的看着玉珠,玉珠郑重其事的应下,借着烧水泡茶的当拉着银芝在一旁将今日许姝碰上郑婉凤前前后后的细节都说了一遍,银芝惊的都说不出话,方才听许姝与郑四夫人说话,她以为郑婉凤只是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她没想到的是郑婉凤竟然敢对许姝动手,从前只觉得郑婉凤娇纵了些,却没想到疯狂至此,竟然敢对嫡姐动手,这要是让最重纲常伦理的老太君知道了,先不问理由,便是一顿板子上身。

    十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银芝摇了摇头,又去找许姝将今日在府中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跟许姝说了一遍,又道郑四夫人已经将制香用的各色物件都送来了,就放在最南边的那件屋子里,那里原是给许姝做书房用的,地方宽敞,再加些物件进去倒也不觉得拥挤,可郑四夫人却怕委屈了许姝,特意从郑大夫人那里要来了郑府的图纸,想要挑一处院落修葺了给许姝住。

    对郑四夫人的体贴入微许姝很是感动,可是想着自己入郑家目的却是动机不纯,心里愧疚更深,一时神色颇为严峻。

    银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声音不由小了下去,许姝觉察到后笑道,“没事儿,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你本是母亲身边得用的大丫环,跟了我可是委屈你了!”

    银芝慌忙摇头,“能伺候九小姐是奴婢的福气,怎会是委屈了呢!”

    “你不觉得委屈便好!只是方才玉珠大概也跟你说,十小姐如今待我很是有些不客气,你跟玉珠少不得被牵累,从前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十小姐见了你只有敬着的份儿,可是跟了我就不一样了,这落差你心里得有个数!”

    银芝是个聪明人,希望她能适应过来,郑四夫人既然将银芝指给她,那银芝就不能拖她的后腿,若是银芝做不到,她便趁早做了别的打算!

    银芝一凛,忙磕头道,“奴婢明白!夫人将奴婢给了您也是为了奴婢着想,不然前头还有三位姐姐,如何就轮得到了奴婢伺候您呢!”

    许姝忽得记起郑二夫人那句话来,便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老太君曾向母亲讨要过你?”

    银芝蓦地红了脸,支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那……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见许姝支着下巴,银芝只好红着脸道,“去年奴婢将夫人娘家钱府送来的葡萄分往各个院子,在桂珍馆的时候碰上了二老爷……后来夫人就来问我可愿意去伺候二夫人,奴婢说不愿意……再后来府里不知怎的就传出老太君问夫人讨要奴婢不得的话来了……”

    桂珍馆是郑二夫人的院子,郑二老爷看上了银芝,便指使着郑二夫人去要人,可是郑二夫人跟郑四夫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郑二夫人不愿意直接面对郑四夫人,于是便通过了老太君,没想到郑四夫人竟然还是给拒绝了,郑二夫人面上过不去,便四处宣扬是老太君问郑四夫人要的人,妄图将二房摘干净,只是谁又是傻子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呢?

    郑二老爷这脸可起丢大发了,觊觎弟媳的丫头……当真是丢人现眼的很!而如今银芝跟了许姝,郑二老爷是再也不敢生出歪心思了,觊觎侄女儿的贴身婢女可就不仅仅是丢人现眼了,丧人伦的话都能被人出来了,郑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只是许姝一没料到银芝会拒绝的那样干脆,更没料到郑四夫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婢女对威严的老太君说不,不由对不攀附权贵的银芝生出几分好感来,更对郑四夫人多了三分佩服和敬重。

476、有鬼

    晚上吃饭的时候郑四夫人当真让人将许姝带回来的素斋菜热了摆上桌子,虽然早已失去了原先的色香味,郑四夫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儿,末了还吩咐道,“明儿叫厨房也做些素菜来吃,天天吃那些鱼呀鸡呀的也觉得腻,吃点儿素斋菜换换口味也是极好的!”

    金铃笑道,“这是九小姐亲自买回来的您才觉得好吃,旁人做的可就赶不上了!”

    “那倒也是!”郑四夫人笑道,话里对许姝的偏疼一览无余。

    正说着话,金芝进来了,面色有些不好,“夫人,老太君有请!”

    郑四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金芝看了眼许姝,欲言又止,纵使看不见,许姝也知道金芝的迟疑从何而来,会意忙站起来,“母亲,那我先回去了!”

    郑四夫人怕是什么糟心事儿,不敢叫许姝听见,便也打发她回去了,“才吃了饭你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许姝点头,领着玉珠和银芝出去了。

    金芝忙凑上去对郑四夫人道,“绛雪寻了短见,她家里人去上房哭着要说法去了!”

    郑四夫人大惊,“好端端的怎么就寻了短见了?”她虽然把绛雪撵了出去,可是半句重话也没说,对外只道是她恼绛雪没有照顾好十小姐,害的十小姐受伤,这理由比起绛雪做过的事可轻了百倍,怎么会因此就寻了短见呢?

    金芝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来传话的妈妈说老太君十分生气,说郑家多少年没出过下人寻死的事儿了,二夫人也在旁边帮腔,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从来都不兴作贱人的!”

    郑二夫人也在?

    郑四夫人心里有了数,理了理衣襟道,“你去兰馨阁告诉碧云,叫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凤姐儿给我看住了,别让人跑了出来,否则我唯她是问!”

    金芝点头,“奴婢这就去!”

    郑四夫人又叫来金铃,“走吧,我们去上房!”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哎哟哟,真是可怜见的,这才及笄,正是青葱好年华,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隔着老远,郑四夫人便听到了郑二夫人夸张的感慨声和假的不能再假的叹息声。

    “四夫人来了!”丫环入内通报!

    老太君微微颔首,丫环便将郑四夫人请了进来。

    郑四夫人才露面,郑二夫人便夸张的叫道,“四弟妹你可算来了,你快劝劝胡大娘,寻死觅活的,吵的老太君头都疼了虽说死了女儿叫人同情,可是吵着了老太君那可是大罪过!”

    胡大娘虽然哭着,可是声音并不大,相比较起来反而是郑二夫人音调又高,嗓门又大,听的人眉头一皱一皱的,连老太君都面露不满。

    郑四夫人请了安才问道,“老太君,这是怎么了?媳妇才听说绛雪死了,还来不及过问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看了胡大娘一眼,又看了看郑四夫人,悠悠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做错了事,罚那是应该的!绛雪的事我也听说了,四夫人罚的并不重,如今人死了,那也是她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跟四夫人没有关系,老胡家的,你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来上房闹!若是为了丧葬银子,按着府里的规矩,直接找大夫人支便是了!”

    见老太君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郑四夫人心里松了口气,老太君虽然严厉,但是素来公允,这点儿她倒是放心,不怕郑二夫人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胡大娘哭道,“奴婢虽家贫,却也不是拿儿女的命换银子的黑心人!奴婢知道,绛雪她当差不力,是该罚,我也劝了她了,寻思着另寻个差事给她,她也答应的好好的,可是只回去兰馨阁收拾了一趟东西回来便投了井,奴婢想不通呀!想不通她为何要寻死呀!”

    郑二夫人道,“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你不是刚刚也说了嘛,她是回去了一趟后才寻短见的,可不就是在回去这一趟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事,这才断了生的念头!莫不是有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当着面说的好好,背地里却作贱人,将人往死里逼呢!母亲您说是不是呢?”

    老太君瞥了郑二夫人一眼,没搭理她,只拿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跪在下面的胡大娘。

    郑二夫人含沙射影的暗示是郑四夫人趁着绛雪回兰馨阁收拾东西的时候逼死了绛雪,郑四夫人焉又会忍了这污名?当即冷笑道,“二嫂说的有板有眼的,难不成是亲眼看见了?”

    郑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我自然是没看见的,可是府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人看见了!母亲不妨找人来问问,一问就清楚了!”

    老太君摩挲着手里的念珠,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郑四夫人见状有些迟疑道,“若是大张旗鼓的去问难免会将这事儿闹大,绛雪毕竟是伺候凤姐儿,这事儿闹大了难免会碍着凤姐儿的名声,凤姐儿可还没订亲呢……”

    “呵,是你家女儿的名声要紧?还是整个郑家的名声要紧?”郑二夫人立刻便拔高了声音反驳道,“这可是一条人命呢!难不成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声,就要将这事儿糊弄过去吗?叫旁人都指指点点说咱们郑家草菅人命?”

    郑四夫人不想跟郑二夫人争论,便对老太君道,“二嫂的考虑也在理,凤姐儿名声要紧,郑家的清誉也不容有损!既然胡大娘想要给绛雪讨个说法,绛雪又是伺候了凤姐儿近十年的,媳妇也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这事儿是该问个清楚才是!只是却不合大张旗鼓的问,方才媳妇来的路上便见了不少窃窃私语的人,不妨悄悄的叫人去打听打听,看绛雪寻死前都见了什么人,跟什么说了话,总有踪迹可寻!”

    “那得打听到何年何月去?有什么线索也早被人抹干净了,还等着四弟妹你去查不成?”郑二夫人突然怪笑一声,“四弟妹,你千方百计的阻拦老太君彻查这件事,难不成是四弟妹你有心里鬼不成?”

477、弄鬼

    “谁心里有鬼谁自己心里清楚!”郑四夫人瞪了郑二夫人一眼,满面坦然。

    “别吵了!”老太君将念珠往桌上一搁,顿时都安静了,连一直抽泣的胡大娘都屏住了呼吸。

    “去将碧云叫过来,碧云跟绛雪是一块儿被指派到凤姐儿身边的!既然绛雪回兰馨阁收拾了东西,她们两人必是说过话的!”老太君吩咐道。

    碧云这会儿正盯着郑婉凤,碧云被叫走了谁看着郑婉凤呀,郑婉凤要是知道绛雪死了,以郑婉凤宠爱绛雪的势头,只怕就敢冲到上房来了!

    郑四夫人忙要开口阻止,老太君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郑四夫人顿时觉得压力山大,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有站起来趋势的身子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却有些坐立不安。

    郑二夫人见状得意的笑了,谄媚的对老太君道,“看花园子的婆子也该叫来问问,绛雪要投井需得从花园经过!”

    老太君只作没听见郑二夫人说的话,又拿起念珠来,郑二夫人自讨了个没趣,拿过茶杯来掩饰面上的尴尬,一时屋子里安静极了,胡大娘亦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无声落泪。

    许姝领着玉珠和银芝在园子里消食,许姝因怕人瞧出她眼睛的异样,疑心她的身份,便专挑僻静避着人的地方走。走着走着许姝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玉珠银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儿,皱了皱眉:她怎么闻到了又纸被烧焦的气味?是哪里着火了吗?不对呀,这里都是花草树木,着火了也不该是这个味儿呀!

    许姝放慢了脚步一点点的往前挪去,玉珠银芝见状也学着许姝那样往前挪去,走了几步果然气味更浓,正要再往前走,总算是听到了声音,却似乎是有人在嘤嘤哭泣。

    “呜呜……你别怨我,我也是被逼的……你不死我就得死……我家里还有弟弟要照应,我不能死呀……”

    许姝立刻屏住了呼吸,深宅大院里总是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阴私,比如这个躲在僻静处给被她害死的人烧纸的丫头就是,这里离四房的院落已经有些远了,四房的事已经够让她头大了,她可不想再掺和进别的房里的事儿了,许姝摇摇头便蹑手蹑脚的往后退。

    “绛雪……对不起……都是二夫人逼我的……”那声音又道。

    许姝退后的步子便又顿住了。

    绛雪……那是郑婉凤的婢女,今天刚被郑四夫人赶出去的那个,她竟然死了?还跟这个偷偷摸摸烧纸钱的丫头有关?还是被郑二夫人逼死的?

    想着刚刚来传话时语气微微发抖的金芝,许姝瞬间明白老太君请郑四夫人去为什么了,便又往前凑去。

    “绛雪,咱们是一块儿被选上来的丫头,你运气好,被送到了十小姐身边,十小姐虽然是庶出,却跟嫡出的没两样,而我就没那么好命了,被分配给了八小姐,有二夫人那样一个主母,八小姐自己都过的憋屈,更遑论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了,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八小姐要出嫁了,终于能摆脱二夫人了,好日子就要来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呀……”

    这人是郑八小姐身边的丫头……许姝才进郑家没两日,还没将郑家的主仆关系都打听清楚,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银芝却已经听出了这人的身份,便在许姝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

    “白霜!”

    许姝心里有了数,又听了几句,见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没有耐心听下去了,示意玉珠银芝原地不动后又往白霜那边走了走,然后抬起手往自己喉咙处一按,缓缓开口了,“白……霜……白……霜……”

    声音阴森幽寒,银芝吓得一个激灵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玉珠,这声音怎么那么像绛雪的声音?

    玉珠也错愕的看着许姝,她只知道许姝听力过人,还不知许姝学人说话也学的惟妙惟肖。

    “谁……谁……”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白霜听到声音惊恐的抬头四处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一阵风吹过,卷起燃尽的纸钱的灰烬四散飘落,白霜盯着灰烬怔怔道,“绛……绛雪……是……是你吗?”

    “我……好……冷……呀……”阴森的声音又响起,而且似乎越来越靠近。

    白霜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你别过来……别过来……”白霜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胡乱摆了一通。

    “白霜……我冷……你来陪我好不好……”许姝轻轻踢了踢隔在她和白霜之间的树丛,做出一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穿过树丛一样的感觉。

    白霜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却腿脚发软,连站起来都不能,只能在地上爬着走,边爬边求饶,“绛雪……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都给你烧纸钱,求菩萨保佑你下辈子投生到好人家里去,你就放了我吧……”

    “我死的好惨呀……你还我命来……”

    许姝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纯白的帕子,隔着树丛抛了过去,借着风力,那帕子正正好落在白霜面前。

    白霜顿时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风吹过,那帕子又动了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牵着,白霜哆嗦着嘴唇,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是二夫人!是二夫人让我这么做的,是二夫人让我告诉你四夫人要将你嫁给张叔家的傻儿子的……我要是不说,二夫人就要将我嫁给那个傻子,我哪知道你听说了后竟然直接寻了短见……”

    白霜一股脑将所有的事都抖落了个干净,许姝也没了兴致,大大方方绕过树丛走到了白霜面前,白霜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不由惊愕万分。

    许姝蹲下身将压垮白霜最后一寸心理防线的帕子捡起来,天色这么暗,白霜也看不清这帕子究竟是谁的,又因她心里有鬼,主观意识上已经认定了这是绛雪的东西,便被这小小的一块帕子吓破了胆!

    见许姝捡起帕子,白霜的三魂七魄渐渐归位,怔愣道,“你是谁?”

478、诬陷

    回过神来的玉珠和银芝也跟了上去,白霜不认得玉珠,却认得银芝,待看清银芝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你……你们都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

    银芝瞪了白霜一眼,“你跟谁你呀我的?还不快见过九小姐!”

    九小姐……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就是才从庙里被接回来的九小姐?

    白霜爬起来歪歪斜斜的给许姝行礼,“奴婢见过九小姐!”

    许姝受了她的礼,淡淡问道,“是你跟绛雪说母亲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傻子,所以她才想不开投井了?”

    “……”白霜觑了眼眼前的三人,一咬牙便矢口否认了,“九小姐听岔了吧?奴婢可没说过这话!”

    许姝一笑,白霜的反应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为了保住自己便毫不犹豫的坑害别人,这自私自利的程度倒跟许婷有得一拼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把绛雪叫出来问问便是了,我从前在庙里住了那么多年,旁的没学会,招魂的经书倒是倒背如流!”说着便闭上眼默念起经书来。

    想起方才绛雪的声音,看着许姝蠕动的嘴唇,白霜的脸色渐渐失去了血色。

    玉珠见状突然惊恐的指着白霜背后,“你……你……你后面好像有个人影!”

    白霜尖叫一声,不敢回头看,拔腿就要跑,许姝岂会容许她跑,早就伸出一只脚等着白霜撞上来,白霜果不其然的被绊倒。

    玉珠跟银芝对视了一眼,都堵在了白霜面前,以防她再生出逃跑的心思。

    许姝蹲在白霜面前,绕着手里的帕子悠悠道,“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心里其实明白的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矢口否认,还敢逃跑!绛雪死了第一个被叫去问罪的便是四房的主母,你是打量着我们都是四房的人,即便我们去告发你你也可以狡辩称我们是为了给母亲脱罪刻意诬陷你的,我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你逼死了绛雪,再有二夫人帮着开脱,你就可以逃脱了,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听到许姝说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她逼死绛雪,白霜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面对许姝的质问一言不发。

    许姝又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堂堂的郑家小姐与你一个奴婢理论岂不是有失身份?我又为何要与你理论?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有什么,我何必挑最麻烦的那一种呢?”

    白霜疑惑的仰头看着许姝,九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姝却突然伸手将白霜的汗巾子扯了下来,白霜欲反抗,玉珠和银芝忙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手,白霜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姝将她的汗巾子打成一个活结。

    “将这汗巾子往你脖子上一套,用力一勒,片刻你就断了气,再将你往后面那棵树上一挂,然后仿照你的口吻写下一封绝笔信,说绛雪是被你害死的,绛雪死后你内心愧疚不安,所以以死谢罪,这样多简单?何必要吵吵嚷嚷的呢!”

    许姝温文平缓的声音却叫白霜不寒而栗,她想要逃,可是玉珠和银芝却把她摁的牢牢地,她连动一下都不能,而许姝将活结的圈套调大了一些,正要往她脖子上套去。

    白霜看着越来越近的绳套,决心赌一把,她就不信从小在庙里长大的九小姐真敢动手杀人,顶多就是吓吓她而已,只要她抗过去了就没事了。

    许姝将汗巾子套上白霜的脖子,然后一点点收紧绳结,汗巾子渐渐勒紧了白霜纤细的脖子,许姝将汗巾子另一头拽在手里,缓缓站起身来,白霜被玉珠银芝等人压着不能动弹,随着许姝的站起,绳结越收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里渐渐迸发出红血丝。

    目眦欲裂间白霜瞥见许姝淡然冷漠脸,顷刻间便明白九小姐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的,九小姐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吓她,是真的就打算这么做的!

    这一瞬间,白霜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开始剧烈挣扎,被勒紧的喉咙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呜呜咽咽胡乱发出一些短促的音节,可是这一切许姝都视而不见,继续收紧手里的绳结。

    白霜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颓然间求救的看向银芝,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好在银芝感受到了白霜的求生欲,对许姝道,“白霜好像有话要说?”

    “是吗?”许姝停止了收紧手里的汗巾子,狐疑的看着白霜。

    白霜用尽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许姝看不到。

    然而许姝其实还是看不见,不过却终于松开了手里的汗巾子,玉珠银芝见状也各自松开了按住的白霜的手!

    白霜不顾脖子上还挂着的汗巾子,膝行到许姝身边,哭求道,“九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什么都说……你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这才乖嘛!早知如此,何必吃那么大苦头呢!”许姝亲自给白霜取下脖子上的圈套,又拿了帕子给白霜擦额头上的汗,那帕子就是那会儿被风吹到白霜面前被白霜误以为是绛雪的帕子的那个。

    帕子按到白霜额头上,白霜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前活生生的九小姐比死了的绛雪还让她觉得可怕百倍千倍。

    “走吧,我们去上房!”

    许姝已经料到郑四夫人被叫去上房是为了什么事,绛雪死的稀里糊涂的,要是有人有心栽赃,这黑锅郑四夫人就背定了!

    银芝迟疑道,“九小姐,您就打算直接让白霜去老太君面前跟二夫人对质吗?您方才也说了,咱们都是四房的人,要是二夫人倒打一耙,说咱们收买了白霜诬陷她可怎么办?”

    “那咱们不诬陷她不就没事了?”许姝冲着白霜嫣然一笑。

    白霜才活络了一点儿的心思又僵住了。

    银芝听得稀里糊涂的,许姝却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银芝连连点头,领命去了。

    许姝又对白霜道,“路上我会将去了上房之后该怎么说怎么做都告诉你,你要是敢出了纰漏,或者生出异心来,我有的是法子要了你的命!”

    惜命如白霜,当然不敢不从,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都听九小姐!”

479、撒野

    碧云被叫去上房的时候一脸莫名,惴惴的给在场的几个主子请了安,便立在那儿,目光却被跪在一旁的胡大娘吸引了,她跟绛雪认识了有十年了,自然知道地上跪着的那人是绛雪的娘,思及绛雪才被撵出去,胡大娘又哭的如此肝肠寸断的,心里便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老太君是不耐烦屈下身段跟碧云这等身份的婢女说话的,郑四夫人又自忖自己如今被莫名安了一个逼死绛雪的嫌疑,而碧云算得上是个证人,她要是开口问碧云,便有了窜供的嫌疑,遂也不好开口了,便是连看碧云也不曾,免得落人口实。

    如此郑二夫人只好压下心底的窃喜,佯装极其不情愿的“挺身而出”,问道,“碧云,绛雪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你们可有见过面?”

    碧云点头,“见过了,说了几句话!”

    “那你就将你们说了什么如实道来!”

    碧云满腹疑惑,还是老实交代道,“绛雪来的时候十小姐刚歇晌,奴婢便跟她去了厢房说话,绛雪说她家里已经另给她谋了份差事,她即便出去了,也不至于无事可做,虽然比在小姐身边伺候要苦一些!奴婢安慰她等过一阵,十小姐伤好了,就去替她说情,让她还回来伺候,绛雪听了十分高兴,奴婢们又说了会儿话,绛雪便拿了东西,冲正房磕了头便走了……”

    郑二夫人立刻接话道,“绛雪离了兰馨阁后去了哪儿你可知道?”

    碧云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去给十小姐打洗脸水去了,不曾留意!”

    郑二夫人眼珠子一转,看着郑四夫人窃笑道,“这兰馨阁离璞玉轩离的这么近,绛雪去了兰馨阁四弟妹肯定也是知情的,转头就把人叫过去说上几句话也是极有可能的,可怜绛雪还不知道有的人呐惯会绵里藏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郑四夫人淡淡道,“自发话将绛雪撵出去,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四弟妹没见过,可不代表你的婢女没见过呀?”郑二夫人针锋相对,“依我看呀,就该将金铃金芝她们也叫来问一问的好,左右她们都是四弟妹你的人,也不算将这事儿闹大了!”

    郑四夫人冷冷的看了郑二夫人一眼,对老太君道,“母亲,绛雪的事媳妇问心无愧,二弟妹要替人鸣冤媳妇也不敢拦着,随便她要找了什么人来问话便只管找去,媳妇只求一件事,好歹顾及着凤姐儿的名声,绛雪死了,凤姐儿知道了也难过,要是知道还有人拿绛雪的死做文章,凤姐儿心里可得难受成什么样!”

    郑四夫人说话周全,有理有据,老太君微微点头,侧目看向郑二夫人,“依我看一个丫头而已,死了便死了,总归她有错在先,自己羞愤死也不是说不过去!为了个丫头四处提人来审问,搅的满府也不得安宁,她哪有那么大的脸面!你有那份儿闲心还不如先管管好你自己房里的事!”

    郑二夫人一凛,心里嘀咕道,她也只是提议而已,叫碧云来问话可也是老太君自己说的,关她的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什么都没问出来,面子上过不去,便迁怒了她!

    郑二夫人敢怒不敢言,怄了一肚子火气,一抬头便看见郑四夫人正嘲讽的看着她,气恨的无处发泄,瞥见一旁因老太君方才一番话而被惊呆了的胡大娘,劈头盖脸便骂道,“我看就是你猪油蒙了心,要拿女儿换银钱,逼死了亲女儿却来这儿贼喊捉贼,就该一顿板子打的她说实话为止!”

    胡大娘哭着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什么也不求,只求让奴婢知道奴婢那苦命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就不想活了!奴婢要是贪图那点儿银子又何必孤身一人求到老太君面前来呢?直接抬着尸身往二门口一跪,人来人往的看着,还愁要不到封口的银子吗?”

    郑二夫人被问的哑口无言,便哼了一声以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老太君道,“老胡家的,你懂事,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事情闹大,你们一家子又都在府里当差,我便给了你这个体面,也将四夫人叫来问话了,只是如今却什么也没问出来,再追究下去牵涉甚广,已不是她一个丫头能承受的起的!且你女儿又确实是自己投了井,不是被人谋害的,这事儿便到此为止吧!”

    胡大娘张了张嘴,有些不情愿,可是一向严厉高高在上的老太君能心平气和的这样跟她说话已经是极限了,且老太君方才提起他们一家子都在府里当差,也是对她的警示,她要是还不知道适可而止,他们一家子都要跟着倒霉,为了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女儿,连累一大家子,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胡大娘终于沉痛的点了点头,端端正正跪好,给老太君磕了头,“老太君仁慈,是绛雪她没福气,自己想不开,不关旁人的事!”

    郑二夫人抿了抿唇不说话,看了看胡大娘,又看了看郑四夫人,心有不甘!

    老太君满意的点头,“是个有气性的孩子,福气薄了些,你去找大夫人支十两银子将身后事安排了!”

    郑四夫人忙道,“媳妇回头让金铃也送十两银子过来,绛雪伺候凤姐儿一场,权当做我的一份儿心意!”

    “谢四夫人!”胡大娘又给郑四夫人磕了个头。

    郑二夫人心里不满,撇嘴道,“四弟妹要是真有心就不该将人撵出去,如此绛雪也不会寻了短见,胡大娘也不会悲痛欲绝!”

    胡大娘捂面不语,眼里闪着悲痛,对郑二夫人这话却是忍不住想赞同的……无论绛雪是怎么死的,要不是郑四夫人撵了出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

    “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老太君凌厉的目光射向郑二夫人。

    “可……”郑二夫人咬牙道,“难道就因为怕牵连就不彻查了吗?咱们郑家多少年没这样不明不白的死过人了?”

    “你还知道这是郑家呀!”老太君冷笑一声,“上房岂容你放肆撒野?你给我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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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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