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竟然
短短两日,郑二夫人就被老太君两次开口从上房里赶了出去,郑二夫人脸上挂不住,赤红着一张脸往外去了,在门口与一人擦肩而过,匆忙间抬头却只看到了侧脸,郑二夫人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回头去看,因着天色暗了,瞧的不真切,直到那人进屋时,帘子打起来,屋里的烛光照在脸上,郑二夫人才翘清楚那人的长相。
是白霜!白霜来上房做什么?
郑二夫人心里一紧,往外迈的步子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看了看上房,发现门口没留人,似是要说大事,心里越发觉得不好了!挣扎了片刻终是又折了回去,可是老太君才开口撵了她,郑二夫人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再进去屋子里了,便只在院子里站了,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屋子里在说些什么,奈何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心里便急了起来,也不顾是在上房了,瞅着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的躲在了窗子下面偷听去了。
白霜进了屋,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君和郑四夫人请了安,老太君道,“你不帮着你家小姐好好绣嫁妆,来上房做什么?”
白霜看了眼胡大娘,悲戚道,“奴婢……奴婢是为了绛雪投井的事……”
看样子白霜是知道绛雪死了,可是绛雪的死讯还没声张出去,白霜是怎么知道?
郑四夫人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绛雪投了井的?”
白霜哆嗦着身子道,“奴婢是看着她掉进井里去的……”
一语惊起四座!
老太君和郑四夫人对视了一眼,郑四夫人又问道,“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霜道,“奴婢与绛雪是一块儿选上来的,听说她被免了差事,我便想着去找她说说话,恰巧在花园里看到她被一个男子拉扯着往东北角去了,奴婢没瞧清那男子的脸,以为是她的父兄,怕是要领她回去,怕她出了府便再也见不着了,就忙抄近道追了上去,谁知奴婢追上去后才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呀?”不待两个主子发话,胡大娘便忍不住发问道。
“奴婢发现……奴婢发现……那个男子是……是二老爷……”
郑四夫人一惊,片刻后了然于胸,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没说话,而胡大娘也惊呆了。
老太君的脸却瞬间沉了下去,“接着说!”
“奴婢当时吓得不敢再上前去了,寻思着要走,却突然看到……看到二老爷他扑上去要脱绛雪的衣裳,绛雪不肯,揪着衣襟要跑,二老爷伸手去拦,拉扯间失手将绛雪推下了水井……”
原来踏雪竟然是这样死的?
不等老太君说话,窗外突然响起暴跳如雷的声音,“放你娘的屁,胡咧咧什么呢!屎盆子竟敢往二老爷头上扣?谁给你的胆子!”
是郑二夫人的声音。
声音之尖利,话语之粗俗,让郑四夫人直蹙眉,更让老太君的怒气胜到了顶点,她明明已经将人赶出去,不走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听她的墙角,这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把人带进来!”老太君吩咐画眉道。
画眉知道老太君这是生气了,忙领着两个婢女将郑二夫人请了进来,却没看座,也没上茶,郑二夫人看着老太君的脸色,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去坐,便在屋子中央站了。
老太君冷着脸厉声道,“你当我这上房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偷听就偷听的吗?”
郑二夫人一个哆嗦,着实是她理亏,无力辩驳,老实垂头听训,只是目光却恶狠狠的盯向跪在她侧前方的白霜。
老太君又瞥了眼画眉,画眉慌忙跪下请罪,“是奴婢失职,奴婢本该亲自送二夫人出去的,只是二夫人向来体恤,从来不让奴婢送,奴婢便以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偷懒了!”说着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画眉这一番话便叫郑二夫人又背上一个刻意欺瞒的罪名,且画眉用了“向来”、“从来”这样的字眼,颇有暗示从前郑二夫人也有偷听嫌疑的意思,可是现在老太君正在气头了,郑二夫人又不能反驳,要是跟画眉吵起来,老太君第一个厌弃的便是她,直叫郑二夫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郑四夫人唇角微扬,这画眉也是精乖,虽是认错,可是这一巴掌打的老太君和郑二夫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毕竟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谁还揪着不放也就太小气了。
老太君不再理会郑二夫人,而是问白霜道,“你说你看到二老爷失手将绛雪推下井的,你可有证据?”
白霜连连点头,“八小姐也看到了!”
老太君蹙眉,这等丑事竟然还让家中的姑娘看到了?二老爷可是八小姐的亲生父亲,亲生女儿看到父亲的禽兽行径,真真是丢人呐!
“八小姐怎么会看到的?”郑四夫人好奇道。
白霜解释道,“八小姐每日午后都要去花园里散步,当时奴婢正陪着,看到绛雪后便告了假,谁知八小姐也跟了过去……”
“你胡说!”郑二夫人反驳道。
白霜给老太君磕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老太君若是不信,可以叫八小姐来一问便知!”
老太君尚未发话,郑二夫人却突然慌张起来,斥责道,“为了你一个奴才秧子的几句胡话,就要把正经小姐拉出来审问,你好大的口气!”
这话郑四夫人不赞同了,面露一丝嘲讽道,“二嫂还不是因为胡大娘几句话便把我叫来了,莫不是在二嫂心里我这个管着一房几十人口的婶娘的颜面便不如八侄女儿重要了?”
郑二夫人被驳的说不出话来,郑四夫人又从胡大娘道,“大娘勿怪,我并没有针对大娘的意思!”
“不敢!不敢!”胡大娘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偏离了她的初衷,她只想弄清女儿的死因,可是眼下这情形……胡大娘不敢想下去了,深悔不该听人窜唆两句便来找老太君了,若是这事儿真跟二老爷有关系,他们这一家子只怕都难保了!
老太君终是开了口,“去请八小姐!”
481、不管
郑二夫人不顾老太君还在生她的气,急急道,“这种腌臜事怎好说给姑娘家听……”
还不等她说完老太君便冷冷的截住了,“你既然知道是腌臜事,怎不知早点儿约束?等闹到这个地步了再才要来管别人的嘴,不觉得晚了一些吗?”
“我……”郑二夫人觉得万分委屈:那是你儿子,你都不管凭什么要我管,我就是想管,那也要管的住才行呀!
“看都看见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老太君直接让人去请郑八小姐郑婉霞,郑二夫人阻拦无能,背过老太君时狠狠瞪了眼白霜的后背。
白霜感觉到了郑二夫人的眼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的念头也开始动摇了,可是就在动摇的瞬间,许姝那勒住她脖子时的凶狠劲儿又浮现在她眼前,顿时哆嗦的更厉害了,两者相较取其轻,在见识过许姝的冷血后,白霜不敢冒险,唯有坚定的按照许姝的吩咐去做。
郑二夫人渐渐急躁起来,可是偏又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拼命的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八小姐郑婉霞柔柔弱弱怯怯懦懦的开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是以老太君并不怎么喜欢她,并不与她客气,指着地上的白霜道,“你的婢女说你今天在花园里见到了一桩丑事,可有此事?”
老太君直接说是丑事了,郑婉霞眼皮抖了抖,咬着唇不敢说话,反而去看郑二夫人的脸色。
老太君登时不高兴了,语气便重了下去,“我问你话你只管回答便是,看别人做什么?难道还想欺瞒我不成?”
郑婉霞吓得连连摇头,“祖母明鉴,孙女儿不敢!孙女儿……孙女儿……确实瞧见了……”
老太君眼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不免对郑二老爷更添了几分失望,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了,该怎么收场才好……
郑二夫人听完却是冷眼看着郑婉霞道,“你倒是闲,嫁妆都绣完了吗?可别偷懒耍滑,喜服绣的不成样子,丢的可是郑家的脸面!”
郑婉霞偷偷看了眼老太君,低声道,“喜服已经绣完了……只是孙女儿手艺粗苯,知道画眉姐姐绣艺出众,想请画眉姐姐帮着掌掌眼,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可是画眉姐姐实在是太忙了,孙女儿也不好打扰,只敢将这个念头压在心里了……”
“回头让画眉帮你看看吧!”
郑婉霞大喜,“多谢祖母!”
郑二夫人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方才她才连累画眉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以画眉的性子定然记恨上她了,要是让画眉去给郑婉霞的嫁妆长眼,那岂不是……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郑二夫人深吸一口气,突然把火力集中对准了白霜,“白霜,你可敢当着八小姐的面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白霜咬牙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再说多少遍都是不怕的!”
郑二夫人冷笑一声,突然跪下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媳妇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便将花园子里的人都叫过来问问,看白霜说的是真是假,断没有平白无故就叫二老爷背着这么个污名的道理!”
郑二夫人说的理直气壮,可是以二老爷那荒唐的性子,却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人,郑二夫人为何如此笃定?
老太君不免生出几分疑惑来,可是到底却不愿意将这件事闹大了,左右郑二老爷也不是刻意害人性命的,且那胡大娘不过是要一个真相罢了,至于她知道的真相是不是真的真相那有什么重要的呢?
老太君瞬间做了决定,“老胡家的,你现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胡大娘慌忙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了,是我那女儿脚滑才摔进井里去的……”
倒是识趣!
老太君满意了,“可你终究没了女儿,你一家老小都服侍在郑家,也不能寒了你们的心,回头去大夫人那儿领五十两银子,将绛雪好生安葬,绛雪的哥哥还没成亲是吧?”
胡大娘听了心里一喜,老太君这是要给他们家指亲呢,登时从死了女儿的悲哀中挣脱了出来,“是呢!这都二十有一了!”
“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便去与大夫人说去,就说我准了!”
胡大娘欢喜的磕头,“谢老太君成全!”
“跟着飞燕去找大夫人吧!”
郑二夫人不满道,“母亲这是一句话不过问便认定了这贱婢说的话了吗?”
一听郑二夫人这口气,飞燕心觉不妙,忙上前领着胡大娘出去了,出了上房,突然瞧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人,走近了一看也没认出是谁,待看到银芝时才意识到这人是才回府的九小姐,忙问安,“奴婢见过九小姐!”
许姝不认得飞燕,只颔首示意,银芝忙叫了声,“飞燕姐姐!”
飞燕问道,“九小姐怎么站在这儿?是有事找老太君吗?奴婢让人给您通报一声!”
许姝摇头,“我在这儿等母亲!”
飞燕想起还在上房的郑四夫人,想着现在真相大白,郑四夫人也算是洗清了逼死绛雪的恶名,一会儿也该出来了,便福身道,“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许姝点头,待人走远了悠悠道,“胡大娘走了,母亲也该回来了,剩下的便是二房自己的事了!”
银芝惊道,“剩下的事小姐就不管了吗?”
许姝眨眨眼,“我为何还要管?我的目的只是要母亲平安无事,既然母亲已经平安,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又何须再管?”
“可是您就不怕白霜,或是八小姐将您供了出来吗?”银芝担忧道,她更担忧是刚刚去找郑八小姐的是她,要是郑八小姐倒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即便是白霜攀咬我又能怎样?她说了又会有人相信她吗?她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她又怎么敢开口!而八小姐是个聪明人,她既然决定了趟这趟浑水,就不会出尔反尔,她知道出尔反尔的代价是她承受不起,况且她说话只需含糊一些,模棱两可,可听得人却会往她们想要的那个方向去联想,如此她也给自己留了后路,以防万一!更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她能要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又怎会放弃呢?”
482、两败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二夫人克扣了八小姐的嫁妆的?”玉珠忍不住问道,算起来许姝才入郑家几日,怎么可能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道?
“嫡母克扣庶女嫁妆的事屡见不鲜,又何须刻意去打听?”就像在许家的时候,凡是嫁庶女,哪个嫡母不从中克扣油水的,即便是高嫁如许嫣,即便是木讷如许二夫人,也从许嫣的嫁妆上捞了不少好处。
“那您又是怎么就笃定八小姐会愿意配合白霜的呢?”在去找郑八小姐之前,银芝心里一直是忐忑的,生怕郑八小姐会拒绝她,可是在她表明来意之后,郑八小姐只思考了片刻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愿不愿意都由不得她了!白霜已经去了上房,说了不该说的话,而白霜是她的婢女,白霜惹上什么麻烦,她也脱不了干系,她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与其让白霜孤立无援,还不如她们二人同心协力将假戏做成真的,如此也才能保住她自己!至于我让银芝提点她嫁妆的事,只是想告诉她这样做也是有利可图,她有利可图了,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银芝便明白了,“小姐是指二夫人?”
“克扣庶女嫁妆终究是一件不光彩的事,纵然私底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想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绛雪是四房的人,即便死了那也是四房的事,二夫人去凑什么热闹?我看那胡大娘十有八/九也有被二夫人的窜唆着去闹的,为的就是要给母亲难堪,只是二夫人这样家丑外扬,老太君怕是要不高兴了,八小姐在这个时候提出嫁妆的事来,老太君心里自然不会再向着二夫人了,把她克扣庶女嫁妆的事抖落出来,也算是给她个教训了!而二夫人显然是不愿意丢这个脸的,要阻止这件事,唯有让八小姐颜面扫地,老太君自然也就不会再管克扣嫁妆的事了,要想八小姐颜面扫地,最快捷的方法自然就是证明白霜在撒谎,如此证实了白霜谎言的八小姐自然也就失信于老太君了!可是聪明的八小姐一定会给自己留下回转的余地,倒霉的就只能是白霜和郑二夫人了!”
绕了一个弯儿,不知不觉的就让郑二夫人自己绕了就去。
银芝万分佩服道,“奴婢先前还好奇小姐为何让奴婢去找八小姐,这件事跟八小姐有什么关系?原来找八小姐只是为了刺激二夫人!”
“谁说跟她无关!”许姝淡淡一笑,透着几分看透世事的炎凉,“我让你去找她是存了两种怀疑的可能!一是绛雪的事她毫不知情,二是她其实是知道绛雪是怎么死的!若是她对绛雪之死她毫不知情,那么在你找上门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会是舍弃白霜保全自己!可是到现在白霜都没出来,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种可能了,她知道白霜找过绛雪,并且出于某种私心,或是为了拿捏白霜,或是为了要挟郑二夫人,而不愿意将这件事说出去!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到这一点,一个整日陪着待嫁的主子绣嫁妆的婢女,哪有时间去偶遇另一个婢女?除了专门去找,还能是别的原因不成?”
银芝哑然,原来素来在郑家毫不起眼的郑八小姐背地里竟然有这样玲珑的心思,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看出来,若非许姝点破,打死她她也想不出来。
“好了,别提这件事了,都要过去了!”
玉珠无限八卦的看了眼不远处上房明亮的灯光,感叹道,“奴婢倒是很想知道郑二夫人要如何跟白霜对质呢!”玉珠是亲口听见白霜说自己是受了郑二夫人的指使才去害绛雪的,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这可热闹了!
“狗咬狗有什么好看的!”就冲郑二夫人偷听到白霜污蔑郑二老爷后说的那一番粗俗不堪的话,许姝便知道现下的正房里绝对是充斥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
银芝轻笑,“可不是!那白霜害死了绛雪,却无半分愧疚之心,即便是烧纸钱也只是为了安抚她自己而已!被小姐抓了个正着,还妄图抵赖,如今她将谎撒都到老太君跟前去了,郑二夫人要是针对她,她滚出去了也要拼死否认的,只可惜到了最后一个也逃不掉!先前听小姐教白霜将这事儿推到二老爷身上,奴婢还以为小姐是要帮她脱罪呢!”
“白霜肯定也是这么认为,以为她能逃脱了呢!想的美!”玉珠颇觉得解气,“该!”
“我可没那么不明是非!”许姝轻哼,“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正房的门开了,郑四夫人皱着眉头出来,走了两步,发现许姝,忙快走几步到了许姝面前,惊讶道,“小九?你怎么来了?”
“来接母亲回去!”
郑四夫人摸了摸许姝沁着凉意的手,微微责备道,“怎么等了这么久也不让人通报一声?看这手都冻的跟冰疙瘩一样了!”
“也没有等很久!”许姝将手缩回袖子里暖着了。
郑四夫人不信,“你少糊弄我,你是从出来消食就没回去了吧?那还不久!”
银芝插嘴道,“是没等多久,九小姐跟白霜前后脚到的!”
“白霜?”郑四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你让白霜来的?”
许姝点头承认了,“我怕撞见人,在花园里专挑僻静的路走,不想遇上了白霜给绛雪烧纸钱……知道绛雪是被二伯母指使着白霜糊弄住才自尽的,思及母亲您被叫去上房许是为了此事,便自作主张胁迫了白霜!”
“果然……”郑四夫人喃喃道,“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就说那白霜哪有那么重情义,会为了个没什么交情的绛雪出头,原来是被你抓住了痛处,不得不来,如今我的疑惑可算是全解开了!”
郑四夫人吐了口气,笑着对许姝道,“你知道刚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姝低头轻笑,“两败俱伤?”
郑四夫人讶异了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霞姐儿也是被你叫过去?”
许姝点头。
郑四夫人大笑起来,笑的心悦诚服,“你呀,真是把什么都算到了!”
483、说漏
走回璞玉轩的路上,郑四夫人将刚刚在上房发生的事都告诉给了许姝,当然是将郑二夫人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简化了,“白霜说她看到是二老爷将绛雪推下井去的,八小姐又模棱两可的给白霜做了证,你二伯母愤懑不满跟白霜对质,偏又拿不出证据来,而白霜又一口咬死她看的真真的,老太君也不向着你二伯母了,八小姐又拉着画眉在一旁嘀咕嫁妆的事,你二伯母便越发急躁起来,吵着吵着,一个不慎她自己就将真相说了出去……”
胡大娘走了之后,老太君已经不乐意再追究这件事了,偏郑二夫人不肯罢休,“母亲是真的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贱婢污蔑二老爷的名声吗?那可是您的亲儿子!”
老太君闭眼道,“正是因为那是我的亲儿子,我才知道谁说的真的,谁说的假的!”
白霜听了老太君的话,越发信誓旦旦起来,“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奴婢撒谎,便叫奴婢……不得好死!”
郑二夫人看着指天指地将谎言说的比真话还真的白霜,以及一旁悠哉悠哉看戏的郑四夫人,以及早已不知何时挪到画眉身边去的郑婉霞,恨得咬牙切齿,都是贱人!看她怎么剥了她们伪装的皮!
上前便给了白霜一个耳刮子,“好你个贱婢!先前勾引三少爷,我大度饶了你,越发纵着你的胆量了是不是?如今竟然还敢污蔑起老爷来?”
料得郑二夫人不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出真相来,白霜便也豁出去了的闹,“奴婢清清白白一个人,即便是出身下贱,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污蔑的,夫人即便是再恼怒奴婢,也该为八小姐着想着想,眼看八小姐就要出阁了,名声经不得半点儿损伤,若是因奴婢连累了八小姐,奴婢还不如现在便一死明志!”说着就拔了簪子要往自己心窝得得子里扎去。
郑婉霞扑过去拦下了,“白霜,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你快给母亲认错,就说你刚刚是胡说八道的!”
这种时候白霜又怎么可能还会听郑婉霞的话呢,再者她心里还以为郑婉霞这是故意配合她做戏给老太君看的,便越发的能了,抱着郑婉霞大哭道,“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小姐……”
郑婉霞手足无措的蹲在地上,求救的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却被郑二夫人和白霜两个吵的脑仁儿都疼了,正闭着眼揉太阳穴,并没理会面前的闹剧。
这时郑四夫人道,“母亲,既然与八小姐无甚关系,就叫下去吧,随便叫画眉姑娘去给她看看嫁妆,也好回来回您的话!”
“嗯……”老太君对画眉道,“你跟着八小姐去吧!”
“嗳……”画眉脆声应了,转身去扶郑婉霞,讥笑的目光扫过郑二夫人犹带着十足的恼怒。
郑二夫人心知画眉这一去,她本来三分的错处就要变成了十分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画眉去看她准备给郑婉霞的嫁妆!
当即便拦住了郑婉霞,“白霜一个婢女竟然也敢撒谎污蔑老爷,若是没人撑腰她怎会如此大胆?莫非不是你这个主子教唆的?”
郑婉霞慌忙摇头,“母亲,女儿不敢呀!”
“若不是你教唆的,那她撒谎为何你不反驳?”
郑婉霞流着泪道,“女儿方才已经让她认错了,可是白霜她不听女儿的呀……”
白霜听了这话本来已经歇下来的哭声又大了起来,“二夫人口口声声说奴婢撒谎,可能拿出证据来?”
“我……”郑二夫人语塞。
郑婉霞见状便一边往画眉身边贴了贴,一边低声道,“我手艺不好,总是把绣线弄断,绣的不好,待会儿画眉姐姐瞧了可别笑话我!”
郑四夫人噙着笑轻叹道,“二嫂,你对二老爷着实是一片真心,只是这丫头都能豁出命去证明她说的话,可见她说的都是真的了!二嫂你这样左一句她撒谎,又一句她撒谎的,却又拿不出证据来,叫我们如何信你?白霜可是说她亲眼看到绛雪被二老爷失手推下井去的,难道二嫂你还能说你是亲眼看到是绛雪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郑二夫人最受不得郑四夫人这番冷嘲热讽的语气了,当即气道,“我虽没有亲眼瞧见,但她肯定不是被二老爷失手推下去的!”
郑四夫人摇头失笑,“二嫂你这样说搁谁会信你呢?”
郑二夫人气的喘着粗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知道绛雪是自尽的,不是被人推下去的,白霜在撒谎,她一定要拆穿她!
看着郑婉霞跟画眉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郑二夫人急了,突然指着白霜道,“绛雪是被她害死的!”
走到门口的郑婉霞听到郑二夫人惊的收回了脚步,郑二夫人见状松了口气恶狠狠道,“这贱婢之所以攀咬二老爷,就是因为是她害死绛雪的,她怕真相败露,就抢先一步将罪名栽赃给别人,还在这儿惺惺作态欺瞒母亲您!还连同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做伪证!”郑二夫人转向郑婉霞,满目厌恶。
“我没有……没有……”郑婉霞慌忙摆手,一脸无辜。
老太君见多了这样的闹剧,无比淡定的吐出三个字,“证据呢?”
郑四夫人跟着道,“就是,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二嫂这样说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证据!
郑二夫人快被这两个字逼的崩溃了,证据就在她心里,就在她嘴边,可是她却偏偏说不出口!她不能说呀!
见在场的人都向着自己,白霜不免得意起来,颇有些挑衅的看着郑二夫人,“夫人说是奴婢害死绛雪,难不成是夫人亲眼看到的?还是亲耳听到的?再者即便真的是奴婢做的,满府上下那么多人,奴婢又为何单单要栽赃二老爷呢?”
“因为……因为……”
“因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狗屁!”郑二夫人暴跳如雷,理智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明明是你跟绛雪说她被许给了那个傻子,她才自尽的!”
白霜洋洋得意的脸瞬间满布惊惧,而一直闭目养神老太君的听到郑二夫人这句话陡然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幽深不见底的精光。
484、有数
郑四夫人微微一笑,惊讶道,“绛雪什么被许配给哪个傻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是四房的当家夫人,绛雪是四房的奴婢,她被许配给了什么人,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呢?难不成这婚事是二嫂你做主定下的?”
回过神来的郑二夫人慌张的掩面,透过指缝偷偷看向上座的老太君,果不其然,老太君正冷冷的看着她,“看来最清楚绛雪是怎么死的人是你了!”
“我……我……”郑二夫人慌忙跪下,愤怒发泄过后的慌张让她连唇舌都不听使唤了,纵然看着白霜灰败的脸色时她产生了强烈的快意,可是快感过后的空虚和恐惧却让她无所适从。
“贼喊捉贼的那个人原来是你!你唆使着这个丫头骗的绛雪自尽了,转头又去挑唆着胡家人来闹,你还一本正经的在这儿装腔作势的诬赖旁人,你是当我老糊涂了吗?分不清好歹了?”
郑四夫人垂下眼,嘴角是一抹无比轻松的笑意,老太君是何等严厉的一个人?竟然也能纵着她们二人在上房吵闹不休,这可不是老太君脾气好了,是另有目的呐!也不知是她们谁露出了破绽,叫老太君生了疑心,便冷眼看着她们做戏,时不时的还撩拨两句,最后果然就将真相套了出来!老太君到底棋高一着呀!
“母亲,天色不早了了,媳妇就先回去了!”眼看着老太君就要发作郑二夫人了,郑四夫人忙起身告辞,要是她再看着郑二夫人丢一回脸,郑二夫人可要越发记恨她了!
郑二夫人污蔑郑四夫人时,郑四夫人的表现始终大方得体,不亢不卑,不吵不闹,很有大家风范,且老太君又觉郑四夫人才险些受了不白之冤,也不留人,直接摆手打发了,“下去吧!”
郑四夫人这便出去了,与站在门口的二人擦肩而过。老太君看着还在门口站着的郑婉霞和画眉,只微微蹙了蹙眉,画眉便会意的领着郑婉霞又回去跪下了。
郑婉霞心中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转念一想她并没有说错过什么话,也不怕老太君追究,便坦然的跪了。
……
“我没想到的是二嫂为了算计我,竟然坑害了一条人命……”郑四夫人长叹,即便郑二夫人最后也受到了惩戒,可是终究是一条人命,绛雪她纵然有错,可是也罪不至死,郑二夫人当真是狠心呐!
“绛雪为仆不忠,为女不孝,似她这般一昧愚钝,又不能明辨是非的人,即便是这次没有被白霜诓骗,日后也会被别人骗了去,是她自身意志不够坚韧,母亲无需觉得愧疚!”
郑四夫人笑着摸了摸许姝的头,“好孩子,今天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机警,这逼死仆下的恶名我就要背定了!纵然老太君不会深究,可是有你二伯母在,必然会把这事儿闹得满府皆知才肯罢休,我背上了这个恶名,也要累得你在府里抬不起头来了!”心里却始终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呐,绛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即便是绛雪欺瞒了她,她也没舍得重罚,可是现在人却突然没了,叫她一时间如何能适应。
郑四夫人将郑二夫人的用意猜的也差不离了,郑四夫人才接回亲生女儿,郑婉凤便大大小小的闹了几回了,郑家上下多少也听闻了一些风声的,少不得要议论郑四夫人这是偏心亲生女儿,所以才看庶女不顺眼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绛雪又死了,若是将郑二夫人得逞,郑家上下只怕就要以为郑四夫人这是为了许姝逼死的庶女的贴身婢女绛雪,便是连许姝也被牵连进去了!
许姝迟疑了片刻,终究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二伯母似乎格外针对四房……”
“你看出来了?”郑四夫人毫不意外许姝会这样问,才入郑家短短两天的许姝都能看出来了,可见郑二夫人做的有多出格了。
“其实这是一桩旧事了!说出来倒叫人笑话了!”郑四夫人淡笑了片刻,还是让婢女摒退的远了些,与许姝说了原委。
“你二伯母是老太君娘家的侄女儿,所以她在府里行事一贯的嚣张,只是原先跟二老爷订亲的却是我的亲姐姐,只可惜我姐姐福薄,早早的去了,郑家不愿断了跟钱家的这门亲,想再为二老爷定下一个钱家嫡女,只是那时我年纪尚幼,与我家老爷年纪相差最小,所以就定下了我跟老爷的亲事,另为二老爷定下了如今你二伯母!后来我嫁入了郑家,你二伯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自那后便一直瞧我不顺眼了!我起先也觉得奇怪,也是回去问了我母亲才知道的!”郑四夫人一声低叹,语气颇为惆怅。
郑二夫人这醋吃的可是够莫名其妙的了!婚姻大事又岂是郑四夫人自己能做主的?郑四夫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郑二夫人竟然还能记着这么多年,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孜孜不倦的针对郑四夫人,针对与郑四夫人有关的一切,这份耐心真是让人“佩服”!
“这些旧事说出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郑四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从未与旁人说过,只是想着我就是不说给你听,你转头也该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母亲这么说我可不依了!”
郑四夫人失笑,接着道,“现下老太君留了你二伯母和白霜在上房对质,你敢用白霜,那她应该是不会将你说出来的,只是回头你二伯母一打听便也知道是你将白霜推出去的,依她的性子,日后怕是要处处与你为难了!我今日将这原委说给你听,也好叫你心里有个数!”
“二伯母即便是要为难我,暂时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那倒是!今日她闹了这么大动静,老太君再怎么也不会轻饶了她,约莫要被禁足了!”
正说着话,许姝突然道,“我好像听到了碧云的声音!”
“碧云?”郑四夫人微愣,片刻后大呼不好,“糟了!定是凤姐儿那儿出事了!”
“我们去看看!”
郑四夫人连忙跟着许姝往前去,走近了些果然听到碧云苦苦哀求的声音。
485、代价
“小姐,奴婢求您了,您别去了行不行?”
郑婉凤不管不顾的依旧往前奔去,碧云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小姐……你要是真去了上房,夫人会打死奴婢的,绛雪已经没了,要是奴婢也死了,您身边一个贴心人都没有了!”
“她有本事就将你们全都打死,反正她已经逼死了绛雪,谁知道她下一个又要害谁!”
“住口!”郑四夫人拉着许姝胳膊的手不由用力,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郑婉凤毫无惧意的直视着郑四夫人,待看到许姝时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了,她是害死绛雪的罪魁祸首!郑婉凤固执的认为是因为许姝的缘故郑四夫人才撵走绛雪,绛雪才投井自尽的。
“夫人……奴婢没用!奴婢……”碧云松开郑婉凤,哭着跪下了。
“你下去吧!”郑四夫人摆摆手,转头招呼随侍的婢女,“扶十小姐回去,好生伺候十小姐歇下,出了岔子,就自己领板子去!”
婢女上前去扶郑婉凤,郑婉凤用力甩开婢女的手,“绛雪死了,母亲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女儿说吗?”
“你想要说我说什么?”郑四夫人语气平淡。
郑婉凤哽咽道,“母亲撵走绛雪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有想过绛雪离了府该何去何从?她从小留在府里当差,如今她顶着被撵出去的名儿,哪处当差的会肯要她?她除了死还有别的出路吗?”
“所以你觉得绛雪是被我逼死的吗?”
“难道不是吗?”郑婉凤咬着唇,眼里有泪光闪烁。
这一刻郑四夫人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她疼了十五年的女儿不问缘由的为了一个婢女而来质问她,郑四夫人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送十小姐回房!”郑四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婢女们只好又上前,这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郑婉凤挣扎了好几次也挣不脱,眼看着就要被拉走了,急道,“母亲逼死了绛雪,现在又把我关起来,不许我去找祖母主持公道,难道母亲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你为了一个婢女竟然跟你母亲我这样说话?”郑四夫人的目光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和失望。
郑四夫人素来便知郑婉凤的性子不算好,冲动任性,自私偏执,可是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郑四夫人真的觉得自己是无能为力了,从前只有她膝下郑婉凤一人的时候,顺风顺水,郑婉凤尚能流露出平和的一面来,可是许姝的出现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郑婉凤性格里所有的阴暗面,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隐藏了,毫不保留的呈现在郑四夫人,逼着郑四夫人去重新审视那些曾被她刻意忽视掉的东西。
“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是我母亲,可是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当成过女儿来看待吗?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你心里想着的从来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她一回来你果然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郑婉凤声嘶力竭的控述着,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也不知这眼泪是为何而流。
“是呀,你不是我亲生的!”郑四夫人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给了郑婉凤一个巴掌,“原来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我今日总算是知道了,这还要多亏了绛雪,要不是她这一死,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郑四夫人如此随意的提起绛雪的死,踩痛了郑婉凤本就脆弱的那颗心,“从小到大只有绛雪陪着我,也只有她真心为了我考虑,可是现如今你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你就容不下我,也容不下她了,你逼死了她,下一个是不是就要逼死我了?”
郑四夫人身子晃了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这种丧尽天良的话都能说出口,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少女还是那个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儿吗?
“够了!”许姝终于忍不住插嘴了,“绛雪是……”
郑四夫人捂住了许姝的嘴,盯着郑婉凤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容不下绛雪,她与你串通一气妄图愚弄我,这样的奴婢不杀一儆百,留着祸乱整个四房吗?我就是要用她的死警醒所有人,让他们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做不该做的事,否则我一个都不轻饶!”
郑婉凤呆呆的看着郑四夫人,她没想到郑四夫人竟然真的承认了……真的是郑四夫人害死了绛雪……
许姝轻轻摇头,可这是郑四夫人做的决定,她无权干涉。
“心疼吗?心疼就对了,因为绛雪是代你受过了,你三番五次的闹事,我碍着情面不能将你怎么样,可是助纣为虐的绛雪我又为何要忍着她?你该从这件事吸取教训了!还有你们!”郑四夫人看向碧云,以及碧云身后在兰馨阁服侍的众人,“绛雪的前车之鉴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了,以后但凡你们谁敢或是窜唆,或是帮助十小姐行事不得体的,绛雪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忙跪下表态,“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一定好好规劝十小姐!”
郑婉凤转头看向那些婢女,目光空洞,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格外陌生,从此她真的就孤立无援了!
“这便是你任性妄为的代价!”郑四夫人冷冷的看了眼郑婉凤,一挥手随侍的人便又奔着郑婉凤去了,这次郑婉凤没有挣扎,任由他人将她拉了下去。
“回去查查看刚才都有哪些人去了兰馨阁!”郑四夫人面如寒霜的吩咐金铃,金铃忙应下追着郑婉凤去了。
郑婉凤在这个时候跑去上房,必定是被人挑唆了的,那会儿郑二夫人要叫碧云去问话,或许只是为了支开碧云,她才好对郑婉凤做手脚,郑婉凤冲动易怒,再好挑唆不过了!
若不是许姝及时的推出白霜,老太君便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是逼郑四夫人死绛雪的,若是这个时候郑婉凤再去一闹,有郑婉凤的指责,郑四夫人这污名可是洗都洗不掉了!
郑四夫人吐了口气,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还没一个才认了两天的女儿贴心,真是叫她哭笑不得。
486、亲者
“十妹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许姝想不通郑婉凤这样闹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以为她还是个婴孩,只要哭闹就会有奶吃了吗?这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大人的世界要复杂的多!
“我已经不指望她能明白了!”郑四夫人失望的摇头,“现在她这个样子你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拦住了你,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也会听的,那又何必浪费那么多精力呢?直接让她知道这么做是不行的就好了,讲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只能用强行的手段了,让她知道她抗争不了,就只能认命!”
听郑四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打算等郑婉凤冷静下来之后再跟她解释,可见郑四夫人并没有完全放弃郑婉凤。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比刀子还要锋利的话扎进心里便是一个一个的血洞,即便伤好了,可是疤还在。
“好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两日你也累坏了,总算是可以安安心心的歇两天了!”
郑二夫人经过这次的事要偃旗息鼓好一阵了,郑婉凤暂时也没机会再闹出幺蛾子来了,许姝确实是可以松口气了,思及此处,许姝不由的如释其重,郑家真的是要比许家复杂的多呀,她是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此刻陡然放松,竟然生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感觉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天一大早银芝便打听来了老太君对绛雪之死一事的处置。
“说是绛雪和白霜吵嘴,绛雪气不过就投井死了,老太君嫌白霜牙尖嘴利,要打发她出去嫁人,正好张婶子来求,老太君便准了!”
白霜不想被郑二夫人嫁给张家的那个傻儿子,所以才会去害绛雪,可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躲过去,亦或者老太君是刻意为之的,让白霜生不如死。
“那二夫人呢?”许姝问道。
“老太君让画眉姐姐给八小姐的嫁妆把把关,结果发现八小姐的嫁妆被二夫人克扣了一半不止,老太君发了火,将二夫人禁足了!”
“可是老太君却并没有发话让二夫人将克扣的八小姐的嫁妆补回来是不是?”
银芝愣了愣点头,“这……倒是真的没有听人说过……”
郑婉霞在老太君面前耍心眼,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些,老太君不喜她心术不正,可是又要顾全她待嫁之身的体面,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了,却也扣了她的嫁妆以示惩戒,郑婉霞这一遭算是算计失利了。
许姝打了个哈欠,又觉得犯困起来了,昨儿吃了秦先生新给的药之后旁的不适倒也没有,只是格外的嗜睡,更是让许姝一夜睡到大天亮,早上玉珠和银芝轮番上阵都差点儿没把她叫起来,这才吃了早饭便又困了起来。
“小姐,您又困了?”银芝狐疑的看着一会儿功夫就打了三四个哈欠的许姝,“您昨儿晚上睡的时辰也不少呀?”
许姝抑制不住困意,歪歪倒倒的往床边走去,“我再睡会儿……再睡会儿……不用叫我……”许姝倒在床上,连外衣都来不及脱便又睡着了。
银芝觉得有些不对劲,思忖了片刻还是去告诉给了郑四夫人,“奴婢虽才伺候了九小姐几日功夫,可是九小姐平时多么伶俐一人,现下却困顿的如同孩童一般,说睡就睡,叫都叫不醒!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是玉珠也只道她从未见九小姐如此嗜睡过!”
之前许姝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形郑四夫人也不知道,可是就从在郑家这两日的遭遇来看,许姝可是过的不轻松,郑四夫人忖道,“莫不是前几日给累坏了?”心中不由微微有些觉得愧疚,若不是因为她跟郑二夫人的恩怨,郑二夫人也不会迁怒许姝,累得许姝不得安宁,便道,“也好,我正寻思着给她找个太医瞧瞧,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这便让人将太医请了过来吧!”
说着便依旧吩咐金铃去问郑大夫人要了对牌去请太医,银芝见状便也安心的回了东厢房守着许姝,玉珠正在外屋做针线,看到银芝回来便问道,“你跟四夫人都说了?”
银芝点头,“夫人已经吩咐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太医就该来了!”
“那我去吩咐厨房准备好热水,待会儿好服侍小姐洗脸,你替我守着些!”玉珠放下针线筐子,往厨房去了。
银芝悄声进了内室,撩起帘子,许姝却毫无察觉,依旧睡的香甜,前一日可还不是这样的,就像……就像撞了邪一样!
银芝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许姝装作绛雪的声音诓白霜的事,九小姐莫不是当真被绛雪的鬼魂魇着了?可是九小姐除了嗜睡并无旁的不对劲之处呀?这也不像被魇着了……
银芝胡思乱想了一通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恰玉珠又回来了,见玉珠面色如常,不由告诉道,“九小姐这样子你就不担心?”
玉珠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睡的好了精神才会好,多睡总比睡不着的好是不是?”
银芝语塞,看玉珠一副淡然的模样,也忍不住怀疑起是不是她想多了。
许姝这一觉一直睡到太医来了还未起,玉珠和银芝只得再次把她叫了起来,许姝哈欠连天的由着玉珠银芝两人给她梳妆更衣,郑四夫人在一旁看的也觉得纳闷至极,昨天晚上许姝还精精神神的一人,这一夜功夫过去了,怎么就萎靡不振至此了呢?
隔着帘子许姝将手腕递给了太医,银芝忙将帕子铺在许姝手腕上,盖住了许姝露在外面的手。太医隔着帕子搭上许姝的皓腕,片刻后收回,捻须沉思。
郑四夫人忐忑问道,“太医,我女儿她这是怎么了?”
见郑四夫人语气有些紧张,太医忙安抚道,“夫人莫急,令爱并无大恙,只是有些气血不足,脾胃欠调,开两剂汤药吃了便无碍了!”
郑四夫人追问,“那为何她如此嗜睡?”
太医道,“气血亏虚,身子受不住,需得多睡以养血,带吃了药,气血充盈自然就没这毛病了!”
郑四夫人点点头,因她早就觉得许姝体弱,便也认为太医说的在理,忙旁人领着太医去开方子了。
许姝听着那太医一本正经的胡诌,在心里只撇嘴,却也懒得戳穿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歪在榻上打盹,郑四夫人吩咐完转头一看许姝又困的头一点一点的,不由摇头失笑。
487、阻拦
郑家四房接连两日都请了太医,且都是为刚回府不久的九小姐请的,下人不免议论纷纷,都道是这位九小姐先天体弱,乃是个弱不禁风的主儿,常年拿药养着的,当年送到庙里去寄养也是为了给她续命,是以如今回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被藏在深闺里,不曾四下走动,便是连各房长辈也没有去拜见。
郑四夫人听说这样的传言后便知道这必定又是郑二夫人让人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要坏许姝的名声,仗着自己体弱便不敬长辈这罪名还是被郑二夫人安在了许姝头上!
真真的是可恨的紧,都被禁足了还不安份,还要给人添堵,郑四夫人气的咬牙切齿。
到底还是连累了许姝……
郑四夫人十分过意不去,遂对许姝愈发体贴起来,日常起居事无巨细都要一一亲自过问,兰馨阁那边屡屡传来郑十小姐哭闹不休的消息时,郑四夫人也怠于理会,只发了狠的要婢女们将郑十小姐看劳了,再让她看见郑十小姐出来闹事,身边的丫头就尽数卖了去,婢女们怕被发卖,再也不敢由着郑十小姐胡闹了,如此兰馨阁才渐渐安静下来。
太医开了药后郑四夫人殷勤的叮嘱许姝吃药,可许姝正吃着秦先生的药,怕与太医开的药药性相冲,只得愧疚万分的偷偷将银芝每日煎好的药都倒了,好在过了最初几天,嗜睡的毛病渐渐好了些,郑四夫人便以为是太医的药起了作用,还让金铃特意送了谢礼去太医家表示感谢。
这一日许姝照例去给郑四夫人请安,郑四夫人却正拿着一张帖子发愁,见许姝来了便与她道,“这事儿真真是叫人为难!”
许姝顺着郑四夫人的手拿过帖子,一摸竟然是端王府的喜帖,便知道郑四夫人为何觉得为难了,端王府的这桩糊涂亲事想要瞒过京城众人,可是悠悠众口岂是他们几句场面话就能堵住的,且事关邓家,众人心里早有了计较,并不愿意搅和进去。
可是端王府发了喜帖,碍于皇室的颜面,不得不派个人去,郑家的老太君俨然是不会去掺合这等事的,而郑大夫人又管理着整个郑家的中匮,也无暇分身,于是这差事就落在了余下的三位夫人身上,可郑二夫人被禁足,郑三夫人常年生病,都去不得,于是这请帖在开宴的前一日终于被送来了郑四夫人这里。
许姝早就知道那日会发生什么事,不想郑四夫人牵涉进去,便道,“论起来那邓家小姐的辈分矮了母亲一辈,哪有那个资格劳动母亲一趟,只是既然下了帖子,安排哪个嫂子走一趟就是了!”
郑四夫人含笑道,“我原先也有这样的打算的,只是眼下府里的人都在议论给你请太医的事,我就合计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带哦出去走动走动,免得下人嚼舌根的话传出去了,累了你的声誉,那个时候就是再解释也来不及了!”
郑四夫人一心一意为许姝着想,许姝甚是感动,可还是得劝郑四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先端王妃才去了没几日,端王便急急忙忙的要迎新人进门了,旁人焉有不窃窃私语的?母亲爱惜女儿名声,更是该避开这样的场合!”
“这倒也是!”郑四夫人深以为然,瞬间做了决定,唤来了金铃,“金铃,你将帖子拿给大夫人,就说我明日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不得空去,让大少奶奶去吧!”
这时许姝却突然道,“长房刚夭折了一个孩儿,大少奶奶心情低落,倒是不好去了,左右二少奶奶无事,不如让二少奶奶去吧!”
长房夭折的那个孩子是侍妾生的,于大少奶奶有何干系?大少奶奶怎么会心情低落?郑四夫人没领悟到许姝的用意,却明白了许姝的意思,便吩咐金铃,“就按九小姐说的办!”
金铃拿着帖子下去了,郑四夫人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让大少奶奶去端王府?”
许姝道,“这喜宴原本就该是二伯母去的,如此由二少奶奶去岂不是比大少奶奶更合适一些?”
郑四夫人知道许姝没说实话,许姝先是拦着她去,现在又拦着大少奶奶去,反是推了与她有过节的二房的人去,可见宴无好宴呐!莫不是那天会发生什么事?可是连她都没有听到风声,许姝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郑四夫人心底疑惑不已,可是出于她最初对许姝“她不说她便不问”的承诺,终究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如此郑四夫人不问,许姝反而觉得不安起来,郑四夫人对她毫无保留,便是连多年前的辛密也告诉她,可是她却多有隐瞒。
郑四夫人不知许姝是如何想的,因跟郑大夫人说明日要进宫觐见皇后,便真的去递帖子去了,又吩咐银芝给许姝准备明日进宫的衣裳,如此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郑四夫人要进宫的消息,郑大夫人拿着郑四夫人退回来的帖子,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给二少奶奶送去。
晚上老太君突然召见许姝,这是许姝入郑家一来老太君第一次主动要求见她,许姝知道,老太君找她是为了她明日进宫的事的,虽然只是为了避开端王府的喜宴,寻常入宫请安去额,可是在老太君眼里也是一件大事。
因上次被许姝直接了当的揭开了那层虚与委蛇的面纱,这次老太君说话格外的言简意赅,“我算着时间你离宫也有十几日了,皇后娘娘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是该让你进宫去瞧瞧了,正好你母亲提出来,你便安心随她去,只是你母亲却也不知道这件事的,你休要与她说漏了嘴,坏了皇后娘娘名声!”
“老太君放心,我自有分寸!”郑四夫人温柔慈和,待许姝不薄,许姝自然不忍心看郑四夫人卷入皇权争斗中。
“嗯,那就好!”老太君点点头,打量了许姝一眼,尤其是许姝的眼睛,细细看了半晌,突然道,“你这眼睛……”许姝的眼睛与那日刚进郑家时仿佛有些不一样了,那一日许姝的眼珠子还有些呆滞,如今许姝这双眼却能随着许姝的说话和动作而自然的转动,就像正常人一样……
488、猜测
“你这眼睛当真看不见?”
许姝听了老太君的话,不由伸手摸上眼角,眼里也流露出笑意来,“至少现在是看不见的!”秦先生这副药虽然才吃了几次,也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可是眼睛却觉得舒服多了,就像一块僵死的骨骼突然有了知觉一样,许姝终是忍不住生出期待来。
老太君不由愣住了,许姝这话里似乎有话呀!有心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却碍于身份,又对许姝那日对她的无礼耿耿于怀,终是问不出口,手一摆将人打发了,还不忘再三警告,“你心里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如今你与邓家已经是一体的了,邓家好了你才能好,皇后娘娘好了邓家才能好,这个道理你得时刻牢牢地记着!”
“孙女儿明白!”许姝盈盈下拜退了出去。
老太君盯着许姝退出去的脚步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许姝的步伐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由疑惑道,“难不成她不是个瞎子?”
画眉听了一惊,低声道,“奴婢先前看九小姐步履稳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那日奴婢送九小姐回去,将手伸都到了九小姐面前,可九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奴婢才觉得九小姐的眼睛是当真看不见的!”
老太君摇摇头,总觉得怪怪的,“今日我仔细瞧了瞧她那双眼睛,乌溜溜的,还能印出人影子来,也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平常咱们见到的瞎子眼珠子都是灰白一片,哪里似她那般黑白分明的,且那天晚上我看她的眼睛也不如今日灵动!”可是这才几日,不该有这样的变化呀……
画眉道,“那天晚上天色暗,瞧不真切也是可能的……”
老太君摆了摆手,“罢了,管她真瞎假瞎,最好是假瞎,郑家的九小姐可不是个瞎子!”老太君一直拖着不肯办家宴让郑九小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郑家众人面前也是因为这个顾及,如今看来让许姝装作正常人也是可行的,反正只有一场宴席的时间,撑一下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许姝随着郑四夫人出门,在二门口刚好碰上要去端王府赴宴的二少奶奶,郑四夫人将许姝拉上前与郑二奶奶见礼,“这是你二嫂!”
“见过二嫂!”许姝乖巧的上前行礼。
郑二奶奶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姣好,体态婀娜,与郑四夫人见礼过后,扶起许姝笑道,“难怪四婶子不肯领着九妹妹出来走动,原是为了我们着想,怕我们见到九妹妹长的这般绝色,都自惭形秽了!”
许姝作娇羞状低下头去,郑四夫人笑道,“二奶奶可别笑话她了,她脸皮薄!原是打算等老爷回来了再领她去各房走动的,失礼之处还请二奶奶担待些!”
“四婶子客气了,四叔是一家之主,由四叔领着九妹妹才是正经,九妹妹长的这般标志貌美,我们疼九妹妹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罪呢?”郑二奶奶的目光在郑四夫人和许姝之间逡巡,发现二人长的确有几分相似,且看他们之间亲昵无间,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心底的怀疑便渐渐消了下去,下人说的话果然不能信!
郑四夫人的马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郑四夫人便与郑二奶奶分别,带着许姝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去了。
许姝问道,“今日早上母亲在屋子等了又等才出门,可是为了碰到二奶奶才刻意等的?”
郑四夫人点头,“自你回府关于你的各式各样的流言就不曾断绝过,尤其是以二房的下人传的最为离谱,什么话都敢说,我也拦不住!就索性叫二房的人亲自看你一眼,也好断了她们那些烂七八糟的猜测。”
许姝平白无故就从郑家冒了出来,纵然郑家确有一个养在庙里的九小姐,但是却也难免会引人猜疑,譬如这九小姐只是一个挂名的人物,并非真正的郑家九小姐,只是如今郑二奶奶看过许姝之后,这样都猜疑应该就会渐渐消散了。
“老爷可得赶紧回来,带你认了亲,那些流言就都会散了!”郑四夫人掐指算了算,料得郑四老爷还有月余才能回来,不免又叹道,“这一个月可还要委屈你在屋子里待着了,你要是觉得闷,就去你师父那儿住上一阵!”
许姝笑道,“每日与母亲说说话,抄抄经,日子倒也自在,并不觉得无趣!”她本就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于她而言她更喜欢孤寂胜过热闹。
郑四夫人欣喜道,“那便好!就怕委屈了你!”
马车经过邓家门前的街,远远的便听见了人群的喧闹,马车的行进速度也放慢了下来,郑四夫人掀起帘子的一角看了眼,感叹道,“真是热闹!一抬眼过去,三品以上大员家的马车就有好几辆!这还是一个庶出的姑娘,竟然就这么大阵仗,那嫡出的还得了?”
虽然郑家和邓家一样,都是历经数百年的名门世家,可是比起邓家的权势,郑家总是差了一截的!尤其是在太皇太后成为太后之后,邓家的权势是空前的浩大,郑家与邓家差的或许只是一个太后的名分……
郑四夫人被陡然间跳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慌忙甩头想要甩掉这个念头。
许姝听着耳畔的喧闹,心底有几分讽刺,邓家新娘子那殷红的喜服可是用先端王妃的血染红的,踩着旁人的尸骨得来的喜庆又能长久到哪里去?今时今日的欢喜雀跃终将汇成他时他日的惨痛哀嚎。
邓家的欢喜热闹和端王府的遮遮掩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邓家恨不得将和端王府联姻的消息大张旗鼓的宣扬的人尽皆知,可是端王府深知自己跳进了火坑,不情不愿几乎写在了脸上,邓家送嫁的人到了端王府,看着端王府的冷清敷衍不知会作何感想。
马车终于绕过了邓家前面的那条街,速度又渐渐快了起来,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宫,可是皇后却不在,袁嬷嬷道,“皇后娘娘去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四夫人与九小姐去偏殿稍后片刻!”
这个点儿既不是请安的时候,也不是回事的时辰?太皇太后找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489、糊涂
在偏殿候了近一个时辰,皇后终于回来了,面色十分不好,但是看到许姝还是十分开心,面上的愤怒便也压抑了下去,摒退了闲杂人等笑问道,“在郑家住的可还习惯?”待看到郑四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许姝时,余下那句“郑家待你可好”便也没有问出口了,想来应该过的不差的。
许姝点点头,“老太君虽然严厉了些,但是是非分明,叫臣女十分倾佩,母亲待我也极和气,只是碍着臣女曾经的身份,不好随意走动,恐叫旁人拿捏了错处去,连累了郑家!”
皇后赞许的点头,“你如此谨慎也是对的,这事儿是得徐徐图之,待你渐渐在郑家站稳了脚跟,再叫你母亲领着你出来四下走动,如此旁人便也不会再往别的地方联想了!”许姝初入郑家流言必然不在少数,若是这个时候再在外头抛头露面,流言四起,可就难以控制了。且许姝方才提到老太君时用了“是非分明”这个词,显然在她进了郑家之后是遇到了是非的,待郑家内部的流言少了,再出来走动,渐渐将郑九小姐这个身份坐实了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郑四夫人暗想昨儿她还打算今日带许姝去端王府的,得亏许姝劝住了没去,否则可就是差点儿也坏了事了,虽然她本是出于一片好意的,听得皇后如此,也不敢怠慢,忙答应下来,“四老爷还未回来,如今家中连家宴都还没办,不会走漏了风声的!”
“回头办家宴的时候使个人给宫里送个消息,本宫要赐下贺礼!”
皇后亲赐贺礼,这可是给许姝长脸了,有这份荣耀压身,郑家其他人再也不敢小觑许姝了,郑四夫人欢喜的谢恩,“臣妇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许姝也跟着致谢,“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有什么值当谢的,本宫既送你入了郑家,自然要保你在郑家的地位!”
许姝听皇后语气平缓,全然不复当初的疯狂和执拗,便料得皇后又继续将那香用上了,可是无论是皇上的身体,还是皇后的身体,短时间里都无法承受那么重的药量……许姝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有心想劝,可是一来现在这么多人在,这事儿不适合声张,二来即便是她劝了,皇后也不会听,只得压下想劝的念头。
郑四夫人一抬头发现方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袁嬷嬷此刻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正疑惑间人又回来了,对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低声吩咐了她几句之后人便又走了,看上去行色匆匆的。
郑四夫人不由迟疑道,“今儿本就是想入宫给娘娘请个安的,既然娘娘凤体安康,臣妇便不打扰娘娘处理宫务了!”
皇后还想留许姝多说会儿话,忙留人,“无妨,本宫也没什么要忙的,你可是看袁嬷嬷忙进忙出的便以为本宫有事?其实并不关本宫的事,方才你们来的时候本宫在慈宁宫里,今儿……”
皇后不自觉撇了撇嘴,露出轻蔑之色,“今儿端王续弦,娶的是邓家的姑娘,太皇太后娘娘要避嫌不好出面,想要本宫下懿旨赏些彩头,给邓家姑娘一份体面,前头本宫装聋作哑,以为太皇太后娘娘领会了本宫的意思,不想到了日子却突然急急忙忙把本宫叫了过去,本宫推脱不得,只得叫袁嬷嬷去准备些东西了!”
其实皇后是真心不想凑这个热闹的,端王妃死的稀里糊涂的,连皇上都心生不满,可是到底事关邓家,事关太皇太后,皇上只能忍了,皇上都忍了,皇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又奈何太皇太后威逼着,皇后不得不屈从,心底却是存了十分的恼怒的。
郑四夫人想着来的路上经过邓家看到的热闹景象,若是再得了宫中赏赐,邓家不知该得意成什么模样,可是又记着昨天许姝对这事儿的态度,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不欲皇后掺合进去,连累了皇后,也连累了邓家。
正迟疑间许姝已经开口了,“母亲与臣女来的路上经过了端王府,端王府那边府门口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想来离吉时还有些时间,娘娘也不用着急,只管慢些准备,耽搁不了事儿的!”
郑四夫人也附声道,“是呢,臣妇路过的时候也瞧了一眼,门口的大红灯笼都还挂起来,红绸也未张挂起来,可见吉时还还远着,才能这样慢条斯理!”
红灯笼都还没挂?皇后眉头微挑,按常理,早该在喜日前几天就开始张灯结彩了,端王府这般可是十足的怠慢了……
心思玲珑剔透的皇后明白了端王府的意思,也读懂了郑四夫人的暗示,含笑道,“这样大的事谨慎一些也是该的,急急忙忙可不得出了差错,既然端王府这样仔细,本宫也不该怠慢了,本宫这就去启禀皇上,求一副御笔亲批给这桩亲事添添喜气!”
“邓家姑娘可是有福气了!”郑四夫人别有深意的一笑,瞥见许姝微微蹙着的眉头不由在心里觉得有些好奇,自进宫来许姝便心事重重的模样,究竟是因为何事?
皇后自去御书房寻皇上去了,留了袁嬷嬷照应郑四夫人与许姝,袁嬷嬷记着郑四夫人的棋艺甚佳,便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下摆了棋盘,又拿了一副玉棋子来给她们二人消遣。
郑四夫人见了棋子,果然沉浸其中,可是念着许姝目不能视,全凭心力记棋,手下多有留情,熟料许姝棋艺亦是上层,郑四夫人兴致更浓,正下的酣畅淋漓,突然听到门口环佩玎珰,一回头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裹着一身清香袭人的金桂香袅袅娜娜的过来了。
郑四夫人打量了一眼她的宫装,便知这是一位美人了,便起身与她见礼,“见过美人!”
李美人心思没放在郑四夫人身上,亦没留意到隐在郑四夫人身后的许姝,给郑四夫人还礼后便问袁嬷嬷道,“皇后娘娘不在吗?臣妾有事要见皇后娘娘!”
袁嬷嬷道,“皇后娘娘去了御书房,不知何时能回来,美人有事不妨晚些时候再来!”
李美人面露艳羡的点头,转身瞬间瞥见了许姝,惊道,“表妹?”
490、认错
袁嬷嬷一惊,方才她还刻意阻挡了一下,不想还是没挡住,心不由提了上来,紧张的看着许姝,郑四夫人蹙了蹙眉,拿着棋子的手也定着了。
可是许姝拿着棋子的手却纹丝不动,仿佛李美人开口唤的是别人。
是了,就是别人……李美人叫的是许姝,而而她已经是郑家九小姐郑婉宜了!
李美人走上前狐疑的看了眼郑四夫人,又问许姝道,“表妹,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皇后娘娘也……罢了,不说这个了,可是把我担心坏了!”说着亲昵的拍许姝的手臂。
许姝惊愕的看向李美人,满含不确定的语气问道,“美人……是在跟我说话吗?”
李美人愣住了,“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李美人伸手探上许姝的额头,动作分外亲近。
许姝吓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躲避李美人的亲近,手里的棋子也在慌乱中落在棋盘上毁了好好的一局棋,“美……美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不认得您……”少女的娇柔羞怯拿捏的恰到好处,仿佛果真是她们第一次想见。
袁嬷嬷松了口气,解围道,“美人认错人了,这位是郑家九小姐,这位是郑四夫人,是郑九小姐的母亲,今日她们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皇后娘娘去了御书房,所以她们就在院子里下棋打发时间!”
李美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许姝,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自己认错人了,“不对呀,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这明明是……”
“美人!”生怕李英儿说出那个名字,袁嬷嬷赶忙不轻不重的唤了一声,“这位确是郑九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不对!”李英儿没有领会到袁嬷嬷话里的重点,执着的想要辨个清楚明白,“她分明就是表妹,我绝对没认错的!”
“美人没认错人,难道是皇后娘娘认错了人?”袁嬷嬷客气而又带着压迫的看向李英儿。
李英儿瞳孔一缩,突然就明白为何许姝会从宫中消失,为何许姝消失后皇后对许姝的消失绝口不提,原来是因为这世上当真再无许姝了,许姝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当即李英儿也不敢再争辨了,装模作样的又看了许姝几眼,作懊恼状道,“这位郑九小姐当真与我那表妹长的有几分相似,这一晃眼我竟给看成了一个人,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是我看差了,唐突之处还请九小姐不要怪罪!”
许姝忙摇头,然后求救的看向郑四夫人,郑四夫人怜爱的握着许姝的手安抚了她才对李美人道,“这世上长的相像的人不在少数,美人认错了人也没什么打紧的,孩子年纪小,不懂礼数,美人莫要记在心里!”
“哪能呢,夫人多虑了!”
如此互相寒暄了一番,李英儿终是一阵香风的出了坤宁宫,出了宫门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皇后果然还是防着自己的,见自己因许姝的香得了宠,便忙不迭失的把许姝弄走,生怕自己从许姝那儿再得了好处,而许姝又给皇后制过香,许姝惯会做些有稀奇古怪效用的香,那她给皇后的香又有什么用处呢……
李英儿突然好奇起许姝是怎么跟皇后开始有交情,从前只可听说许姝甚得太皇太后的喜欢,许姝是怎么攀上皇后的?皇后又为何会对许姝另眼相看?说起来皇后似乎是跟许姝相熟之后才生下公主的……李英儿眼里闪烁着无比热切的光。
袁嬷嬷松了口气,“总算是走了,四夫人与九小姐稍后,奴婢给二位换热茶去!”自从上次皇上临幸李英儿之后,李英儿在宫里的地位大有改善,尝到甜头的李英儿三天两头就往坤宁宫来了,一次更比一次打扮的花枝招展,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许姝也恢复了常色,捡起被她丢落的棋子,凭着记忆开始复盘,李英儿还未进门的时候她便闻到了那熟悉的桂香,知道终会有这么一日的,终会有人来指出她就是许姝的,便也淡然处之了。
郑四夫人惊诧的看着许姝将棋局恢复如初,对许姝的认识又深了一层,一边继续落子,一边与许姝道,“那位李美人是……?”宫中妃嫔众多,李英儿的位份又不高,即便是身为皇后娘家的郑家也未曾将她看在眼里。
许姝淡淡道,“通政使李家的庶出孙女,前年选秀进的宫!”
通政司李家……又称呼许姝为表妹……郑四夫人便知道李英儿的出身了,果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难怪皇后都懒得跟郑家人说了,在皇后面前奉承的像李美人这般身份的宫妃不知凡几,哪值得个个惦记,郑四夫人淡淡一笑,又落下一子,抬头对许姝道,“你输了!”
许姝笑着丢下棋子,“母亲棋艺高明,女儿自愧不如!”
郑四夫人笑着捡棋子,“你要是想学,回去了我慢慢教你,你很有天赋!”
“好!”许姝从不拒绝学习的机会。
二人正要再来一局的时候,突然从宫门外匆匆进来一人,一声招呼也不打的便奔着正殿去了,郑四夫人打眼一瞧便看见那宫女神色是十足的慌张,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迎出来的袁嬷嬷竟然也没责备她的无礼,反而是与她低声交谈起来。
顿时郑四夫人也失去了下棋的心情,放下了棋子,许姝也跟着停了下来,果然袁嬷嬷跟那宫女说完了话,便奔着她们而来,“四夫人,九小姐,皇后娘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不得闲与二位说话了,夫人和小姐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吧,也免得老太君挂念!”
郑四夫人点头,“如此我们便回去了,有劳嬷嬷了!”左右她们进宫也没什么正经事,早些回去也是好事。
“夫人客气了!”
郑四夫人又领着许姝出宫,在宫门口等着接受侍卫检查的时候听着一旁人低声议论着什么,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方才何大人领着端王世子和威武侯世子进宫了?”
“是呀!听说是为了先端王妃的死,听说呀先端王妃是被人害死的,端王世子今儿直接去端王府的喜宴上将这事儿闹开了……”
郑四夫人心头一震,果然出事了!可是再看许姝却平静非常,她果然是早就知道了……
491、果然
果然,端王府的这场喜事最终以闹剧收场了,回来时经过邓家门口时郑四夫人还特意让马车夫放慢了速度留意看了一眼,全然不见早上看到时的热闹了,大门紧闭,连半个人影儿都没有了,端王府亦是如此。
郑四夫人回到郑家去与老太君请安回话的时候,郑二奶奶正伏在老太君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祖母,我也不是小家子出身的人,见过的场面也不少了,可还从未见过如此行事的,亏得端王府还是皇家宗室,竟然如此不成体统,直接将前去贺喜的来宾们撵出去的,也难怪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我看那端王世子说的十有八/九全是真的!”
郑四夫人隔着帘子瞧了一眼,没敢进去,是她向郑大夫人提议让郑二奶奶去端王府的,郑二奶奶在端王府受了委屈,可不得在心里埋怨她了,她此时进去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只是再怎么着也比她自己去丢这个人来的强!便又退了出来,到了廊下,看到郑二奶奶的婢女花楹在院子里等着,便问道,“花楹,这是怎么了?二奶奶怎么哭的如此伤心?”
花楹跟着郑二奶奶一同受了气,心里不满也不替端王府遮掩,恨不得将端王府的丑事传的人尽皆知,听郑四夫人开口问,遂毫无保留道,“这事儿可当真是端王府做的过分了!二奶奶去的时候门口连个迎门的人都没有,王府里布置的也寥寥草草的,独新房稍微像点儿样,二奶奶在宴客厅坐了许久才等来一杯茶,还是凉的,左右是去点个卯,二奶奶便忍了,好不容易捱到新娘子进门,结果新娘子还没下轿,就有人来闹事了!”
来闹事的人应该就是在宫门口听到侍卫议论的何大人带着的端王世子和威武侯世子了。
“再门口看热闹的人认出了来人里有端王世子,今儿是端王续弦的日子,端王世子却从外头回来,还穿了一身素白,仿佛奔丧一般,端王看到世子的穿着,铁青着脸让人带世子下去更衣,世子却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当着众宾客的面儿往王府大门口一跪,说要替枉死的先端王妃讨个公道!端王见状脸黑的更厉害了,就要让人强行把世子拉下去,可是陪同端王世子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听说叫什么何大人的却有一身好武艺,王府下人根本近不得端王世子的身,端王无奈只得亲自上前去说项,可是端王世子却不管不顾,直言端王今儿不给他一个交待,这花轿就别想进门!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来赴宴的冀王出来打圆场,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端王世子劝住了,花轿这才进了门!”
郑四夫人不解道,“这花轿都进了门了,怎么还把宾客赶了出去?”
花楹万分愤怒面露愤慨道,“可不是!二奶奶也以为这喜事不会再出差错了,熟料新娘子进了喜堂,端王却不见了踪影,再然后就有下人来报说王府中出了急事,要宾客们都各自家去,竟是连饭都不留,端王爷更是从始至终都没再露面!”
端王没再露面,那天地自然也没拜了,可是邓家的姑娘大着肚子,也不能硬气的就这样甩手走人,只能委屈巴巴的在端王府住下了,邓家想要将端王收归己用的如意算盘终究没呀打响。
花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红痕红着眼眶道,“逐客也就罢了,马房那边却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乱哄哄一团,好些马儿都惊着了,奴婢为了护着二奶奶,平白被不知哪家的马车夫打了一鞭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也难怪郑二奶奶忍不住了,怕是打她生下来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端王世子誓要将其母之死的真相挑破,端王捂都还来不及,哪有闲心去顾忌其他的,连人都管不上了,哪还管的了马。
郑四夫人看了一眼都快破皮了红痕,柔声安慰道,“你如此忠心,你家二奶奶都看眼里,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伤也耽搁不得,回头找老嬷嬷要点儿膏药来涂,年纪轻轻的,可别留了疤在身上!”
“谢四夫人!”
郑四夫人听着屋内还传来郑二奶奶的哭声,料得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便与飞燕交代了几句,自领着许姝回璞玉轩了。
“好在没去,否则这会儿在上房哭的人就该是我了!”
许姝笑道,“母亲要是去了,看到端王世子拦花轿的时候就要找借口走了!”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郑四夫人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想许姝却主动提及了,“其实我早知道今日不会太平!我在京郊有一处庄子,我初回京城时曾去过那个庄子,遇上了端王世子......后来听说端王要续弦,我便知道不那么简单!”
这么说来端王世子是早就离了端王府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今天端王世子是从外面回来的了,应该是离府找人伸冤去了,那个陪同端王世子来的中年男子何大人应该就是先端王妃母家威武侯府的岳家了,可怜威武侯满门忠烈,自家骨肉被人作贱却连个喊冤的人都没有,还要求救外人了!
郑四夫人叹了一声,“这端王世子倒是一片赤子之心,可惜了......”可惜端王续弦娶得是邓家的姑娘,有太皇太后在,先端王妃这冤屈只怕是注定要没地方诉了。
“那倒未必!”许姝轻轻一笑,“威武侯府人丁淡薄,到了如今威武侯这一辈只得一男一女,威武侯出征,家中幼儿竟无人照顾,只得托付岳家!如今威武侯正在南边为国戍边,皇上怎么也不能寒了他的心是不是?即便是为了安抚威武侯,也要给端王世子一个交待!”
郑四夫人讶异了片刻,露出了然的微笑,“果然是这个道理,孝道再大那也大不过家国天下去!”
更何况随着邓家日积月累膨胀的野心,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已经被磨灭的不剩多少了,端王的事是邓家明目张胆将手伸向宗室的标志,宗室那个皇上的家族,是皇上的家事,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来插手他的家事,谁都不行,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492、郡王
端王府与邓家的联姻成了一场笑话传的满京皆知的时候,伴随而来的是皇上对端王的雷霆震怒,尽管端王抵死不承认谋害端王妃一事,但是有端王妃血书为证,皇上已经认定了端王妃江氏是端王害死的。
这时候邓家人又审时度势的跑进宫来倒打端王一耙,哭诉端王非礼了他家待嫁的姑娘,毁了他家姑娘的名声,害他家姑娘不得不顶着个不清不楚的名声嫁进端王府,至于端王妃的死一事邓家毫不知情,这事儿跟邓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邓家这一耙倒打的恰是时候,又给端王新添了一条罪名,谋害发妻之外,又多了个强迫良家女子,皇上果然更加恼怒,当即要夺了端王的爵位贬为庶民。
可是看着一旁哭的几度晕厥过去的端王世子,又心生怜惜,而冀王又在一旁替端王求了情,直言端王虽罪不可恕,但是稚子无辜,请皇上看在端王世子痛失慈母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可是皇上要夺端王的爵的话已经说出口了,金口玉言,不好再收回去,迟疑间冀王提议可以让端王世子承爵,皇上当即允了,只是却是降级承袭,当即封端王世子周询为端郡王。
这场闹剧终于收场。
被封为端郡王的周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母亲风光下葬,第二件事就是将端郡王府,也就是之前的端王府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与了曾经的端王,如今的庶人父亲及那位邓家姑娘住,只是那位邓家姑娘并未与其父拜堂,算不得他的继母,便让阖府上下称呼其为邓姨娘。
世人皆道端郡王仁慈,其父害死他的母亲,被贬为庶人,他还为他提供住所,连导致其母直接死因的邓家姑娘他都善待,可真是仁至义尽了。
就在满京城盛赞端郡王时,邓家却窝了一肚子火,没拉拢住端王还白赔了一个姑娘不说,如今邓家更是成了一个笑柄,政敌更是跟着落井下石,捅出了邓家在先端王妃去世后动用羽林军追杀端郡王的事。
龙颜震怒,立刻罢了禁军统领的官职,又疑心端王妃之死亦是邓家所为,遂下旨令冀王彻查此事。
邓家顿觉不妙,急急忙忙准备进宫求见太皇太后,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宫里又闹出大皇子临幸了服侍的宫女,并且这个宫女已经身怀有孕的事,于是被搁置了的大皇子选妃一事又被提起,太皇太后再也无暇分身顾及邓家的事,拒绝了邓家人的求见,邓家求救无门将一应罪责都推到了端王头上,而端王因已经一无所有也就破罐子破摔的誓要跟邓家死磕到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邓家终究是怕了,狠心舍了薛将军,终于保全了邓家,可为元气大伤暂时偃旗息鼓了下来,便是连那位邓姨娘回去哭诉想要一个正式名分,邓家也不予理会,一个已经毫无用处的棋子,谁还会管她的死活呢?
而在这次端王事件中表现出色的冀王受到了皇上的夸奖,在宗室各位亲王郡王的推荐下,渐渐接手了端王之前的事务。
端郡王在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后开始按着那日宾客的名单,一家一家亲自登门拜访,为那日仓促间逐客一事赔礼道歉。
因这事儿本就不是端郡王的错,他也是痛失慈母的可怜人,又亲自登门道歉,礼数周全,旁人也不再怪罪于他,俱是夸赞他小小年纪便行事周全妥帖。
这日端郡王携礼到了邓家,来人是郡王,邓大夫人自忖自己没那么大的脸面,便将人引到了上房老太君面前。
虽然那日郑二奶奶哭的肝肠寸断的,老太君却没放在心上,反是对郑二奶奶有些看不起,本就不是多大个事儿,偏就她矫情上了,丁点儿轻慢都受不得了,当自己是公主娘娘不成?便是尊贵如一国之母皇后娘娘也有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时候,更何况其他人了!
老太君不怜惜受了委屈的郑二奶奶,遂对登门道歉的端郡王格外客气,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更是慈爱无比让与上座坐了,“王爷纡尊降贵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端郡王躬身谢了才落座,“老夫人客气了,那日是晚辈失礼,才累的众宾客不欢而散,贵府的二奶奶更是险些被惊马所伤,实在是晚辈的不是,今日特意备了些许薄礼,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不过是些许小物件,且别人家也都收了,老太君并未推辞,让婢女收了,“给二少爷送过去吧!”既然那日受了委屈的是郑二奶奶,这礼合该是郑二少爷收才是。
婢女拿着东西给郑二少爷送过去了,不多时郑二少爷和郑三少爷结伴而来,说是来给端郡王回礼的,“见过端郡王!”
互相见了礼,两位郑家少爷坐在了端郡王的斜对面,端郡王再次致歉,“那日我一心想着母亲枉死,多有得罪!”端郡王对曾经端王府发生的事毫不避讳,相比较起曾经的端王的作为,显得格外的光明磊落。
郑二少爷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劳累郡王爷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老太君看了眼自家两个孙儿,又瞧了瞧端郡王,不由暗自感叹虽然郑家也是大族,对儿孙的教育也向来不吝惜,可是比起天潢贵胄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来,这仪态举止还是差的远呐!
言谈正欢,画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五少爷和八少爷来了!”
老太君眉宇间的笑意淡了淡,这必然是听到端郡王来的消息后特意赶过来的,便是眼下杵在她面前,打着回礼由头来的这两个孙儿,不也是瞧着如今端郡王势头正盛,赶着来攀交情了!
十四五岁的郡王爷,皇上亲口夸赞至纯至孝的,多么炙手可热的人物,谁瞧着不眼馋呢!可是再眼馋也要有个限度,这么一窝蜂的涌上来,那就是丢人现眼了!
老太君没直接把人请进来,反是淡淡的问道,“他们来做什么?三夫人不是还病着吗?他们不在榻前侍疾,来我这个老婆子这里做什么!”
493、相争
画眉回道,“大少爷新得了一本诗集,叫了几位少爷一起品鉴,听说二少爷和三少爷来了老太君您这儿,五少爷和八少爷就过来找二位少爷了!”
“大哥又新得了诗集?是谁的诗集?”郑二少爷笑着问道。
画眉笑答道,“具体的五少爷也没有说,只仿佛是什么诗圣的诗集,还是什么抄本的,奴婢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是诗圣的诗集抄本呀!”郑二少爷大喜,发现端郡王眼里也露出渴望来,便主动相邀,“郡王可愿一起去看看?”
端郡王虽然也很是渴望想要一睹为快,却谨记着礼数,迟疑的问道,“这……是否会打扰到了几位?况且郑大公子也并未邀请我……”
“无妨,无妨!早听闻郡王于诗词一道颇为精通,正巧大哥也痴迷于此,可以互相切磋一番!若是大哥知道郡王来了,定会亲自前来邀请的,又怎会觉得打扰呢?”
盛情难却,端郡王点了点头,“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知道拿本诗集做引,这吃相也还算不那么难看,老太君点头吩咐两位孙儿道,“那你们就领着郡王去吧,可千万别失礼唐突了郡王!”
郑二少爷郑三少爷齐声道,“孙儿不敢!”又躬身引路,“郡王这边请!”
老太君犹不放心,点了画眉道,“画眉,你跟过去服侍着!”
画眉应下,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往长房去了。
画眉走了。老太君又唤来飞燕,“你去把大夫人叫过来!”眼下这个点儿留下端郡王,那就得留饭,这宴席就该张罗起来了,端郡王那是皇室子弟,什么样儿的场合没见过,可不能失了礼数。
平常传话的都是些小丫头,此刻老太君亲自点了飞燕,飞燕便知道这不是小事,忙去了,路上遇上青黛,因都走的急,两人便撞到了一起,青黛手里托着的一个陶罐便摔在地上碎裂开了,热腾腾的药气蒸上来,浓烈的药味儿熏的飞燕眼睛都睁不开了,飞快的退开,生怕四处流淌的药汁浸到了她的绣花鞋上。
“走路怎么也不小心一点?这可是老太君新赏给我的鞋子!”飞燕低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绣鞋,发现并没有沾染到药汁才松了口气,可是开口却还是带了几分不满。
青黛红着眼眶看着碎了一地的药罐子和四处流淌的药汁,难过道,“八小姐咳的厉害,可二夫人又不让在院子里煎药,说药味儿冲着了二老爷新得的那盆兰花,奴婢只能在园子里寻一块空地把药煎好了再端回去!”
二夫人的刁蛮在郑府那是出了名的,前几天八小姐又才在老太君面前不声不响的告了二夫人一状,二夫人焉有不报复回来的,只可怜八小姐在郑家孤苦无依的,要不是因为定了亲事,只怕二夫人更不会轻饶了她。
飞燕听了也不好为难青黛了,可药味儿实在是太冲了,便拿帕子捂了嘴,“好了,我赶着去大夫人那儿不得空,你赶紧把这儿收拾收拾吧,方才端郡王来了,眼下正在大少爷那儿跟其他几位少爷品鉴诗集呢,指不定待会儿就要来园子里头逛了,碰上这一地的药渣子,晦气的很,老太君知道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飞燕甩着帕子款款走了,青黛忍着满腹委屈一块块捡起碎片,托着一盘子碎片回去了,“小姐,奴婢没用,连个药都端不好……”
郑婉霞看着那一盘子碎片一言不发的坐下了,“不怪你!母亲厌弃了我,老太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着母亲,下人们看了焉有不跟着糟践的,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再忍忍就是了,左右年底就出嫁了!”
青黛点点头,憎恨道,“都怪白霜!要不是她吃里扒外,也不会连累了小姐,小姐明知道她是夫人的人,见天儿的往二夫人跟前凑,就该早些把她弄走的,这一忍再忍的,终是被她给害了!”
“不怪白霜,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是我太天真了……”郑婉霞嘲弄的扯了扯嘴角,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是有,那也轮不上自己!只可惜她早没明白这个道理,才叫人三言两语的就哄的做了出头的椽子,要不是她多长了个心眼,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此刻她的下场也不会比白霜好到哪儿去。
“小姐……”青黛心疼道,“论样貌,府里哪个小姐比得过您,可偏偏您出身矮了别人一头,就要处处被人压着,便是亲事也要给七小姐让步……”
郑婉霞條然捏紧了拳头,“大户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七姐是嫡女,自该配个嫡出的公子,我是庶出,配个庶出的也是正经!”
青黛想起方才飞燕的话不由道,“奴婢方才听说端郡王来了,老太君让家里的少爷都去作陪了,似是还要留饭,端郡王如今风头正盛,老太君对端郡王又如此青眼相待,指不定是生了什么心思呢!”
郑婉霞嘲弄道,“有皇后娘娘在,还有老太君不敢生出的心思?”
青黛叹道,“九小姐真是命好,才从庙里回来就被领着去见了皇后娘娘,如今府里就她这一个嫡出的小姐了,老太君可不得是为她打算的嘛!”
“谁说就是为她了?”郑婉霞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十妹不也还没订亲吗?”
“可十小姐是庶出,怎么配得上端郡王!”
郑婉霞冷笑一声,“做不了嫡妻,做个侍妾也是能的!”
“小姐……”
郑婉霞面色又恢复如常,“听说四婶将十妹禁足了,要是十妹知道老太君是为了九妹才留下端郡王,你说十妹会怎么想?”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青黛有些吃惊,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家小姐对九小姐这么不待见了,老太君留下端郡王的意图她也只是猜测罢了,小姐怎么就急不可耐的动作起来了?
“姐妹相争,可是有趣了了!”郑婉霞咯咯笑了,“你去跟十妹的乳娘说说话,如今能自由进出兰馨阁的下人也就只有十妹的乳娘了!”
青黛迟疑的看着郑婉霞。
“快去!”郑婉霞瞪着眼睛看着青黛。
青黛只好去了,心里却终是觉得忐忑不安。
494、贵客
自那日在宫里郑四夫人说要教许姝下棋之后,回来果真认认真真的教了起来,天气热,在屋子里闷,便将棋盘摆在了园子里的人工湖上的凉亭里,湖面微风吹着,带来丝丝凉意,惬意的很,偏许姝这两日又开始犯困起来,每每下棋时便打不起精神来,郑四夫人也是既气又怜,无奈的很。
眼看着许姝拿着棋子,头一点一点的,额头都快贴着棋盘了,手指也将棋盘上的棋局扒乱了,郑四夫人嗔怪道,“你可是又没好好吃药了?”
许姝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慌忙否认,“没有,没有!银芝看着我喝的,您要不信可以问银芝!”怕太医的药与秦先生的药相冲,许姝一直是偷偷将太医的药倒了的,那日一个不慎被银芝瞧见了,许姝只好装作的是怕苦不想喝药给遮掩了过去,可是还是叫郑四夫人知道了,可是将许姝好一顿批评。
银芝忙点头,“是呢,奴婢每次都是看着九小姐喝了才走开的!”可是银芝不知道得是许姝只是将药含在嘴里,等她出去了便立刻吐了出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莫要再任性胡闹了!”郑四夫人正色道。
许姝连连点头,再三保证,“我再也不了!”
也只有在被人抓住痛脚的时候许姝才会露出小女儿态,郑四夫人看了既觉得心酸,又觉得欣慰,心酸于许姝早年的遭遇,欣慰于许姝对她的亲近和信任。
“既然你醒了,那就再来一局吧!”郑四夫人笑着执黑先行。
许姝将黑子棋盒抱到了自己面前,“母亲棋艺精湛,便让我先可好?”
郑四夫人无奈摇头,“可是说好了一人一局来的,可不许耍赖的!”
许姝不管,抱着黑子不撒手,郑四夫人无奈的拿起白子,见许姝已经落子,正要跟着落下棋子,忽有一人匆忙过来了,竟是碧云,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碧云已经哭着跪下了,“十小姐不见了!奴婢就去针线房送了趟衣裳,回来就没见着小姐了!”
“其他伺候的人呢?都没看见吗?”郑四夫人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碧云摇头,“这几天小姐每天都闷在屋子里,不再像之前那般吵闹,下头的人也就松了口气,没再整日盯着了,谁知一错眼的功夫,小姐就......”
郑四夫人失望的摇头,“她装几天老实就把你们一个个的都骗过去了?罢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先把人找到了再说吧!今天又没出什么事儿,她跑出来最多也是想出来透透气,你带着几个人去园子里找,找到了先别声张,悄悄跟着她,然后让人来寻我!”
碧云擦了擦眼泪忙退下去找人了。
郑四夫人摇头长叹,“真是不让人省心!这才安生了几天,就又固态萌生了!!”
许姝拿着棋子低头良久,中途抬头,面露踌躇,“说来今天府里确实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却来了一位贵客!”
端郡王!
郑四夫人猛然抬头,目光复杂的看向许姝。
许姝正色道,“并非是我小人之心往十妹身上泼脏水,只是十妹性子单纯,经不起别人挑唆,兰馨阁又没紧闭门户,难保不会进了什么人跟十妹说了些不好的话,挑着十妹去闹事,毕竟二伯母可是正记恨着母亲和我,老太君又看重端郡王,要是十妹唐突了端郡王,老太君怪罪下来也只会算在母亲头上!”
这确实像是郑二夫人会做出来的事,许姝的猜测不无道理!
端郡王眼下应该还在长房,郑四夫人当即也不敢耽搁了,“我去你大伯母那儿,你在这里等着碧云,碧云找到了人你就……”
“如果碧云找到了十妹,我会想办法把十妹劝回去的!”
郑四夫人点点头,带着金铃银铃往长房去了。
郑四夫人走后许姝百无聊奈的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玉珠在一旁看了半晌撇嘴道,“小姐,您这样自己跟自己下黑子都输了半子,可见这黑子跟您不合,您为何还是执意要执黑子?”
许姝慢悠悠道,“反正无论我执黑还是执白我都赢不了,那我执什么颜色的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索性我都赢不了,执黑还能占个先!”
玉珠一脸无语的给许姝续茶,银芝一抬头发现连着湖中心凉亭的水上游廊的那头来了一群人,忙道,“小姐,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
“谁呀?是碧云吗?”许姝放下棋子,正襟危坐,已经做好了接下来面对郑婉凤的准备。
谁知银芝又道,“好像是大少爷,还有二少爷,三少爷……咦?家里的少爷好像都来齐了!”
郑家的少爷不应该都是在陪着端郡王吗……
“银芝,你去把人拦住,别让人往这边过来了!”许姝急忙吩咐道,端郡王可是见过作为许姝时候的她的,这种时候要是让端郡王看到了她,说破她的身份,那就糟了!
吩咐完银芝,许姝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往棋盘上一趴,佯装睡着了,玉珠虽不明白许姝为何突然装睡起来,但是却料得是不愿面对那一群人了,便拿起扇子给许姝打扇,仿佛许姝是真的在这儿小憩。
“祖父在世时最喜欢在这湖心亭里钓鱼了!”郑大少爷一边领着端郡王往湖心亭走,一边介绍着这周围的景致。
突然就被银芝拦住了,“奴婢银芝给几位少爷请安!给郡王爷请安!”虽然她不认得端郡王,但是她方才听了郑四夫人与许姝的对话,知道家里的少爷都在陪着端郡王,便料得她不认得的那个男子是端郡王了。
郑大少爷笑道,“银芝,你不陪着四婶怎么在这儿呢?”
银芝回头看了眼凉亭里的许姝,“四夫人方才跟九小姐在亭子里下棋,四夫人有事先走了,九小姐累了,便在亭子里歇着了!”
郑大少爷果然瞧见亭中有女子身影,立刻就明白银芝拦住他的意思,便回身对端郡王等人道,“郡王爷,前面有女眷,不太方便……”
端郡王会意道,“那边那片竹林瞧着颇有意境,咱们瞧瞧去!”
“好!”郑大少爷正要领着人往回走,游廊那一头突然又来了一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