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飞醋
如许姝所料，果然过了晌午傅俊谦才来，直接被请进了花厅，婢女上了茶然后去请许姝，傅俊谦伸长了脖子够着看外面，终于把许姝等来了。
“许九小姐？真的是你！”傅俊谦掩饰不住惊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许姝颔首，“傅二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父亲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父亲是跟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傅俊谦的眼睛黏在许姝身上，眼里盈盈满满的都是笑意。
“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许姝端起茶杯，示意傅俊谦喝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傅二公子尝尝觉得如何？”
傅俊谦匆忙喝了一口，赞道，“好茶！”便又接着道，“自去年你离京我便一直挂念着你，还给慎之去了信，托他照顾你，只是没想到你还没到柔然就……虽然不知好端端的怎么就传回来那样的消息了，只是看你如今平安回来了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许姝含笑，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傅俊谦似乎也不要回应，一直自顾自的说，“你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要是住的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我家住，我家中有一小妹，年纪与你相仿，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谢傅二公子好意，我在这里住的很好！”许姝婉言谢绝了去傅家住着提议，傅家人多眼杂，很容易就走漏了她还活着的消息，不是隐姓埋名过日子的最佳地方，否则周谨送她回来就会直接将她托付给傅家了，而不是安置在这里。
傅俊谦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这里就你一个人，要是觉得无趣就去傅家玩！”
许姝点头，见傅俊谦来了这许久也不提他来这儿要办的正事，便忍不住主动开口，“傅二公子应该知道傅大人让您来这儿的目的吧？”
“知道，知道！”傅俊谦连连点头，继而又羞涩的一笑，“只是我许久没有见到许九小姐了，乍见之下激动难耐，说了许多心里话，是我失态了，你莫笑话！”
许姝脸皮子抽了抽，暗想傅俊谦这样油嘴滑舌的调调应该很受女孩儿的欢迎，若她眼睛能看得见，此刻必然能看到傅俊谦正深情款款的用一副能将人融化在他目光里的醉人的眼神看着她，对视一眼就会让人情不自禁陷入他的眼神里，只可惜她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深情款款，浪费了他的一番“深情”。
见许姝不言，傅俊谦挠挠头，总算是想起要说正事了，“父亲让我来这儿见一个人，还让我问他一些问题，父亲怕我记不住，还将这些问题都写在了纸上呢！”傅俊谦从兜里掏出一叠纸张，足足有五六页。
傅俊谦一边掏一边嘀咕，“这么多字，我也记不住呀，幸亏写在了纸上，不然耽搁了事儿，父亲可不会轻饶了我！”
拿出了那叠纸，傅俊谦问道，“不知我何时能见到这个人？”
许姝算了算下在茶里的药的发作时间，伸出手来，“如果不介意的话能把这些问题给我看看吗？”
傅俊谦迟疑了片刻递了出去，许姝接过才翻了一页，突然感受到一缕熟悉的气息，一抬头便听见了庄离的声音。
“傅二公子！”
傅俊谦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庄离挑眉不答，傅俊谦又转头想从许姝那里得到答案，可是许姝正低头认真看信，并不理会傅俊谦。
庄离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许姝旁边，那个位置离许姝更近一些，傅俊谦一开始就想坐来着，可是婢女引着他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位置，他也不好在私自换座位了。此刻看庄离坐在了许姝对面，心里便有些不忿，瞪了庄离一眼，然而庄离却不看他一眼，倾身从许姝手里拿走了那一叠纸，许姝也没制止，任由庄离拿走了。
傅俊谦急了，“这个不能给他看！”又冲庄离道，“你不能看这个！”
庄离瞅了傅俊谦一眼，便将纸张丢回傅俊谦身上，往后一躺，冲傅俊谦抬了抬下巴，“既然你不让我看，那就你念给我听吧！”
“我念给你听？”傅俊谦呆了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庄离不可置信的道，“是你？父亲让我来见的人是你？”
庄离点点头。
傅俊谦又看向许姝，“是他吗？”
许姝也点点头。
傅俊谦还是有些不肯相信，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呢？”想起傅左相跟他说过的话，又问许姝道，“他……他也住在这儿吗？”
许姝又点点头，“是呀！”
“你们……你们……”傅俊谦指了指许姝，又指了指庄离，再指了指许姝，再指了指庄离，颤抖的手指头简直无处安放，最后抖着嗓子道，“你们住在一起！”
许姝蹙眉，她不喜欢傅俊谦这种暧昧的说法，这么大个宅子，住在同一个宅子里能说明什么？而且傅俊谦那样惊愕的语气仿佛她做了一件让人极其不耻的事。
庄离看不惯傅俊谦这副吃飞醋的样子，也没时间陪傅俊谦磨叽，催促道，“你有事就赶紧说，爷忙着呢，没空陪你磕牙！”
傅俊谦再次向许姝求证，“那个人真的是他？他手里真的有证据？”
许姝看了眼庄离，庄离却突然对她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许姝点头，站起身来，庄离重新做了选择，她原本的计划就要更改了。
走过傅俊谦身边时，傅俊谦拉住了许姝的袖子再次追问，“真的是他？”
“就是他！”许姝拂手挣脱傅俊谦拉住她袖子的手，一个小巧的香囊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傅俊谦忙伸手捡了起来，忍不住嗅了嗅，顿觉精神一振，而许姝却似乎不知道自己落了东西，依旧往外走去。
傅俊谦看着许姝离去的背影，在庄离威胁的眼神下还是将香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正襟危坐。
庄离嗤了一声，神色却也跟着正经起来了，“问吧！只是我不保证你问的所有问题我都会回答，但是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并且可以拿出证据来！”
376、心思
一整个下午庄离和傅俊谦都呆在花厅里，中途连婢女添茶送水都没被允许叫进去，许姝索性将花厅外伺候着的人都撤走了。
直到晚饭时分，庄离终于率先走出了花厅，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看不出来跟之前有什么不同，而紧随其后的傅俊谦却一改刚来时的温文，满脸的凝重。
庄离走出来看到远远侯在数丈之遥的菁菁，便招了招手，菁菁缩着头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到了庄离身边也不敢抬头看庄离，庄离吩咐她道，“我跟傅二公子出去一趟，今天晚上或许不会回来了，叫你家小姐不必等我了！”
菁菁应声下去了。
傅俊谦见状咬唇道，“你们……真的……”
庄离冷笑道，“收起你那肮脏的小心思！许姝在傅家遭遇过什么你比我清楚，我现在随你出去了，许姝岂会不挂记我的安危？我要是晚上没回来，她会担心的！忧虑过重，于她无益，所以我早早说明白了免得她担心！即便是普通朋友，记挂对方也是常情吧？偏就你想的龌龊！还有，把香囊拿来，她不是你能觊觎的！”
傅俊谦不甘心就这样被庄离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可是眼下却又不能得罪庄离，只得不情不愿的将香囊拿给了庄离。
庄离接过香囊塞进怀里，招呼傅俊谦道，“走吧！你老子在家该等急了，再不回去他该怀疑我们把你怎么着了！”
傅俊谦不喜庄离提起傅左相时轻蔑的态度，气恨的瞪了庄离一眼，可庄离却不理会，径直往前走了，傅俊谦只得跟上。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静园。
菁菁去向许姝回了庄离吩咐的话后却迟迟不肯出去，似是有事要与许姝说，许姝“看”了她一眼摒退了踏雪等人，“踏雪，你们都下去吧！怎么？你还有什么事？”
菁菁跪下哭道，“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吧！”
“你起来吧！”许姝抬了抬手。
菁菁却摇着头不肯起身，“求小姐别让奴婢再去伺候庄公子了，奴婢知道，昨天晚上是奴婢自作主张了，奴婢不该私自去给庄公子送被子的！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想着昨晚贴在脖子上的那剑刃冰冷的温度，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温度，想想都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那时候菁菁被吓得语无伦次了，她以为她死定了，膝盖软到完全站不起来，只能借着铺呈被褥的当儿来缓解。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见菁菁执意不肯起身，许姝也不勉强，只是道，“庄公子年纪不小了，日后也是要在这儿长住的，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的，你是打小就跟着我的，品行我也信得过，让你去伺候他我也放心，而且既然你有心，我便成全你，这事儿于我其实并无多大关系，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若是真心想要跟他，承认也无妨！”
“小姐……”菁菁张了张嘴，心里的疑惑却始终问不出口。
那日庄离去桃花山庄接了她们几个回来，那是菁菁第一次见到庄离，可是看踏雪的表现却是跟庄离很是熟悉的，似是之前就见过一般，菁菁便猜测庄离跟她家小姐的关系不一般。来了静园后又从挽风口中得知她家小姐是和庄离一起从平凉城回到京城的，又见许姝因拂柳的事彻底将许家得罪死了，日后许家那边是决计不会再有来往了，想来日后许姝能倚仗的也只有庄离了，而她们这些婢女的下辈子也只能寄托在庄离身上了。
虽不知这庄离是个什么出身，但是能有这么一大处宅子，想必家世是不差，将来身边必然不缺枕边人，于是菁菁难免生出了些许争宠的心思，她争不过她家小姐，但是在一众婢女里头她挣头一份也不为过吧？
所以昨天晚上见庄离留宿在静园，菁菁便觉得这是机会来了，于是借着添被褥的由头想去向庄离献殷勤，表心迹。若是庄离当场便收用了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看许姝为了给拂柳报仇将许老夫人都幽禁起来的势头，想必也不会亏待她的，日后她就有了终身依靠；可若是庄离不动她，她也能在庄离心中留下一个温柔体贴的印象，在庄离心里占得一席之地，胜过了其他人一筹。
菁菁想的很美好，只是庄离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一上来她还未来得及展露她的温柔小意，庄离就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吓得她满脸的温柔都咽了回去，更是将那些旖旎心思都抛却到九霄云外了，还是保命要紧！
“小姐！奴婢……奴婢……”菁菁一咬牙全部都承认了，“奴婢先前是起了糊涂心思，想要……想要去服侍庄公子，是奴婢不知廉耻，是奴婢目的不纯！可现在……现在……现在奴婢改了主意了，奴婢再也不想伺候庄公子了，奴婢再也不想见到庄公子了！”菁菁带着哭腔，祈求的看着许姝，唯恐许姝不答应她。
许姝看了菁菁半晌，听着她那哭腔都没了根儿，想来是真的被昨日庄离那一剑吓坏了，“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这都是奴婢的真心话！奴婢真的再也不敢起任何心思，还请小姐成全！奴婢自作主张的事也甘愿受罚，只求小姐别让奴婢再去伺候庄公子了！”菁菁点头如捣蒜，生怕许姝不肯答应她的请求！
“罢了，既是你所求我便准了吧！只是日后你可别后悔了！”
“谢小姐，奴婢不后悔！”菁菁喜的连连磕头，生怕许姝反悔。
“起来吧！忙你的去吧！”
菁菁这才欢喜的爬起来出去了。
许姝想了想，觉得庄离眼下应该是要在静园长住下去了，昨儿晚上让他在凌雪院的厢房将就了一晚，是有些不妥，看来还是得给他新腾一间院子出来。
“踏雪！”许姝扬声叫来踏雪。
“小姐有何吩咐？”
许姝道，“你去园子里转转，看看有哪处院子宽敞明亮，收拾出来给庄公子住吧，看好了直接安排去了，不比回我了！”
踏雪点点头，领命去了。
377、贺礼
当天晚上庄离果然没有回来，而踏雪看好了园中一个叫的栖霞院的院落，并趁夜收拾了出来，那栖霞院宽敞明亮，与凌雪院隔着一段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距离，中间还隔了一个甬道，锁上后两边便不能相通往来，从避讳的角度来讲，最是合适不过了，看来踏雪将许姝的心思都揣摩透了，挑的院子恰到好处。
第二天许姝本在等着庄离回来，不想突然听得有人来报，“小姐，十小姐来了！”
“十妹？十妹怎么来了？”许姝奇道，上次许娢偷偷溜了出去，回去必定会被严加看管起来的，怎么还出得来？不是说孙嬷嬷严厉着吗？难道许娢技高一筹？
疑惑间许娢已经进了屋，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这包袱虽小，看着却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是装了什么重物似的，许娢进屋直接将包袱放在许姝面前，“九姐，这些都给你，就当我补你的生辰贺礼！”
许姝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坚硬的角，再往旁边一摸似乎能摸到一些冰冷的纹理，这里面装的似乎是首饰？
“十妹，你这是……？”许姝收回手，疑惑的看向许娢。
许娢将包袱揭开，露出里面一片珠光宝气的各色首饰，成色上佳，都是许娢平日里最喜欢的，踏雪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娢，“十小姐，您拿这么多首饰来做什么呀？”
许娢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了上去，“这些是我攒的，现在都给你。”
许姝摸着冰凉的首饰，心里却是暖暖的，忍着眼角酸酸的泪意笑道，“给了我，你怎么办？”
许娢满不在乎道，“我在许家一切花销都有公中的份例，没有格外要花钱的地方，用不上这些！倒是你在外头样样都要花钱，我从前花销多，没攒下多少现钱来，就收捡了一些首饰，你把这些首饰拿去卖了，也能换不少银子！”
那日听许姝所说，许娢意识到许姝如今回来身无一物，甚是可怜，回到许家后忽见自己那满满几匣子的首饰，顿时就生了拿这些首饰去接济许姝的念头，许娢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说干就干，转头就寻了个机会拿着东西溜出来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且不说我现在并不缺银子，就是缺了银子也没有变卖亲妹妹的首饰的道理，一则首饰都给了我，以后出门难道就光秃秃的出门吗？长辈那边问起你又要如何交待？二则我要是真的变卖了你的东西，叫你的首饰流落到歹人手里，人家拿着你的首饰去许家求亲，你要如何自处？”
“我……”许娢没有想到那么多，听许姝这么一说也有些后怕了，唯恐真的会发生许姝说的这种情况。
“把东西拿回去吧！”许姝笑着将包袱又系好，“上回是逗你玩儿的，我再缺钱手里的银子也比你多，再者大姐那边隔三差五的送了东西过来，我这边着实不缺什么！”
许娢有气闷的坐下了，“亏的我花费了这许多功夫才出来一趟的，结果落在你眼里便是小孩子胡闹一样了！”
“好了，我错了，下回不逗你了！”许姝连忙小意赔礼道歉。
许娢也觉得自己是太心急了，该打听清楚了再行动的，只是抹不开面子，不肯就这样认了，依旧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许姝只得再三保证，又是说好话，又是拿点心的哄了半晌才又露出笑意来，“罢了，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
许姝捏了捏她的脸，“乖！待会儿蒸白糖糕给你吃！”许娢喜吃甜食，高兴的应了，许姝又道，“你今天是怎么跑出来的？前两天才出来的，也没人将你看起来？”
许娢脸上染上了莫名的愁绪，“家里现在都乱了套了，哪儿还顾得上我呀，我一路出来，连个拦我的人都没有，车马房的见是我要出去，要对牌都不要，给了角银子就直接送我过来了！”许娢长叹了一声，声音有疑惑，有厌恶，有惋惜。
“那天从你这儿回去，我本以为母亲会将我禁足的，可是从我进门直到我回到韶华居，一路上都没有人追问我不见的这半日去哪儿了，更迟迟不见母亲来责罚我，也不见七姐的影子，我叫了丹枫去春晖院问，旁人不肯说，倒是吴嬷嬷知道我是从你这儿回去的后跟丹枫透露了两句！”
“吴嬷嬷说母亲被父亲免了掌家之权，所有的账本都送到二婶屋里去了，以后由二婶带着大嫂管家了！七姐知道后跑去向父亲求情，被父亲骂了一顿送到祖母身边侍疾去了，我这才知道祖母病了，病的还不轻，大夫都直接住在家里了！”许娢自是不知王氏的病是在静园又是挨饿又被气，又兼之被许姝轻视，羞愤之下才有的，只是许娢素来不得王氏的宠爱，王氏病了她也不觉得有多忧心。
“大嫂子是个动作快的，晚上接的账本，第二天一大早就领着人去盘点库存去了，结果却发现许多账本上记着还在的东西库里已经找不到了，大嫂寻思着原先是母亲管着这些的，是不是东西用了却没记在账上，就去问母亲。母亲二话不说就骂了大嫂子，说大嫂不敬长辈，往她身上泼脏水，诬陷她挪用公中财物！”
“大嫂受不住，气的当场晕过去了，又是一阵延医问药的，二婶平时虽不言不语的，但是阖府上下都知道二婶最是疼大嫂子了，连个妾室都不许大哥纳的，见大嫂被母亲气病了，心里对母亲有了怨言，也不顾祖母还在病中，拿着账本到祖母面前非要将这笔糊涂账算清楚！”
“二婶从未有过如此较真的时候，谁也劝不住，祖母也不知怎的，竟然赞同了二婶的做法！不顾自己还病着，叫了看守库房的人来一个一个的问话，还把账房先生也叫来了，要把账目查个清楚！”王氏自然是将许姝那儿受的气都迁怒在李氏身上了，难得有这么好给李氏难堪的机会，王氏哪里肯放过！
378、乱套
“上房祖母跟二婶正查着账，门房却突然来了十几个衙役，手里拿着官府的批文，说咱们家窝藏了杀人嫌犯，他们是奉命前来缉拿！这下连祖父都坐不住了，亲自去应酬，那些衙役却很是傲慢，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直愣愣的就要入府来搜查！”
出了人命官司，人证物证确凿，许家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宦人家，谁会卖它的面子？不已妨碍公务的名义将人通通都拿下就是留情面了。
“还是三叔人脉广，跟他们领头的捕快有些交情，好说歹说只让衙役们搜查了外院，内院由他们领头的带着许家的下人来搜查！祖父本是信誓旦旦的说咱们家不可能有那等违法乱纪的人存在的！谁知道最后真从家里将那个嫌犯搜了出来，衙役看在是许家自己把人交出来的份儿上，并没追究别的，只把嫌犯带走了事！”就这只怕这也是看在了前两年许姝帮着京兆府破了掳人案的份儿上才不计较许家的罪过的。
“九姐可知道那个嫌犯是谁吗？”
“是谁？”许姝佯装不知的问道。
“是母亲的陪房白家的大儿子，如今管着母亲的嫁妆铺子，大家都称他为白掌柜，也就是拂柳之前要嫁的那个男人！”
许娢定定的看着许姝，似乎想从许姝的神情里分辨出什么来，而许姝拿着茶杯慢慢呷着，不急不缓。
“那九姐知道衙役为什么要拿白掌柜吗？”
“因为白掌柜杀了人！你刚刚说过，衙役来许家是因为许家窝藏了杀人嫌犯！”
许娢抿唇，“白掌柜失手杀死了他的原配杜家的大姑娘，杜大娘告到了衙门，说她家姑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打死的！衙门从坟里挖出了杜家大姑娘的尸身，发现杜家大姑娘的尸骨伤痕累累，确实不是病死的，还在白家的地窖里搜出了带血的铁锤，罪证确凿，白掌柜见事情败露，就来许家寻母亲求救，母亲就将他藏在了府里！”
许娢想不通李氏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窝藏一个杀人嫌犯，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为了一个下人将整个许家的安危和名誉于不顾。许姝却知道白掌柜杀死杜家大姑娘之后谎称病死的主意十有八九就是李氏给他出的，李氏舍不得白掌柜这个赚钱的好手，又欺杜家孤儿寡母的没有人可以倚靠，就帮着白掌柜掩盖杀人的真相，再李氏心里，死的也不过是个下人，这是许家的家事，她是当家主母，怎么处置她说了算！
李氏为了利益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这一点儿许姝早就领教过了，何为礼义廉耻，何为纲常人伦，为了利益，李氏通通都可以抛诸脑后！
“你被孙嬷嬷看的那么严，竟然还能知道这么多？看来许家当真是乱了套了，都管不住下面的人了！”许姝浅笑，对许家的现状毫不关心。
李氏被夺权，易氏又来势汹汹，三夫人安氏被送回祖宅了，王氏病了，家里一个能管起事儿来的主子都没有，下头人的岂有不慌了神的，什么也顾不上了，才叫许娢能轻易打听到这些消息，又轻易出了许家，搁平时，这样的消息还不得被捂的严严实实，哪里能透露出半点儿风声来。
“我那天回去就没看到孙嬷嬷了！后来才知道孙嬷嬷去了祖母那儿！孙嬷嬷擅做药膳，祖母脾胃不调，父亲就调了孙嬷嬷去颂德堂给祖母做药膳去了，七姐被父亲送到祖母那边去侍疾了，母亲因为窝藏白掌柜，差点儿连累了整个许家，祖父一气之下就将整个春晖院锁了起来，谁也不许进出，三嫂又胆小如鼠，管不了任何事，长房如今分崩离析，再也不是之前的长房了！”
许姝不曾想报应竟然来的这么快，她还没做什么许家就自己乱成一锅粥了，真是解恨呐！
“九姐你很高兴是不是？看着许家变成现在这样子你觉得很解气对吗？因为送嫁的事，再加上拂柳的死，你恨透了许家，巴不得许家倒霉！”
纵然许娢也对许家的虚伪厌恶透顶，可是真当看到许家家不成家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难过的，她不想许家变成这个这样，可是她又阻止不了许家变成这个样子，许姝似乎什么都没做，就叫许家乱成了这个样子，可见许家从骨子里就已经坏掉了。
“谈不上恨！也并不盼着它倒霉，只是它欠的债却一定得还！”许姝淡淡一笑，“许家于我有生恩和养恩，所以从前的许家哪怕再不好，我也只能认了，忍了，可是我早还完了欠许家的，如今许家再如何都与我没有关系了，要不是他们逼死了拂柳，这次我回来压根都不打算跟许家有任何联系的！”
“那也包括我吗？”许娢盯着自己的手，不安的捻着指尖，她一边艳羡着许姝，可是又从心底里害怕许姝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许家落得如此下场，便是因为惹怒了许姝，她害怕有一天许姝也会像对待许家那样对她。
许姝敲了一把许娢的头，“不包括你！”
许娢捂着被敲痛了的额头，瞪了瞪眼，心里那丁点儿的忐忑不安也消散殆尽了，嘟囔道，“原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只是我这人憋不住话，又猜测你大概是想知道这些的，就跟你说了！”
“承你的情了，回头你生辰，我亲手给你做一碗长寿面，正好我‘穷’，就拿长寿面抵贺礼了！”
“我生辰来你这儿过吧？”许娢突然祈求的看着许姝，“现在家里乱糟糟的，我一个小孩子，谁还会在意我的生辰！”
“好！”许姝随口答应了，许家经此一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门禁规矩也不会立刻就重新森严起来，而许家众人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了，许娢来找自己，他们也应该不敢拦着。至于李氏，先是被许晖除了管家的职权，又因窝藏白掌柜被许老太爷禁足，王氏那边还在盘查账本，李氏肯定也干净不了，数罪并罚，李氏这一回是彻底栽了。
379、姐夫
知道许家一时半会儿管不上她，许娢心情大好，软磨硬泡的缠着许姝要在静园住上一晚，“九姐，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嘛，现在家里人人自危，谁也顾不上谁的，只怕连口吃食连盆热水都没有，我回去了也是忍饥挨饿的，还要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就让我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许姝怕庄离回来被许娢撞见了解释不清楚，迟疑着不肯答应她，“你来来去去的倒是无妨，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留宿在外头不好！”
许娢嘟嘴道，“你又不是外人，是我的亲姐姐，我在你这儿住难道还有人说闲话不成？”
许姝还是不依，“我虽是你的亲姐姐，只是在外人眼里我却是死人一个！”
许娢却不依不饶，极尽撒娇之能事，“九姐～九姐～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回去受苦吗？”
许姝实在捱不过了，只得点头同意了，“好，就留你住一日，只住一日！不过你得派人回去说清楚，免得他们到处找你！顺便将你的换洗衣物带过来！”
许娢兴奋的点头，跑出去吩咐丹枫给许家捎信回去了，许姝也暗暗遣人去吩咐门房，让庄离回来后直接去栖霞院，别在凌雪院露脸，免得碰上许娢解释不清。
只是庄离回来时却不走寻常路，没从前门走，直接从后墙翻墙进来了，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凌雪院，院子里的婢女几人没料到庄离是怎么越过了门房直接来了凌雪院的，又疑心庄离是有急事要来与许姝商议，怕耽搁了正事不敢拦着，迟疑间就叫庄离进了屋子，拦也拦不住。
许姝在庄离踏进院子的时候就觉察到了，知道阻拦无用，也就索性淡定了。
庄离以为屋里没有别人，大大咧咧的就进来了，没料到屋子里除了许姝外还有别人在，顿时谨慎起来，看了眼许娢，瞧着眼生，又觉得眼熟，却又说不出哪里眼熟了，见许娢也正好奇的打量着他，忙撇过头去，问许姝，“这是……？既然你这里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也不是外人，坐吧，玉珠，上茶！”许姝淡定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见许姝如此淡定，庄离也就老实坐了，心里却猜度着许娢的身份。
许姝正酝酿着语言要给庄离编造出一个合适的身份来敷衍许娢，许娢却在打量了庄离一番后突然冒出一句，“九姐，这是九姐夫吗？”
“咳……咳……”许姝才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一口气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嗽不止，许娢忙给她顺气。
“噗……”庄离听完一口茶喷了自己一身，顿时也明白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许姝的胞妹，许家的十小姐了。
“胡说什么呢！”许姝缓过气来责备的捏了许娢一把，“这位是庄公子，与我结伴一道从北地回来，于我有恩，莫要造次！”
许娢忙敛眉正色给庄离问好，“庄公子安好！”
庄离拱手还礼，到底还是觉得多了一人不甚自在，正好被茶湿了衣裳，便借着更衣的由头匆匆出去了，踏雪忙引着他往栖霞院去了。
路上庄离想着许娢那一句“九姐夫”，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这个称谓怎么听怎么都让人觉得高兴呀，这许家小姑娘真是不错，会说话，讨人喜欢的紧！
庄离一走，许娢不由凑近许姝，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九姐……是跟他一起回来的？”许娢拉长了语调，完全掩饰不住她兴奋而又八卦的心理。
“小猴头，想什么呢！”许姝推开许娢凑近的脑袋悠悠“解释”道，“我能回来全都仰仗庄公子一路照拂，只是你也别想歪了，我跟庄公子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跟庄公子是哪样的？”许娢睁大了眼睛等着许姝的下文。
许姝含糊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许娢嘟着嘴不高兴了，许姝却不理会她，许娢又痴缠了一阵儿，奈何这次许姝铁了心不吃她这一套了，许娢无计可施，郁卒的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的，许姝便叫人来领着许娢出去赏赏景儿。
那日许娢乔装跟着李氏来的时候就见识到了静园的景致，一听可以细细赏看顿时也顾不得生气了，兴高采烈的去了。
许姝叫人在碧纱橱里给许娢铺了床铺，正好回许家送信的丹枫回来了，“奴婢回去的二夫人在老夫人那里，颂德堂的门下了锁，奴婢进不去，就报给老爷，老爷准了，还说十小姐想多住一阵也是使得的！”
许姝点点头，就让丹枫协同踏雪给许娢收拾床铺，一边忙着一边问她，“你刚刚说二婶去了颂德堂，颂德堂还下了锁？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丹枫低着头，不知该不该讲。
“你既然都打听了，不说出来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番精力！”
许姝都知道她打听了，看来是有意支走许娢，就是为了问自己了，丹枫便也不瞒着了，“公中的账目已经盘点清楚了，大大小小的，总共少了有三四十样物件，全都是价值不菲，每一样都是能拿的出手的的上品！除了那些物件之外，公中的银子也少了好几万两，一笔笔算下来，都是被大夫人挪用了的！”
管家夫人哪有不贪墨公中的银子的，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只是大家也多是贪些蝇头小利，克扣份例罢了，似李氏这般胆大妄为，直接挪用公中财物的还真是不多了，尤其是李氏出身在以家风严正的清贵世家李家，却贪墨钱财，可真是讽刺！
“老夫人一气之下叫了大夫人来问，大夫人不承认，老夫人就把大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个捉来问，可她们也说不知情，这时候雪香姑娘突然跑来说大夫人的钱物都是明秀保管的，老夫人便对明秀动了家法，明秀扛不住，就全说了！”
“果真都是大夫人贪墨了的？”
丹枫点点头，“明秀交出来了大夫人的私账，大夫人从公中拿走的每一分钱，每一个物件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老夫人气坏了，奴婢出来的时候，正听素萍去大老爷，说是……说是老夫人要休了大夫人呢！”
380、休妻
王氏说要休了李氏也只是一时的气话，等她回过神来就会知道李氏是休不得的，哪怕李氏犯了七出之条里的盗窃罪。
李氏嫁进李家近三十年，先后为许晖的祖父祖母守过孝，又为许家生了四女一子，不是王氏一句话就能休掉的，许婷和许娢还没嫁人，许桦还未娶亲，不能有一个因为盗窃夫家财产而被休掉的母亲，这会在他们的人生留下污点，会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许桦是许晖唯一的嫡子，是许家的嫡长孙，是许家的未来，无论是王氏，还是许晖，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更何况还有一个李家在，李家如今的地位可是远胜许家，再借十个胆子给许家，许家也不敢真的休了李氏，而且李家如今有女儿在宫中伴驾，李氏被休回去，连累李家女儿名声受损，也要连累宫中的李英儿，李家当然也不会允许许家休了李氏。
王氏要休了李氏，也只是说说而已，付诸不了实际行动的，只是李氏毕竟犯下了那么多错，证据确凿，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最起码这管家之权这辈子都与她无缘了，至于她贪墨的那些银子，王氏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势必要逼着李氏吐出来。
许姝料的不差，李氏听到王氏让人请许晖来，叫嚣着要休了她的时候她反而镇定下来了，她为许家守了孝，生了儿子，许家不能住了她。
果然，许晖一听王氏让他休了李氏，顿时面露迟疑了，即便他与李氏夫妻情分已经消耗殆尽了，他却不曾想过要休妻，不仅仅是因为年老了却休妻不光彩，也是为了几个孩子的脸面，左右只是多一份口粮的事，养在府里不搭理便是，没有到非要休妻的那一步。
“母亲，这……这只怕不妥吧！”
王氏立刻瞪眼，“怎么？连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好呀，你个不孝子！前头为了个瞎子差点儿摔死了我，现在又为了这个贼婆置整个许家的名声于不顾了，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我们许家出了这样一个媳妇，家里的老少爷们在外头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的！你就不能为你的老父亲，为了你的兄弟，你的侄儿们着想一二？”
许晖跪下道，“正是为了许家的名声，为了父亲，为了二弟三弟的仕途，为了众子侄的颜面，李氏才休不得！”
“怎么就休不得了？”王氏气呼呼的指着李氏骂道，“前十几年倒是低伏做小惯会装模作样的，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作贱庶子庶女，不贤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公然盗窃夫家财物，如此不贤无德的妇人，怎么就休不得了？”
许晖叹道，“李氏她犯下如此大错，理应该罚，此等罪过便是休了她也不为过！”
王氏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见许晖还算明白是非曲直，王氏微微气顺，只是想起刚刚许晖也说过李氏休不得的话来，顿时又气急起来，“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不休了她！”
“休了李氏事小，可李氏休了之后呢？母亲被休，孩子们该如何自处？婷姐儿出嫁在即，本就是我们高攀了齐家，再叫婷姐儿名声上有了污点，她日后在夫家该当如何立足？娢姐儿跟宋家的那桩糊涂亲事不提也罢，早晚得另寻了人家的，可有一个被休弃的生母，好人家怎么看得上她？还有桦哥儿，如今蒙舅兄教导，好不容易长进了些，要是休了李氏，桦哥儿拿什么脸面再去李家？”
王氏想着李家的光耀，火气便消了大半，李家如今正得圣宠，旁人巴结都还巴结不上的，他们因为跟李家的姻亲关系，不用巴结都跟李家有了亲密的关系，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怎么能亲手斩断呢？
见王氏隐隐消了怒火，许晖又道，“当年老师看儿子诚恳奋进，在一众学生里选中了儿子，将李氏下嫁给儿子，这些年来李氏孝敬长辈，主理中匮，生儿育女，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李氏将老，翻了糊涂，做下此等错事，也是儿子教妻无方，日后儿子一定严加管教，这一次就还请母亲从轻发落吧！”
王氏顺坡便下了，“既然你都给她求情了，也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我就依了你这次！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她？”
许晖略思忖了片刻道，“李氏出了这样的事再管家是绝对不能了，这家日后就还烦请母亲和二弟妹多操心一些，还有拂柳的死和白掌柜谋杀嫡妻一事也与李氏脱不了干系，父亲罚了她禁足，再加上如今贪墨公中财物的罪名，数罪并罚，就叫她回祖宅陪三弟妹吧！”
“老爷……”李氏一直默默的跪在一旁听许晖和王氏的对话，见许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她有罪，却还是据理力争的给她求情，心中很是感动，只是没想到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许晖要送她回祖宅，将她翻身的机会都扼杀了。
陡然被许晖提起送回祖宅的安氏，王氏这才想起许家还有安氏这么个人来，只是她记得李氏跟安氏素来不合的，这两人若是凑在一块儿只怕没得消停了，便不欲送李氏回去，只是除了将李氏送回祖宅，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惩治办法了，转念一想，即便李氏和安氏将祖宅闹个天翻地覆也吵不到她，王氏也没了异议，便问一直在一旁垂首不语的易氏。
“老二媳妇，这事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易氏怔了怔，踌躇道，“事关大嫂，媳妇不好置喙！”
李氏瞪了眼易氏，要不是易氏揪着账目不放，她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现在却在这儿装模作样的装好人，从前她只道易氏果真是个老好人，谁知却是个内里藏奸的，无声无息的就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我叫你说你就说！”王氏对易氏木讷耿直的性子很是有些恼火，连盘账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去，将她私下里从公中拿的东西都一一列了出来，幸亏被素玉看见，偷偷栽赃在了李氏头上。
381、抬举
易氏这才直言不讳，“媳妇以为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可即便是休了大嫂，也于事无补，那些被挪用的钱物也回不来了！当务之急是先补齐了公中的账目，再谈其他！”
许晖忙表态道，“既然已经证实是李氏拿了这些，那理该长房来补齐这个空缺，断没有叫二弟和三弟白白跟着受了这个委屈的道理！”
王氏瞅了眼李氏道，“她从公中拿了那么多东西走，我就不信她全部都转手出去，肯定还有藏着在府里的，叫人去搜了她的私库，一定能找到东西！”
刚刚一直都很镇定的李氏现在却陡然慌了神，王氏见状便笃定李氏藏了东西，立刻叫了张嬷嬷来，“你拿着刚刚二夫人手抄的那份清单去大夫人的私库里，找到了清单上的东西就拿过来！”
自铜儿死了，张嬷嬷恨李氏恨得心里滴血，此刻这么好作贱李氏的机会，张嬷嬷自然要好好出口恶气了，接了清单看了两眼重重点头。
李氏眼睁睁的看着张嬷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远，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一旦她开口就成了心虚了，她只盼着张嬷嬷老眼昏花，找不到她藏起来的东西。
王氏看了李氏突然又叫了雪香来，“雪香，你是个聪明的，你去帮着张嬷嬷，要是找到了许家丢的东西，我记你一功，日后必定亏待不了你！”
雪香心头一颤，毫不掩饰的露出渴求的目光来，王氏说的隐晦，但她却明白，只要她帮王氏找到了李氏藏起来的东西，被抬姨娘是指日可待的，许晖已经年迈，近年也未有子嗣生育，且许晖并不亲近她，她想要靠生了孩子再被抬成姨娘几乎是不可能了的，眼下王氏指了一条明路给她，顿时喜的雪香追着张嬷嬷去了。
李氏心慌的按住胸口，不停的安慰着自己雪香并不管她的体己，不知道她东西藏在哪儿，且因雪香娇娆，时常在许晖面前晃悠，不为她所喜，并不知道她多少事！
李氏才安心些许，王氏看李氏只觉格外碍眼，便道，“素萍，你领大夫人下去，就去小祠堂跪着去，着人看劳了她，等安排妥当了直接送她回祖宅！”
李氏一声不吭的被素萍“请”下去了，临走前看了许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只福身行了一礼，夫妻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嬷嬷去找东西，王氏见许晖还跪着，低垂着头，头顶上的白发不比她这个老母亲少多少了，顿时也心生不忍，虽还气着许姝，气着李氏，但是儿子到底是自己生的，便叫了他起来，又叫素玉给许晖斟了热茶。
许晖看了眼素玉，想起掳人案发生时许媛深陷其中，为了搭救许媛，许家曾跟宋家联手欲用素玉伪造一个身份搭救宋文才的，那个时候王氏似乎是许诺事成之后将素玉纳给许许杉为妾的，只是最后计划没成行，素玉也没做成许杉的妾，只是素玉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没说亲，是不是……
许晖心里这样想着，不由看了王氏一样，没想到王氏也正看着他，忙拱手道，“母亲有话要跟儿子说吗？”
王氏没开口，易氏却突然道，“既然母亲跟大老爷有话说，那媳妇就先回去了！”
“不用！你一旁听着也能帮忙出出主意！”王氏摆摆手，“我就是想问问大老爷的打算，送了李氏回祖宅，家中你打算如何安排？孩子们都怎么办？”
许晖回道，“府中事务自有母亲和二弟妹照料，至于长房内务，杉哥儿媳妇自进门照料杉哥儿和桦哥儿很是妥帖，桦哥儿就还依旧叫她看着；栀哥儿和媙姐儿各自有他们的姨娘照拂；婷姐儿翻年就要嫁了，在家也就一年不到的功夫，如今她又给母亲侍疾，就还请母亲多多费心了；至于娢姐儿……”
许晖想一想道，“刘氏是良籍出身，栀哥儿也乖巧，就叫刘氏那边照应着娢姐儿吧！”
王氏想了想也觉妥帖，又问易氏，“老二媳妇，你觉得呢？”
这是长房的家事，哪有外人置喙的道理，易氏再木讷也不会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忙回道，“大老爷安排的极是，孩子们那边媳妇也会吩咐大少奶奶多多留心的！”
“那就这么办吧！”王氏点了点头。
易氏见王氏没有让许晖走的意思，忖度着王氏还有别的话跟许晖说，忙起身道，“张嬷嬷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媳妇去看看去！”
看了看孤零零的许晖又道，“别人都安排妥当了，你却落了单了，我身边的丫头……”
王氏为未说完许晖便拒绝了，“母亲，儿子忒大的年纪了，就不要再耽搁人家姑娘了！”近年来许晖已经不是很近女色了，再加上去年因为许姝的事，许晖对李氏心灰意冷，住到了外院去，就更是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原本抬的姨娘也一年不去看一眼的，宫里赐下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也是晾在一旁，被李氏自作主张开脸的雪香也不甚得许晖喜欢，不过因为雪香经常在许晖面前出现，倒是比旁人处境略好一点儿。
王氏瞪眼不满道，“叫她们伺候你那是对她们的抬举！区区贱籍奴婢，能做半个主子那是对她们天大的恩典了！”
素玉在后面听了王氏这话不由看了王氏一眼，眼里露出哀伤来，她一心一意的伺候王氏，可是没想到王氏就是这么轻看她们的，连早前承诺的将她给许杉的也迟迟不践行，如今许杉的妻子都已经进门快半年了，这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再去找许杉，生怕惹了三少奶奶谢氏，再这么下去了，时间久了，许杉都要忘了她这么个人了。
许晖摇摇头，忙道，“母亲刚刚不是说要记雪香一功的吗，就叫雪香伺候儿子就行了！她原就是李氏身边的人，对长房的一切都熟悉，跟几个孩子也熟，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你开口了，那依你的就是了，挑个好日子姨娘抬了她做姨娘，专心伺候你！”
“是！”许晖应下，并无多少喜色。
382、补齐
又过了许久，去查抄李氏私库的张嬷嬷跟雪香回来了，张嬷嬷脸上带着喜色，“老夫人，东西找到了大半，现下二夫人正在安排人登记造册重新入到公中的库房里！”
听说东西找回来了，挽回了损失，王氏也觉得高兴，复而问道，“再哪儿找到的？”
张嬷嬷看向雪香道，“还是让雪香姑娘来说吧，多亏了雪香姑娘东西才能找到！”
王氏看向雪香，雪香忙上前一步回话，“回老夫人的话，张嬷嬷方才找遍了整个库房也没找到东西，正要回来，奴婢突然夫人有一对子母佩，子佩套在母佩里，外头却只能看到母佩，奴婢灵机一动便想到夫人可能将小件儿的东西藏在大件的东西里头，就将库房里大件的东西搬出来找，果然找到了！”
张嬷嬷补充道，“其中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放了满满一肚子的字画，还有一个玉枕里塞着十几个金镯子呢！”
王氏冷笑道，“还真是会藏东西！”记起除了东西之外，李氏还贪墨了公中的银子，又问道，“东西找到了，银子呢？”
张嬷嬷遗憾的摇头，“没有找到！”库房里除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现银，再无多的了，看来银子是真的花出去了，找不回来了。
王氏气恨道，“等老二媳妇盘点清楚了，看还差多少东西，多少银子，全从她私库里拿了补，补齐为止，不够的……”
许晖忙道，“若是再也不够的，儿子来补齐！”
王氏哼了一声没再言语，算是默认了许晖的话，又见雪香正殷殷切切的看着她，想起自己承诺她的话来，便道，“大老爷身边就缺个像你这样细心体贴的人，等忙完了，挑个好日子抬了你的位份，以后好好伺候大老爷！”
“谢老夫人！”雪香喜不自禁的给王氏磕头，张嬷嬷笑眯眯的恭贺她，“恭喜姑娘了，过几日就该改口了！”
婢女皆围上前来恭贺，王氏嫌吵，将人都挥退了，“都下去吧！下去吧！”
“是！”众人簇拥着雪香下去了。
王氏看着雪香年轻婀娜的背影面色沉了沉，“雪香这婢子颜色好，你宠着她就罢了，莫要过于信任她！她随李氏多年，却为了讨好我毫不留情的就出卖了李氏，可见是个唯利是图的东西，你要是太信任她，小心哪天她就咬你一口！”
“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即便许晖并没有宠信雪香的念头，奈何为了让王氏放心，还是只能应了。
王氏点点头，顿觉疲惫不堪，在静园可是狠狠饿了好几日，初回许家难免敞开了肚皮大吃了一顿，这一放开了吃就吃坏了身子，上吐下泻，一日出恭个十几次，叫年迈的王氏苦不堪言，才稍觉得好些，又闹出李氏贪墨公中财物的事儿来，她又得打起精神来主持公道，好不容易解决完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许晖没有察觉到王氏的疲态，想一想又道，“李氏被送回去的事还是要做的隐晦些才好，别叫孩子们知道了，免得孩子们舍不得！到时候哭哭啼啼不成个样子！”李氏做了这等丑事自是没脸告诉几个孩子，好歹也要给李氏留几分颜面，殊不知许家乱成了一锅粥，李氏做下的那些事儿现在许家人尽皆知了。
王氏点头，“婷姐儿出嫁前就留在我这儿吧，我看着她，谅也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说闲话的！旁人倒也还好，独娢姐儿性子冲了些，如今孙嬷嬷又不在她身边时刻耳提面命着，你得多留心她才是！”
“儿子省得！”许晖应下，想着许娢这几日天天惦记着往许姝那儿跑，这样也好，省得叫她知道了李氏做过的事跟着没脸。
“还有……”王氏想到了许姝，只是以许家眼下的情形来看，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许姝那边了，就先让那个不肖子孙再自在得意几天吧！
“罢了，以后再说吧！你也回去歇着吧，折腾了一天了！”王氏摆摆手，整个身子都歪斜下去了。
许晖见状愧疚道，“都是儿子不好，连自己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害母亲受累了！”
王氏无力的挥手，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说话了，许晖这才满怀愧疚的退了出去。
“父亲……”
才走出颂德堂，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许晖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许婷，自从许姝被逼送嫁后，许晖再看许婷也隔了一层，父女情分也只剩下一层皮了。
自那日得知李氏被夺去掌家之权后，许婷跑去向许晖求情，可是许晖却一点儿情面也不留，还把她送到颂德堂侍疾，名义上是侍疾，实际上却是被王氏看管在颂德堂旁的小跨院里，许婷明白，家里的长辈这是不希望她掺合进这件事里头了。可是她怎么能不掺合进去呢？李氏是她在许家唯一能依靠的人，李氏不在了，谁给她撑腰？
这几日府里的流传的言论全都是对李氏不利的，尤其是刚刚听人说李氏要被送回祖宅去了，许婷就更慌了神了，什么样的人能被送回祖宅去？那是德行有亏，行事不矩，被夫家所不能容，却又休不得的人才会送回去的，名义是回去打理祖屋，实际上却是被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先前几次三番欲谋害许家骨肉的安氏就被送回去了，这么久了一丁点儿消息也没传来，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自从安氏被送走，许媛在家整日惶惶，畏缩怯懦，全无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她不要变成许媛那个样子！
许婷打了个寒颤，希冀的看向许晖，“父亲，母亲呢？”
许晖含糊着不答，反是斥责道，“为父让你来给你祖母侍疾的，这都过了吃药的点儿怎么还不把药给你祖母送过去？”
许婷心里一凉，李氏人还没走许晖对她的态度就大不如从前了，这要是走了，许晖心里可还有她这个女儿的位子？
不能！她不能让母亲走！许婷捏了捏拳头，乖巧的向许晖赔不是，“方才祖母与父亲、二婶叙话，女儿不敢打扰，药早就煎好了，女儿这就给祖母送过去！”
383、救母
许婷领着叶青去给王氏送药，又亲自服侍王氏吃药，端茶倒水，抚胸拍背，周到体贴，王氏很是受用，“还是婷姐儿孝顺，比……”想到许姝对她不孝至极的举动，王氏脸色一僵，撇开不提，“比你其他姐妹都强，我这一病，她们别说主动侍疾了，连请个安都不来了，就你主动来陪着我！”
许婷柔笑道，“服侍祖母，这是孙女该做的，当不起祖母的夸讲！”
这谦逊的语气更叫王氏高兴，瞧瞧，这才是正经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可不是许姝那般目无尊长的能比的，不由拉过许婷的手，王氏那经脉凸起，满是褶皱的手和许婷娇嫩细滑的手叠在一起，对比鲜明，格外的显眼。
“你打小就是姐妹里最出挑的，祖母知道，你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果然，瞧瞧，皇上都亲自给你指婚了，这是多大的体面？你二姐可都没这份荣耀，等你进了门，谁敢不高看你一眼？”
“祖母！”许婷扭身娇嗔，脸上是娇羞的笑意，只是这娇羞的笑意却只浮于表面，并没沁进骨子里去！
这么多年了，王氏夸人的方式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前面那句话王氏曾经也对许家二小姐许嫣说过，在许嫣跟永乐侯府订亲的时候王氏当着许家众人的面儿这样夸的许嫣，那个时候许婷虽然还小，但是却将这话记的牢牢的！后来，许姝得了太皇太后褒奖的时候王氏仍然是这样夸奖许姝的，在王氏眼里，对她有用的人就是最好的，许婷早将这一点看的透透的。
“害臊了！”王氏舒心的笑了起来，身体的疲惫也消散了些许，“都是大姑娘了，翻年就要嫁人了，可不比小时候了，莫要觉得提起婚事夫家就是羞臊人的事！许亲，嫁人，生育，持家，女人生来就要经历这个的，这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得慎重又慎重，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下半辈子就毁了！能嫁进荣国公府去，这是娘家给你的福气，嫁进齐家之后的福气就要靠自己挣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你心里该有个主意了！”
王氏只差明明白白的跟许婷，许婷躬身，低眉顺眼的应了，“孙女明白！”
“真明白就好！”王氏深深的看了眼许婷，想从许婷的神色里辨出来点儿什么，可是除了柔顺羞怯，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了，但愿她没看走眼，这个孙女是个有良心的！
“孙女有不明白就来问祖母！”
许婷这句话从根本上取悦了王氏，王氏满意的拍着许婷的手含笑道，“放心，只要你听话，祖母就会一直疼你，一定让你成为齐家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许婷含羞带怯的点头，“孙女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好！”喝了药，王氏觉得有些困倦，却因许婷的乖巧听话而心情大好，又强撑着吩咐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在东跨院住着，嫁妆我也叫人给你送过去，你就在跨院里安心绣着嫁妆，旁的事都不用操心！”
“……是！”许婷神色暗了暗，看来想通过讨好了祖母搭救母亲是不能了，祖母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要是贸然开口，不仅救不了母亲，她自己也会失去祖母的欢心，看来她要另寻他法了。
服侍王氏躺下，许婷借着拿绣嫁妆的丝线的由头去了长房那边，刻意绕道春晖院，就见成群结队的下人再从春晖院往外搬东西，这大半天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可能是贼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定是有正经事由的，忖度着自己的身份不好露面，许婷忙使了叶青去打听，叶青拿着几角银子去了。
不多时叶青回来，满脸愤恨，不等许婷开口问，就竹筒倒豆子的把打听来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老夫人真是太过分，刚刚在颂德堂，当着小姐的的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背过小姐却做出这种事来！”
“怎么了？”许婷问道，“难道是祖母让他们这么做的？”
叶青点头，“他们说……他们说……”
“有话尽管只说，都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听不得的！”许婷猜到叶青在忌讳什么，她作为李氏的女儿却反而淡然了，李氏做了什么她其实心里早就有数，只是没料到会有事发的一天，而且还事发的这么早，再等等，哪怕只等一年，等她嫁人了，这事儿也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他们说夫人贪墨了公中的财物，老夫人下令从夫人的私库里补齐，现下他们要将夫人的体己都搬到公中的库房里去填补公中的空缺！”
许婷看了眼忙忙碌碌搬着东西的人，正从春晖院门口搬出一个黄花梨的美人榻，那是母亲准备给她的嫁妆！许婷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我们去看看母亲！”
叶青犹豫道，“老夫人将夫人关进了小祠堂，不许任何人探望！”
许婷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拿了银子去，有什么不能见的！你去厨房端碗粥来，无拘什么粥，现成的就行！”
果然，二两银子就支开了看守李氏的人，许婷提着食盒顺利的进了小祠堂，叶青留在门外放风。
“母亲！”看到跪在许家众先祖灵位前的李氏，许婷小跑了过去，在李氏身边跪下，眼里隐隐约约有了泪意。
“婷姐儿！”李氏欣喜看向许婷，又羞愧的低下头去，“你怎么来了？”
“女儿听说您被祖母关在这里了，就买通了看守的人，给您送了些吃的过来，您赶紧吃点儿东西吧！”许婷欲扶李氏起来。
跪了有些时候了，李氏膝盖早已麻木了，乍然起身，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许婷也险些被拉倒了，许婷艰难的扶着李氏在一旁坐下，又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鸡丝粥，“女儿听说您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不敢准备太油腻的吃食，只从厨房端了一碗粥！”
李氏端着粥，感慨道，“这种时候也就你还记着我这个做娘的！”可见她是没白这个女儿了，只可惜以后再也疼不到了，回到祖宅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384、求情
许婷愧疚道，“母亲为许家操碎了心，这些年全都仰仗母亲的操持，许家才有现在的成就！祖母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母亲关在这里，半分也不顾念母亲对许家的功劳，真是叫女儿替母亲感到不值！”
李氏张了张嘴，却感到一片苦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来女儿还不知道她做过的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着她，真叫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女儿来的时候，看到祖母正让人从母亲的院子里搬东西出去！”
“搬东西？”李氏微愣，突然大惊，“她们找到了？她们找到了！”李氏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许婷忙从她手里接过碗，小心翼翼的放好，这里可是祠堂，弄脏了是对祖先的不敬，况且弄脏了地也没人打扫！
“雪香！一定是雪香那个贱婢多嘴！”李氏尖叫着，“那个贱婢为了讨好老夫人，肯定会带着人将春晖院翻个底朝天的！该死的贱婢！勾引老爷，出卖主母，不得好死！”李氏痛骂着，面容扭曲，全无往日的得体和蔼。
“春晖院里像样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
“全搬走了？”李氏气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是我的嫁妆，谁也不能动！那是我留给……留给你们几个孩子的呀！”
“母亲，东西没有了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李氏怔了怔，突然道，“你……你都知道了？”
许婷点头，“女儿跟着母亲学习管家这几年，对家中账目多少也有些了解！”
李氏突然觉得羞愧起来，被女儿察觉到她极力隐藏的阴暗的一面，光明伟大的慈母形象轰然倒塌，让她觉得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来。
“母亲为许家操劳了近三十年，事无巨细，皆必躬亲，不过是些许物件，母亲也是为了父亲，为了七弟的前途着想，又不是为了一己私利，祖母却不依不饶，还借机搜刮走了母亲的嫁妆，刚刚女儿过来的时候瞧了一眼，好些东西都送到了颂德堂去了！”
李氏本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被许婷这么一说，那些许的愧疚也就消散了，顿时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家，她从公中拿走的一毫一厘都用在了许家的子孙，再说了，她为许家费心费力了近三十年，区区几万两银子，还不够她这些年操劳的辛苦费，现在他们已经拿了她的嫁妆补了缺漏，凭什么还把她关在这儿？
“好！好！好！指责我的时候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瞧着倒是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也做着这些下流勾当！”
“母亲，您一定要想办法从这儿出去，否则您就要被送回祖宅了！您是不知道，刚刚女儿碰到了父亲，父亲对女儿的态度冷淡至极，您都还在府里，父亲就已经这样了，您要是走了，这许家就再也没有女儿，没有十妹，没有七弟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儿子，李氏燃起斗志来，可是却无计可施，现在许家同仇敌忾的一致针对她，显然没有一个可以帮她的；至于娘家，李氏自问是没脸向李家求助的，以她父亲的古板只会举双手赞成许家将她送回祖宅的决定，甚至会为许家没有因此休了她而感激不尽。
那她还能找谁呢？
许婷突然问道，“是祖母要送您回去的吗？”
李氏冷笑着摇头，“是你父亲！是咱们许家大老爷亲口说要将发妻送回祖宅去的！”
“是父亲……”许婷讶异了片刻，却突然仿佛有了主意，“既然祖母听父亲的，那只要父亲改变了心意，就不会送母亲回祖宅去了！”
可是怎样让许晖改变主意呢？李氏跟许晖已经没了夫妻情分，任凭李氏如何求情许晖都不会改变心意的，而许婷刚刚也见识到了许晖对她的冷淡，现在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动许晖改变主意的人。
怎么办呢？
李氏愣了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许姝……”
许姝还活着，并且已经回到了京城，经过这一乱，这件事在许家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可是许婷却偏偏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露出一脸哀伤道，“可是九妹已经不在了……不然九妹一定劝说父亲改变心意的！”
“不，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许婷故作惊讶道，“九妹还活着？真的吗？”
李氏点头，“她还活着，就在京城里，就住在庆安巷里！”
“那九妹怎么不回家来？”许婷殷切的问道，“住在外面哪有家里自在呢？”片刻后突然悲切道，“可是她还在为送嫁的事在生我的气……”
李氏安慰道，“那是朝廷的安排，皇上亲下的圣旨，与你没有干系，你无需自责，是她自己小心眼了！”
许婷却还是一脸悲伤，“总之九妹还生着气就是我的错，我去给她赔不是，只要能让她消了气，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哪怕将婚事让给她，我都毫无怨言！然后我就求她去父亲那儿，只要九妹去求父亲，父亲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许晖最疼许姝了，又因许姝送嫁一事对许姝心存愧疚，但凡许姝有所求，许晖必然答应，让许姝求情确实是个好法子。
李氏有些意动，却记恨是许姝害她落得如此境地，要不是许姝，她现在还是人人尊敬的许大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关在这阴森清冷的祠堂里，让许姝为她求情，她拉不下这个面子，遂迟迟不肯点头。
“说什么胡说呢！那是皇上赐给你的亲事，岂是说让就让的？这事儿莫要再说了，你也不要再提去找她的话了！”
“母亲！”许婷急了，“现在只有九妹能让父亲改变心意了！女儿也就罢了，已经定下亲事了，再无顾忌，可是十妹还小，七弟更小，将来读书入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您就忍心看着他们失去母亲的陪伴？您就不想亲眼看到七弟为许家挣得荣耀的那一天？”
许桦是李氏的死穴，只要提到许桦，李氏就再也反抗不了了，女儿都为了她都牺牲了这么多，些许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就依你说的！”
385、不安
出了小祠堂，许婷径直出了许家的门，如今整个乱糟糟的，下人们除了几个在主子身边当差的外都惶惶不安，四处奔走，意图谋个更好的出路！许婷随意便出了门，连个盘问她的人没有，按照李氏描述的路线，果然找到了庆安巷，巷道宽阔，院墙高起，马蹄声落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哒哒”声，许婷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眼，却只看到高高的灰色围墙和青黑色屋檐，静怡和森穆，处处透着不凡的气息。
许姝住在这里？许婷忍不住有一些疑惑，这里看上去可不像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而且马车刚刚还经过了永乐侯府，这庆安巷比永乐侯府还要更靠近皇城，比她明年要嫁进门的荣国公府也更靠近皇城，越靠近皇城就意味身份地位越高贵......许婷心里陡然有了一丝愤懑，许姝怎么能住在这里？她怎么能住的比她更好呢？她怎么能越过她去呢？
又过了片刻，马车终于停在了静园虚掩的角门口，叶青前去敲门，门房上值守的人事庄离新采买来的，怕差事办的不好又被送回人牙子处了，这静园人少事少，在这儿当差再轻松不过了，送回人牙子那里不仅挨饿受冻，还动辄打骂，他再也不要回那种地方去了！
因而门房的人当起差来格外的严格谨慎，每逢有人来访，必要来人递上名帖来，“请问姑娘找谁？府上何处？可以名帖为证？小的也好代为通报！”
许婷出来的匆忙，哪里带了什么名帖在身上，叶青只得道，“出来的匆忙，并没带上拜帖！”
一听没有名帖，门上的人立刻就拦住了，本就没开多大的门缝立刻掩上了一半，“姑娘连个凭据都没有，小的如何敢往上头报？一个差池可就是一顿板子上身！”
“我们家小姐有急事要见你家主人！”见要关门，叶青急了，探出半个身子挡在了门口。
门房的人怕伤着叶青，只好好心劝道，“姑娘，家家户户都有门禁，更何况这么大个宅子！不是有急事就能随随便便叫人进去的，姑娘也是当差的人，知道当差人的职责，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这个看门的，姑娘要么回去拿了名帖来，要么拿出能让人信服的信物来，否则小的真的不敢往上房去！”
“我家小姐是你家主人的亲姐姐，不信你去问问你家主人就知道了！”
门上的人只是笑道，“前儿有个投机倒把的破落户不知从哪儿捡了张名帖就来投门攀亲戚，好在被主人识破了撵了出去，只是我们下头的人可是吃了好一顿挂落！”
“你！”叶青气恼不已，奈何却无话可说，只得退出去再回马车旁向许婷禀明，“门房的人死活不肯前去通报，非要见到名帖或者信物才肯！”
许婷冷笑一声，“我却不知许姝如今排场竟然这样大了？气病了祖母，逼走了母亲，亲姐妹上门拜访也要拦在外头了！我倒要看看我今天究竟进不进得去！”
许婷气呼呼的下了马车，直直的杵到门口去，冷眼看着刚刚不软不硬顶的叶青无话可说的那个下人，“你去告诉许姝，就说许家来人了！”
门房并不知自家主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这“许姝”是谁，日常管理他们的都是一个叫踏雪的年轻姑娘，只是对许家却是有印象的，说来他来这静园当差也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登门拜访的人可都是许家来的，先是一个自称许家老夫人的人，来了还住下了，过了两天许大老爷和许大夫人又来了，今天这位是许家的小姐了？门上的人这样猜度着，却还是按着规矩问她要凭证，“还请这位小姐给一样信物，小的才好前去通报！”
许婷愤懑的撸下手腕上的一对春彩镯，“拿去！许姝一定认得这样物件！”这对春彩镯是当初许姝智破了掳人案后宫中送来的赏赐，被李氏偷偷给了许婷，一开始许婷只敢偷偷在屋里戴着，后来许姝“死”了，她便正大光明的戴了出来。
门上的人见那镯子水头十足，显然价值不菲，不敢怠慢，忙将许婷让进门楼歇息，捧着镯子去通报了，许婷摸着手腕冷笑，透过门房开启的窗扉，可以瞥见园子里的一角，初夏的气候正适宜，园子里的树木花草一样葱葱郁郁，看上去跟许家的宅邸没什么不同的，在门外因那高墙带来的不安也渐渐散去了。
“小姐您看！”叶青突然惊讶的指着园子里的一角，那是……那是……
许婷侧身看过去，是一盆含苞待放的花，绿色的花萼眼看着就要被花瓣撑开了，不过是一朵花罢了，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由不满的看了叶青一眼，“一盆花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不是呀，小姐！”叶青委屈道，“您看那花瓣是绿色的！”
绿色的花瓣？许婷定睛一看，果然是绿色，刚刚一错眼间她以为是花萼的其实是花瓣，这是......这是绿牡丹！珍贵的绿牡丹呀！
可是如此珍贵的绿牡丹竟然就被随意放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静园竟然富庶到了这种地步？许姝她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这一年里许姝究竟经历了什么？
许婷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当初许婷费尽心思才让许姝去送嫁，甚至不惜为此惹来许晖的厌恶，也在所不惜。许婷以为只要许姝走了，许姝跟齐家的婚约就必然要由她来践行，齐家再无推脱的余地了，她就一定可以嫁进齐家去，事实也确实如此，许姝才走，公中就下旨为她和齐瑞赐婚，她终于得偿所愿了，多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她终于将许姝踩在了脚下！
那个时候的许婷有多得意，现在的她就又多不安，许姝从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许姝回来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可是为了她的以后，她却不得不主动把颜面送上门来给许姝践踏！
她会记得她今日所牺牲的一切，将来她要百倍千倍的向她讨回来！
386、不甘
门房的人回来了，跟来的是圆圆，圆圆是许姝身边最为牙尖嘴利的一个婢女了，后来补上来的玉珠口舌其实也很是伶俐，只是到底矜持着大丫头的款，很是收敛自己的言行，是以叫圆圆一枝独秀了！
踏雪使着圆圆来引许婷主仆进去，圆圆心里也明白踏雪的意思，当初许婷设计让许姝替她送嫁，吃尽了苦头，后来拂柳的事许婷作壁上观也就罢了，拂柳死后还故作伤心的窜唆着李氏将拂柳的尸身送到白家，她们这些许姝身边伺候的人都恨许婷恨的牙痒痒，踏雪叫她来就是让她来替大家出气的！
“哟～这不是许七小姐嘛？怎么还没出阁呢？赐婚的圣旨也下了好几年了吧？”
圆圆出口便直戳许婷的痛处，许婷设计逼走许姝一是因为她确实不想去送嫁，二是嫌许姝年纪小还小，耽搁的起，就是为了逼齐家早日娶她，不曾想齐家愣是顶着圣旨将婚期拖到了两年后，生生将她拖到了十八岁才能出阁！
叶青愤愤道，“你装什么装？京里人人都知道小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笑道，“我在乡下住久了，并不知道知道这些只知道姑娘家及笄了就该嫁人了，嫁不出去的不是身有缺憾，就是品德败坏！”
“你！”叶青气的上前扬手就要给圆圆一巴掌。
圆圆却毫不胆怯，反而掐着腰仰着脸往叶青面前送，“你打呀？你打呀？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立刻就能叫人来把你乱棍打死，只当打死了个贼！”
“你……”叶青终究怕了，悻悻的放下手去，青着脸看向许婷，“小姐……”
“好了，你少说两句！别耽误了正事！”许婷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圆圆，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有失身份。
叶青不甘的退回了许婷身边，圆圆得意的扭身，“你们不是要见我家小姐吗？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你跟谁你呀我的！当着七小姐的面儿你也敢放肆？”叶青终究还是咽不下去这口气，揪着圆圆话语里的漏洞就顶了回去
圆圆噗嗤笑了，“我是我家的奴婢，可不是你家小姐的奴婢！我就爱说我我我我我……你管的着吗？你……管……得……着……我……吗？”圆圆拉长了尾音，尽显得意之色。
叶青一噎，终于老实了！
圆圆摸了摸发髻上一对明晃晃的金钗笑道，“这园子大的很，景致又妙，可别看花了眼，迷了路，我可不负责找的！”
许婷只作没听见圆圆讽刺她们没见过世面的话，一抬头突然觉得圆圆头上的那一对金钗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才想起来那是昔日许姝的。当初李氏找银楼打了“梅”“兰”“竹”“菊”四个样式的对钗分别给了她们姐妹四人，她的是梅花样式的，许姝的是竹叶样式的，好巧不巧的是今日她特意戴了那对梅花样式的金钗来，而属于许姝的那一对却戴在了一个婢女头上，还是一个二等丫头！
她竟然跟一个婢女戴一样的首饰，许姝这是故意在羞辱她吗？许婷伸手扯下发髻上的金钗反手插到了叶青头上，用力过大，弄疼了叶青，叶青惊叫一声，“小姐……”
许婷冷声道，“赏你的！”
“谢小姐……”叶青摸了摸被戳的生疼头皮，又摸了摸厚实沉重的金钗，顿时也不觉得头皮疼，忙将金钗戴正，见许婷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忙快步跟上。
许姝不乐意叫许婷知道许娢在她这儿，便去了花厅，早就知道许姝还活着，此刻见到许姝，许婷毫不惊讶，加上与许姝之间那些不能与人道的过往，更是连寒暄都免了，直直的便落座了。
许姝懒洋洋斜倚在上首，一身月白的家常衣裳，头上简单挽了一个单螺髻，只簪了一支小巧的白玉簪，不施粉黛，以手支额，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茶碗盖，时不时发出轻微的脆响，在静谧的花厅里格外清晰。
“我来找你……”许婷鼓起勇气准备开门见山，可是当触及许姝淡漠的神情却又戛然而止，面对许姝这样一张梦魇一样的脸，她实在是说不出任何低三下四的话，
从小她就被许姝压了一头，许姝长的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会讨人喜欢，亲戚们看到她们姐妹两个时总是第一眼就看到许姝，夸也也是许姝：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看这小脸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诸如此类……而对她呢？呵……只是在夸完了许姝后顺便带一句“姐姐也不错呢！”
她不甘心，一样的姐妹，凭什么她就要活在许姝的阴影下呢？为什么不是许姝活在她的阴影下？
后来许姝瞎了，她比谁都高兴，不，应该说整个许家只有她一个人高兴，别人哭的时候她只能跟着嚎啕，只能在背过人的时候偷偷高兴：以后看谁还会夸一个瞎子漂亮！
是，再也没有人夸许姝漂亮了，可是她们都开始夸许姝聪明了，还是不夸她，哪怕许姝是个瞎子，在别人眼里她也是不如许姝的，成了瞎子的许姝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就像现在这样，许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许大夫人的事？”许姝歪头淡笑，能让许婷放下脸面来找她的大抵也只有李氏了，若是李氏再晚点儿出事，连许婷都不会为她奔走了，许婷的凉薄她早就看的透彻。
“是！”许婷吁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许大夫人又不会被休，你急什么？”许姝还是淡淡笑着，仿佛在说着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李氏是不会被休，可是她尚未出嫁，母亲却犯错被关押，连她成婚都不露面，她还如何在夫家立足？许婷要的不仅仅是李氏不会被休，她要李氏还风风光光的当着许大夫人，直到她出嫁为止，可是这心思却不能说，只能拿别人做由头。
“七弟还小，不能没有母亲的照顾！”
387、我懂
“许七少爷也有将近十岁了吧？十岁也不算小了，再者都搬去外院住了，许大夫人就是照顾那也有限！”许姝悠悠的戳破了许婷的借口，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偏要拿别人做借口，从前许姝看破不说破，如今可没这么好性儿了。
许婷抿唇，许姝果然是越发的不可理喻了，从前即便是与她撕破了脸，好歹还记着维护着面子情，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如今是连面子情都不顾了，可却不甘心就这样被许姝糊弄住，势必要反驳了她说的才能找回颜面！
“即便是如今七弟不用事事都由母亲过问了，可是母亲亲自抚养七弟这么多年，感情不是常人能比的，母亲要是走了，七弟该多难过，要是这种时候再有小人趁人之危，讨了七弟喜欢，叫七弟与我们生分了又该如何是好？我们姐妹就这一个弟弟，以后还得指望他呢！”
许姝笑道，“你指望着他，我可不指望！”许姝早就跟决计跟许家再无瓜葛了，更何况她也从未指望过任何人。
“……”许婷咬咬牙，终于明白许姝今天是不打算让她如愿了，“你根本就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你却还是不肯帮忙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帮忙？”许姝反问，“我凭什么帮这个忙？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帮了这个忙能得到什么？你连个说服我的理由都讲不出来，还想让我帮忙？”
许姝轻蔑一笑，对许婷的轻视毫不掩饰，无论什么时候，许姝对她都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这种认知刺痛了许婷那脆弱又可怜的自尊心，哆嗦着嘴唇最后只道出一句，“你这是还在记恨我抢了你的亲事是不是？”
大约也只有这一件事是许婷胜过了许姝的，至少在许婷看来是这样的，她能光明正大的得当今皇上赐婚，比起先帝那一道口谕，她确确实实的胜过了许姝，这也是她在许姝面前唯一的优越感了。
“记恨？”许姝摇摇头，“谈不上！抢？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想要的东西别人是抢不走的，只有我不要了的才轮得到别人！”
许姝这是在说齐瑞是她不要了的才轮得到许婷捡了个便宜，便许婷并不觉得是如此，反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便是许姝如今这样说也只觉得许姝是在强撑着要面子罢了，许姝她还能左右皇上的旨意不成？她要是真能左右皇上的旨意，她又怎么会去送嫁呢？
“你要是能帮这个忙，我愿意将这门亲事让给你！”她终于能在许姝面前说出这个“让”字了，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说出这句话让许婷心中充满了快意！
许姝却仿佛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笑话，笑弯了腰，“你舍得吗？许婷？你舍得放弃这门觊觎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到手的婚事吗？你舍不得，你要是舍得今天也不会来我这儿了！”
“我是真心来找你帮忙的！也是真心愿意将这门亲事让给你的！”许婷露出诚意十足的笑容。
许姝却兴趣缺缺，“有意思吗？许婷，说这种话很有意思吗？是不是只有这样说你那可颗可怜的自尊心才能找到一丝的优越感？你觉得你是从我手里抢走了这门亲事，你赢了我，所以你其实只是在炫耀，炫耀你得到了这门亲事，你心底里压根就没有丝毫放弃这门放弃这门亲事的打算！而你之所以敢这样说，也是拿准了这是赐婚，不是你说让就能让的，所以你丝毫不怕我真的就一口答应了你，我若是真答应了也只是满足了你那卑劣的自尊，看我一场笑话！”
“你……”许婷咬牙，“你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办法！”
“真正的小人之心是你！许婷，我说过，我会成全你的，就一定会成全你！你知道吗？你跟齐瑞的赐婚是我替你求来的，要是没有我，就不会有那道赐婚的圣旨，你现在还是只能看着齐家干瞪眼！”
“什么？”许婷震惊的看向许姝，她在许姝面前唯一的一点儿优势竟然也是因为许姝的原因，那她在许姝面前岂不是一无是处了？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以许姝的行事，要是真是她求来的赐婚，她肯定会宣扬的世人皆知的，就像掳人案那次一样，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破的案，让世人都来称颂她的与众不同，她才好出尽风头！
再说了，许姝怎么可能做到呢？这可是圣旨，不是别的什么可以容得更改反悔的！许姝她怎么可能左右圣意呢？当今圣上是多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他做的决定怎么可能为他人的意志所扭转呢？不！这是不可能的！许姝一定是在骗自己！是呢，她一定是骗自己的，想要维护那颗可怜自尊心的是许姝，不是她！
定了定神，许婷道，“你以为你说的我都会信吗？你要是真的能求来皇上给我赐婚的圣旨，你怎么不去求皇上不让你去送嫁呢？”
许姝淡淡道，“我想去看看的外面，所以甘愿跟着和亲队伍去柔然，后来在外头看了看，发现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这不，我就又回来了！”
“……”许婷无话反驳，可是始终不信许姝有左右圣意的本事，“你要是能拿出证据来我就信你所说的！”
许姝嗤笑，“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拿出证据来？要不是嫌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太难看了些，我连这个都懒得告诉你！”
许婷也跟着笑了，却带着满满的得意和自信，自以为识破了许姝伪装的面孔，“九妹，你何必自欺欺人呢？说到底你就是记恨我抢了你跟齐家的婚事，所以才故意说这样的话好来挽回颜面，我懂！”
“你懂？”许姝攸然皱眉，仿佛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许婷，你今天来找我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我从未觉得你如此厚颜无耻过，在明目张胆要抢齐家的亲事之后，在设计让我替你送嫁之后，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也这就罢了，还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姐妹情深的模样，究竟是你太寡廉鲜耻，还是我见识不够了？”
388、太甚
“许姝，你欺人太甚了！”许婷勃然大怒，任谁被人这样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都要生气了，哪怕许婷是来有求于许姝的，此刻也不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了。
“究竟是谁欺人太甚？”许姝反问，“你们设计逼我替你送嫁，我有说半个不字吗？我没有，我不仅没有，还助你嫁进齐家！可你们呢？你们在我走之后做了什么？你们暗地里跟孙家互通往来作贱大姐，为了争夺我留下来那丁点儿东西逼死了伺候我多年的婢女，见我回来了怕我找你们算账就忙不迭失的找上门来互相推卸责任，我不过是替我的婢女讨个公道，你们就受不住了，枉你们自诩是书香门第，却毫无礼义廉耻！许家闹到现在鸡飞狗跳的地步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不思悔改，谁也救不了你们，这是我对许家最后的一点儿仁慈了！”
“好！”许婷终于明白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达不成了，也就索性豁了出去，“许姝，你如今已然不把自己当许家的人了是吧？所以许家的好坏，母亲的死活你也全都不管了，那十妹呢？十妹你也不管了？知道你死了的时候，她可哭了整整一个月！”
“你还有脸提十妹？”许姝冷笑，“最初跟宋家订亲的可是你，后来宋家遭难，许家欲退亲惹怒宋家，宋家便逼婚，你不想嫁进一个落魄的家族，就设计十妹跟宋六公子在一起，还让许大夫人和李大夫人亲眼目睹，顺理成章的将这门亲事推到了十妹的身上！这件事你是已经忘了吗？你当初是怎么利用她的，现在还要再重复一次吗？”
许婷突然熄了气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许姝不提她都快要忘了，忘了她还有把柄捏在许姝手里，她一直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许姝的死被掩埋。
“九姐，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许娢突然冲了进来，神色严峻的看着许姝！
“小姐，奴婢……奴婢没拦住！”挽风跟在许娢身后进来，直接跪下请罪。
许娢执意要进来，挽风也不敢拦，许姝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挽风忙起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九姐，是不是真的？”许娢再次追问，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许婷越来越心虚的脸，心里便有了答案。
“是！”许姝轻吐一口气，她也想过要将许婷算计过许娢的事说出来，可是之前不知道该怎么向许娢开口，两年前许娢的性子还是嫉恶如仇，一旦她说了出来，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就一直拖着，一直拖到她离开又回来，转眼两年过去了，许娢的性子渐渐沉稳下来，对许家的真面目也有所了解，告不告诉许娢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告诉给她。
“果然！”许娢冷笑着看向许婷，“七姐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不是还巧舌如簧的吗？现在怎么哑口无言了？是无话可说了吗？当然！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敢说话呢？你满口谎言，说再多也没人会相信你了！”
许娢跟许婷同居一院，彼此相闻，许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许娢都听过看过，许婷敢在许姝面前惺惺作态，颠倒黑白，可在了解她的许娢面前却不敢。
“那天回去之后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会突然就在亭子里睡着了，后来我想起来了，那盘点心，还有那杯茶，我恍惚间醒来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那个桌子，点心盘子和茶杯都不见了，那本首饰图样也不见了！我一直以为那个时候我是没睡醒，看差了，直到刚刚看到你的眼神我才敢肯定我没有看错，你在吃食里面下了药让我昏睡，然后任由你摆布了！事后又以母亲会罚我偷偷出门的理由来引诱我帮你撒谎掩盖你的作为！我从小就那么信任你，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利用我，还利用的心安理得！”
“十妹，你听我……”
“听你解释？你要解释什么？说这些是九姐陷害你的？还是说你也是有苦衷的？”
许婷抿了抿唇，她确实是有苦衷的……她不想嫁进落败的宋家去……
“有苦衷也不能成为你陷害我的理由！更不能成为你心安理得的将灾难转嫁到别人头上的理由！你最让我觉得恶心的是在利用完我之后竟然还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谴责送嫁的无耻，可最无耻的明明是你自己！”
许婷别过脸去，不敢直面许娢愤怒的脸，可是许娢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你自己有脸做却没脸听了吗？你利用完我又利用九姐，九姐都因为你‘死’了一回了，你还要再次利用她！在你眼里，就只有利益，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舍弃，良心，亲情，都只是你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我可不是为她死的，那都是个误会！”等许娢说完喘气的当，许姝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许娢气呼呼的看了许姝一眼，似乎不满意许姝打断了她的情绪，许姝也感受到了许娢的“谴责”，忙闭口不再言语。
许婷涨红了脸，用最后一点儿理智极力辩解，“我做的一切都是母亲认可的，都是为了许家好！”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所做的都是对的一样。
“你都是为了你自己！”许娢毫不留情的戳破许婷的虚伪，“是你自私自利，休要拿别人做借口！什么母亲认可的，什么为了许家好，分明都是为了你自己！母亲被送走了也好，我看以后谁还能做你的挡箭牌！”
许娢说的对，许婷就是自私自利，偏她自己不肯承认，自私的人有几个肯承认自己自私呢？
“我……我先走了！”许婷落荒而逃。
“不送！”许娢端起许婷刚刚用过的茶碗直接丢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许婷身后，许婷脚步一滞，然后走的更快了。
“你要生气也别跟我的东西置气！”许姝叹了口气。
“我赔你！”许娢气鼓鼓的做到许姝旁边，突然就哭了，“她真的做的太过分了！”纵然当着许婷的面儿许娢硬气的很，可是回想起自己遭遇过的一切却难受至极。
许姝握住许娢的手任由她发泄。
389、借力
许婷在静园被许姝和许娢姐妹二人轮番指责，面子上终究有些挂不住，纵然她自私凉薄，却始终只是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儿罢了，未经世事，面皮的厚度也有限，不似李氏那般能坦然面对指责谩骂。
回去的路上许婷想着许娢指责她的话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知道宋家的事是我对不起她，可我也一直在尽力的弥补她，反是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有了好东西也是先紧着她挑选！还想着等我嫁入了齐家之后，就帮她再寻一门好亲事来补偿她，叫她也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是如今她却不问青红皂白的跟着许姝一起辱骂我，我可是疼了她十几年的亲姐姐，难道在她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死人吗？难道我在她心里就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许婷就这样直接了当的骂许姝是个死人，叶青可不敢轻易接话了，又见许婷哭的实在是伤心，只得劝道，“十小姐还小，分不清真心假意也是正常，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时日久了，十小姐自然就知道谁是真的对她好了！”
“罢了，我不与她计较这个了，眼下还是先留住了母亲再说！”
许婷无功而返，李氏这才真的开始觉得绝望起来，“她……她……怎么能不管我呢？”李氏从未想过许姝会有如此绝情的一天。
“母亲，我在静园碰到了十妹……”许婷突然道。
“娢姐儿？”李氏一愣，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她都无暇顾及许娢了，“她去那边做什么？不对呀？她怎么知道静园的？”
许婷摇头，“女儿不知，女儿去的时候就看到十妹在那儿了，看上去跟九妹关系十分亲密！”
从前许娢跟许姝是最不对付了，怎么突然就关系亲密起来了呢？
“娢姐儿……”李氏沉吟了片刻，“老夫人知道娢姐儿不在府里吗？”
“应是不知道的！祖母有病在身无暇顾及其他，再加上现在二婶初接手府中事务，人心涣散，也无人前去禀告！”
“不知道才好！”李氏突然笑道，“婷姐儿，你出去了找个机会将娢姐儿不在府里的事情闹出来，叫府中上下都知道家里的姑娘丢了，让老夫人看看易氏是怎么管的家，府里的姑娘不见了都没人知道！出了这种事，看老夫人还敢不敢继续将这个家交到易氏手里，易氏她有本事从我手里夺权，也要有本事留住才行！”
“是！”许婷默默应了，若易氏管不住这个家，老夫人为了整个许家着想，势必不敢将李氏送走了，如此李氏便有了留下来的机会。
许婷故意让叶青去韶华居收拾东西然后将许娢不在屋子里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谁知并没有人对比表示惊讶，细问之下才知道许晖早就交待过去了。
“下人们说十小姐奉老爷之命走亲戚去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父亲真这样说了？”许婷问道。
叶青点点头，“奴婢去外院问过了，昨儿下半晌的时候丹枫去过外院，之后便出府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看来告易氏的状是不能，那该怎么做才能让李氏不被送回祖宅去呢？许婷急的团团转。
“小姐……”叶青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许婷面露不耐。
叶青道，“老夫人年纪已经大了，三夫人早就送回祖宅去了，如今许家就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能担起管家的责任了，若是能让二夫人管不了家了，自然就轮到大夫人了，大夫人也就不用被送走了！”
“可是现在就是苦于无法拿住二婶的错误，让二婶管不了家！”
“不一定要抓住二夫人的错处！”叶青突然一笑道，“小姐难道忘了二小姐了？”
“二姐？”许婷微愣，突然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把二姐忘了呢！”
“因为五小姐的事，二夫人跟二小姐的母女情分可是断了个干净，二小姐登门屡屡都吃了瓜落，便是去年年节的年礼二夫人都直接忽略了永乐侯的那一份，最后还是大夫人给补上的！这说起来咱们大夫人对二小姐也是有恩的，保住了她在永乐侯府的脸面，堂堂候府少奶奶却不得娘家人待见，传出去多丢人！要是叫二夫人当了家，只会变本加厉的折辱二小姐，二小姐以后还如何在永乐侯府立足？只要叫二小姐明白了二夫人当家后对她的不利之处，二小姐一定会帮着大夫人求情的，老夫人可是最疼二小姐的！”
“是呀！祖母可是一向以二姐为许家的荣耀呢，二姐说一句比别人说十句百句都强！”许婷微微一笑，心中大定，她先前只想着走许晖的路子来留下李氏，现在想想，说动老夫人才是最重要的，而在老夫人心中，除了几个嫡孙外，最看中的可就是许嫣了！
“如今我在祖母眼皮子底下，随意进出不得，你替我去永乐侯府送个信给二姐，就说……”许婷想了想道，“就说许姝还活着！”
当初许婧闹合离，永乐侯府是替孙家说和过的，可是许姝却一意支持许婧，是以和支持孙家的许嫣结下了梁子，但愿这个仇许嫣还没有忘，只要许嫣还没有忘，知道许姝还活着的消息后就一定会来找她。
到时候当着二姐的面，她可一定要好好回报今日许姝对她的羞辱，她是奈何不了许姝，可是总有人奈何得了许姝的！许婷阴冷一笑，眼角眉梢都爬满了算计。
许嫣当然没有忘记跟许姝之间的梁子，不仅没忘，还记忆犹新，因为许姝，她还挨了淑妃重重的一记耳光，是许姝让她尊严扫地，这个仇她不能不报！
只是后来梁家被贪污案所累，无暇再顾及其他，等好不容易疏通了关系撇清了关系，梁家也是伤筋动骨一时半刻再难恢复了，恰巧此时许姝又被选中去送嫁，去了柔然那种苦寒之地，下半辈子的凄惨几乎可以预见了，不用她动手许姝就没有好下场了，许嫣万分得意，后来许姝的死讯传出，许嫣更是觉得大快人心。
此番许婷突然派人来告诉她许姝还活着，许嫣大惊之下觉得许婷不像是在撒谎，忙决定往许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