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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全文阅读

作者:斯人若彩虹     谨姝txt下载     谨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5、贤淑

    “臣女是想着太妃娘娘在柔然这么多年,必然想念家乡的口味,所以特意做了这梅花糕,还望太妃娘娘不嫌弃臣女手艺粗鄙!”萧三小姐面带羞怯的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贞太妃的随侍婢女。

    “你这般有心,哀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贞太妃打量了萧三小姐一眼,觉得看着十分顺眼,想着刚刚何侍郎说过的话,这萧家家世虽比黄家差了一截,但是胜在萧家姑娘体贴贤惠,相比较之下黄家的姑娘除了家世就再无旁的优点可,只是正如周谨所说,在柔然,家世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如此说来黄家的姑娘反倒还不如萧家的姑娘好了,只是除了黄家和萧家,别家的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看来给儿子娶亲这事儿急不得,得打听清楚了才能做决定,儿子已经不听话了,再来个不孝顺的儿媳妇,她在柔然的日子那就真的过不下去了,这儿媳妇的人选可得好好挑挑,足足有七个,又跑不掉,慢慢观察便是,如此盘算着,贞太妃看向萧三小姐的眼神便带了几许深意。

    萧三小姐又举了举另一个食盒道,“臣女也做了些梅花糕给王爷,还请太妃娘娘代为转交!”

    贞太妃随手点了身后一人,“你把这食盒给王爷送去,就说是萧三小姐亲手做的!”

    随从上前从萧三小姐手里接过食盒,萧三小姐将食盒交到那婢女手上,又交待道,“这梅花糕要趁热吃才好吃!”

    婢女点点头,萧三小姐捏了捏她的手,婢女身子一颤,捏了手心,提着食盒退下了。

    贞太妃招呼萧三小姐道,“你随哀家去哀家的毡帐里坐坐吧,给哀家讲讲京城里如今的光景,这么多年了,怕是好多地方都变了呢!”

    “是!”萧三小姐顺从的行礼,看到那个婢女拿着食盒进了周谨的毡帐,跟着贞太妃走了。

    周谨打发走了贞太妃,正要出去,便见一个婢女提着食盒进来了,“王爷,这是太妃娘娘让奴婢送来的,是京城里来的萧三小姐亲手做的梅花糕,送来与太妃和王爷慰藉思乡之苦!”

    “搁那儿吧!”周谨随意的摆摆手。

    婢女将食盒放在周谨面前,小声交待道,“萧三小姐说梅花糕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婢女并没立刻下去,反而又道,“萧三小姐恐王爷思乡成疾,千里迢迢带了食材来柔然,做了这梅花糕献给王爷,却又谨记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诲,托了太妃娘娘转交,真是既贤淑体贴,又知礼守矩!”

    “这梅花糕都送了哪几处?”周谨问道。

    “就送了太妃娘娘和王爷这里!”

    周谨心下了然,若真是体贴贤淑,就会每一处都照料到,而不是单单只送了这两处,这萧三小姐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见周谨又没了反应,收了萧三小姐好处的婢女正欲再给萧三小姐美言几句,周谨突然冷脸道,“下去!”

    婢女脸色一僵,只得下去了,周谨却没理会那一食盒的梅花糕,这萧三小姐怕不是从哪儿知道了她们来柔然的目的,所以率先动作起来了,接下来还有的热闹瞧呢,若是许姝在这儿,怕是又要笑话他了。

    许姝……

    许姝她现在到哪儿了呢?她还好吗?

    许姝与庄离抵达平凉城后因为下雪,便索性在那小院儿里住了下来,每日烤着炭火,听着落雪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庄离每日进进出出的,有时候很晚才回来,许姝也不过问他在做什么,反而是庄离会时不时的主动向许姝说起外面的动向,许姝对外面的动向并不怎么感兴趣,眼下她又有了新的事要做。

    这一日雪下的格外大,庄离回来的早,带了一筐鱼回来,隔老远许姝便闻到了鱼特有的腥味儿了。

    庄离将装鱼的竹筐放在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就往屋里去了,掀开厚重门帘,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庄离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见许姝蜷在榻上看书,一旁摆着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炉,便坐到了她对面去,“你猜今天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庄离甫一靠近,许姝便感受到了一股沁骨的寒意,遂将火炉往庄离面前推了推,“还用猜吗?那么重的腥味儿,你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

    庄离将手凑近火炉取暖,橘红色的火焰腾起一阵阵暖意,温暖了庄离几乎快被冻僵的手指,“我怎么忘了,你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庄离虽说的懊恼,但是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这么大的雪,鱼可是个稀罕东西,我看你这两日胃口不是很好,特意买来给你加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那是得好好谢谢你,为了买个鱼还专门出城,也真是用心了!”许姝都不抬眼看庄离,直接无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

    庄离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出城了?”

    许姝看了眼窗外,“那鱼是你自己从湖里捞上来的吧?”

    “这你也能闻出来?”庄离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的衣物,又闻了闻手,半点儿异味儿也没闻出来,鱼又不是他下水捞的,哪儿来的鱼腥味儿呢!

    许姝莞尔道,“下了这么多天的雪,湖面早结冰了,外面哪还有鱼卖,你不自己去捞,还能去抢不成?城里哪有湖可以让你捞鱼的,自然只能去城外了,我可不信你会闲的无事就出城去捞鱼,一准儿是有别的事,捞鱼只是顺带的!”

    “是有点儿事出去了一趟!”庄离嘿嘿一笑,却不继续说下去了,许姝也不追问,这是她跟庄离之间多年的默契,他不说,她便不问!

    庄离看了眼炭火,突然提议道,“这有火有鱼的,昨儿还剩了一挂羊肉,雪也停了,晚上我们在院子里起个炉子烧着如何?”

    许姝连连摆手,“你要烧着吃的话趁早出去,那羊肉腥膻的很,弄一院子的味儿,晚上怎么睡的下!鱼烤了也失去了原本的鲜美,不如做了鱼羹来吃!”

    “你倒是偏爱鱼羹,只是我却吃不惯!”庄离行走江湖久了,偏爱重味的食物。

    “大姐喜欢鱼羹,跟大姐一起吃多了,便也爱上了!”

    许姝一想到她回京之后却不能去见唯一一个记挂她的亲人,心里便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346、归来

    许姝与庄离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第二年的阳春三月才终于再次踏进京城的城门,庄离驾着马车一路马不停蹄的,最终拐进了一个胡同,没走多远,便有一个挂着门匾,上书“静园”二字的府邸开了侧门,庄离直接将马车赶了进去。

    许姝下了马车,走了两步突然疑惑的回头,“这院子哪儿来的?”

    “平宁王给的!”庄离瞟了一眼院子,赞许道,“到底是王爷,虽然只是个做质子的王爷,但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这园子瞧着比你们许家气派多了!”

    许姝对庄离用的“你们许家”这个字眼很是有些觉得不满意,却没说什么。

    看院子的老仆人颤巍巍道,“这园子原本可是前朝祁王的宅邸,自然不同一般的府邸了,莫说普通人家了,便是如今的王侯将相的府邸怕是也比不了!”

    “祁王?可是那个好赌的祁王?”庄离问道。

    老仆人点点头,“正是!”末了一声长叹,“好好一个王爷,出身何等的高贵,可是沾了赌,赔了身家,丢了性命!”

    庄离咂巴着嘴道,“我听说这个祁王年少之际就沉迷于赌,一开始赌场看他是皇室贵胄,欠了钱也没人敢去要,到最后欠了一屁股债,众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告了御状,最后拿了祁王的宅子做抵,原来就是这座宅子呀!”

    祁王那都是百十年前的事儿了,这宅子也几经易手,最后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周谨手里,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宅子却还是雄伟壮观依旧。

    庄离在老仆人的带领逛了一圈园子,逛完了回来跟不愿意动弹的许姝道,“这园子果然大,我看了看,其中就属凌雪院最大,院子里也没有多余的杂物,你就住那儿吧!”

    许姝点头,无所谓道,“好!”

    庄离又道,“这园子这么大,就这么一个一个老仆人怎么够使唤,明日我将挽风和玉珠给你接回来,再去给你挑几个使唤的人!”

    许姝愣了半晌又点点头,“把挽风和玉珠带回来就好,旁的人就不用再添置了!”

    “为什么?”庄离挠挠头,很是不解,这静园这么大,就两三个使唤的人怎么够用?

    “谁知道这儿又能呆多久,弄那许多人来干什么!”许姝语气淡淡,当初在平凉城的时候她是真的用心去选了院子布置的,可是最后连一天都没住上,这静园谁知道又能住几天呢,她终究是身不由己。

    庄离呆了呆,便明白许姝为何这么无精打采了,自去年离京,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许姝都是在路途中奔波,多番流转,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可是回来的是许姝,也不是许姝。

    “那……”庄离想了想道,“你出京的时候将原先的婢女留在京里了,把她们接过来照应你吧!”

    许姝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道,“也好,将其他院子都锁了,就留个凌雪院吧!”

    “那就这么办!”庄离一槌定音,“明天我就去帮你把人弄回来,你这边安排妥当了,我也……我也该走了!”

    许姝仿佛没有听见庄离话里的伤别的语气,嗯了一声便往后面走了。

    身后传来庄离闷闷的声音,“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底,往右手边走,听到风铃声就到了!”

    “嗯!”许姝走了两步又站住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欠下庄离的终究会还他的,只是却不是通过他来还。

    第二日庄离先把挽风和玉珠送来了,挽风看到许姝自然激动万分,对庄离亦是感激不尽,而玉珠被带离平凉城的时候先是惊悚不安,后来悟出她是被她家公子送给了那位姑娘,那跟着那位姑娘的婢女走肯定没错了,见挽风从容淡定,便也安心下来了,如今再见许姝亦觉得分外激动,问安过后略带羞涩问道,“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如今奴婢也是姑娘的奴婢,却连姑娘的名号都不知道!”

    玉珠这随口一问,倒真把许姝难住了,许姝这个名字在京城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不能再用了,当初周谨给她弄那个“许舒”的化名只是为了过关用的,虽然也没用上,在此处也是不能用的,那该如何称呼她呢?

    挽风解围道,“你便和我一样称呼小姐吧!”

    “是!”玉珠高兴的应了,“小姐!”

    许姝点点头,挽风同过往一样扶着许姝道,“奴婢来的时候瞧着这园子十分的大,正是春日好时分,奴婢扶您去园子里走走吧!”

    正好许姝挽风踏雪等人也是无事,不如逛逛也好,昨儿也没心思跟着庄离一起熟悉这园子,既然不得不留在这儿,既然还有未还清的人情,也要先把根基扎劳了。

    这园子不亏是曾经的亲王府邸,内里的景致果然不是普通世家能比的,挽风看的感叹连连,更遑论从出生就在平凉城平民区长大的玉珠了,简直眼睛都看直了。

    许姝的兴致没有放在园子上,她是要熟悉这静园的布置地形等等,这是日后她要生活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逛了许久,也不见庄离回来,许姝心里突然开始觉得不安,也无心再观察地形了,匆匆往前厅去,才到前厅便听得庄离的声音,“许姝,人给我带来了!”

    听庄离的声音平静,许姝不安的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小姐……”

    “小姐……”

    “小姐……”

    ……

    踏雪等人一见许姝便也再顾不得礼仪什么了,都一个个的扑向许姝,又哭又笑,让许姝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流泪了。

    “小姐,您回来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奴婢们想死您了!”踏雪半点儿往日的沉稳端庄也没有了,抱着许姝泪流不止。

    许姝轻轻的给她擦了眼泪,“嗯,我回来了!”

    又安抚了余下的几人,突然问道,“怎么不见拂柳,拂柳去哪儿?”

    踏雪哭声顿住了,渐渐变成了无声的流泪,许姝那颗安定下来的心便又揪了起来。

    “拂柳怎么了?”

    踏雪不忍的垂下头去,圆圆扑到许姝脚下哭道,“拂柳姐姐死了……”

347、血债

    “什么?”许姝仿佛没有听清楚,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的“看”着圆圆,“你刚刚说什么?”

    “拂柳姐姐死了……她死了!”圆圆说完这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珠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因情绪太过激动,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时从嘴角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让人不忍闻之,满脸的泪痕让人不忍视之。

    “拂柳……拂柳怎么会死呢?”许姝喃喃细语,“我走时都安排的好好的,你们的家人,还有银两我都留足了的,她怎么会死呢?”

    “小姐……您别哭了!”挽风忍着泪意上前劝许姝,可是再怎么忍也抑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许姝伸手摸了摸覆眼的布带,果然摸到了一片湿意,原来她已经不知何时就落泪了,“拂柳是怎么死的?看你们哭成这样子,她肯定不是病死的是不是?”拂柳好好的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她一定死的很委屈。

    “拂柳姐姐她……她……”圆圆说不出口,终于忍不住悲痛的扑到一旁的踏雪身上嚎啕大哭,似要将心底里积压的所有悲痛都释放出来。

    踏雪眼睛都哭肿了,却还是强忍悲痛安慰了圆圆,将她推到露荷身上,走到许姝面前跪下,“小姐,拂柳是被人逼死的!今年的正月初五,她用自己的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以前的姝林馆了”

    “姝林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的名字,许姝却觉得疑惑了,“我不是让你们就呆在桃花山庄,哪儿也不去的吗?拂柳怎么会去姝林馆呢?”

    “小姐当初离京的时候将奴婢的家人的身契都发还可,让奴婢们不用外受制于人!可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夫人突然派了家丁来庄子上说要把庄子收回去,奴婢们一问才知道小姐您‘死’了,奴婢们自然不相信,可是夫人却不管这些,只说小姐您死了,这庄子是许家所有,自然要收回去,奴婢气不过就要去告官,因地契被小姐过到了大小姐名下,夫人知道强抢不得,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奴婢们本以为这件事这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府里传来消息,说夫人将雪香开脸放在了房里,府里摆酒,雪香是拂柳的表妹,也请了拂柳一家,拂柳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雪香亲自来请她,她一时心软就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踏雪泣不成声。

    “接着说!”许姝语气冰冷,脸色更冷。

    “一连好几天都没看到拂柳的人影,她爹娘兄嫂也不见回来,奴婢心觉奇怪,吃个酒哪里用得了这么久,即便是喝醉了,第二天也该回来了,都好几天过去了,奴婢就使了人去打听,当时正是过年,京里十分热闹,府里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很快就打听到夫人做媒,给拂柳许了门亲事,拂柳的爹娘也答应了,所以拂柳就留在许家备嫁了,不回庄子上了!可拂柳的一应用具全在庄子上,没有不要的道理,奴婢心觉得蹊跷,便托人问了跟拂柳许亲的对象,对方是夫人陪嫁的绸缎庄上的白掌柜,白掌柜是个鳏夫……他前一任夫人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拂柳不愿意嫁,夫人就将她关在了府里,婚期定在正月初六,打算那一日强行把她绑上花轿去,拂柳的爹娘兄嫂贪念白掌柜许下的一百两的聘礼,帮着夫人将拂柳往火坑里推,拂柳在许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之下便起了自尽的念头,便佯装是想通了,答应嫁给白掌柜,夫人就将她从柴房里放了出来,谁知初五那天晚上,她避过众人偷偷溜到了姝林馆,悬梁自尽了……尸身第二天一大早才被发现,身子都凉透了……”

    “奴婢知道拂柳被关在许家后,四处求人,都没人愿意帮奴婢们,大小姐又染疾在身,奴婢不忍打扰,最后只得去求了冀王妃,冀王妃为人仗义,立刻带着奴婢去许家,只是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要回了拂柳的尸骨……”

    “若不是冀王妃,奴婢们只怕连拂柳姐姐的尸骨也要不回来!”有踏雪先开了口,渐渐缓过来的圆圆忍不住道,“拂柳姐姐都死了,夫人还不放过她,要将她的尸骨送去白家!冀王妃帮着将拂柳姐姐的尸骨要了回来之后,奴婢们将她埋在了山庄后面的树林里!”

    “还有,拂柳姐姐的爹娘不舍得将那一百两银子的聘礼还给白掌柜,就窜唆夫人从奴婢们中再挑一个嫁给白掌柜!”

    “幸亏有冀王妃,要不是夫人畏惧冀王妃权势,奴婢们只怕都要遭殃了!”

    月满等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起来,不多时许姝便将来龙去脉都理清楚了,轻叹一声,“真是个傻子,平常也不见雪香对她有多好,怎么一来请就去了呢?把我平时教的都忘了吗?”

    “奴婢们没忘!可是拂柳姐姐一家都去了,她一个人不去也不好……拂柳姐姐当时并不想去的……”

    “一家……”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许姝直觉得格外讽刺,语气也突然变得凌厉了,“那些个禽兽也配做她的家人?拂柳都死了还只惦记着手里的银钱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拂柳的家人?拂柳的死有一半得算在他们头上!”另一半自然要算在许家的头上。

    庄离被许姝突然间的凌厉骇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许姝,哪怕是杀人的许姝也是平静的,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许姝就该是这样一副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是今天,许姝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这才是许姝真正发怒的样子吧!

    踏雪自责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拂柳,辜负了小姐的嘱托,奴婢该死!奴婢……”踏雪一边哭一边给许姝磕头,头都磕破了也不停下。

    许姝蹲下身抱住踏雪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为了别人的错折磨自己实在是太蠢了!拂柳虽然死了,可是我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的,血债血偿,我要那些害死她的人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348、安顿

    “小姐……小姐……”踏雪用力的抱回去,泣不成声,只能一声又一声低喃着,小姐将其余六人都托付给了她,可是她辜负了小姐的一片心意,让拂柳死不瞑目,小姐虽不怪罪她,她却无法原谅自己。

    良久,庄离咳了一声问道,“那什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许姝松开踏雪站起来直直道,“你昨儿不是还说要采买些人手的吗,正好我现在缺使唤的人,你帮我买些年轻力壮的家丁,不用多聪明能干的,听话就好,银子让挽风拿给你!”

    庄离隐约猜到许姝要做什么了,却不劝,反而兴致勃勃道,“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买几个使唤的人用不上多少银子,我送你了!”难得见许姝发威,他可是很期待看那些人的下场呀!

    许姝点点头,也不客套,又转头吩咐道,“挽风,玉珠,你们带踏雪她们下去安顿下来,收拾好了再来回话!”

    挽风玉珠应声“是”便领着踏雪等人往后面凌雪院去了,路上踏雪哑着嗓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宫里都下了旨意说小姐病死了,现下小姐却又好端端的回来了,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刚刚在许姝面前,她不好提,现在便捉着挽风追问了。

    挽风看了眼玉珠,不好提许姝被掳走的事,况且哪怕时至今日,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里头的缘故,只得囫囵道,“在平凉城的时候,小姐不慎走丢了,和亲使团急着赶路不愿意等,就对外宣称小姐病了,平凉郡守又不派人去找,便直接上书说小姐病死了,一了百了,后来……后来我们遇上了庄公子,庄公子便带我们回来了!”

    踏雪便信了,“这样也好,小姐人既回来了,也不用再受许家的羁绊,这样极好了!”提起许家来,踏雪又红了眼眶,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憎恨,却又忍不住庆幸,小姐终于摆脱了许家。

    挽风握着踏雪的手臂道,“小姐不会让拂柳就这样白白死掉的,小姐刚刚吩咐我们安顿好了再去回话,必是细细问了这事儿的经过好做谋划,我们快些收拾好了去前厅!”

    玉珠见她们七个其乐融融的,独自己一人落单了,很是有些落寞,便主动上前为踏雪等人介绍起这静园来,虽她也是才来的,但是听了老仆人所讲,又早踏雪等人来的,倒也将这静园的底都交待清楚了。

    踏雪听了忍不住暗暗问挽风,“这静园既然是前朝王爷的府邸,这么广阔奢华的宅子怎么就落到了庄公子手里,我看庄公子也不似那般富贵的出身,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踏雪是担心庄离是在帮着别人算计许姝,怕别人对许姝有什么图谋。

    挽风安抚道,“小姐既然能安心在这里住,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你信不过庄公子,也该信得过小姐呀!”

    踏雪点点头,果然不再纠结此事了,只是又对突然冒出来的玉珠的身份好奇起来,“那个玉珠又是哪儿来的?”

    挽风道,“是半路上捡来的!”挽风说的声音比较大,玉珠也听见了,便笑道,“奴婢原先的主人要出远门,就将家中的婢女都散了出去,奴婢粗苯,没人愿意买,幸得小姐收留!”

    玉珠倒也聪明,见挽风有意瞒下小姐跟公子的事,便顺着挽风的话说下去,如此挽风的谎言便也成了真的了。

    踏雪见那玉珠虽然姿色过人,但是目光清澈灵动,倒是副正经模样,便冲她笑了笑,正巧到了凌雪院,便各自去收拾安顿了,安顿好了便立刻去许姝处回话。

    许姝果然问起了拂柳之死前前后后的细节,一丁点儿的小事也不放过,从李氏欲收回桃花山庄,到雪香开脸,再到白掌柜下聘,一点一滴,全部问了个明明白白。

    问完了之后许姝却更觉心寒了,她本以为她的“死”多少能让许家人生出一星半点儿的愧疚,可是事实却刚好相反,他们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连她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儿东西都不放过,当真是要把她压榨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了才甘心呐。

    “你方才说大姐病了,大姐得了什么病,现在可好了?”许姝记起方才踏雪说她本是打算找许婧搭救拂柳的时候提及许婧病了的事来。

    踏雪眼眶又红了,抿唇道,“这事儿也怨夫人!小姐您的死讯是直接送来许家的,并没在外头传开,可是夫人去年也不知怎的,竟然跟孙家渐渐恢复了往来,是以孙家知道了小姐您‘死’了的消息,忖度着再也没人能帮衬大小姐了,就多番为难大小姐,还将瓒少爷和琦小姐从大小姐身边带走藏了起来,大小姐因您的事儿跟许家闹翻了,不能去找娘家帮忙,一个人在孙家孤立无援的,受了许多委屈才总算是将瓒少爷和琦少爷接了回来,自己却病倒了,病好了之后大小姐将香竹院跟孙家之间的门锁死了,彻底跟孙家断了往来!”

    “好!好得很!”许姝冷笑不止,“真当我是个死人,如今死人活了,要来讨债了,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

    虽然她做事向来是以计谋取胜的,但是这次她懒得用计谋了,这些人不配让她动脑子,只合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小姐,您是要……”踏雪擦了擦眼泪道,“您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许姝道,“在找这些人算账之前先把恩报了,冀王妃帮着将拂柳的尸骨要了回来,这么大的恩情不能不报,原先桃花山庄还留了一些东西,今天应该带了过来,你去挑几样像样的,我们明日去冀王府!”

    踏雪愣了愣迟疑道,“可是小姐您现在的身份,这样直接去是不是……”

    许姝勾唇一笑,“我知道我是个‘死人’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还活着,那就是欺君,欺君是灭九族的罪,我的九族都是何人呢?”

    踏雪便明白了,许家小姐是不会回去了的,要替拂柳报仇,就只能让许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奴婢这就去安排!”

349、拜访

    这是许姝第一次来冀王府,哪怕她早便与冀王妃往来密切,可这次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却是在她“死”了之后。

    冀王作为太皇太后最疼爱的晚辈,府邸当然是一等一的好了,不仅紧挨着皇城根,整座府邸也格外的宏伟壮丽,院墙都比临近的德王府高了数尺。

    踏雪递了帖子到门房,恰巧今日门房当值的人也是上次踏雪来找冀王妃时当值的婆子,婆子知眼前这位姑娘在自家王妃面前很有些脸面,也不敢耽搁,立刻便禀告了上去。

    冀王妃拿着许姝的名帖,待看清落款的“姝”字时,手一抖,名帖就掉在了地上,失声问道,“谁……谁送来的帖子?”

    侍女捡起名帖又递到冀王妃手上,“门房的婆子说是上次来过的踏雪姑娘!”

    “快!快请进来!”冀王妃捏着帖子突然激动起来,上次踏雪来是拿着一支她旧时送给许姝的累丝琉璃金钗来的,而这次来却是递了名帖,这名帖上的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的,她与许姝互通书信已久,她确定这名帖上是许姝的字迹无疑了,而且看墨迹,这名帖应该是新写的,冀王妃的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踏雪一路跟着侍女的指引到了冀王妃的院子,许姝戴着幕离安静的跟在踏雪身后,以至于引路的婢女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到了冀王妃面前,踏雪屈膝给冀王妃请安,“奴婢见过冀王妃!”

    冀王妃心不在焉的摆手让踏雪起身,目光全放在了踏雪身后戴着的幕离的那个人身上,看那身量该是许姝无疑了。

    那人取下幕离露出素静的一张小姐,果然是许姝,许姝屈膝给冀王妃请安,“民女见过冀王妃!”

    “果然是你!”冀王妃激动的站了起来,直接走到许姝面前,捏了捏许姝的手,温热的皮肤是真实的触感,喜道,“真的是你!”

    许姝含笑点头,“是民女!”

    冀王妃突然涌出泪意来,“当初听那消息,可是叫我伤心了好一阵!”

    “劳王妃挂记,民女惶恐,当不起王妃这一片情谊!”

    冀王妃嗔道,“你出京前交待诸事时还想着我,说明你心里是信得过我的,如今却来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

    许姝莞尔一笑,“王妃待我如此好,我却无以为报,怎能不惶恐!”

    冀王妃挽着许姝进内室坐了,“谁要你报了?我入王府也有些年头了,王爷又忙,我又不喜应酬,难得遇上一个像你这样说得来的人,也不嫌弃我粗鄙,愿意与我来往,叫我这日子过的不那么寂寥了!”因冀王妃出身不高,礼仪学识受限,太皇太后又不喜欢冀王妃,皇亲贵胄哪个不是人精,便都轻慢起冀王妃来,虽明面上尊她一声王妃,背地里却笑话她的出身,后来因为冀王的缘故,冀王妃跟许姝有了交集,渐渐的来往密切起来,便有了深厚的情谊!

    “王妃若不嫌弃,那我便时常来叨扰了!”

    冀王妃笑道,“那感情好!索性我腾间屋子出来给你住下岂不更好?还省了你破财,不然以你的性子,必是来一次送一次礼的,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叫你送空了!”

    许姝让踏雪挽风将带来的谢礼呈上,“王妃待我亲厚,我感激不尽,年初也多亏王妃援手,才叫我那婢女拂柳保全了尸首,这些东西虽不值当什么,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冀王妃叹气道,“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咱们之间当真不用如此客气的!我也是真的当不起你这个谢字,我到底还是去晚了,没能救下她来,甚是觉得愧对于你!”

    许姝摇摇头,“王妃无需自责,害死拂柳的人现在正逍遥快活着,半分悔意也无,凭什么要我们这些亲近的人承受他们的罪孽,要愧疚的也该是他们!”

    拂柳的事终究是许家的家事,冀王妃不好插手,更不适合多言,只拍了拍许姝的手,“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多谢王妃!”许姝感激的谢了,忽的闻到一股子药味儿,而且药味儿越来越浓烈,顺着药味儿嗅去,便看向了门口。

    一个侍女端着这个药盅进来了,“王妃,该喝药了!”

    这侍女的语气有些生硬,甚至带着极度不客气的命令语调,而且那侍女竟然未经通传就直接进来了,外面的人也不拦着,许姝觉得这个侍女很是有些奇怪。

    见到那侍女,冀王妃皱了皱眉,没有出声,侍女将药盅放在了冀王妃面前,再次道,“王妃,该喝药了!”语气还是那般的不客气。

    冀王妃无声一叹,端起药盅一饮而尽,侍女收拾药盅下去了,冀王妃自拿了茶水漱口。

    这个送药的侍女太过无礼,连许姝这样一个瞎子都感觉到了,冀王妃见许姝已经觉察出来了,也不隐瞒,苦笑道,“她是太皇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专门负责给我调理身子的,太皇太后娘娘赐的人,我哪敢不给她面子,好在她除了每日吃药的时候才现身,平时倒是不露面!”

    调理身子?许姝突然想到冀王妃嫁给冀王已有数年了,却始终无出,所以太皇太后这是……可是冀王其他的妾室也一无所出,冀王膝下无子,未必就是冀王妃的问题,可是这世道谁又敢质疑男子呢,无后当然是妻妾不能生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借着调理身子,如今外头的大宴小宴的我一概不用去了,可是省心多了,天知道我有多不耐烦应付这些!”

    可是冀王妃终究被太皇太后冠上了不能生的罪名,甚至是直接就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了,太皇太后对冀王妃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

    “王妃您……”许姝忍不住伸手把住了冀王妃的脉搏,她虽只是个半吊子,却也能探出冀王妃脉搏强劲,是身康体健之人,并无不足之处,这药不该冀王妃喝的。

    “我的身子我自己岂有不知道的?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王爷也明白的!”冀王妃拍了拍许姝的手。

    得知冀王也知晓,许姝抿了抿唇,终究不好再说什么了。

350、相见

    从冀王府出来,许姝并没有直接回静园,而是让马车夫直接驾车去了孙家,找到香竹院的后门,踏雪敲开了门,开门的婢女看到是踏雪忙迎了进来,“踏雪姑娘好久没来了,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踏雪上次来本来是想找许婧搭救拂柳的,可是见许婧病着便开不了那个口。

    踏雪尚未说话,那婢女一转眼就看到了踏雪身后的许姝,怪叫了一声“有鬼呀!”,眼珠子一翻就栽下去了,踏雪忙扶住她,掐了把人中,婢女悠悠转醒,忙不迭失的推开踏雪就往院子里跑去,踏雪跟许姝忙跟上,婢女便跑的更快了。

    许婧听得外面婢女的怪叫声,好奇道,“不是说有人来了吗?怪叫什么吗?”说着便往外走去,走到廊下见婢女跌跌撞撞的往里跑,忙一把拉住,“怎么回事?谁来了?”

    婢女惨白着脸,指向跟在她身后的许姝,“有鬼,大奶奶,有鬼呀!”

    许婧瞪了婢女一眼,“大半天的说什么胡话呢!”虽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顺着婢女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整个人便瞬间僵住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怎么就看到了小九呢!”

    听许婧这样说,那婢女脸色吓得更白了,腿一软,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屋子。

    “怎么可能?小九怎么会出现这儿呢?我的小九……小九被人害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一定是做梦了!”许婧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看到了许姝,越来越近的许姝,眼睛突然就模糊了,许姝的身影也跟着模糊了,许婧忙擦了眼泪,再要去看的更清楚的时候,许姝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许姝抱住许婧,将头埋在许婧的脖颈,低声道,“这不是梦,大姐,我回来了!”

    许婧僵着身子愣了片刻,突然用力的将许姝抱紧,紧的许姝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在许姝的青丝上,很快就浸进了发丝里。

    “小九回来了……小九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许姝拍了拍许婧的背,想要抚平她克制的情绪。

    许婧终于舍得松开了许姝,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生怕一松手许姝便会不见了。

    方才逃窜进屋婢女从门缝里见此情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忙上前道,“大奶奶,九小姐,屋里坐,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了!”

    “对对对!咱们去屋里说话去!外面冷,你身子弱,不能吹风的!”许婧紧紧拉着许姝的手去了内室说话。

    屋里静悄悄,没有听到一双侄儿侄女的声音,许姝问道,“怎么不见瓒儿和阿琦?”

    提起一双儿女,许婧脸上露出笑意来,“瓒儿进学,早出晚归的,我这个做娘的都甚少见他,阿琦今儿去了舅舅家,也要晚上才能回来!”

    “我给他们带了些东西,大姐回头给他们吧!”

    见踏雪递上礼盒,许婧叹道,“你如今才回来,万事待兴,处处都要花钱的,哪来那么多银钱,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

    许姝笑道,“大姐就替瓒儿和阿琦收下吧,又不是给你的,你急什么!”

    许婧摇头失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人将东西拿了下去,又苦口婆心劝道,“你出京的时候将钱财都散了出去,幸亏我这儿还给你留了些,回头你带回去,还有,四妹写信回来了,你给她的东西她一分也没要,说是下次回京就带给你,她离京城远,怕是还不知道你的消息!”

    许姝离京的时候将这些年来她积攒的财务分了三份,一份留给了她的婢女们,一份给了许婧,另一份给了许如,原本她的计划里还有许家一份儿的,终究是被许家寒了心,也断了这个念头。

    以许如的性子许姝料得会是如此的结果,也没觉得多意外,只是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无论是给谁的,她都没有要回来的打算,“那些东西就留着给瓒儿和阿琦吧,大姐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孙家是指望不上了的,将来瓒儿要娶媳妇,阿琦要嫁人,这哪一样不用花钱的?凭大姐你的嫁妆,如何撑得起这一个家?”

    许姝说的对极了,许家本就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许婧出嫁时李氏在许家的地位亦不高,许婧的嫁妆十分有限,如今维持整个香竹院的开支倒也还算富裕,但是既然许婧已经跟孙家彻底决裂了,那将来孙瓒娶亲就必定是要另置宅院的,还有聘礼,只这两样就要叫许婧犯难了,且还不提孙琦的嫁妆。

    “可是,这些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你的,当初也是不想让你的心血被白白糟蹋了才留下的!如今你回来了,自然要还给你!”许婧坚持不收。

    许姝又道,“这些身外之物于我并没什么用处,再者,我是给瓒儿和阿琦,将来他们成家我可是就没的礼送了,大姐如今也只是代他们保管而已!”

    “我……”许婧还要再说,许姝又道,“大姐放心,我是不会短了银子用的,你我亲姐妹,我若是真缺了银子,不等你开口,我便主动问你要了,我既如此安排,必是有我的道理的,这事儿便这么着可好?”

    “依你!”许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许婧总算是不再提了,反是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见你回来了,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脑子也乱了,都没想起来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宫里怎么就说病死了呢?这半年里你又去哪儿了?”

    许姝便将昨儿挽风对踏雪的一套说辞说了,只是略过了庄离,只说是她们主仆一路相依为命慢慢回来的。

    许婧听了很是悲愤,许姝少不得又宽慰了一番,待许婧情绪稳定下来后,许姝又道,“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请大姐帮忙的!”

    “你尽管说!”难得许姝又开口向她要求的时候,许婧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许姝从挽风手里接过一个用素色棉布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布包,“这是我抄的经书,大姐帮我送到寒溪寺给师父,如今我行动不便,不能去看望师父,还请大姐代我向师父赔罪!”

    “好!我明儿就去!”许婧点头应下了,听许姝的安排,她也明白了,许姝只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了亲近的人。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姐说!”许姝倾身附耳了几句,许婧瞳孔一缩,点了点头。

351、爬外

    许姝本是不打算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许婧的,因为她不想让许婧再哭一场,只是昨儿听了踏雪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孙家知道她的死讯未必就是许家那边走漏的消息,孙家与许家藕断丝连并没有彻底断绝姻亲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往来的事许姝在离京之前就知道了,可是许家还不至于将这种事张扬的到处都知晓,若不是大姐回了趟许家,大姐都不会知道这事。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大姐身边的人将消息泄露给了孙家,若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人定然要去告诉孙家的,借此机会既可以让大姐抓住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能让孙家方寸大乱之下去找许家商议,许家自然也跟着急了,她只用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果然如许姝所料,许姝才走没多久,躲在窗扉后的许婧便见着一个婢女蹑手蹑脚的往与孙家相接的院子门去了,只是那门早就被许婧封死了,如何出的去,婢女只得开了了后门出去了,许婧立刻让人将门从内里反锁了,既然走了,那就不用回来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婢女回来推不开门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敲门了,大不了就承认她是一时贪玩才跑出去的,最多罚些月钱了事。只是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开门,婢女无奈只得开口喊道,“祝妈妈,祝妈妈,是奴婢红纹呀,快开门呀!”

    又过了片刻,祝妈妈终于来开了门,红纹感激的笑了,“谢祝妈妈!”说罢便要进去了。

    祝妈妈却拦住了她,“这香竹院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红纹讨好的挽住祝妈妈的手臂道,“奴婢刚刚听到外面有叫卖糖糕的声音,一时嘴馋就跟过去买了些,奴婢知道不该不经请示就随意进出院子,奴婢再也不敢了,妈妈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祝妈妈问道,“那你买的糖糕呢?”

    红纹眼珠子转了转,“奴婢怕被人知道奴婢偷偷出去了,就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的!”

    “是吗?”祝妈妈冷笑一声,“那你买个糖糕就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这一个时辰都够你绕到前面孙府的门口喝盏茶又走回来了!”

    红纹眼皮子一跳,狡辩道,“妈妈说什么奴婢听不懂,便是奴婢没有遵从大奶奶的吩咐,私自出了院子,要罚便罚,奴婢受着就是!可妈妈不该如此诬赖奴婢,谁不知道咱们香竹院跟前头孙府是断了来往的,妈妈这样说奴婢,奴婢还有什么脸面再伺候大奶奶!”

    “一派胡言!”祝妈妈懒听红纹的诡辩,“你既知没脸再伺候大奶奶了,怎的还有脸回来?你只当大奶奶不知道你私下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念在你伺候了一场的份儿上给你留几分情面,没有戳穿你罢了,今日我既然在这儿拦着你了,就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你那箱子里还锁着孙夫人给你的一封银子呢!”

    听到这里,红纹便知在出去报信的这个空当,祝妈妈已经带人查抄了自己的屋子了,自己再也狡辩不下去了,忙跪地求饶,“祝妈妈,是奴婢鬼迷心窍,被夫人几句话便哄了去,可奴婢一句大奶奶的不是都没跟夫人,真的!大奶奶,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许婧在屋内始终不露面,祝妈妈招呼人将红纹的东西都收拾了给她丢到了门外去了,红纹慌忙将东西团拢在身边。

    祝妈妈道,“既然你已经认罪,这香竹院便留不得你了,你自另谋出路去吧!”说完拿了一纸卖身契丢在红纹身上便关了门。

    红纹拿着卖身契,只默了片刻便提着行囊果断的走了,快方向是往前面孙府去了,祝妈妈忙去向许婧回话,“红纹走了,老奴安排了一个小子跟去了!”在祝妈妈看来,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只是逐出去已经是便宜她了,只是许婧也算是看着红纹长大的,到底狠不下心来。

    许婧点点头,忍不住有些羞愧道,“红纹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竟没看出来她还有二心,小九一回来便觉察到了,我真是白长了她十几岁的年纪,这心思远不如她!”

    祝妈妈安慰道,“大奶奶您宅心仁厚,九小姐机敏过人,各有各的长处,何必妄自菲薄呢!”

    许婧笑着摇头,不再提这个话题了,瞟了空荡荡的屋子,很是有些落寞,“瓒儿本就话不多,现在课业繁忙,越发的话少了,整日早出晚归的,每每回来,说不上几句话便要安寝了,跟我这个做娘的也越来越没话说!现在好了,小九回来了,以后常叫她来坐坐,瓒儿最喜欢他九姨,有小九在,也能叫他性子活络些!”

    提到许姝,许婧眼里满满都是高兴,突然懊恼道,“哎呀,我刚刚忘了问小九如今在哪儿落脚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问呢?”许婧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我还想着她才回来去帮她安置采办物件去的!”

    祝妈妈道,“大奶奶莫急,九小姐下次来再问便是了!”

    许婧点点头,这时门外有人来回话道,“红纹去了前头孙府!”

    祝妈妈叹气道,“就料到会是如此!”

    “罢了!既然放了她,去哪儿就是她的自由!”许婧无所谓的摆摆手,片刻后却突然又变了脸色,“红纹定是跟孙家说了小九还活着的事了,孙家怕是要去跟许家说了,小九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家,怎能再让她被拖累回去呢……”许婧越发懊恼了,“我就不该放了红纹出去,直接抄检屋子也能将她揪出来!”

    祝妈妈道,“大奶奶宽心,许家即便是知道了九小姐还活着又能如何?他们也不知道九小姐的落脚处,又如何找九小姐?少不得要来大奶奶您这儿,到时候您拦下来就是了!”

    “这倒也是!”许婧点点头,渐渐放宽了心,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小九这才回来,便又要被拖累了……许家,那个她如今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就像一块一旦沾上就永远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她不能让块膏药沾上她的小九。

352、寻迹

    第二日,不出许婧所料,一大早便有人在香竹院的门,祝妈妈隔着门缝看了眼门外的人,听了门房的人回禀,便回去回道,“大奶奶,来的是三少夫人!”

    “三弟妹?”许婧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许杉去年年底新娶进门的妻子谢氏,谢氏与许杉成亲时许婧已经和许家闹翻了,是以许婧并没出席婚仪,也未见过这位许家的三少夫人,然而许婧并没有因此就打算给谢氏几分脸面,直接回绝了,“不见!”

    祝妈妈点点头,自去打发了谢氏,谢氏听了祝妈妈的话,臊红了脸回了马车,眼泪便落下来了,婢女见之不忍道,“小姐这是造了孽,怎么就嫁了这样一户人家,小姐在家便受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嫁人了,本以为日子能好起来的,结果夫君不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便也罢了,公婆却又是那样一副脾气,今日这事儿与小姐有何干系,不过是夫人惧怕大姑奶奶的脾气,就使唤着小姐来受这通气……”

    “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母亲知道了要不高兴的,只当我是对许家有意见!”谢氏柔声制止了婢女,擦了擦眼泪,掩下满眼的悲戚,婢女叹息着扶着谢氏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李氏本以为许婧没有出席谢氏与许杉的婚礼,心里多少会有些愧疚之情,在面对谢氏时,许婧的态度便不会那么强硬,是以李氏才叫谢氏出面去问的,没曾想许婧是真的一丁点儿面子也不给许家留,连谢氏也吃了闭门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到孙家送来的消息时,一开始李氏是不肯相信的,许姝的骨灰都已经送回来了,皇上也下了旨,那两个宫女都在许家住了半年了,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许是那婢女看错了也不一定,可是孙家那送信来的婆子说的言之凿凿,李氏便忍不住动摇了,再三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孙家的话,那报信的婆子脸上的慌张和惧怕不是作伪,孙家的仆人对许姝的畏惧是从许姝打砸了孙家的门匾时便刻进了骨子里。

    李氏知道长女将许姝的“死”都归咎在许家头上了,长女怕是不会愿意见许家的人,最后李氏决定让庶子媳妇去试探一下长女的态度,只是结果果然是没出她的意料,庶子媳妇吃了闭门羹,李氏没觉得有多意外,“辛苦你跑一趟了,回去歇着吧,晚上不必来立规矩了!”

    谢氏躬身谢了,“多谢母亲,只是伺候母亲本是媳妇的本份!”

    李氏不语与谢氏多言,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下去吧!”

    谢氏只得下去了,出了春晖院,眼眶便又红了,婢女咬着唇很是为谢氏不值,“便是下人办了差事回来好歹也赏碗茶喝,奶奶您辛苦跑这一趟,连声谢都没有,虽没办好交待的事,可对方那是大姑奶奶,是夫人的亲闺女,是亲闺女不给她这个当娘的面子,夫人又怎么能怪在奶**上呢?”

    “隔墙有耳,你就少说两句吧!”谢氏哑着嗓子垂着头,只默默的往回走,婢女无奈只得跟上去。

    李氏自己是拉不下脸去找许婧的,可是这个家里能叫许婧动恻隐之心的人却一个也没有,这可该如何是好?

    姝姐儿真的还活着吗?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许家来?也是,她怎么会愿意再回许家呢?当初她走的那么决绝,又怎么回再回来呢?李氏扯了扯嘴角,脸上的伤神渐渐淡了去。

    明秀托了个托盘进来道,“七小姐给夫人做的褙子好了,夫人可要试试?”

    “拿来吧!”李氏愁眉微展。

    明秀忙服侍李氏穿上许婷新做的褙子,“七小姐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这褙子尺寸刚刚好,分毫不差,上面的仙鹤花样是七小姐亲自画的,独这这份儿!”

    李氏颇为满意,只是眼下忧心着许姝的事,便也无心夸赞许婷了,只脱了褙子交待明秀好生收起来。

    明秀见李氏愁眉不展,便道,“夫人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刚刚奴婢看到三少奶奶哭着回绮云轩了……”

    李氏皱眉,“她哭什么?我可是半句重话都没说,还免了她晚上的规矩,她怎么反倒委屈上了?她这一路哭回去,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我把她怎么了呢!”谢氏是许晖看中了聘给许杉的,并不为李氏所喜欢,自谢氏进门,李氏对谢氏都很是淡漠,虽谈不上刻意为难,但是对谢氏,李氏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明秀道,“三少奶奶还年轻,嫁进来时间也短,规矩慢慢就齐全了!”

    “庶出的也就这样了,一身的小家子气!”李氏冷嗤,在她看来,谢氏虽然不济,但是配许杉也是绰绰有余了,“罢了,不提她了,进门这么久,一件像样的事儿也没做过!”

    李氏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直言不讳的看不起谢氏,但是每到此刻身边的婢女都保持缄默,此刻明秀也不例外,只倒了热茶与李氏,“夫人喝茶!”

    李氏喝了口茶,突然感慨道,“婧儿待字闺中的时候也爱喝这碧螺春!”

    明秀安慰道,“大姑奶奶也只是赌一时气,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李氏摇头苦笑,“她哪是一时之气,她这是要恨我一辈子呀!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是无可奈何呀……”李氏想不通的也是既然许姝还活着,并且回来找许婧了,可是许婧为何还是如此抵触许家呢?

    “婧儿……姝姐儿……”李氏长叹一声,“姝姐儿回来了只去找了婧儿,我今儿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她,桃花山庄那边也已经人去楼空了,寒溪寺那边也没动静,这京里哪还有她能落脚的地方,她一个女儿家在外头怎能叫人放心得下……”

    明秀想了想道,“九小姐回来后既然找了大姑奶奶,如今虽然不现身,但是想来还是会继续与大姑奶奶那边往来的,只要留心大姑奶奶那边,总能碰到九小姐的!”

    李氏眼前一亮,“你说的有道理!”

    许姝不来找许家,许婧也拒不见许家的人,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拦着许家找许姝了?许姝这样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在外头招摇对许家来说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刀!

353、好意

    在许姝回京的第六天,静园迎来了第一个到访的客人,如她所料,来的是许家的人,而且是许老夫人王氏。

    踏进庆安巷得那一刻王氏便觉得有些不对,这里的建筑雄伟壮丽是许家所在的那一片无法相比的,而且整个庆安巷竟然就只有一处府邸,这就更让王氏不对劲了。

    准确的来说在马车离正阳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劲了,许姝的落脚地竟然就在皇城边上?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位置,而且是拿着银钱也买不到宅子的地方,住在这里不仅仅象征的财富,还象征着权力,这样的地方不该是许姝出现的地方,是不是跟踪的下人跟错了地方?王氏忍不住有这样的怀疑。

    尽管怀疑,王氏还是敲了静园的侧门,开门的是圆圆,是从前许姝身边的二等丫头,王氏便知道自己没有敲错门,许姝真的住在这里。

    “夫人是……?”圆圆故作不认识王氏,疑惑的问道。

    “圆圆你连老夫人都不认识了吗?”素玉不满道。

    圆圆浅笑道,“这是你家的老夫人,又不是我家的老夫人,我为何要认识!”

    “你!”素玉气的瞪着圆圆,圆圆毫不畏惧的瞪回去,从前在许家的时候圆圆便不喜素玉轻挑懊恼的性子,如今离了许家,圆圆又岂还会给她留半分面子,自然毫不留情的就反驳回去了。

    王氏甫一入门便见了这场闹剧,便也明白了什么,只怕圆圆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便看了眼素玉,素玉只得不甘不愿的递上名帖,好在出门前王氏便有料想过这种可能,备下了名帖。

    圆圆接过名帖翻了一眼,“原来是许老夫人呀!您请稍后,奴婢这就去回禀我家主人去!”

    门房的仆妇将王氏主仆迎到门房暂坐,沏了茶上来,王氏闻了闻,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心里一跳,便问那仆妇,“你家主人住这儿多久了?我看这宅子古朴端庄,像是有些年头了!”

    仆妇道,“这里最初是前朝祁王的宅子,当然有些年头了!”仆妇略过了王氏的问题,王氏便知道这个仆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想从她口中套出话来是不能了,便歇了这心思,专心等着了。

    等了约两刻钟,就在素玉已经面露不耐之色时,圆圆终于又回来了,“许老夫人这边请,我家主人在花厅等您!”

    王氏在素玉的搀扶下跟着圆圆走过宽阔的前庭,绕过曲折的回廊,终于到了花厅,花厅里端坐在主人席位上的那人不是许姝又能是谁?

    许姝果然还活着。

    “老夫人请坐!”许姝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王氏坐了,趁着入座的功夫,好好打量了许姝一番,许姝与一年前离京时的模样相比并没改变多少,依旧是那样瘦削的身形,素淡的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还是如同一年前一样的模样,只是有些事终于回不到一年前了,从刚刚许姝称呼她为“老夫人”时她便知道许姝虽然回来了,但是眼前这个许姝再也不是以前的许姝了。

    “姝姐儿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王氏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只是许姝听了毫无反应,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踏雪扯了扯嘴角,“老夫人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我家小姐也听不懂!姝姐儿又是谁?咱们这儿可没这么个人!”

    王氏看了眼许姝,许姝端着茶碗,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并不反驳踏雪的话,从前的许姝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婢女说这种无礼的话的,许姝真的已经不是她印象中得那个许姝了。

    “罢了,你不认也没有什么关系,总归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王氏故作轻松一笑,想要排遣被踏雪奚落的羞愤。

    “不是我不认,难道我认了许家就敢认了?”许姝笑意盈盈的看向王氏,这笑里丝毫恶意也没有,反而透着兴致勃勃。

    王氏语塞,许家当然不敢认,许家要是敢认,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就找上门来了,许家想要的只是将许姝还活着的消息瞒住,最好是能将许姝接回许家去,从此一辈子不再出现在世人眼里,许姝死了便是死了。

    许姝不由笑出了声,“想必许家是没这个胆子认的,今上金口玉言下的旨意说我死了的,若我还活着,许家岂不是又翻了欺君之罪了?呵呵,许家是担不起这个罪名的!”

    王氏叹道,“我知道,你还在怨当初让你去和亲,我也知道那个时候你父亲母亲那样做伤了你的心,可终究是一家人,如今他们也改了,你就莫要再恨他们了!”

    “事情都过去了,您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况且您说他们改了,他们是真的改了吗?您瞧瞧她们,可有发现少了什么?”许姝点了点四处立着婢女。

    王氏看了过去,默默数了数,八个人,一个不差呀,一时没觉察到许姝的用意,素玉轻轻拉了拉王氏衣袖,贴近道,“老夫人,您忘了拂柳的事了吗?”

    王氏一愣,脸色便有些勉强了,原来许姝这是要找许家讨说法来了。

    “看来您没发现,那我便告诉您,拂柳死了,死在从前的姝林馆里头,就几个月前的事,您可还记得?”

    王氏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道,“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烈性,你母亲本也是一番好意,想着她也到了年纪,就给她配了桩亲事,她家里人也是同意了的,哪知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不是?”

    “到了年纪?”许姝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拂柳只长了我半岁,她要下个月才满十五岁,如何就叫到了年纪了?老夫人即便是要开脱,也该找个站得住脚的借口!”

    许姝较起真来是一点儿脸面也不会给王氏留的,好在王氏早在心里便隐隐有了预感,直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李氏头上,“你母亲也是实在是看那是门好亲事,不想便宜了外人,她也是好心!”

    “好心?”许姝冷笑一声,“所以拂柳的死就只能怪她命不好,是她活该吗?”

354、之鉴

    “姝姐儿……”王氏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了这个称呼,才出口便止住了,觑着许姝冰冷的脸色,又念着今日来的目的,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拂柳的死虽是一场意外,但是在这事儿上许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你母亲也补偿了她的家人了!”

    而许姝对这个称呼似乎也很是不喜,对王氏的解释更是不满意,“意外?那当初许大夫人带人去桃花山庄要强行收回庄子也是意外吗?”

    王氏掩面,无言以对。

    当初李氏忖度着许姝已经没了,便惦记上了许姝名下的诸多产业来,许姝的东西都是经了她的手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许姝有多少财产了,那么多的东西若是都能落在她手里……巨额财富的诱惑由不得李氏不心动,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被许晖强行从李氏手中拿去补偿给许姝的桃花山庄。只是没想到许姝离京来早就防着许家这一手了,将自己名下的财产转移的转移,送人的送人,许姝带走的只有现银和随身器物。

    李氏强夺不成便恼羞成怒了,看着昔日在自己面前只有下跪问安的份儿的婢女摇身一变便拥有了大量财产,还敢直接了当的顶撞她,甚至叫嚣着要报官,这份气李氏忍不下去,有意给她们一个教训叫她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她们就待在桃花山庄里不出来,纵然李氏万分恼怒也无计可施。

    恰在此时,雪香为了照顾醉酒的许晖留在外院一整宿,损了名声,王氏示意李氏给雪香一个名分,李氏心里一开始是十分抵触的,宫里才赐下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虽然许晖并没有收用,也叫李氏心里隔应的慌,现下连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来给自己添堵,她如何高兴的起来。

    王氏少不得要劝说李氏一同,无非是作为妻子应该体贴夫君,作为主母要体恤下人之类的,这些话李氏听多了,只是王氏又提起雪香和拂柳是表姐妹,趁着雪香摆酒,把拂柳请过来,也好缓和缓和和许姝那些婢女的关系。

    李氏听了心里一动,有了别的打算,欣然答应是给雪香摆酒的事,一来显得自己大度,二来趁机将雪香叫来府中给她一个教训,杀鸡儆猴给其余的婢女看,叫她们知道得罪自己没有好下场,李氏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歹毒的主意。

    “况且逼死拂柳她家里人也有份儿,要补偿也轮不到他们头上,而您口中所谓的补偿应该还有另一种说法吧?叫封口费恐怕更合适一些吧!”

    拂柳家人为了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就舍得把自家骨肉往火坑里推,如今拂柳死了,婚事黄了,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泡汤了,李氏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唯有破财消灾!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赔也赔不了拂柳的命,命就该以命来偿!

    王氏不去想许姝话里的不满,她知道此刻她不能接许姝的话,一旦接了一句,许姝便还有十句等着她,遂坚持道,“拂柳人已经没了,她家里人也消停了,这事儿便这么着吧?我知道,你心里只是不满你父亲母亲最后叫你替了婷姐儿去送嫁,怨着他们,拂柳的事只是个借口是不是?”

    许姝都懒得再听王氏说了,她早该知道许家人的秉性的,互相推诿,顾左右而言他,从来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跟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您说的都对!那您今日来所为何事呢?”许姝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真的去王氏所说,拂柳的死只是她发泄自己不满的一个借口。

    终于言归正传了,王氏松了口气,思绪渐渐回笼,“我今日来是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回哪儿?”

    见许姝态度阴转晴,王氏心中一喜,以为许姝问的是是回许家,还是回桃花山庄去,忙回道,“自然是回家了!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哪还能叫你再回庄子上去住呢!”

    “家?”许姝突然又变了脸,“我没有家!”

    王氏以为许姝还是对送嫁一事耿耿于怀,在说气话,便软语相劝,“别说气话了,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商量都行,在外头理论算什么怎么回事?别叫人看了笑话!”

    “看了笑话也不是看的我的笑话!”许姝丝毫不为王氏的话所动,反而质问道,“关起门来商量?只怕关起门来是真的,商量是假的,你们不过是不想我流落在外面,威胁到了许家,您刚刚说的确实是实话,您的目的是将我带回许家的,可是你觉得有了拂柳的前车之鉴,我还会那么蠢的主动送上门吗?”

    王氏讷讷不言,看许姝这架势只怕今日不仅带不走许姝了,再深究下去,连自己走不走的掉都是个问题了。说到底这事儿跟她没多大干系的,不管是许姝被逼去送嫁的事,还是拂柳被逼自尽的事,这些都是长房自己惹出来的事,偏又没有那个本事处理妥当,还要她出面收拾残局,但凡她要是狠心一些,直接不理会便是,任凭哪个去和亲,她都还是许家的老夫人,谁都得敬着她,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搅和进长房的纠纷里,害的她在晚辈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要怪就只能怪儿孙不孝呀!

    既然许姝已经识破了她的目的,王氏自知多留也无意义了,却不肯承认许姝说的是对的,叹息道,“你既是如此这般想我的,心里早便给我安了罪名了,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好生照顾自己!”

    王氏起身,却被两个壮实的年轻仆妇按在了椅子上,素玉大惊就要扑过去救王氏,却被另外两个仆妇反剪双手摁倒在了地上。

    王氏大骇道,“你……你要做什么?”

    许姝笑着看向王氏,“拂柳的死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拂柳在许家被关了十天,我也给许家十天时间,若是十天之后许家不给个交待,您就……”许姝没有说完,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355、大逆

    “我……我是你的祖母呀!你……竟然敢……敢拘禁我,你这是……这是大逆不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王氏被气的都语无伦次了。

    许姝丝毫不介意王氏给她安的罪名,“您是许姝的祖母,可许姝已经死了!”大逆不道?那也得拿出证据来不是,一个死人,又如何去背这个罪名?

    王氏瞠目结舌,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许姝是许姝,却也不是许姝,全在许姝的一念之间,可是许姝认与不认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待仆妇将她往后拖去时王氏才真的急了,她活了七十多岁,还从未见过这种行事的,在许家哪个不是把她敬着捧着的,谁敢这么对她,不由慌了,大喊道,“拂柳的死与我有何关系?给她订亲的可是你母亲,同意这门婚事的是她的父母,你心里有怨只管找她们去!”

    “压上来!”许姝扬了扬手,挽风连同一个仆妇便扭送了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月白石榴裙的丫头上来,那丫头眼神活络,很是不讨人喜欢,被人拿住后很是不甘心,要不是因为被人钳制住了,大有要大闹一场的趋势,素玉一眼就认出此人了,“翠屏!”

    王氏瞪了素玉一眼,素玉忙懊悔的闭了嘴,她这一开口岂不就是认了翠屏了?翠屏明明跟她们一起来的,却没一同来花厅,此刻翠屏被压了过来,那无论翠屏在这期间做了什么事,都可以被认为是受了王氏的指使的。

    挽风道,“奴婢刚刚看见她觉得眼生的很,看她在园子里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就生了疑心,又见她拉着花房的桂叔问东问西的,奴婢想去别人家里做客的人怎能如此没有礼数,只怕是混进来的贼,就自作主张将她拿下了,不曾想她竟然是跟着许老夫人来的,奴婢失礼,还请小姐责罚!”

    又被婢女明嘲暗讽了一番,王氏涨红了脸瞪着挽风,挽风“歉意”的一笑,“奴婢真心不知道这位翠屏姑娘是您的人,要早知道她是您带来的,奴婢就客客气气的请她过来了!”又对翠屏道,“翠屏姑娘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我便是,桂叔整日里就只负责伺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知道的哪有我多呢!”

    许姝突然回来本就叫许家新生不安,王氏又见静园如此气派,乃是前朝王爷的府邸,不由疑心许姝背后有人撑腰,是以趁在门房等候的功夫将二等丫头翠屏派去打探消息,不曾想却被挽风当贼拿住了用来打她的脸。

    见王氏不言,许姝便道,“刚刚老夫人您说拂柳的死与您没有关系,可是据我所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呢!翠屏你说是不是?”

    王氏狐疑的看向翠屏,翠屏一个哆嗦,不敢直视王氏的眼神,王氏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翠屏说,许大夫人夫人给雪香开脸摆酒时,是您提议请拂柳回来的?可有此事?”

    “胡说!”王氏立刻反驳了,“拂柳与我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害她?”又斥责翠屏道,“我素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胡言乱语陷我于不义?”

    翠屏捂着胳膊不敢说话,被狠掐过的手臂现在像火烧一样的疼,这挽风从前在许家见的时候便觉得身形骇人,这折磨起人果然也丝毫不手软,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叫她吃尽了苦头。

    “是呀,拂柳与您是无冤无仇的,您为何要害她呢?因为您知道许大夫人的盘算呀,您也不想就这样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财产呀,在您看来,拂柳她们曾经都是许家的下人,哪怕如今离了许家,恢复了自由身,那也是低人一等的卑贱的人,不配拥有那样的财富,所以您默许了许大夫人对拂柳做的一切,就像您当初默认了他们让我代替许婷一样!可是您忘了,那些东西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您来做主!”

    许姝步步紧逼,逼的王氏只能别开脸去,无脸面对许姝的质问,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王氏无法直视自己内心深处这种卑劣阴暗的心思。

    许姝深吸一口气,“把人压下去!”

    “你……你……你敢!”许姝这是真的要拘禁她了,王氏吓坏了,她以为刚刚许姝只是吓唬吓唬它而已。

    “我还有什么不敢的?”许姝冷笑,“我一个人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是了,现在许姝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许家不想暴露许姝还活着的事实,自然不敢把事情闹大,那许姝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鱼死网破吗?她许姝敢,可许家敢吗?

    王氏连同素玉和翠屏两个婢女被压了下去,因不想暴露行踪,今日王氏轻装简行,以至于现在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没有。

    “小姐,人已经送进知秋阁去了,那儿临着湖,就一条路,走不掉的!马车夫那边也交待了,放回了许家!”

    “嗯!”许姝点点头,又问道,“官府那边打点的如何了?”

    踏雪回道,“也已经打点好了,就等着递状纸上去了!”

    “明儿就安排了人将状纸递上去吧,早点儿了了事,拂柳在地下也能早点儿安息了!”

    “嗳……”踏雪应下了,又问道,“您为何要扣下老夫人,这事儿若真理论起来您不占上风……”

    许姝笑道,“那也要有人敢来跟我理论才行!我只是不想她挡在别人前头碍着我的事了,况且拂柳的死也有她一份罪孽在里头,只叫她吃点儿苦头已经是便宜她了!”

    踏雪红着眼睛道,“是拂柳没福气,她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小姐您这份心,她也该瞑目了!”

    “等她的仇报了,我就去看她,不然我没脸去见她……”拂柳的死是许姝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如果当初她安排的再妥当一些,再周全一些,拂柳或许就还活着。

    “小姐,您别这样,您告诉奴婢,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您自己怎么又为此自责呢?这也不是您的错!”

    “拂柳还那么年轻……”

    生命如此脆弱,许姝闭上眼,满脸不忍,人命在这世道脆弱的就像一根蒲苇,活着不易,活着的更要好好的活着,可死了的人也不能就这么屈死!

356、陌路

    王氏出门后便再也没回来了,而马车夫却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一句话。

    “一命偿一命?她真的是这么说的?”李氏沉声问道。

    马车夫哆嗦着身子点头,“踏雪姑娘就是这么交待的!”从前在许家时,踏雪是顶温柔的一个人,今日再见却语气森然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他偿命一样。

    “下去吧!”李氏摆摆手,马车夫忙退下了,李氏暗想许姝说的这个一命偿一命,要偿的命自然是指拂柳了,那要被她拿去偿还拂柳那条命难道就是指老夫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李氏的脸不由变得难看极了,孙家告诉她许姝回来的事后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告诉王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想让王氏做急先锋探探底,不曾想如今的许姝早已不是以前的许姝了,行事自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直接将王氏扣留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王氏迟迟不归,要怎么向许家其他人交待?

    “夫人,刚刚素芳来说老太爷今天晚上要去颂德堂用晚膳!”明秀入内小心翼翼的向李氏传话。

    李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末了!”

    离晚膳不到半个时辰了,没有时间了,李氏咬咬牙,“去请老爷来,我有事跟老爷商量!”

    明秀愣住,自从许姝“死后”,许晖将许姝的死怪在了李氏头上,又见李氏依旧如常半点儿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没有,心寒之余借酒消愁,酒后痛骂了李氏一通,叫李氏在许家丢尽了脸面,夫妻二人便形同陌路了,李氏再也没主动去找过许晖一次,许晖也再也没有踏进过春晖苑一步,哪怕去年年底李氏将雪香开脸摆酒,许晖都没露面,可谓是十分没将李氏看在眼里了,现下李氏却主动去找许晖,这是要向许晖低头服软了?

    “快去!”见明秀愣着,李氏又催了她一遍,明秀忙往外院去了,如实向许晖道,“夫人请老爷过春晖苑一趟,有事要与老爷商议!”

    “不去!”许晖头也不回的就驳了。

    明秀愣住,有些为李氏鸣不平,当初最后点头让许姝送嫁的人明明是许晖,许姝出了事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这算哪门子的一家之主?半点儿担当也没有,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脸在夫人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初明明是老爷优柔寡断,迟迟拿不定主意,最后才演变成了一家子人逼着九小姐去送嫁,但凡老爷有一定点儿的决断,事情也不会到那一步的。九小姐送嫁既然已成定局,又是老爷自己做的选择,就该明白这事儿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无论什么结果的都是他选择,最后九小姐死了,那也有他一份罪过,可老爷却在那儿伤春悲秋,将所有的事都丢给夫人稍后,这也就罢了,结果夫人做了那许多,好不容易将这事儿料理妥当了,却吃力不讨好,反而落了老爷满满的埋怨,如今夫人身边还有哪一个是待见老爷的!

    如此想着明秀也冷了脸,语气生硬,“奴婢告退!”

    许晖愣了愣,又垂首看书去了。

    没过多久李氏便亲自来了,门外的书童不敢拦,只得放了李氏进去,却又记着许晖的交待,怕待会儿许晖迁怒于他,忙趁机溜了。

    “老爷!”

    夫妻二人将近半年没见了,这一声“老爷”叫出口竟让李氏觉得有些陌生,明明只过了半年而已,却仿佛已经隔了半辈子那么长。

    许晖从书的上方露出一双眼睛看了李氏一眼,没应声,又垂下了眼眸。

    李氏不理会许晖的冷淡,坐到了许晖书案斜对面的,“老夫人今儿一大早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妾身想来向老爷讨个章程该怎么做,老爷可愿意听妾身说说详细的经过?”

    活生生的人还丢了不成?许晖没将李氏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李氏是为了别的事来的,老夫人只是个借口,便转了个方向,侧身对着李氏,不想跟李氏交谈的意图十分明显。

    “即便老爷再厌恶妾身,也该听妾身把话说完,毕竟事关老夫人,老爷是老夫人的长子,这不孝的罪名老爷担不起!”

    不慈不孝……

    许晖逼的许姝远走最后惨“死”异乡,许晖成了一个不慈的父亲,如今连生母的事也不过问了,不顾生母死活,那便是不孝子孙,许晖的眼皮终于动了动,手里的书也渐渐放下去了,可是半晌后却又突然举起来恢复了原样。

    这样的手段李氏用过不止一次,许晖也不止一次的上了当,方才许晖正要开口,突然醒悟过来,这莫不是又是李氏的计谋不成?她是不是要借着母亲的事来引出别的目的?母亲既然出门去了,必然是知道去了哪儿的,知道去了哪儿直接去找便是,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有别的目的?许晖便恢复了冷漠的态度。

    李氏来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给她上茶,而许晖也是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李氏便知许晖这是打定主意不给她留一丁半点的面子了,李氏便也歇了跟他客套的心思,直接单刀直入,“许姝还活着,她没有死!”

    “你说什么?”许晖终于放下了书卷,激动而又克制的看向李氏。

    李氏心里冷笑,果然只要提起许姝,许晖就不会没有表示,“妾身说许姝她还活着,而且已经回京城好几天了,现在她人就城里住着!”

    “她回来了……”许晖喃喃道,眼里有欣喜,有激动,亦有羞愧,“她回来了怎么不回家来呢?”才说完许晖便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了,许家在她心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自从那天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许家那天起,许家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她在哪儿?”许晖急切却又隐忍的看向李氏。

    李氏却扯着嘴角笑了,“老爷怎么也不问问老夫人去哪儿了呢?”

    许晖微怔,便又听李氏道,“妾身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早上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而且老夫人去的不是别处,就是许姝眼下在京城里的落脚处!”

357、争论

    听说王氏去了许姝那儿,许晖心中本来对王氏的那一丝担忧便彻底消散了,母亲在姝姐儿那儿必定是安全的,完全没有留意到李氏语气里的不安,也没有注意到李氏称呼许姝已经不是“姝姐儿”了,而是直呼其名。

    “哦!许是母亲想多跟姝姐儿亲近亲近,回来晚点儿也没什么!”

    “可是马车夫回来了,早上送母亲出门的马车夫回来了!”

    许晖愣住,马车夫回来了,那就说明马车回来了,可是马车回来了本该在马车里的人却没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氏若真的是想跟许姝亲近亲近,那也没必要让马车先回来呀?还是说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许晖不解的看向李氏。

    李氏闭上眼没有立刻开口,既然她决心来找许晖了,便没打算再将拂柳的事瞒着了,她知道一旦将拂柳的事说出来,许晖一定会痛骂她一顿的,可是那又能怎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晖再怎么骂她也只能想办法帮她周旋。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不是挨一顿骂能解决的事了,若真有那个时候这许府就再也容不下她了,想想被送走的安氏,想想现在落寞无依的许媛,李氏捏了捏拳头,无论如何,为了她的桦哥儿,无论许晖怎么骂她她都忍了。

    “怎么回事?”良久不见李氏说话,许晖终于发问了,“马车回来了,那母亲人呢?马车夫呢?他应该知道母亲在哪儿,来人,去把马车夫叫来!”

    “不必了!”李氏制止了,“妾身知道母亲在哪儿!”

    许晖便更觉得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母亲在哪儿?你既然知道母亲在哪儿,怎么不去把母亲接回来,来我这儿做什么?”

    许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听起来好像跟许姝没有关系,那李氏提及许姝还活着的事做什么,方才还强调王氏在许姝的落脚处,这是……

    “母亲今日去找了许姝,然后母亲人便被许姝扣了下来!”

    许晖骇了一跳,在他印象中许姝的脾气是极好的,从没有与人红眼的时候,不似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又见李氏每每提及许姝时语气里是满满的都是怨气,遂只当李氏是因不喜许姝,有意污蔑许姝的,况且许姝回来的消息他都不知道,王氏又怎么可能知道,惊魂不定的心便渐渐沉静了下来,拽紧的拳头也一点点松开了。

    “好好的姝姐儿扣着母亲做什么?再者,姝姐儿回来的消息我这个每日在外行走的人都不知道,母亲已经有许久不曾外出了,母亲又是怎么知道姝姐儿回来了的?又是怎么知道姝姐儿的落脚地的?”

    都这种时候了许晖竟然还不信任她,李氏的心更凉了,冷冷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认为妾身在胡说吗?事关母亲妾身岂会开玩笑?许姝回来是真的,她扣下母亲也是真的,今日送母亲出门的马车夫已经回来了,老爷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去,妾身若有半句假话任凭老爷处置!”

    许晖不关心马车夫,也没把李氏的誓言放在心上,只问李氏,“姑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问你,母亲去找姝姐儿所为何事?”

    这一问李氏便有些支吾了,倒不是王氏去找许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王氏是因李氏不愿面对许姝,才说动了王氏出面,若是许晖细究下来,知道王氏是被她怂恿去的,那可就真要怪罪她了。

    “怎么?”果然,李氏迟疑了才不过一瞬间,许晖便生出疑心来了,“看来是不能说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跟父亲说去吧!”

    既然决定了来找许晖,脸面什么的便不重要了,李氏把心一横,便道,“春晖院的跨院里还住着两位娇客,即便老爷将人晾着不管,妾身却不能视而不见!皇上赐下这两位宫女给老爷,是因为体恤老爷的丧母之痛!老爷,许姝的死那是过了皇上的眼的,皇上金口玉言说她死了的,可现在许姝又回来了,活生生一个人就站在那儿,难道就让她这么在外住着?”

    “难道你要把她接回来?”许晖突然觉得如果真的能把许姝接回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至少有机会弥补对她的伤害。

    李氏点头,“就这样让她在外面住着,人多眼杂,早晚会走漏风声的,到那个时候就是把人接回来了,也拦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趁如今她才回来,外人还不知道消息,先把人带回来,余下的便是许家的家事了,在家里商量便是了!”

    李氏果然想的跟他不一样,他想的是尽他所能的弥补对许姝的亏欠,可李氏满心想的却是不能让许姝还活着的消息走漏出去,夫妻一场最后却落得如此情形,真是可悲又可笑呀!

    “那母亲去找姝姐儿就是为了这事儿?”

    李氏点点头。

    许晖却又道,“既然想将姝姐儿接回来是你的主意,你怎么不自己去?却要母亲去?是不是因为你也拿不准姝姐儿如今的脾气,知道这一去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自己不敢去,就骗着母亲去,可怜母亲一把年纪还要被你算计利用!而现在母亲被扣下了,你知道瞒不住了,却还是没那个胆量自己去找姝姐儿,转而舍下脸面来找我了,你都多久没来这外院了?多久没跟我说话了?我一向以为你是个重颜面的人,可是为了利益你连脸面都不顾了,也是,为了利益,你连亲生女儿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许晖又提起了当初逼迫许姝送嫁的事来,李氏忍不住看了许晖一眼,眼前的许晖比一年前的时候老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许姝的事深受打击了,可是那又如何,当初逼迫许姝的时候,捅出最后一刀却是他这个自诩最疼爱许姝的父亲。

    “老爷这话说的,难道当初舍弃她的时候就没老爷您的份儿吗?”

    许晖愣住,痛苦闭上眼睛,与李氏争论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李氏从不认为自己错了,也不思悔改,良久睁开,“姝姐儿如今落脚在何处?趁着天色还未暗,我去将母亲接回来吧!”

358、相见

    许晖终于去了静园,带着不情不愿的李氏一同去的,许晖不知道许姝还愿不愿意再见李氏,可是他却再也看不下去李氏对许姝的态度,有心让李氏良心上受些谴责煎熬,硬是强迫着李氏一起来了。门房的人见来的是许晖与李氏,一声没吭就直接将人领了进去,厅堂上许姝早已经端坐着等着了。

    “姝姐儿!你回来了!”看到许姝,许晖忍不住激动起来,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挽风拦在他面前,许晖才止住脚步,目光想越过挽风看向许姝,可是挽风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他所有的期盼。

    “来了?”许姝放下茶碗,虚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踏雪,上茶,就上茉莉花茶吧,拂柳生前最爱喝茉莉花茶了!”

    提到拂柳,李氏心里刺了一下,心虚的低下头去,许晖看了眼一旁的椅子,默默坐下了,李氏便也跟着坐了。

    茶上了上来,李氏却不喝,不仅不喝,连看一眼那茶都不看的,许姝问道,“茶不合夫人的口味吗?”

    李氏没说话,许晖虽不喜花茶,却还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示意李氏也喝一口,李氏板着脸不予理会,最终却捱不过许晖视线的压迫,拿过茶碗也喝了一口便重重放下了。

    许姝又道,“这么晚了,二位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姝姐儿……”许晖又叫了一声。

    许姝抬眼“瞟”过去,面色冰冷,一动不动的“看”着许晖,直到许晖无力的垂下头去,才冷声道,“有事就说,无事就送客了!”

    客……原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成了女儿眼里的客了,可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该。

    或许是因为有许晖吸引了许姝的火力,李氏反而轻松起来了,见许晖良久无语,便道,“我们来是想接回我们府上的老夫人的,今日老夫人登门拜访,至今未归,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挂念的很!”既然许姝跟他们装不认识,李氏便也用了一副疏离的语气,她倒要看看许姝这装模作样的是为了什么。

    “我让人带的话可有带给夫人?”

    李氏面色微变,没有接话,许晖侧目问道,“带什么话?”

    许姝挑眉,“怎么?许大夫人没告诉您吗?”

    许姝疏离陌生的语气让许晖心里一阵难受,他的姝姐儿曾几何时这么跟他说过话了,忍着心痛追问李氏,“姝姐儿带了什么话给你?”

    李氏不吱声,“一命偿一命”的话让她怎么跟许晖说?说这一句话倒是容易,可是说完了这句话却要用千句万句的话来解释,一旦解释就会牵扯出拂柳的命案,从而暴露了她曾觊觎过许姝的“遗产”,并企图据为己有的行为,这话让她怎么说?

    “一命偿一命!”李氏不说,许姝便替她说了,也知道李氏无脸去解释整件事,遂也直接代劳了,“许大夫人在许姝死后为了霸占许姝的财产,用卑鄙的手段逼死了许姝的婢女拂柳,如今我来讨这笔债了,谁来还呢?”

    许晖震惊的看向李氏,“竟然还有这种事?你背着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许晖忍不住冲李氏嘶吼起来,“什么时候的事?”那个时候许晖还沉浸在许姝的死亡里无法自拔,对许家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拂柳死后李氏又将消息捂的严实,许晖自然也不知道拂柳的事了。

    “去年过年前后!”许姝淡漠的说道。

    许晖失望的摇头,“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姝姐儿她……尸骨未寒呐!你却开始惦记她遗留下来的那点儿东西了,你……你不配做她的母亲,你不配!”

    事情都已经做下了,面对许晖的指责李氏也不反驳,只静静的听着许晖继续道,“为了那些个死物,竟然还逼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你怎能如此歹毒!”

    歹毒……

    李氏身子一晃,纵然过去许晖曾经无数次的指责过李氏,却从未用过这样重的字眼,看来许晖对李氏仅存的那一丝半缕的情分也显然殆尽了,李氏也意识到了,许晖对她再无半分顾及了,既然如此那她又还有什么好隐忍的呢?当即开口反驳了,“桃花山庄是桦哥儿的,妾身只是想拿回属于桦哥儿的东西,几个卑贱的下人强占主家的庄园,这是犯上,告到官府去也是妾身占理!”

    许姝无心听他们夫妻之间的争论,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争吵声戛然而止,许姝这才终于“看”了李氏一眼,这个声音尖利,强词夺理的女人还是她印象中那个和蔼可亲端庄得体的许大夫人吗?

    不,不是了,李氏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从前的温顺只是因为她无子而产生的自卑带来的假象,自从有了儿子做倚仗,李氏一天比一天嚣张,一天比一天偏执,她的偏心和固执毁了许家维护多年的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现在不是听您二位吵架的时候,您们有时间吵,我还没时间听呢!既然我带了一命偿一命的话给许家,那许家就该给我个交待,我的脾气您二位是最了解的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不让我满意,谁都别想好过!若是十日之内许家做不到一命偿一命,那我要亲自动手替拂柳报仇了!”

    许姝亲自动手的对象自然是被她扣下来的王氏了,许晖震惊的看着许姝,纵然他料得许姝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性子会发生变化,却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满脸的冷漠,毫无顾忌,仿佛他们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一样。

    许晖夫妻前来的目的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许姝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良久许晖道,“姝姐儿你说,你想要许家怎么做,只要你说,我一定都办到!”

    “是吗?”许姝轻笑一声,只是笑意还未完全展露便又恢复了冷漠,“许大老爷怕是还没有听明白,我只是想问许家要一个公道而已,你这样说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晖喃喃解释,他只是想尽力的去满足许姝想要,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359、罪名

    许姝摆了摆手,不听许晖的解释,直接下令逐客,“天色晚了,二位请回吧!”许姝话音刚落,便有婢女上前要引他们夫妻二人出去。

    “姝姐儿……”许晖站起身来却没有往外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许姝,“你祖母她……”许晖本是想说拂柳的事跟王氏无关,让许姝不要为难王氏的,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他本就对这事儿一无所知,王氏未必就真的跟拂柳之死没有关系,思及在逼迫许姝送嫁一事上的态度,许晖也不敢保证王氏就真的是无辜的,况且以他对许姝的了解,许姝从不对无辜之人下手的,王氏只怕……

    许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套说辞,“你祖母她年纪大了,你好好照顾她,我跟你……我们先回去了!”刚刚许晖已经亲口说出李氏不配做许姝母亲的话了,果然不再称呼李氏为许姝的母亲了。

    说完许晖便往外走去,李氏却还坐着不动,许晖走了一段才觉察到身后没人,一回头就见李氏问许姝道,“皇上给婷姐儿的赐婚是……因为你?”

    许姝点头,她做过的事从不否认,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她既然成全了许婷,那就成全的更彻底一些。

    难怪了,李氏终于豁然开朗,许姝离京,伴随而来的是皇上给许婷和齐瑞的赐婚,李氏欣喜若狂之际不曾想过这赐婚的由来,待后来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事有蹊跷,本该去和亲的是许婷,最后却是许姝替她去了,不责罚许婷已经难得了,为何还要赐婚呢?李氏曾以为是对许家使女送嫁的褒奖,可是除了许家,其他人家却无这样的优待。

    李氏一直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今日踏进这气派壮阔的静园时才突然觉得她对许姝的了解似乎要比她想象中的要少的多,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却还好端端的活着,一个弱女子孤身从千里之外的平凉城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又住在这么气派的宅子,在许姝的背后一定有着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由此便想起了那道给许婷的赐婚圣旨。

    许姝承认了,果然是因为许姝的缘故许家才得到了赐婚的旨意,看来她料的不错,许姝极有可能是傍上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为了不让许姝去柔然便以假死之法脱身,并将她安置在这处宅院里。

    “走了!”许晖颇带不耐的催促了一声,李氏这才终于起身了,眼神微闪,似乎又拿定了什么主意。

    出了静园的门,许晖全程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氏有心与许晖说两句话,却始终记着许晖方才指责她歹毒的事,愤懑的不想开口。

    都快到了许家,许晖才道,“母亲的事我会亲自去跟父亲解释,拂柳的事你也尽早拿出个章程来!”

    见王氏的事许晖承了,李氏松了口气,至于拂柳的事,许姝无非是觉得拂柳死的冤屈了,为她鸣不平,只要叫许姝心里的这口气出了出来便也无事了,如此想着李氏便也听从了许晖的安排,“妾身明白,老爷请放心!”

    回了春晖院,李氏立刻召了白掌柜的来说话,白掌柜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白净斯文,全然不像一个能打死结发妻子的样。

    “夫人!”白掌柜拱手见礼,声音温润,谦谦有礼,就像个读书人一样。

    李氏抬手,“去年本是想指门亲事给你的,只是那女孩儿没福气,还叫你背上了一个不好的名声,很是对你不住!”

    白掌柜惶恐道,“夫人为小的指婚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气,虽最后没能成婚,那也是小的福气不够,况且夫人素来关照小的,何来对不住!”

    李氏对白掌柜的知情识趣很是受用,点点头道,“只要你好生经营着我的铺子,好处少不了你的,莫说一房妻室,三妻四妾也不是难事!”

    “多谢夫人,小的必将竭尽全力为夫人效力!”白掌柜激动的表着忠心,这白掌柜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却是色中饿鬼,奈何他却只是一个贱籍出身的下人,只能娶一房妻室,满世界的窈窕淑女他都只有看着的份儿,实在忍不住了偷摸一把隔壁媳妇的手,运气不好还要被人臭骂一顿,回去后便将一肚子气撒在了妻子身上,久而久之其妻不胜其辱,欲与他理论,却被白掌柜给打死了。

    只是上天却偏又叫白掌柜生了一副玲珑心肠,惯会揣摩女人心思,将前来买布料的一众夫人小姐哄的眉开眼笑,一匹一匹的料子往回买,铺子的生意好了,李氏便倚重起他来,纵然知道白掌柜于女色上很是有些不检点,却舍不得他给她带来的巨大收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白掌柜失手打死了妻子之后还是李氏出面帮忙摆平他妻子的娘家人的,只是没想到白掌柜转头便又涎着脸来求李氏给他再赏赐个媳妇。

    若是平常时候李氏定然毫不留情的给拒绝了,只是此时恰逢李氏欲借雪香开脸之际拿拂柳杀鸡儆猴给许姝的一众丫环一个教训,这才允了他的请求,虽然最后结果双方都不满意,但是幸而将人命官司给压下去了,双方庆幸之余也无暇去顾及最开始的目的了。

    本以为可以压住的人命官司如今又再次被人翻了出来,李氏不得不紧急思考对策,逼死拂柳的罪名是万万不能落在她的头上的,可是白掌柜呢?

    思来想去李氏还是不愿舍弃白掌柜,只因绸缎庄的收益实在可观,那就只能跟白掌柜合力将逼死拂柳的罪名推给别人了。

    思定主意,李氏便道,“当初拂柳的死我给压下去了,过了这么久了也没人提,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只是……”

    白掌柜心里一跳,“只是如何了?”

    李氏不欲将许姝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外人,只道,“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外面去了,现下有人要追究拂柳的死因,所以我叫你来……”

    “夫人!这不关小的的事呀!”一听有人追究起来了,白掌柜顿时失了分寸,“夫人,当初可是您让小的……”

    “够了!”李氏面色不善的打断了白掌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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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介绍:
雪里曲,浮花尽,不见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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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啸,九州同,归来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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