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私相
许姝只差明明白白的告诉韩夫人,那个闯进许婕歇息禅房的人就是她的儿子了,可是偏偏许姝又不说明,韩夫人要是真的跳出来反驳,岂不是就印证了许姝说的是对的了?韩夫人的脸不由拉的老长了,“那依着九小姐的意思,这香囊是我儿子捡到的了?”
“至于是不是韩公子捡到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六姐给他的!”许姝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那笑却并没有达眼底。
韩夫人的脸拉的更长了,“九小姐是认为我儿见过令姐一面之后就对她一见倾心,还在家中私藏她的画像?”
“六姐长的貌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许姝笑的颇有几分得意,好似很为许婕的长相感到自豪。
韩夫人无话可说,重重的哼了一声,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只是在儿子房里发现了那样一张画像,还有一个香囊,可是任她如何逼问,儿子也绝口不提画中的人是谁,韩夫人再三打听才找来许家的,本是想先杀杀许家的气焰,不管这事儿谁对谁错,都得先叫许家觉得是他们理亏,韩家才能占了上风,理论起来才更有话语权。可许姝三言两句就将许婕私相授受的罪名摘掉,反而让韩公子成了一个乱闯闺阁的登徒子的形象,这是韩夫人没有料到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王氏却大感轻松,“如此看来,这事儿果真是个误会!”
再坚持下去也没有好处,韩夫人不得不收敛了神色,“或许是吧!”
韩夫人趾高气扬的态度激怒了李氏,明明是韩家理亏,怎的还如此不可一世,怎么也该为之前对许家的污蔑道个歉不是?
“什么叫或许是吧?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夫人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儿数都没有?或者是夫人本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抱着侥幸心理意图栽赃我许家的姑娘,败坏我许家的名声?此刻见栽赃不成,才不得不改口!”
韩夫人气红了脸,奈何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气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与你理论!”
王氏是惯在这种时候打圆场的,“既然是误会,就都消消气,消消气!”王氏示意婢女上了茶又接着道,“不打不相识,虽然之前是有些误会,既然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那就让这事儿烟消云散吧!”
韩夫人顺坡下驴的点头,“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这事儿我便不计较了,全当是一场误会罢了!”
韩夫人勉强的口气好似给了许家多大脸面似的,李氏更觉生气,可是老夫人都发了话了,当着韩夫人的面,她不能不给老夫人这个面子,只得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正经来讲韩家也算不得多好的人家,甚至比许家还略低了一筹,是以李氏初见韩夫人时才不认得,皆因往常赴宴时韩夫人之流是入不得李氏的眼的。
而韩夫人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看儿子那一副情深不渝的模样,若是许家的姑娘还能看过眼去,成全了儿子也无妨!只是私相授受终究是件丢脸的事,若是能就此拿着许家的把柄了,也好多索要一些嫁妆!
韩夫人想的很是周全,可是没想到事不遂人愿,眼看着许家就要低头了,却杀出来一个许姝全给搅和了,让本来处于上风的她瞬间落到了劣势地位。韩夫人心中气恨,深知真相并非许姝口中所说,有心回去追问儿子,便匆匆告辞而去。
李氏有些不满的向王氏抱怨,“明明是韩家门规不严,纵容儿孙做下不耻之事,母亲却为何就这么轻易放过这韩夫人?婷姐儿眼看就要及笄了,虽然不大办,但那也是大事,马虎不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婷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懂什么!”王氏不满的瞪了眼李氏,再看许姝却满是赞许,“韩夫人如此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必然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六丫头怕是干净不了!此时咱们对这事一无所知,只能被韩夫人牵着鼻子走!姝姐儿想了这个法子将韩夫人激走也是权宜之计,在韩夫人醒过神来之前咱们先将六丫头这边都处置妥当了,韩夫人回头再找过来的时候咱们也就不惧了!”
李氏这才醒悟过来,许姝刚刚那番话是编造出来的,“可是你六姐那天是真的去还愿了呀!”说到这儿,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王氏看出来了,也是一叹,“回去好好问问六丫头,那天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若是她果真对那韩家公子有心思,那韩家公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成全了她也无妨!”
“是!”李氏沉着脸应下了,突然又道,“那韩家靠不住可如何是好?”
王氏想着今日韩夫人的做派,想来韩家的家教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韩家不成体统,那就趁着这事儿还没闹大,赶紧把六丫头嫁出去吧!正好这些日子我也留意了一些人家,倒有几个合适的,正要跟你合计的!”
老夫人都越过自己要给自己房里的庶女定亲了!
听到这里李氏的心也沉了下去,“媳妇省得了,这就去找婕姐儿去!”
“六姐还在姝林馆里!”许姝道,“因怕六姐在韩夫人面前露了怯,我就私自将她拦了下来,还请祖母和母亲恕罪!”
“姝姐儿做的一点儿也没错!”王氏赞许道,“也是我一开始想差了,没料到六丫头可能是真的有问题!”
许姝点点头,“素萍去叫六姐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我,我觉察到六姐的语气有些怪异就生了疑心,只盼着是我多想了!”
“哪是你多想了!”王氏一声冷笑,“枉我白疼她一场了,她却如此丢我许家的脸,姝姐儿你先回去吧,看好了你六姐,别让她跑了,待会儿我让人去姝林馆领她来问话!”
许姝敛眉应下,出了门神色瞬间肃穆,“看”了一眼远方,抬脚便走。
挽风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不是回姝林馆的方向!”
许姝头也不回的回答,“我知道!”
194、还愿
许家二房是许家最低调的一房了,虽然许家的大孙子出在二房,但是许二夫人易氏却依旧处处都以长嫂李氏为尊,从不与李氏争锋,比起三房的安氏,易氏是再好相处不过了。
许姝到的时候易氏正盘坐在榻上拿着布老虎逗着才一岁多的孙子霄哥儿,听闻许姝来了忙汲上鞋坐正,将霄哥儿递给奶娘抱着了。
“姝姐儿来了!”易氏不善言辞,只干巴巴一句话便了,若是碰上一个能言善辩的,此刻必定会有一番长篇大论,譬如“哎呀,姝姐儿可有些日子没来我这儿了!”之类的。
许姝含笑坐在了刚刚霄哥儿趴着的地方,坐下之后却突然又半屈着站了起来,伸手从屁股下摸出来一样东西,摊开手易氏一看,是一坨已经被揉的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点心了,易氏有些迥迫,“霄哥儿胡闹,姝姐儿你多担待些,别生他的气,婶娘给你做条新裙子!”
婢女忙接过许姝手里的点心,又拿了热帕子给许姝擦手,许姝一边擦手一边道,“二婶严重了,霄哥儿如此可人疼,我怎么会生气呢!七弟小时候还将虫子放到我茶杯里呢!”
易氏只笑了笑,不知该怎会接话才好,找了半天才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合时宜,忙道,“你是来找你大嫂的吧?我让人去叫她过来!”
许姝摇摇头,“我不是来找大嫂的,我就是来探望二婶的,霄哥儿周岁宴我不在府里,也顺便来看看霄哥儿!”
易氏忙示意奶娘将霄哥儿抱到许姝面前,许姝伸手在空气中探了探,似乎在犹豫着落到哪儿,霄哥儿却突然伸出他肉肉的小手捉住了许姝的手指,许姝指尖一颤,突然笑了,“霄哥儿力气真大,七弟像他这样大的时候还什么都抓不住!”
奶娘忍不住自得道,“霄少爷胃口好,能吃,长的也比胖的孩子壮实,力气自然大!霄哥儿,这是姑姑!九姑姑!”奶娘侧头看着霄哥儿指了指许姝。
许霄抓着许姝的手听了奶娘的话突然咧嘴笑了,然后抓着许姝的手就往嘴里塞,奶娘阻止不及,就叫许霄将许姝咬了一口。
一岁的小孩儿牙还没长齐,但是咬人却挺疼,好在许霄只咬了一口就松开了,拍着手咿咿呀呀的叫着,奶娘忙将霄哥儿抱开,易氏冲奶娘摆摆手,奶娘忙将许霄抱了下去。
易氏着急忙慌的去看许姝的手,白嫩的手指上留下了几个小小的清晰的牙龈,易氏一时手足无措,愧疚道,“这孩子真是的!我……我真是……”
“没事儿的!”许姝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手指上的口水,“他能有多大劲儿,哪咬的疼我!”
易氏一个劲儿的赔着不是,许姝再三表示无碍后易氏总算是忐忑的安心了下来,一连声的让人送果子糕点上来,殷勤招呼许姝品尝。
“这橘子是你二姐姐送来的,本是你二叔从前爱吃的,只是自从坏了牙,便吃不得了,我也不甚爱这东西,你尝尝看!”易氏亲手剥了一个橘子将果肉递在许姝手里。
许姝将橘子肉拿在手里笑道,“二姐真是孝顺,这季节竟然还能买到橘子!”
“哪是她买的!”易氏见许姝不吃,只当她也是不爱吃,也不再劝,“送东西来的婢子多说了两句,我才知道这是宫里赐给淑妃娘娘的,淑妃娘娘又赐给永乐侯府的!”
“那就更难得了!”许姝笑着,终究还是出于礼数吃了一口。
易氏叹了口气,“虽然她是一片孝心,我也不好说她,但是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不妥!我听说这是永乐侯病了,淑妃娘娘才赐下的东西,她却拿回娘家来,叫侯府里其他人知道了,私底下该说她了!”
“永乐侯这病也有数月了吧?”许姝状似无意的问道。
易氏点头,“可不是!夏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入秋就病了,请了许多大夫也没看好,你二叔还托你三叔从外地请了名医来,可侯爷的身子还是没什么起色,好在眼下看着也没性命之忧,才叫人松口气,因着侯爷的病,永乐侯府都闭门谢客许久了,我跟你二叔之前还去探过病的,这一两个月也没登过门了,好在你二姐时不时还送了东西回来,知道她过的好,我也就安心了!”
“二婶对二姐姐真好!虽然二姐姐不是二婶亲生的,但是却胜似亲生!”许嫣作为一个庶女,却跟嫡母感情深厚,这在深宅大院里是十分难见的,尤其是许嫣还有苏姨娘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母。
易氏欣慰道,“我没有女儿,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却从小便养在我身边的,比起苏姨娘来,她倒是跟我更亲近一些!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心觉很是对不住苏姨娘,槐哥儿的生母没了之后就叫苏姨娘养着他了!”
“苏姨娘对五弟可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我还记得春上五弟就咳嗽了几声苏姨娘就吓得让大嫂去请大夫了!”
“她对你二姐姐也好!”易氏的神色突然有些沮丧,“你二姐姐这些年一直没给梁家生下一男半女来,苏姨娘比我还急,四处烧香求佛的,她在宫里攒下的那点儿银子,都捐到这京里京外的大小寺庙里去了!我跟你二姐姐都劝过她,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也就只好由着她去了!”
“我倒是听说二姐姐屋里有个同房有消息了!”
易氏连连点头,“你二姐姐跟我说了,她如今正照料那丫头的胎,才许久没回来过了!只盼着那丫头肚子争气些,不然倒叫你二姐姐白欢喜一场了!”
许嫣只怕不会欢喜吧!想起许嫣那日隐忍的语气,许姝知道这个有孕的婢女大概凶多吉少了。
许姝正要开口问什么,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婢女道,“苏姨娘说明日要去石壁寺还愿,想找夫人讨个出门的对牌!”
易氏叹息着点头,“你去找大夫人拿给她便是!唉,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
“苏姨娘经常去石壁寺吗?”许姝问道。
易氏道,“她去的寺庙多了,每个月这个寺那个庙的还愿,也不见有用处!”突然想起许姝与寒溪寺关系匪浅,易氏忙住了嘴。
195、好戏
许婕就是在石壁寺出的事!
可是许婕却绝口不提,还是挽风一巴掌从许婕的婢女口中打出来石壁寺这个地点,那婢女挨打后倒是老实了,将许婕的日常行踪全部交待了,其中一点让许姝格外注意,那就是许婕总是喜欢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去花园里,有时候待到很晚才回来!
而在许家,喜欢傍晚去花园的人只有苏姨娘,而易氏的话也证实了苏姨娘去过石壁寺,许姝不由怀疑许婕私相授受的事是苏姨娘一手策划出来的,只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许姝想不通。
韩夫人初找上门来时许婕既惊慌又饱含期待,许姝一开始以为这是万氏的后着,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拦下了许婕,可是却没料到这事儿跟万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倒是她自己多心了。
或许苏姨娘只是想帮许婕早点儿嫁个好人家罢了,毕竟她也没料到韩夫人会拿着许婕送给韩夫人的香囊找上门不是?
罢了,左右这事儿与自己无关,终究与自己无关了!
从二房回来,踏雪一脸欲言又止,许姝尚未问话,挽风已经忍不住了,“踏雪姐姐,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这么憋着会把人憋坏的!”
踏雪看了眼许姝,神情很是挣扎,最终还是一咬牙开口了,“后门那里留了记号,奴婢把记号抄下来了!”踏雪伸出手,手里有一张纸。
许姝接过却不打开,径直撕个粉碎,“我说过了以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必告诉我了!”
踏雪和挽风对视了一眼,对许姝的果决感到震惊,“小姐您……您真的就……”
许姝抱着手深吸一口气,“我欠的已经全部都还完了,等过完年我就会跟父亲说以后就长住在庄子上不回来了!”
踏雪看了看许姝,又看了看挽风,走上前接过许姝手里的碎屑丢进了火炉里,顿时燃起一阵青烟,踏雪秀丽的脸在烟雾缭绕中坚定不移,“好,都听小姐的!”
许姝“盯”着眼前的火苗看了许久,直到火焰熄灭,只留下一堆灰烬,“一张纸燃烧殆尽了都能留下一撮灰,可人死了之后又能留下什么呢?”
踏雪不解许姝为何突然发此感慨,抱着大氅进门的拂柳刚好听见了这句话,不由接话道,“人可以留下子嗣和名声呀!像咱们家的太老爷太老夫人这样的老寿星儿孙满堂,死后也香火鼎盛,还有那些青天大老爷,清正廉明之名流芳百世,还有……还有像奴婢这样的下人如果死了之后能被恩赐葬在主家的墓地,那也是让子孙引以为傲的!”
许姝笑了,“踏雪你瞧瞧,拂柳这只怕是动了春心了,青天白日的就满口子嗣儿孙的,一点儿也不嫌臊人!”
拂柳娇嗔一声将大氅批在了许姝身上,“奴婢可是正经回答小姐的问题,可不是什么动了春心!奴婢这辈子都伺候小姐,才不嫁人!”
踏雪也忍不住笑了,“小姐赶紧将这妮子许人了吧,我倒要看她嫁不嫁!”
拂柳作势要捂踏雪的嘴,踏雪躲闪间目光却一直在许姝身上,许姝低头瞬间满脸的寂寥和苍凉浓到化不开!
小姐究竟还瞒着她多少事?小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从来都看不透?
踏雪越来越觉得看不透许姝了,尤其是第二天许姝竟然收到了一等邓雅容写给她的信,而许姝“看”完之后竟然还写了回信。
“小姐,邓小姐跟您都说了些什么呀?”踏雪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许姝卖了个关子,“接下来几天你留意外面的动静,有好戏看了!”
踏雪不得不留心起外界的传言起来,起初几天并没什么特别的,大多是关于剑南道贪污案的,贪污案已经处理的接近尾声了,街头巷尾流传的多是那些被抄家被砍头的人家的今昔对比,无一不是一片唏嘘。
又过了几日,京里突然传出万家三小姐与堂兄乱/伦私/通的传言来,顿时举京一片哗然,要知道万家三小姐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挂了号,要参加大皇子选妃的人,若是**的事是真的,那岂不是给皇家戴了绿帽子了?
世人议论的津津有味,还有不少好事者去扒拉万家的陈年旧事,这一扒拉果真就扒拉出事来了!
万家兄妹乱/伦是有先例的!
上一辈的万家姑娘里就有一个跟她的庶出的堂兄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这位姑娘到了及笄之年为了不嫁人竟然装病,被家人识破后又装疯,万家人觉得很是有些不对劲,就着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出来这位姑娘跟她庶出堂兄之间的事了!
在权衡了嫡女和庶子的用处之后万家秘密处死了那个庶子!万家姑娘悲痛欲绝,几次三番欲自尽随庶兄而去,都被万家人救下来了。后来万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偏方,说是吃下去以后就能忘记前尘往事重新做人。
万家姑娘吃了那个偏方之后人就变得有些呆怔了,但是好歹不再寻死觅活的了!万家松了口气,火速给嫡女定了门亲事将她嫁了出去。
关于兄妹乱/伦的事万家将消息瞒的死死的,该处置的人都处置干净了,但是却忘了一个,就是那个庶子的姨娘!
儿子死了之后万家那位妾室便疯了,万家以为一个疯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就没理会她,只将她送到了庙里,没想到留着她到了今日却成了万家的把柄。
甚至还有好事者去庙里找万家那个疯了的妾室,不是为了证明万家兄妹乱/伦的事是真是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而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万家上一辈的哪个嫡女跟庶兄不清不楚,只是那妾室已经疯傻的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万家上一辈子嗣颇多,但是嫡女却只有三个,万氏便是其中之一,听闻京中传闻后万氏心惊之余不由忆起许姝那日撂下的狠话,可是转念一想许姝是不可能知道二十多年前万家发生的事,披露这事儿的应该另有其人!小姑那日离开时脸上的阴冷浮现在眼前……
万氏恍然大悟!
难怪亲生女儿受了那么大委屈这几天她都不上门来问罪自己,原来是有更阴毒的手段,让自己猝不及防,辩无可辨。
196、最后
一开始关于万家两代兄妹乱/伦的流言还只在平民间流传,可渐渐地贵妇人圈子里也听到了风声,看万氏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直接表现就是自家宴席不再邀请万氏,在别人家宴席上碰到万氏只当作没看见,绕路也要躲过她去,恼怒之下万氏便不出门了。
这样的流言渐渐流传到了齐家,齐家上下也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万氏,万氏终于忍无可忍了,将顶撞她的一个仆妇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仆妇顿时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我又没偷人,偷人也没偷自己的阿凶,为什么要打死我?”
这下可好,本来只是下人私底下议论的事,却被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彻底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围观的仆人戏谑鄙夷的目光齐齐聚在万氏身上,任万氏再镇定也顶不住了,大吼一声,“滚!都给我滚!”
下人哄散而去,万氏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可是偏偏却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能开口去解释这件事,一旦她去解释就会给看热闹的人再添谈资,她要让那些好事者谈无可谈,这事儿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了。
浸淫内宅几十年的万氏深知平息流言最好的方式不是疏,也不是堵,而是听之任之,任由它发酵传播,用不了多久就会偃旗息鼓。
就是当年她对待跟许家的婚事一样,一开始满京城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议论,可是她全然置之不理,过了不到半年,就再也无人提及了,直到今天。她用半年的忍耐换来十多年的耳根子清净,这一次她同样可以忍到流言散去的那天。
可是万氏没有等到流言散去的那天,她的夫君,齐大老爷就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书房去了,而齐老夫人更是在没有过问过她意见的情况下让齐三夫人杜氏协理中馈。
万氏有苦说不出,眼睁睁看着丈夫视自己如敝履,眼睁睁看着弟妹分走自己的掌家大权,更让她觉得寒心的是两个儿子都对她避而不见,她在齐家成了一个人人都视而不见的人。
然而还远远不止这些,万氏的堂姐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暗示自己出嫁的早,对于京中关于万家的流言并不清楚,而万氏的堂妹也跳出来澄清自己从小跟着父母在外地任上,直到成亲才回京的。
这两人的澄清几乎是暗示了万氏就是那个跟庶兄有不耻行径的人,此刻万氏才意识到她想错了,她不解释自有别人解释,而别人一旦解释了就占了先机,她想解释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万氏的堂姐堂妹的解释流传开之后齐家人更是不将万氏看在眼里了,之前还可以说是对她视而不见了,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的不待见她了。
齐老夫人直接接手了齐家的掌家之权,转手就给了杜氏,又将外院的一处院子修葺一新叫齐大老爷搬过去住,还将一个贴身婢女赐给了齐大老爷做妾室,直接越过万氏将那个婢女提作姨娘,并放话让新姨娘负责齐大老爷的饮食起居,众人便明白万氏这是失势了,明里暗里都开始作践起她来。
许姝每日听着踏雪给她讲外面的流言闲话,日子过的很是惬意,直到有一天踏雪突然慌慌张张抱了一个盒子回来,一进屋就把门关了。
“小姐,奴婢刚刚出门就碰到了那个……那个人,他塞给奴婢一个盒子,奴婢怕被人看见,没敢跟他争执,只好拿着了,可是转眼那人就不见了……”
“丢了吧!”许姝面无表情的摆摆手。
“小姐……”踏雪抱着沉甸甸的盒子,犹豫不决。
“丢了!”许姝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踏雪叹了口气就要转身,却突然听许姝道,“等等!”
踏雪欣喜回头,许姝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放下吧!”
“是!”踏雪小心翼翼的盒子放在了许姝面前,自觉的退了出去。
许姝摸着盒子上的花纹,良久,还是打开了盒子,伸手一摸,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庄离果然将她改良后的飞火弹做出来了,可是他送一个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许姝又在盒子里摸了摸,果然在飞火弹下摸到了一张纸,轻轻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愣了片刻,另一只手贴了过来,眼看就要撕开一个口子了,许姝突然颓然的垂下手去。
过了许久,许姝终于展开了信纸,指腹触及纸面,循着墨迹,感受着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跟着薄薄的一张纸,似乎能感受到写信的人写下这封信时的情景。
信很短,不过短短数十字,许姝却读了很久很久,她从未像这样认真的去读过一封信,认真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时间就停留在一刻,这样,很多事她都不用去面对。
可是残酷的现实谁也逃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走的也注定会离开……
许姝将信纸折好,一下一下,缓慢轻柔,好像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神圣的让人不忍侵犯,折着折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许姝不敢去擦,怕泪水染湿了信纸,只高高仰起头,徒劳无功的阻止着泪水的下流。
折好的信纸被许姝贴在胸口,许久之后又压了回去,盒子被关上,许姝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的砸在盒子上!
这是她跟庄离之间最后的一封信了吧!他们以后……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他们曾经一起直面死亡,却不能一起向往着生活,庄离有他的事要做,而她也有她的路要走。从认识开始许姝就知道,跟庄离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来的这样快,是许姝自己做的选择,她不能后悔!选择了一件事,就注定要失去另外一些事……
她既然选择了救宋文才,就注定会被周谨拖下水,可是她不能再连累庄离了,庄离为她做的够多了,余生他该为自己而活了,而不是围绕着她为她鞍前马后。
“庄离,你一定要好好的,没有了我,你一定会活的更好!”
197、谎言
邓雅容腿上的伤好了之后约许姝见面,许姝以怕冷不想出门的理由拒绝后,没想到邓雅容竟然直接找到许家来了,面对许姝态度好了许多。
“你怕冷那我就来找你好了,我约在外面本来也是怕在你家说话不方便,不过我看你母亲也不大管你,倒也不怕她派人听墙角了!”
邓雅容虽然有些天真冲动,但是有时候的直觉却是很准的,她总觉得李氏对许姝的好隔着一层什么,虽然看似亲近,但是总觉得怪异。
“怎么?邓大夫人经常这样对你?”许姝将自己裹在狐狸毛的大氅里,懒洋洋问道。
邓雅容揪着嘴不高兴的点头,“每次被我抓到了还不承认,就会推到丫头身上!这次我说要找你玩,她还让我把你叫去我那儿,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你最聪明了!”许姝忍不住揶揄,“聪明的你却被同一个人回回都拿了当枪使!”
“你还说!”邓雅容羞赧的跺脚,“都赖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她利用!”
“消消气,她也遭了报应了!”
“那是她活该!”邓雅容解气的哼了一声,“谁让她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的,母亲会放过她才怪!家里的姨娘都被母亲制的服服帖帖的,要不是看在她是我舅母的份儿上,下场只怕还要更惨!”
邓大夫人精明能干,却生了邓雅容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应了物极必反那句话了。
许姝自忖跟邓雅容还没熟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是以并不怎么接话,可邓雅容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个不停。
“我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母亲天天唉声叹气的,看她那样子活似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我问她她却只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也不知有什么让她难受的事,吓得我这几日好了也只能继续装病,今天也是趁着母亲不在家才有机会跑出来的!”
邓大夫人当然会叹气了,在大皇子选妃的节骨眼上邓雅容却受了伤,错过了选秀的时机,也就错过了成为大皇子妃的机会,将自己的囊中之物拱手让人,邓大夫人如何能心平气和呢?
“邓大夫人进宫了?”许姝问道。
邓雅容惊诧的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进宫,难道还能去齐家不成?你母亲只怕是有一阵不会搭理齐家了吧!”
许姝一笑,她当然知道,邓大夫人还没死心呢!现在正是关于万家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万家三小姐又是大皇子妃的待选人选,邓大夫人或许是想利用此机会让太皇太后重新再举行一个选秀,这样邓雅容就有机会参加了。
“其实外祖母对我还是挺好的!”邓雅容突然有些伤感,“我刚出事的时候外祖母就请了御医给我治伤,还逼着舅母上门给我赔罪,可是却被母亲赶了出去!后来伤快好的时候,外祖母怕我腿上留疤,又送来了雪肌露,可是母亲生着舅母的气,连带着将外祖母也怪罪上了!”
邓大夫人这是因为邓雅容错过了选秀,所以迁怒旁人罢了,从始至终邓大夫人生气的都不是邓雅容受伤这件事。
“那雪肌露倒是好用,我腿上一点儿疤也没留!”邓雅容说着毫不介怀的直接卷起裤腿露出光滑的小腿,先前被狗咬伤的地方只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粉色印子,突然意识到许姝看不见,便放下了裤腿。
“对了,我有正经事问你,你让她们都下去!”邓雅容点了点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丫头,还以身作则的把自己的丫头打发出去了。
许姝也挥手摒退了婢女,“你们都下去吧!”
屋子里其他人都走了后邓雅容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母亲说实话,非让我撒谎,我从来没在母亲面前撒过谎,生怕被揭穿了!当时我腿疼的紧,没来得及问清楚,今天你可要给我说个明白!”
“这不是没被揭穿嘛!”邓雅容说到了邓大夫人最愿意相信,也觉得是最有可能的理由上了,自然不会被怀疑。
“当时在树上我就跟你说过了,齐大夫人其实什么要紧的话都没有跟你说,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抱怨,偏你自作聪明的揣摩到了她的心意,而这些都是她刻意诱导你的,让你自以为是顺了她的心意为她排忧解难,这就是齐大夫人的高明之处了,哪怕事情败露,她也无惧与你对质因为你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所以说实话最后讨不了好的人是你!”
“那也不能撒谎!”邓雅容小声嘀咕。
许姝轻嗤,“你撒谎也不再少数了吧!只是每每都被人拆穿了而已!”
邓雅容气哼哼的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许姝所说的内容。
“撒谎是有技巧,不是嘴巴一张,信口一说就能被称为谎言!谎言之所以是谎言是因为它能骗得住别人,骗不到人的只能叫胡说!”
“而且我让你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不是?是齐大夫人告诉你奇珍阁有养芙蓉鸟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万三小姐的事总不可能是真的吧?”
许姝把手一摊,“那你能证明它是假的吗?”
邓雅容并不能证明万三小姐与堂兄私/通的事就是假的,只是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种肮脏的令人作呕的事可能真实存在。
“唉……”邓雅容突然叹了口气,“母亲说的对,我这样的性子离了她就只会闯祸,论勾心斗角,我实在是不通此道,你就凭我几句话就能猜测到我的目的和接下来对话,然后还能迅速就想到报仇的方法!可是我到如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何我不过是跟母亲说了一句我之前在宫里看到万三小姐一个人偷偷的哭了,然后结果就是现在满京城都是关于舅母的流言了!”
可是为了家族荣耀,邓大夫人还是狠下心要将邓雅容送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去,有时候骨肉亲情只是自私的人们用来遮掩自己肮脏目的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不例外!”许姝突然正色的看着邓雅容一字一句,邓雅容不由呆住了。
198、极端
邓大夫人从宫中回来后得知女儿偷偷跑去了许家,便匆匆赶了过来,邓雅容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母亲回去了,一路上神色郁郁。
邓大夫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跟许九小姐拌嘴了?不该呀?那日是她把你拉到树上的,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怎么能……”
“我没有!”邓雅容无辜的反驳。
“那就好!”邓大夫人拍了拍胸口,“因你受伤的事怕牵连到荣国公府名声,一直对外都是瞒着的,便是许九小姐救你的事也不能说,我还想着等你腿再好些就带着你一起登门道谢的,结果你却一个人跑了出来,连谢礼都不带,实在是很失礼数!”
邓大夫人的语气微微有些责备,邓雅容也意识到自己今日确实是空手上门的,遂也不狡辩,老实垂头听训,邓大夫人倒是觉得今日的邓雅容格外乖巧,便有心跟她说几句话贴心话。
“今日我进宫太皇太后娘娘还特意问起你怎么没一起来,我也不好说你受伤的事,只好说你说去你外祖母家,可是娘娘看上去似乎觉察到我在骗她了,下次你可得跟我一起进宫!”
邓雅容撇嘴,“我不喜欢宫里,处处都要守着规矩,时刻都要警惕小意,一点儿也不自在!”
邓大夫人别有深意一笑,“宫中的大多数规矩是用来约束低等妃嫔,身处高位的又有几个会在意?只要你站的足够高,就有足够的自由!”
邓雅容毫不关心,“我又不进宫做妃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邓大夫人叹了口气,女儿的不开窍着实让她头疼,忍了忍到底还是决定先给女儿透个气,“那要是有一天你真的要进宫了?”
邓雅容呆了一呆,不可置信道,“皇上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能……怎么能……”
“我不是说皇上!”邓大夫人看着邓雅容无可救药的摇头。
“那还有谁?”邓雅容松了口气,却不关心下文了。
邓大夫人循序诱导,“宫里还有别的男人吗?”
“大……大皇子?”邓雅容难得反应灵敏了一次。
邓大夫人满意的点头,“正是!大皇子选妃的事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刻,咱们邓家的荣耀能不能继续延续下去就看你的了!”
“我……我……我不喜欢大皇子!”邓雅容知道以母亲的性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顿时心凉了一大截,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理由。
邓大夫人毫不意外的笑了,“这都不重要!等你成了大皇子妃,世人都要跪伏在你脚下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没什么能胜过权利的滋味了!”
可是邓雅容还是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喜欢大皇子!”
“我知道!”邓大夫人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儿,“我知道你喜欢齐家的四小子!”
邓雅容惊的张大了嘴,片刻后开始难为情起来,“娘……娘,您……您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生的,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从你十岁开始我就觉察到你对齐家小四的态度跟对别的表格不一样,怕你难为情就一直没说破!”
邓大夫人笑的慈爱,可是邓雅容却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母亲既然早知道了,却从没有对自己提及过,而且还听之任之,之前尚可理解成母亲是赞成自己跟四表哥的,可是现在母亲却在明知道自己对四表哥的情谊下还主张自己进宫,母亲究竟有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想法……
“齐家小四跟许九小姐有婚约,即便是许九小姐瞎了,许家也还有别的姑娘代替她,你跟齐家小四是不可能的,这份孽缘还是趁早断了吧!”既然已经下定了送邓雅容进宫的决心,邓大夫人就不会再给邓雅容留其他的后路了。
邓雅容突然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压抑的她都要踹不过来气了,不由别过脸去不说话,邓大夫人只当邓雅容是耍小脾气,并没在意,再次叮嘱道,“过两天我还要进宫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表现的乖巧一些,务必要让太皇太后娘娘满意!”
邓雅容还是低着头不回答,邓大夫人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突然甩开,邓雅容咬着唇看了眼邓大夫人突然往车外冲去,邓大夫人惊叫着,“停车!停车!快停车!”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邓雅容已经从飞驰的马车下跳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瞬间邓雅容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痛呼出声,仿佛这样才能表明她的决心。
她终于明白许姝那句“我帮了你两个大忙”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姝她一早就知道了,她帮了自己,可是母亲还是不死心……母亲她还不如一个外人心疼自己……
邓大夫人惊慌的从马车上爬下来扑到邓雅容身边,拉着邓雅容检查,“伤着哪儿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邓雅容毫不在意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看着膝盖上一点点沁出的殷红血迹,笑着对邓大夫人说道,“我的腿受伤了,走不了路了,不能进宫了!”
邓大夫人惊愕的看着女儿,仿佛眼前是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她一直以为女儿就是小孩子心性,从不知道天真无邪的女儿竟然也有这样决绝的时候。
许姝睡觉前突然收到了邓雅容的信,拿着信许姝愣了一瞬,踏雪敏感的觉察到了,“小姐,怎么了?”
许姝轻轻摇头,“这封信被人拆开过!”
“奴婢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而且奴婢一路拿过来没有经过第二个的手!”踏雪一惊,许家竟然还有人敢私拆许姝的信?
“应该是邓大夫人拆的吧!”许姝无谓的一笑,有些同情邓雅容,幸亏邓雅容不知道,不然她要是知道了这些,是否还能保持之前的天真单纯呢?
看了信许姝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良久一叹,她也没料到邓雅容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而且心中邓雅容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的陈述着她跳下马车的事,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许姝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199、年礼
天气越来越冷,到了年关,李氏也开始忙起来了,许杉的婚事,许婕的婚事都已经铺展开了,预计年后就要定下来了,是以今年的年礼格外的忙,李氏带着许婷忙的不可开交,自许婷及笄,李氏越发倚重起许婷来,处理家中大小事务时都带着她。
在整理各家帖子的时候许婷却没看到齐家的帖子,又翻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看到,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可是见李氏似乎没有觉察到,便旁敲侧击的提醒,“今年送给荣国公府的礼还是跟去年一样吗?”
李氏抬头想了片刻突然道,“你将荣国公府的帖子拿来我看看,我看他们送了些什么过来?”
许婷装模作样的找了一通,故作惊讶道,“咦?怎么没看到?”
李氏一愣,不由站了起来亲自找了一遍,果然也没有,眉头便皱了起来。
许婷安慰道,“时间还早,说不定过两天就送来了,再者我们家也可以先送了礼过去也是一样的!”
“不该呀!”李氏喃喃摇头,“这都快小年了,往年这个时候早就送来了,而且每年都是荣国公府送了礼来咱们家咋个回礼的!”
一旁的吴嬷嬷小声道,“前一阵外面的流言夫人想必也知道,荣国公府怕是为了避嫌,年下是一场酒宴也没办,年礼约摸也是从简了!”
“从简也不能省了咱们家!”李氏的眉皱的更深了,自从齐许两家定亲,纵然平常往来的少,可这逢年过节的礼就从来没断过,这点儿礼数齐家一向是有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李氏突然焦躁起来,下意识的问道,“姝姐儿呢?”
吴嬷嬷回道,“九小姐在自己屋子里呢,前两天冀王妃送来了一盒冷暖玉棋子,九小姐又问老爷讨了几本棋谱,听丫头们说九小姐这几日都拉着踏雪她们几个打棋谱呢!”
李氏叹息了一声,“罢了!她也不知道!我去母亲那里问问!”又吩咐许婷,“你再核对一遍礼单,看有没有哪里错了!”
“是!”许婷应了,李氏便匆匆更衣往上房去了,到了老夫人那里,还未开口问齐家的事,王氏便先问她了,“韩家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来了一回之后怎么突然就没消息了?”
李氏只好压下心里的话先回答老夫人,“韩家那边我打听过了,那韩公子倒是个忠厚老实的,就是韩夫人有些刁钻!也托了相熟的夫人打探过韩家的态度,韩家是极愿意跟咱们家结亲的,只是因韩夫人先前不分青红皂白就登门兴师问罪得罪了咱们家,倒是一时拉不下脸来求亲!”
王氏点点头,“晾一晾也好杀杀韩家的威风,只是韩家也算识情知趣,没将这事儿宣扬出去,等过了年找了机会在外面碰上一面,如此也能顺理成章的化解之前的隔阂,正经将亲事定下来!”
“媳妇也是这样想的,正好年头的上元灯节就是个好机会,那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出门的,在街上碰到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王氏又问道,“杉哥儿翻年就二十了,这个年纪还没成家实在是不像话了!”王氏此话颇有敲打李氏之意。
李氏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姿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妾身跟老爷商量过了,挑了几个合适的人家,趁着年下送礼的机会,也好探探对方的意愿,开了年也能定下来!”
既然是许晖参与了的,王氏也放心了,“六丫头也算是定下来了,那七丫头呢?”
李氏这才道,“媳妇来正是要跟母亲商量这件事的!”
“怎么?你已经看好了人家了?”王氏一愣,李氏的心思她是知道几分了,这么多年一直是盯着齐家看的,难不成突然改了主意。
李氏挥手摒退了下人,“媳妇的心思母亲也是知道的,我也就不瞒着了,我是想将婷姐儿嫁进荣国公府的!姝姐儿这个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齐家是不会愿意娶她的,齐家这些年对咱们家不冷不热的也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咱们家就更没有必要在明知齐家的心思的时候还主动送上门去受辱了!倒不如直接让婷姐儿代替姝姐儿,婷姐儿礼数周全,娴静雅丽,齐家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如此既全了一段姻缘,也免了两家背上抗旨的罪名!”
“那你就肯定荣国公府愿意让婷姐儿代替姝姐儿?”王氏眯着眼,犀利的目光从眼缝里射向李氏。
李氏镇定自若的回答,“齐家没得选了!”
“那可不一定!”王氏摇摇头,眼神还是那么犀利,“你别忘了,齐家可还有一个瘸了腿的儿子!”
“让姝姐儿配一个瘸子……”
这个念头李氏虽然无数次的兴起过,但是却都是转瞬即逝,比起许姝嫁给齐鹏,将许婷嫁给齐瑞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有何不可?”王氏的声音冷静而理智,“一个是齐家的嫡子,一个是许家的嫡女,这并不违背先帝赐婚的初衷!而且他们二人都身有残缺,也算是般配了,以齐家的门第和齐大少爷的情况来看,齐大少爷很难有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让他来履行婚约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可是……”李氏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诚然,内心深处她曾多次多次对比过两种履行婚约的方法,以齐家的立场来说接受齐鹏娶许姝显然来的更容易一些,可是就她个人而言,她却更倾向于将许婷嫁给齐瑞,许婷是李氏最疼爱的女儿,她当然要给最好的,哪怕这个最好的是从另外一个女儿手里抢过来……
“你也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许家的立场出发,能让七丫头代替九丫头是最好是结果了!”
王氏一双利眼早已看透了李氏的私心,只是许婷嫁给齐瑞带来的利益显然要大于许姝嫁给齐鹏,所以李氏虽然有私心却也是对许家最有利的,王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为了家族利益,只能牺牲许姝了。
“我一直关注着荣国公府的动静,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齐家今年没有按照送来年礼吧?”
200、挑拨
李氏点头,语气有些难耐,“往年这个时候早就该送来了!”
“往年七丫头也还没及笄!”王氏一语中的,“你以为齐家在私底下就没有盘算过这份婚约?只怕比较的次数比你比较的还多的多!若是先帝还活着,当初九丫头瞎了眼的时候齐家怕就要趁机求先帝收回赐婚了,只是先帝去的早,这门亲事齐家才再也推不掉了,齐家本就是不甘心的,今年七丫头又及笄了,这种时候齐家怎敢轻举妄动!”
“那依母亲的意思,咱们该如何应对?”虽然李氏内心深处也是知道齐家对这门亲事的抵触,但是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承认,此刻被王氏说破,面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还能怎样?”王氏长叹,“虽然咱们是女方,该有女方的矜持,可是都这种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矜持颜面了,既然荣国公府那边没有动静,咱们家就先送了礼去探探路吧!”
“这……”迟疑了片刻,李氏终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听了王氏的安排,“媳妇这就回去拟了礼单给母亲过目!”
王氏点头,“去吧!对了,小年的时候姝姐儿进宫让她帮忙捎样东西进去!”
李氏略显迟疑,“母亲要带什么东西进去?宫门口盘查的严谨,好些东西不让带进宫里去的!”
王氏瞪了李氏一眼,“这个我自然知道!就是想让姝姐儿给我那侄孙女捎些银钱进去,也是她母亲辗转托付给我的!唉……我那侄媳妇也是当了祖母的人,却还在为儿女操心呀!”
当年王氏的侄孙女参加选秀,最后不幸落选,却被留在宫中做女官,若是不遇大赦,得等年满二十五岁之后才能出宫,宫中女子大多过的清苦,王家姑娘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给娘家带了话让送钱进来,王家却找不到送钱进去的门路,这才求到王氏这里!
王氏将用锦帕包好的一叠银票拿给素萍,“姝姐儿怕冷,就不用叫她过来了,我让素萍陪着走一趟!”
李氏眯眼觑了一眼素萍手里的一踏银票,暗道老夫人还是信不过自己,怕自己趁着转手的时候将银票私吞一部分下来,所以才让素萍送过去,又怕姝姐儿不乐意,所以硬拉上自己。
“那就有劳素萍姑娘了!”李氏收回目光,“媳妇院子里还有好多事,就先回去了!”
王氏摆摆手,李氏转身,素萍忙跟上去,出门的时候却碰上了张嬷嬷,李氏羞愧的别过脸去,自从铜儿死了,李氏就一直是避着张嬷嬷的,避了小半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张嬷嬷面如死灰的脸在看到李氏的瞬间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眼里闪过亮光,却又很快就熄灭了,垂手立在一旁给李氏让路。
李氏将脸扭向另一边,匆匆从张嬷嬷面前走过,看着李氏走远的背影,张嬷嬷拽紧自己的双手,她恨呀!她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孙儿报仇,还要匍匐在仇人的脚下卑躬屈膝,恨意扭曲了张嬷嬷的脸庞,只要想起孙儿的惨死,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老陈家的……”王氏叫了一声。
张嬷嬷佝偻着身子进来,给王氏行了个礼,起身的时候身子摇摇欲坠,王氏忙让人扶她坐下,“前两天丫头们还跟我你病了,你怎么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做什么?”
张嬷嬷搓着手,局促不安道,“铜儿她娘走了也有两三年了,老奴想求老夫人再给老奴那儿子寻个填房,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能给陈家留个后就行!”
王氏爽快的答应了,“好!你儿子是个老实肯干的,明年开春正打算放一批丫头出去,到时候你看中哪个就领回去吧!”
张嬷嬷慌张摆手,“老夫人随便指一个便是天大的恩赐了!老奴的儿子都是三十好几的鳏夫了,别糟蹋了年轻姑娘!”
“你别说了!就这样说定了!这是我们许家欠你的!”王氏拍了拍张嬷嬷的手,主仆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得了王氏明确指示的李氏迅速将给齐家的礼单拟了出来,王氏看了也十分满意,便要着人第二天给齐家送过去,张嬷嬷主动请缨,张嬷嬷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由她去也代表着许家的诚意,王氏遂准了。
第二天正好是小年,许姝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张嬷嬷往荣国公府送礼的马车,张嬷嬷按着礼数给许姝见礼。
听着仆从络绎不绝的往马车上搬东西,许姝笑道,“今日要辛苦嬷嬷了!”
张嬷嬷敛眉躬身,“九小姐客气了,这是老奴应尽的本分,谈不上辛苦!再者也可以沾沾九小姐的福气,这是个美差,旁人想要都没有的!”
“沾我的福气?”许姝微微惊讶,“嬷嬷这话从何说起?”
张嬷嬷慈爱的笑道,“九小姐还不知道吧?今日老奴这是要去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大夫人亲自拟定的礼单,东西多着呢!到底是亲家,跟对别人家到底是不一样的!”
许姝的笑淡了几分,“嬷嬷慎言,齐家跟许家算哪门子的亲家?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张嬷嬷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九小姐这是害臊了吧?老奴前几天可还听老夫人与大夫人商量九小姐跟齐四公子的婚事呢,说是要早点儿定下来呢!”
“是吗?”许姝微微扬眉,脸上并无半分娇羞和惊喜,“也是该定下来了,再不定下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许姝相信王氏和李氏会商量许家和齐家的婚约,但是对象绝不是她,那一车压的车辕都吱吱作响的礼品也不是为了她,张嬷嬷这挑拨离间的本事在她身上却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张嬷嬷赔着笑目送许姝的马车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借着清点礼品的空当,趁无人注意到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了其中一个盒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又将礼盒原样放了回去。
她的孙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许家一定要血债血偿!
201、过年
许家的年礼送出去整整四天后才收到齐家的回礼,相比较于许家的丰厚,齐家的回礼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氏与李氏俱是欢喜不已,暗想投石问路果然是对的,李氏更是后悔前两年不该矜持着女方的颜面,该早点儿问个清楚明白了,若是早两年问了,只怕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李氏欢欢喜喜的主持许家过了一个热闹的年,便是看着素来让她觉得闹心的许杉和许婕都顺眼多了,对他们二人的婚事也不再是那么反感和排斥了,更是主动将许婕与韩家公子的那段孽缘告诉给了许晖。
许晖没想到许婕如此不检点,羞愤之余也彻底寒了心,之前对许婕的那点儿悲悯也消失殆尽了,“既然是她自己挑的,那就成全她吧!”
李氏点头,又道,“那杉哥儿那边老爷可有挑中的人家?”
许杉是许晖的第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子,但是从小却也是娇宠着养大的,只是大了之后许杉却越发的不成器了,许晖心冷之余却还是忍不住多为庶长子考虑考虑。
“杉哥儿学问不好,人也畏畏缩缩的!从仕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所以也不必挑高门大户了,给他挑个家境殷实一些的岳家,哪怕门第低一些也无妨!”
许晖的言下之意是许杉将来是做不了官的,一辈子大抵只能是混吃等死了,所以找个嫁妆丰厚的媳妇,日后就吃软饭也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李氏听明白了许晖话外的意思,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任凭许杉现在拿腔作调挑三拣四的,在他老子眼里他也就是个只配吃软饭的窝囊废!
遂李氏很是大方的表示,“到时候分家的时候给他分些出产好的产业,如此也衣食无忧了!”
“夫人有心了!”许晖赞了一声,又说起许婷的婚事来,“婷姐儿也及笄了,夫人该多费心了!”
李氏眼神躲闪,支吾道,“老夫人前两天也跟妾身说了!”
“那就好!”许晖点点头,看了眼李氏,看李氏回避的眼神,便知李氏还惦念着荣国公府那边,不由叹了口气,“齐家那边就不要做太大的指望了,去年的剑南道贪污案虽然齐家没事,但是齐家的世交却落马了好几个,齐家在朝中的关系网一下子毁了小半,如今齐家正忙着弥补!这联姻自古便是一种无往不利的政治手段,可齐家子嗣又不丰,对儿孙的亲事看的就格外重!夫人且想想,我们许家在什么地方能帮不上齐家的忙了?对齐家而言,与我们许家结亲就是拖他们家的后腿,齐家如何甘心?”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人就是这样,不符合自己心理需求的话再也道理都觉得是不可信的。李氏也是如此,诚然许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这也仅仅是许晖个人的猜测而已,可是要是万一呢?万一不是许晖想的那样呢?而且齐家去年也回了礼呀?也就是说齐家多多少少还有有那么点儿意思的,至少它是不想跟许家断绝来往的不是?这样一个“万一”的窃幸念头支持着李氏坚定她内心的执念。
李氏低眉顺眼的坐在一旁,许久才道,“老爷说的是,只是老爷也不能肯定齐家就真的如老爷所想的那样不是?万一齐家只是碍于脸面拉不这个脸呢?毕竟是事关先帝颜面的赐婚,齐家也不敢儿戏!”
李氏还是执迷不悟,许晖无奈叹气,又听李氏道,“当然,妾身也没全部都指望着齐家,妾身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齐家能成自然是好,便是不成妾身也挑了几个备选的人家,人品家事俱是上等的,定不会委屈了婷姐儿!”
虽然也都是上等的,但是比齐家自然还是差了一些的,毕竟以许家的门第来说,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俱是与许家相仿的地位,便是连李氏的娘家李家都不如的。
都是为了许婷……许晖替许姝觉得一阵难过。
李氏何时对许姝这么上心过了?李氏心心念的与荣国公府的婚事本来可是属于许姝的,李氏闷声不响的就替她做主让给了许婷,而许姝只能默默认了,从未抱怨过半句。
“姝姐儿昨天跟我说等上元节过了,她就搬到庄子上去住了,那边离寒溪寺也近,与妙凡师太往来更便宜!”
李氏呆了呆,半天没说出话来,许晖的话她听明白了,许姝这是要去庄子上长住了,和去年那样住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的不一样,以后或许就不打算回来了,这就是她为自己打算好的下半生的路吗?
“那……那老爷……您……您的意思呢?”和许姝之间越来越疏离的母女之情让李氏这话问的十分没底气,甚至心虚。
“我答应了!”许晖闭上眼,掩盖住眼里的难过和失望,李氏连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也是,在李氏心里,许姝的下半辈子或许就该是这样的,青灯古佛,孤身老矣。
“她在府里过的并不自在,去了庄子上也好,清净又自在!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去庄子上住了一阵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好多了,最近脸色又差了下去!”
李氏不由面露不忿,许晖这话是说她苛待了许姝不成?可是看许晖一副不需她多言的模样,怕是认定了自己对许姝不好了,心里又不由觉得甚是委屈,转念再想想之前她与许晖每每起争执皆是因为许姝的缘故,暗道自己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尽给自己添堵了,便赌气道,“也好!都依老爷的安排就是!反正妾身去年就早已经将那边全都安排妥当了,住个十年八载的也无妨!”
许姝自去追求她的自由自在去,她倒要看看离了许姝难道许家就不成一个家了吗?
许晖觉察到李氏在赌气,也懒得劝了,他与李氏做了近三十载的夫妻,李氏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一些,她要逞一时之气就随她去吧!
“之前家里有什么琐事都要把叫回来,她一个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就让她安心养着吧!”许晖又叮嘱道。
李氏黑着脸狠狠点头,“好!”她就全当许家从来没有许姝这个人!
202、上元
上元节是过年后的第一个节日,也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里,平日被紧锁在院墙之内的女眷也能出游街巷,赏灯观月,自夜达旦,更有富贵人家派发钱粮给贫苦百姓,是举国欢庆的一天。
上元节李氏是要去碰韩夫人的,自觉带多了人也不方便说话,就只吩咐了许婕一人随她去,其余的孩子托付给了许二夫人易氏,易氏慎重答应了,安氏也将许媛托付给了易氏,易氏见责任重大,怕自己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便叫了苏姨娘一起出门。
李氏单独带走许婕的目的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娸偷偷看了眼易氏,心里有些羡慕许婕,虽然李氏不待见许婕,可是正经大事却一件也没耽搁,而自己的嫡母虽然从不为难苛待自己,可是在自己的婚事上却从来都每个主意,让自己平白蹉跎了这么多年青春,忆及许婕跟韩公子的缘分来由,许娸心里生了个想法,今日这样好的机会,若是能遇一良人,也才不枉她出来这一趟。
许姝眼睛看不见,易氏在她身上格外的费心些,一路都紧紧的将许姝拉在自己身边,生怕把许姝弄丢了没法向李氏交代。
趁着众人围着花灯挑选的时候,许娸见无人注意到她,便拉着贴身婢女偷偷混进了人群里,众人正挑的兴起,谁也没看到许娸偷偷跑了。
许姝看不见,花灯于她也没什么意义,便只站在一旁等候,易氏见状挑了一盏兔子灯给她,“你是属兔的,我就给你拿了个兔子灯,好歹也应个景儿!”
许姝接过,将兔子灯靠近自己,除了手里微微摇晃的触感,漆黑一片的眼前感受不到半分兔子灯的痕迹。
看着许姝发愣的样子,易氏在心里一阵叹息,有心宽慰,却苦于口舌不锋。
“这个灯明明是我先拿到的!”许娢突然不高兴的叫了起来。
易氏忙看了过去,就见许娢紧紧拉着一个宝塔样式的花灯的一角,另一角被一个陌生的姑娘抓在手里。
“怎么回事?”易氏上前问道。
见易氏来了,自觉有人给自己撑腰了,许娢中气十足的指着花灯道,“她抢我的灯!”
许娢对面的姑娘嗤笑,“这灯你付过钱了吗?我可是刚给过银子了的!”
易氏见一旁的摊贩还没来得及合拢的掌心里正躺着一粒碎银子,而小贩也没料到一个灯会惹来这么大的争执,拿着银子左右为难。
许娢辩解道,“我又不是不给钱!这灯我都拿到手里了,等着大家都挑好了一起给钱的!”
本着和气为贵的原则,易氏上前劝和,“一个花灯而已,娢姐儿,咱们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老板,这样的灯还有吗?”
摊贩苦笑着摇头,“小的这摊子上的灯都是独一无二的,卖一个就少一个了!”
许娢闻言将花灯抓的更紧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易氏,对花灯的渴望流露无疑。
易氏只得硬着头皮向那姑娘道,“这位姑娘,你看这样可好?我付你双倍的银子,就还请姑娘将花灯让给我家姑娘!”
“凭什么!”那姑娘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许娢一眼,“在家宠着那是你们的家事,外人可没让着她的道理!今日这花灯我要定了!”
易氏为难的看着许娢,许娢撇着嘴,闷声道,“我在家关了大半年了,难得出来一回,却连个喜欢的花灯都买不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出来呢!”
易氏又看向摊贩,“老板,这灯既然是你做的,那你就再做一个吧,我们等会儿也不碍事的!”
摊贩搓着手为难道,“夫人您也知道,花灯就今天一天的生意,做多了卖不完的就砸在手里了,所以也就没准备多的材料,实在是……”
易氏不想与人起争执,便只能去劝许娢,“娢姐儿,你看,要不咱们就将灯让给这位姑娘吧?你看这条街这么长,咱们往前走走,说不定还能看到更漂亮的呢?”
许娢的牛脾气却突然上来了,“我不!我就要这个!”
局面僵持不下,对面那姑娘见状突然竖起眼睛呵那摊贩,“你收了我的银子却不卖我东西,可是瞧不起我?好!既然如此,那这灯谁都别想要了!”
那姑娘手下用力一扯,宝塔灯瞬间被扯成了两节,许娢惊呆的看着自己手里残破的白纸和竹条,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刚刚威风八面的宝塔灯的样子。
易氏和小摊贩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花灯毁了也好,没了花灯,自然也没了争执。
许娢一脸不悦的丢开手里残破的半个花灯,却果然不再提她就要宝塔灯的话了。
可是那姑娘却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手一扬就围上来一群仆人,指了指那摊贩道,“将这些灯都给我砸了,敢瞧不起我?我就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唉……唉……唉……”摊贩惊慌失措的去护灯,却敌不过对方人多,不消片刻功夫,几十个花灯便被毁了个干净,连许家姐妹手里已经挑好了花灯也被仆人抢走砸坏了。
许姝站在最边上,她手上的兔子灯是最后一个幸存的,一个仆人顿时朝许姝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灯,许姝却将灯换到了身子另一边,仆人扑了个空不由怔住,他没料到许姝竟然敢反抗。
许姝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走到缩在角落的摊贩身边将银子给了他,“这个兔子灯我买了!”
摊贩却连连推却,不敢收下银子,他刚刚就是因为手快收了不该收的银子才遭此横祸的,现下哪里还敢再拿银子呀!
许姝也不理会,将银子丢在了摊贩脚边。
那仆人追上欲再抢,还气势汹汹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我家小姐可是大皇子妃的嫡亲妹妹,你竟然敢跟大皇子妃的妹妹作对,好大的胆子!”
“大皇子妃的妹妹?”许姝突然一笑,“我年前进宫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大皇子大婚了呢?”
许姝的话让那仆人不敢轻举妄动了,能进宫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不能随便得罪,这点儿分寸他还是有的,不由求救的看向自家小姐。
那横眉冷眼看着仆从毁灯的姑娘突然看到许姝一身清冷的立在一片嘈杂中,格外瞩目,触及许姝覆眼布带,不可置信的低呼,“你是许……许九小姐?”
203、厥词
“是我!”许姝一手擒着灯缓缓走到许娢身边,许娢自动委屈的贴在许姝身后站了,挨着许姝竟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一扭头却发现挑灯时就在自己旁边的许婷此刻却在人群最后面的位置了,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这是怕惹上麻烦才离自己那么远的吗。
“许九小姐!”那姑娘心头一震,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又狠狠瞪了眼刚刚大放厥词的仆人,胆大妄为的狗东西,这都还没定数的事就拿到外人面前炫耀,可别丢了家族的脸面!仆人垂着头悄然退了回去,显然已经从眼前的局势上看出自己闯了大祸。
可是那姑娘还是追了过来狠狠给了仆人一个耳光,打的正值壮年的仆人一个趔趄,显见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了,“家中小人无知,胡乱说话,还请许九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许姝可不比旁人,她姐姐从宫中参选回来以后数次跟她提起过许姝,说许姝是个太皇太后娘娘时常挂在嘴边说起人,那时她姐姐就将许姝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日后若是有机会当好生结交才是!之后又从宫人得知许姝是唯一一个得了太皇太后钦赐入宫令牌的人,可见许姝在太皇太后娘娘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姐姐说这话时都是带着羡慕的,可见这许姝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是杨四小姐吧?”不等对方自我介绍,许姝准确的道出了对方的姓氏排行,年前她进宫给皇后送香的时候也去了太皇太后宫里,太皇太后自从上次与许姝长谈之后也颇有几分把许姝当半个贴心人看的意思,遂将给大皇子选妃的一些事情说给了许姝听,许姝便一一记在了心里。
“是……”杨四小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本来还打算胡乱编个名号趁机走人,现下看来是不行了,不仅走不成了,还果真是将脸丢了!
许姝却笑容可掬道,“那恭喜杨四小姐了,看来大皇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是杨大小姐吧?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不……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杨四小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无力辩解,也没脸解释,更是怕说多错多,又落人话柄了!
大皇子妃的人选其实并没有完全定下来,年前太皇太后最终选定了三人,这三人中到时候一个为正妃,另外两个为侧妃,杨大小姐自忖自己比另外两个人要优秀的多,而且太皇太后似乎也更中意她,便以为大皇子妃的位置非自己莫属了,回到家中,私下里得意忘形之际便以大皇子妃自居,下人们也自是跟着吹捧,平常说习惯了,即便是到了外头,一时半会也改不了,是以刚刚那个下人才会在许姝面前大放厥词!
“杨大小姐得此际遇,杨家的地位自然也要再上一层楼,杨四小姐以后想要什么样的花灯就有什么样的!又何必跟一个靠手艺讨饭吃的可怜人过不过呢?一年也就这一天的生意,偏偏就这么被全部糟蹋了,太皇太后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不讲道理的了!”许姝环“视”了一圈满地狼藉叹息道。
“我……我……我赔!我赔!都是我一时冲动了!我……我不是有意的!”杨四小姐大感惶恐,慌忙拿出钱袋子全部给了摊贩,摊贩躲闪着不敢要,惶恐不安的看向许姝。
许姝含笑道,“既然是杨四小姐赔给你的,你拿着便是,这是你该得的!”
摊贩这才放心的接过,对许姝满是感激!
“许九小姐,今日的事是我不好,得罪之处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杨四小姐忐忑不安的给许姝赔礼道歉,最重要的是盼着许姝不要在进宫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给太皇太后了,不然杨家就完了……
“你又没得罪我,我又为何要计较!”许姝意有所指。
杨四小姐明白,许姝这是在替自家姐妹出气,奈何她现在惧于许姝在太皇太后心中的地位,得罪不起别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给许娢赔礼,“许……”不知道许娢的排行,只得囫囵道,“许小姐,多有得罪!”
许娢顿觉扬眉吐气了,高高的仰着下巴不理会杨四小姐。
“十妹!”许姝声音平静的叫了一声,语气淡然。
许娢听了却不敢不老实的乖乖摆正了姿态,“罢了,我也有错,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虽然灯都是你的人弄坏的,但是事情因我而起,我也有一半责任的!喏,这是我赔给你的!”许娢也将钱袋子掏出来给了摊贩,摊贩看了眼许姝,接过去抱在怀里。
许姝对许娢主动赔偿的举动觉得十分满意,赞许的点点头,将手里的兔子灯给了许娢,许娢惊讶了一瞬间便欢喜的抱在了怀里。
“许……许九小姐,今日的事还请您……”杨四小姐欲言又止。
许姝头也不回的回道,“杨四小姐请放心,我并不是个好说人是非的人,您的担忧并无必要!只是有一点你得记牢,祸从口出,肆意妄为的仆人留着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那仆人身子一颤,惊慌的看向杨四小姐,杨四小姐果然正阴冷的看着他,顿时那仆人心就凉了半截。
好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没进入主街,人并不多,刚刚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围观的人,杨四小姐得了许姝的保证便匆匆带着下人离开,易氏也招呼大家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发现许娸不见了,不由慌了,“娸姐儿哪儿去了?”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许娸的身影,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留意许娸去了哪儿。
苏姨娘道,“今日难得出来一次,五小姐许是在哪儿看花灯看入了迷才跟我们走散的,夫人先带着小姐们去前面赏灯,妾身带着人去找五小姐!”
易氏看了看身边乌央乌央的一群人,也只能按照苏姨娘说的做了,便点头,“你多带些人去找,一个时辰后咱们在谪仙楼汇合!”
苏姨娘点头带着人走了,易氏心绪不宁的带着一群人继续往前走。
204、合意
苏姨娘别过易氏,将下人两个一组的分别遣开,自己带着一个婢女往另外一条路上去了,一路也不东想西想的,似乎是有目的地的径直往前走去。
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许娸和她的婢女,不远处跟着许娸的一个婢女看到苏姨娘后忙走了过来,低声叫了声“姨娘”。
苏姨娘点点头,问道,“五小姐都做了些什么?”
跟踪的婢女回道,“五小姐一路逛到这里,看到有人在放灯,就也买了灯来放,之后就一直逗留在这里!”
苏姨娘摆摆手,示意婢女都留在原地,自己悄悄走上前去,无声无息的在许娸身边站定,而许娸正盯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出神,完全没有觉察到苏姨娘的靠近。
“五小姐!”苏姨娘终于开口了。
“苏……苏姨娘!”许娸终于回神,惊讶又无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苏姨娘。
苏姨娘柔声道,“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真的找到五小姐了!”
“那……母亲也知道我走散了?”许娸有些沮丧。
苏姨娘点头,“夫人自然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让我出来找五小姐了!”
许娸不由垂下头下,她以为今天出来了这么多人,她又一直刻意跟在人群的最后面,易氏应该是不会注意到她的,没想到她这才出来了不过两刻钟就被找到了。
“五小姐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苏姨娘关切的问道。
许娸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心事?我虽然是庶出的,但是吃穿用度,母亲从未苛待过我半分,该教导的礼数技艺也一样不少,作为一个庶女能过的像我这样自在也该知足了不是?”
苏姨娘摇摇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我自然了解几分,你若是把姨娘当成外人,不说也罢!”
“我……”,平心而论苏姨娘平时对许娸着实不错,便是她亲生的方姨娘也不一定比的过了,许娸挣扎了一番也不好再瞒了。
“原先有四姐挡在前头,即便是母亲迟迟不给我定婚事,我也没觉得有多着急,至少还有四姐垫着呢!可四姐去年秋天就嫁了,之后小半年里母亲却提也没提我的婚事,姨娘心里急,可是她人微言轻,在父亲面前也没多少情分,帮不上什么忙!今天看大伯母的样子,似乎是给六妹看中了人家了,我比六妹还大一岁,今年都十七了……我……我急呀!”
苏姨娘顿时明白了许娸偷跑出来的目的,“你是想效仿六小姐?”
许娸红着脸点头承认了,“我知道私相授受是件十分丢脸的事,被人知道了会在背后指着许家的脊梁骨骂的,可是我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与其坐在家里等,还不如搏一把,我这么大年纪了,真的等不起了!”
“夫人她……”苏姨娘叹了一声,“夫人也有夫人的顾虑!你也知道的,二老爷官位不高,官名不显,你又是庶出,难能有份好的亲事!我之前也听夫人提起过,是想等大少爷高中了,借此可以抬抬你的身份,更好说亲一些!”
许娸撇嘴,“大哥都落第两回了,等他考中进士,我都成老姑婆了!”
苏姨娘不满的看了许娸一眼,“春试在即,夫人正忙着大少爷应试之事,等忙完了我再跟夫人提提,早些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许娸感激涕零,“谢姨娘!”
苏姨娘慈爱的拍了拍许娸的脸,少女的皮肤紧致而细嫩,苏姨娘不由感慨道,“一转眼你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还记得你二姐姐出嫁的时候你扎着两个小辫拉着她的裙子不许她走的场景,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姨娘是想二姐姐了?”许娸察言观色,看出了苏姨娘脸上浓浓的思念。
苏姨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既然嫁人了,那就是夫家的人了,一切都当以夫家为重,娘家……有空回来看看就是了,况且……我也只是她的姨娘,她回来也是去看夫人的……”
许娸宽慰道,“二姐姐也是十分珍爱姨娘的,姨娘每日吃的养荣丸都是二姐姐特意着人配的,每个月一次送来,雷打不动的送了这么多年!”
“二小姐是个重情的人!”苏姨娘感慨了一声,眼里突然涌出泪意来,“当初老爷的上峰替为外侄说亲,老爷碍于情面不敢答应,可是对方那个哥儿却是极不成器的,正左右为难的时候,二小姐她不忍看老爷得罪上峰,舍身要答应这门亲事。这时梁家突然来求亲,二小姐便一直视梁家为救命恩人,嫁进梁家这几年对梁家上下俱是掏心掏肺的好呀!可是二小姐这样好一个人,老天爷却偏偏要折磨她,她成亲了这么多年,却没能为梁家生下一男半女,每每说到此事,二小姐便觉愧对梁家,愧对梁家的救命之恩!”
“二姐姐她……她一定会有孩子的!”许娸一边将手帕递给苏姨娘擦眼泪,一边干巴巴的安慰,她一个没嫁人的闺阁女儿,哪里能理解许嫣的处境呢?
苏姨娘摇摇头,凄凉的开口,“她其实有过孩子的,但是那时候她初嫁进梁家,正是万分谨慎小意的时候,守着规矩,半分差池也不敢出,硬生生将自己累的落了胎,又羞与人说,没有修养好,之后就再也怀不上了……你二姐姐这辈子都与子嗣无缘了!”
“……”许娸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那……那就给二姐夫纳几个妾室,将妾室的孩子抱过来养!”
苏姨娘脸上的神情更为苦涩了,“二小姐跟你想的一样,千挑万选选了个忠厚的婢女,结果那婢女一有孕便不将二小姐看在眼里了,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还天天在侯府散播谣言不是说二小姐克扣她的份例,就是说二小姐要抢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让二小姐以后还怎么提抱养庶子的话?”
许娸词穷了,讷讷的看着苏姨娘。
苏姨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渐渐恢复了一贯的温婉,“你二姐姐孤身一人在梁家,每日忙前忙后的也没个人帮衬,只恨我当初少生了一个,不然也有个照应!”
许娸心里一动,虽然是做妾,但是是侯府的妾,正室还是自己的亲姐姐……这门婚事倒是合意……
205、为妾
许娸被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慌忙甩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开,她怎么能做妾呢?她不能做妾的!方姨娘自她长大几乎每天耳提面命的苦口婆心的恨她说什么“宁做贫苦妻,不做富贵妾!”,还有“一日为妾,终身为妾!”还以自己为反面教材向她展示做妾的种种坏处。
一旦做了妾,这辈子这再也与妻无缘,与母无缘了。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做妾的念头却一直挥之不去,许娸不停的比较,反复的比较,越比较,心里就越倾向于梁家……
亲姐姐做正室,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虽然顶着妾室的名头,但是也要强过其他的妾室去,而且自己若是能替二姐生下一个儿子,二姐更是会倚重自己,梁家是富贵侯府,梁家人又都是她熟悉的,与其被嫡母不知道配到什么人家去,还不如做梁家的妾室……
富贵权势迷住了许娸的眼,让她看不到这富贵背后的不堪,一心陷了进去,将方姨娘多年的唠叨都抛之脑后了。
因存了这样的心思,许娸待苏姨娘便格外殷勤起来,苏姨娘唇角微勾,只作没有觉察出许娸不同,笑着受了。
苏姨娘与许娸先到了谪仙楼,易氏等人还没到,便先去了定好的厢房喝茶等着,许娸一路小意殷勤,盘算着先把苏姨娘哄好了,然后再在她面前哭述一番,趁机说出自己的心思,如此才显得自然不突兀。
那厢易氏还惦念着下落不明的许娸,也没心思赏玩了,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一群孩子,生怕再不见了哪一个!
杨四小姐走后许婷又无比自然走到许娢身边亲热的跟许娢说话,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许娢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看错了,再兼之到底还是小孩心性,不消片刻就又与许婷亲热如初了。
到了主街果然更热闹一些,街上人挤着人,脚步不由慢了下来,许娢远远的又看到了一处卖花灯的地方,叫嚷着要去买,易氏只好将众人带了过去。
许娢将兔子灯还给许姝,兴冲冲的去挑新的花灯了,许姝作为唯一一个有花灯的人没有参与进挑花灯里去,晃着兔子灯有些无聊的听着耳边纷杂的各色声音,突然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便转过身去,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许九小姐?”认出许姝的人很是惊讶,甚至快走几步上前似乎是要确认究竟是不是许姝。
既然被认出来了,再躲也无用了,许姝只得又转过身,“齐大公子!”
齐鹏笑着拱手见礼,一旁的齐瑞一如既往的冷哼着侧身,对许姝视而不见。
许姝也只当齐瑞不存在,只与齐鹏说话。
易氏并未见过齐家兄弟,不认识齐鹏,但见许姝与其中一人相谈甚欢,知许姝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跟陌生男人说话的,遂微微放心。
齐鹏得知许姝姐妹等人是由隔房的婶娘带着赏灯的,要去给易氏见礼,许姝便领着他去了,齐瑞却赌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晚辈见过许二夫人!”齐鹏谦逊下拜。
易氏不认识齐鹏,被齐鹏的大礼吓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许姝道,“这是齐大公子!”
“是齐大公子呀!”易氏恍然大悟,却又惊讶道,“你的腿不是……”
脱口而出几个字让易氏尴尬的红了脸,怎能当着别人的面戳别人的痛处呢!易氏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不会说话就不说,怎么偏偏……
齐鹏笑着拍了拍那条跛腿,“以前这条腿走路确实不大灵便,过年的那天晚上晚辈做了个梦,梦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问晚辈有何心愿,晚辈便道因这残腿累母亲伤心,父亲悲痛,也让自己满腔抱负不得展现,不得报效家国,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这残腿能复原!菩萨笑着点点头便不见了踪影,晚辈也是只当那就是个梦,才敢大言不惭的,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这腿走路竟然正常了!”齐鹏又走了两步,果然与常人无异。
听着齐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许姝强忍笑意拿帕子遮住了扬起的嘴角,齐鹏眼角的余光看到许姝脸上的浅笑微微有些怔愣,他似乎从未见过许姝有过这样轻松的笑容。
易氏却是信了齐鹏的话,不住的感慨,“齐大公子心诚感动天地,实是难得呀!”
齐鹏在一旁谦逊的陪着笑谈,渐渐将话题岔开了。
许娢正围着小摊一个一个的翻看花灯,许婷一回头却看到了齐瑞一个人立在不远处,沿着齐瑞的位置微微往右一看,便看到了齐鹏与许姝,还有易氏,三人相谈正欢,谁也没有留意齐瑞。
想了想许婷还是往齐瑞那边走了过去,“齐四公子!”
齐瑞抬眼看了许婷一眼,“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许婷故作没有看见齐鹏一般,问道,“齐四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没有其他人一起出来吗?”
齐瑞头也不扭,只将手指往旁边一指,“我大哥在那边!”
许婷作恍然大悟状,“九妹也在那边呀!”
果然听到许婷提起许姝,齐瑞立刻皱着眉满脸不快。
许婷指着一旁的花灯道,“看样子二婶和齐大公子还有好一阵话要说,等着也是无聊,公子不如也去挑个花灯把玩一番?”
齐瑞早就等的百无聊赖了,奈何拉不下面子主动去找别人,此刻许婷刚好递了台阶过来,齐瑞便顺着台阶下了,“也好!”
许婷心下大喜,引着齐瑞去了花灯摊子,挑选的空当时不时与齐瑞说上几句话,许婷察言观色有意讨好,齐瑞也是贪玩的本性,渐渐与许婷聊的投机了。
齐鹏看着齐瑞走到花灯摊子,看着齐瑞与许婷说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回头却发现许姝戏谑的看着他,不由觉得一阵尴尬,他的心思倒是许姝看的透透的。
这样一个女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该多好,可惜这样一个女人也是他驾驭不了的,若能为友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为友,至少也不能做她的敌人,得罪她的人有多惨,母亲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从威风凛凛的掌家夫人到现在如过街老鼠,都是因为得罪了许姝呀!
206、可欺
买好了花灯,易氏惦记着许娸,催促着众人往谪仙楼去,齐家兄弟似乎没有分开的意思,依旧同行,态度很是大方自然,易氏也不好多好什么,思量了片刻才主动邀请二人同往谪仙楼。
齐鹏谢过,环视了一眼,这才发现许家全是女眷,便低声问许姝,“怎么不见你的兄弟?”
许姝微哂,“七弟年前功课做的极差,被父亲责令在家思过,大哥又马上要参加春闱了,自己不愿意出来的,其他的兄弟们也就不好出来了!”
“你家兄弟真是刻苦,今年该高中了!”
许姝笑道,“齐大公子受祖先功勋荫庇,不用走科举之道,怕是不知道春闱有多难,大哥聪慧而又刻苦,未及弱冠便已是举人,春闱却连续落第了两回,中进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齐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虽然难,但是能考中的皆是栋梁之才,将来前途无量!”
“难怪刚刚二婶对你赞赏有加,齐大公子果然会说话!”许姝笑了笑,颇有些揶揄,“只是考中进士的也不见得就个个都是栋梁庸才,庸才也是有的,运气好便从此平步青云,即便是人才也不见就能为国效力,大胤每年被查处的贪官污吏可是不再少数,这些人不仅不是栋梁,还是国之蠹虫。”
齐鹏不由想起去年热闹了半年的剑南道贪污案,齐家也是费劲心思才保全了自己,可见许姝说的果然不错!
“你这话要是被许二夫人听见了,只当你是影射你大哥的,怕是要记恨你了!”
“二婶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谪仙楼,才到门口易氏便看见二房的下人候在门口,下人看见易氏忙上前请安,将众人往后堂引,言道是出事了。
易氏慌忙去后堂,只让婢女引着许家女眷去预定好的厢房。
易氏到了后堂却看到了苏姨娘和许娸,一贯温柔的苏姨娘此刻脸上竟然带了怒气,看到易氏一进来便道,“夫人,妾身和五小姐在房间里坐的好好的,店家突然派了两个伙计过来,说房间里的屏风坏了,让妾身和五小姐移步后堂,容他们修缮一番,妾身见时间还早,两个伙计态度又十分恭敬,这便答应了,谁知妾身在这儿坐了好半晌了也不见人来,便叫丫头去厢房看看,这一去却发现那厢房已经被别人占了,妾身觉得气愤,便叫了店家来一问,店家一开始尽装糊涂,后来见敷衍不过了,又推给伙计,说是新来的伙计不懂事,误以为这个房间是没人的,就包给了别人!”
易氏听完倒是不像苏姨娘那般生气,只是对掌柜道,“既然是搞错了,那将房间还给我们就是了,我们家这么多人走了这么久了,总不能让我们连口水都喝不上吧!”
苏姨娘更加气愤道,“店家说那后来的人有钱有势,他得罪不起,叫我们多担待着些!”
这下易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她总算是明白苏姨娘的气愤从何而来了,店家这是吃定了许家了,比较了一番许家和对方的势力,心觉对方得罪不起,但是许家还是得罪的起的,这是对许家赤果果的轻视!
“做生意讲究一个信字,你们是大店,我们许家从去年秋天就预定了房间的,足足提前了小半年,定金也是一早就付了的,可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欺负我们许家势单力薄呢?”
掌柜避重就轻,一个劲儿的道,“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小的退双倍的定金给夫人!”掌柜的一开始也是瞧着就苏姨娘和许娸二人,料得她们两个弱女子掀不起什么波浪来,便心安理得的占了许家的房间,不想后面还有人来。
易氏不赞同,“这不是钱的问题,委实是掌柜的做的太过分了!若是掌柜的将房间还给我们,这事儿便就此作罢,如若不然,我们许家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也绝不会就这么忍下此等羞辱!”
掌柜的掩面哭求道,“是是是,这事儿是小的做的不对,只是这事真不赖小的,那位爷一来就看到了那间空屋子,一头就钻了进去,小的拦都拦不住呀!”
易氏不听掌柜的解释,“我们现在只要一个房间,无论是我们原先定的房间也好,亦或是掌柜的另寻了房间给我们也好!”
若是还有别的房间,掌柜的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占许家的房间呢?
“哎哟!糟了!”易氏突然一拍手便匆匆往外去,“孩子们都过去了,可别起了争执!”
许婷等人走在前面,一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两个陌生男子,顿时骇了一跳,“你……你们是谁!”
两个男子回头,也是愣住,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姑娘有事?”
许婷皱眉,“这是我家定好的房间,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家定的房间?”另外一个男子惊讶道,“可是掌柜的说这个房间没人的呀!”
“怎么可能!”许婷蹙眉,一旁的齐瑞问她道,“你不是说你们家定了房间吗?”
自觉在齐瑞面前丢了脸,许婷的脸不由红了,“二婶是这样说的,之前母亲也说过的,我们许家每年都订在这里,错不了的,可是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了?叫人来问问便知!”齐瑞指着一旁的下人让人去请管事的。
屋内的两个男子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人主动邀请道,“各位要是不嫌弃不如一起坐吧,这房间甚是宽敞,我们也只有兄弟二人,坐得下的!”
齐瑞冷哼一声,自觉占理,并不理会男子的主动邀请。
后到的齐鹏上了楼看到门口围着的一群人好奇道,“怎么不进去?都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齐瑞不高兴道,“房间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两个混账占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屋里的一个男子突然叫了起来,似乎还有要跟齐瑞打一架的趋势,另外一个人在一旁劝着。
这声音许姝觉得有些耳熟。
另一个人终究没劝住,那人撸着袖子冲了出来,却一眼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许姝,惊喜道,“许九小姐!”
许姝侧身回礼,“傅二公子!”
207、认识
“你们认识?”齐鹏惊讶的看着许姝。
“当然认识了!”傅俊谦慌忙放下袖子,也不记得找齐瑞理论了,兴冲冲跑到许姝身边,将齐鹏挤到一边去了。
许姝伸手扶了差点儿被傅俊谦撞倒的齐鹏一把,才回答道,“在寒溪寺认识的!”
傅俊谦瞪着眼睛,眼里闪过疑惑,瞬间又消失了,“是呀!我去寒溪寺给母亲求平安符,正巧九小姐也在寒溪寺,便认识了!”
许姝对傅俊谦的上道很是满意,主动将齐鹏和齐瑞的身份介绍给他。
傅家与齐家无甚交集,是以几人才不认识,如今身份都亮明了,思量了一番两家势力对比,齐瑞果然硬气不起来,干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屋里的傅大公子也出来,再次邀请众人入内,众人便顺水推舟的进去了。
易氏等人匆匆赶来却没有见到想象中剑拔弩张对峙的场景,一屋子和乐融融,不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苏姨娘也讶异不已,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
傅大公子傅俊贤闻声回头,笑着道,“都是一场误会,如今大家冰释前嫌,就一起坐坐喝杯茶吧!”
掌柜的大松一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擦着擦着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从袖子后偷偷看过去,就见傅大公子警告的眼神,不由身子一抖,“都是小的的错,今日各位的花销记在小的账上,就当小的赔不是了!”
“谁缺那点儿银子了!”齐瑞哼了一声。
掌柜的赔着笑脸借着赔罪的空当灰溜溜下去了。
傅俊贤起身与将易氏让到主位,易氏见在场的都是孩子,独她与苏姨娘在怕是要让一屋子人不自在了,便拉着苏姨娘道,“刚刚急着找娸姐儿,也没好好逛逛,难得出来一趟,你再陪我出去走走!”
苏姨娘会意的点头,“是呢!怕夫人您等急了,妾身一路也是匆匆赶过来的!”
傅俊贤再三挽留,易氏还是拉着苏姨娘走了。
许娸跟着苏姨娘进来的,现下苏姨娘走了,她瞟了一眼,发现屋里竟然没有空座了,不由愣在原地。
傅俊谦见状忙站起来让座,“姑娘请坐!”
许娸感激的谢了,傅俊谦原是坐在傅俊贤旁边的,现在他把位置让给了许娸,自己从屏风后搬了个锦凳来,走到许姝和齐鹏之间笑着对齐鹏道,“挤挤,挤挤!齐大公子不会介意吧?”
不等齐鹏回答傅俊谦已经将放在了他和许姝座位中间的空隙,齐鹏不得不往旁边挪了挪,傅俊谦满意的坐下,又笑眯眯的问许姝,“许九小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许姝含笑回道,“公子随意便好!”
“那就好,那就好!”傅俊谦便心安理得的坐下了,又殷勤的给许姝倒茶,“许九小姐请喝茶!”
许姝笑着却不去拿茶杯,傅俊谦疑惑道,“这茶不合许九小姐心意吗?也是,我都还没问你喜欢喝什么茶就自作主张了,是我的不是!许九小姐想要喝什么茶?这里什么茶都有,俱是上好的茶叶!”
许姝无奈,只得道,“劳公子费心,我不渴!”
“哦哦!那吃点心!”傅俊谦又将一盘子点心推到许姝面前。
傅俊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傅俊谦却熟视无睹,殷切的看着许姝。
许姝额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耐着性子道,“我也不饿,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那你饿了跟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做新鲜的!你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上次吃的虾仁面你就很喜欢!”
傅俊谦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了,这傅二公子与许姝的关系不一般呀!当着许姝名义上的未婚夫的面都如此亲昵,毫不避讳,有人偷偷看了眼齐瑞,果然见齐瑞已经黑了脸,虽然齐瑞看不上许姝,甚至万分嫌弃许姝,但是他看不上的许姝却被别人视若珍宝,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格外的愤怒。
许姝也忍不住黑了脸,这傅俊谦想干嘛?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许娢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见状便问了,“九姐跟傅二公子很熟吗?”
许娢的话一处,众人俱是饱含八卦之心的看了过来,便是傅俊贤也忍不住侧目。
许姝笑着看了眼傅俊谦,傅俊谦回之以笑,就见许姝朱唇轻启,“其实也不算多熟,只在寒溪寺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只是这一面之缘却印象比较深刻!”
许娢追问,“为何印象深刻?”
许姝迟疑道,“还是不说了,不然傅二公子该不高兴了!”
齐鹏在一旁起哄道,“说说也无妨,想来傅二公子是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傅俊谦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勉强一笑,“罢了,不说!不说!咱们来猜灯谜吧?猜灯谜!”
许娢却仗着年纪小,不肯罢休,非要问个究竟,“九姐你就赶紧说嘛!”
许姝只好道,“傅二公子,这可不怪我你且多担待着些!”
“算起来应该是去年的事了,我大病初愈去寒溪寺静养,恰逢傅二公子去找师傅求平安符,当时我在禅房里抄经书,傅二公子误以为是师傅在里面,便对着我行了大礼,我怕傅二公子觉得难堪,就没出声,准备从侧门悄悄走开,不想却还是被傅二公子看到了,傅二公子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脸上挂不住,当即平安符也不要了,径直便走了,却一头撞到了院子里的鱼缸,整个人都栽在了鱼缸里,被人拉起来的时候头上还挂着荷叶呢!”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傅俊谦却哭丧着脸,暗想许姝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撒起谎来还面不改色的,难怪谨之都被她骗的团团转。
等众人笑够,许姝又道,“我本以为自此之后傅二公子该看见我就要绕着走的,不想今日却如此殷勤,可是怕我说漏了你在寒溪寺丢脸的事?”
许姝一句话将傅俊谦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击碎了,傅俊谦这才明白许姝这一番玩笑话的目的所在,只得顺着她的话赔着干笑,落在众人眼里便是许姝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