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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一眼情深

    嬴盈看出了秦梦对她的防备之意,不怒反喜正色说道:“秦郎就当如此,如此才是自保之道!”

    嬴盈所言即是,人心易变,若是天雷被赵正得了去,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会念及情谊,时间长,焉知赵正不会大下杀手。

    秦梦承情的看了嬴盈一眼,抬手从房檐上拔出两片笋头完好的王当,象征性的舀点蜂蜜灌进拱形凹槽之中,随意拿布条捆绑结实,这才财路包袱之中。

    两块瓦当分量着实不轻,个头威猛的朱和主动请缨:“兄长我来替你背负包袱!”秦梦也就不客气的递给了朱和。

    赵正的行驾一旦抵达咸阳,随即前往眉县的道路就会戒严,若是不想引起沿路驿置的注意,唯有走小路超过赵正的车队,走到前头。

    天黑路窄,又是疾驰,颠簸自不用说,朱和一手勒马,一手怀抱沉甸甸的包袱甚是辛苦。

    一个多时辰后才终于超越了赵正的车队,奔上大道,就轻松多了。

    路过杜邮亭时,秦梦打劫了一户逆旅,抢了些炊具和米黍,准备路上果腹。

    一夜奔驰到天亮时分,马力不济,人也饥肠辘辘,秦梦四人在近邻眉县地界的河边驻马歇息。

    四人费力的大口嚼着半生不熟的麦粒,秦梦直觉有些噎嗓子。

    秦梦点指朱和身上背的包袱,朱和取下,给了秦梦。

    秦梦打开包袱,取出用瓦当所盛的蜂蜜,闻闻醇香诱人的蜂蜜,说着,这可是好东西,便解开捆布,用竹蔑子挖了一大坨蜂蜜放在麦粒上。

    朱和不禁愣怔了一下,惊呼道:“这东西怎么能吃?”

    秦梦诧异的看了朱和一眼,质问道:“这东西怎么就不能吃?小时候你没少戕害蜜蜂,逮住它们就拨开峰腰舔舐里面的蜂蜜,都忘了!”

    朱和闻听满脸通红,惶然说道:“富贵日子过久了,兄长不提童时之事,愚弟都忘了!”

    秦梦挖了一坨蜂蜜放到朱和碗里鼓励他道:“尝尝,拌在饭里味道不错!”

    “妾身也来点!”嬴盈端着木碗也凑上前来索要道。

    秦梦照样挖了一坨给了嬴盈。

    嬴盈凑近秦梦,一直在翻白眼,似是有话要说,秦梦却全然未注意,扒拉了碗中最后一口饭,吃完便将木碗收了,整理炊具,麻利的绑在马上,回头催促嬴盈:“马也喂得差不多了,也该上路了!“

    朱和朱兴也加急扒拉了两口饭粒,收了木碗紧跟秦梦身后,走了老远发现包袱竟然未带,不禁提醒前方的秦梦道:“兄长,包袱忘带!”

    秦梦一脸惊醒之态,立时勒马驻步,静观朱和细致的收拾盛有蜂蜜的瓦当装入包袱之后,这才再次催马疾驰。

    由眉县拐入秦岭山中,经过半天的山道,就开始时断时续的栈道路途。

    山路崎岖,想快也快不得。又行了一白天,大家实在太过疲累,更因夜行太过危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掉落山谷万劫不复。

    夜宿山中时,嬴盈偎依在秦梦背上附耳问道:“秦郎未曾觉得他们可疑?”

    秦梦轻轻点头,转过身来,欣喜的点着嬴盈的额头,凑在她的耳边说道:“秦郎不傻,一切都看在眼里,静观其变,不要乱想,明日还得赶路!”

    翌日天明继续行路,越往南走山路之上逆行的路人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日落之时,走到了道路的尽头。数以百计的行路人,再次坐等前方栈道修复。悬崖峭壁之上凡能坐人躺人之处,皆有人。

    山谷之中传来了节奏密集的凿石声。

    不用说,这就是褒斜栈道上的山崩现场。

    “这里距离汉中重镇南郑不足十里,也就是说左清一行人刚走上栈道就遭遇了灾祸,掉落山谷之下被山石所埋,事情还真巧!”秦梦说这话时全没有上路之初的焦急,更像一个此事和他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一截断裂的栈道挂在悬崖峭壁之上,下面是数十丈深的山谷,山谷之中布满了神情木讷的兵卒,他们在忙碌的搬运着一块块的石头。

    就在秦梦查看周遭地形情况时,路旁峭壁上坐着两个干瘦的老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惨啊!听说一户官家队伍在此经过,山崩引起了栈桥断裂,一行人悉数掉落山谷之中,好像还有一个幸存者,不过被山石所埋三天了,人再救不出来,伤口糜烂就得死里面!”

    “老叟,如何下到山谷之下!”朱和朱兴迫不及待的追问壁上之人。

    看到两兄弟凶神恶煞的模样,两个老头身子不禁往后躲了躲,怯生生的说道:“有两条路,一是从这段栈道起始处下山抵达谷底,不过需耗时半天。二是从此处攀绳而下抵达谷底,只要胆大一顿饭时光即可下到山下!”

    “老叟你们可有绳索?”朱兴彪彪呼呼的问道。

    “我等就是驮运绳索的徭役如何没有?要借你也得向官府去借!”两个老叟指着远处的骡马运驮的货物得意的说道。

    秦梦瞥了一眼两个油腻的老头,根本就不屑理会他们,找了一处无人的峭壁,直接扒着悬崖上突兀的石头,便手脚迅疾的向下攀爬去了。

    朱和朱兴两兄弟被秦梦此举惊得楞了半晌。

    秦岭的十几丈深的峭壁和北极圈里的山峰不能比,对于秦梦来说如履平地毫不夸张。

    秦梦下到谷底,抬眼看到残断栈桥峭壁之下,十几个汗流浃背的健壮汉子蹲在高处,用着手中各式的凿石工具奋力凿刻着山壁。

    秦梦来到近前才发现汉子站立之下那是一块高达数十丈,长宽约有十数丈的一块完整巨石,若是将此石放在平原上,那就是一座小山。这座石山就斜靠在千仞之高的山壁之上。巨石周围堆满了破口崭新的巨大山石,一看便知这些山石应是从山上落下,巨石应早就存在山脚下。

    秦梦抓住一个从巨石上下来的石匠问道:“要救的人身在何处?”

    “就在石下,石根孔洞可见!”一个士卒瞥了一眼面目狰狞的秦梦怯懦的应道。

    秦梦想问石根在哪,不过抬眼就看到巨石前方有一处没有石头的空地,索性走进,果见落日余晖之下巨石根处有一个半个脑袋大小的孔洞。

    夕阳西下,阳光刚好斜照进去,深达数丈长孔洞尽头,赫然有一张苍白而又熟悉的面孔,秦梦一见心脏不禁被狠狠揪了一下。

    真的是左清!怎么可能是左清呢?赵正怎么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即便不看在左清曾经数次救过他的份上,但凡想想秦清这层关系,他也不应当这样做啊!

    他简直毫无人性了!

    巨石孔洞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张开了眼,和自己对视之际竟然是一脸的疑惑,丝毫没有半点惊异和欣喜之色。

    秦梦剧烈起伏的胸脯突然和缓起来,眼中足以燃烧整个世界的怒火也为之冷却了。

    她不是左清!若是左清,只需对视一眼,左清立时就会流出欣喜的眼泪。

    秦梦有绝对的自信,只需这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左清。

    一眼之后石头深处的女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急忙隐退进黑暗里,声音略带沙哑的惊喜急呼道:“秦郎,是你吗?”

    就在秦梦欲要答话时,突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大声呵斥道:“你是何人?”

    秦梦回头见到了身穿禽兽官衣,依旧是张娃娃脸的甘罗。

    秦梦耷拉着眼脸,尽量不和他正视,然而就是这样,甘罗透过一张早没了人样的烧疤脸,仍能认出秦梦。

    甘罗激动的上前揽住了秦梦的手臂,疾呼道:“你是师父?”

    秦梦哑然失笑:“都这样了,你也能将我认出来?这么多年,你还能称我一声师父也难为你了!”

    “弟子早就听闻师父毁容,更是想到主母遇难师父一定会来,弟子如今负责搭救夫人之责,可是力不从心,千盼万盼师父,没想到师父真就来了!”周青臣似乎并未听出秦梦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眼含热泪的哭诉道。

    甘罗言语真挚,秦梦不确定他在整个骗局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只是敷衍道:“快给我说说,如何才能救出我的夫人!”

    甘罗焦急的说道:“巨石不知重达几万斤背靠堆砌在山根处,要想救出主母,一是在巨石和山壁结合处打孔,一是在地上挖洞。可是两个办法三日来进展甚微。巨石坚硬,凿起来却是费力,地下多巨石,掘洞也不顺利!”

    秦梦微笑的说道:“罗弟不在咸阳做天官,怎么就成了一方县令?陛下对你大才小用了啊!”

    甘罗一怔,连忙摇头解释道:“陛下对我不薄,弟子非是南郑令而是汉中郡守……”

    甘罗说到一半,感觉不妥,立时闭嘴,急忙催促秦梦道:“师父快些想办法,主母腿上有伤,若是救得慢了,恐怕危及性命啊!”

    秦梦也随之以焦急的口气说道:“夫人如此危急啊!看来只有用天雷炸开巨石了!”

    甘罗眼睛一亮随即又不无担忧的说道:“陛下觊觎师父的天雷久矣,若是天雷一响,师父的行踪必然暴露,陛下就会追踪而至,师父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秦梦偷眼看了一眼甘罗夸张的表演,心中暗笑不止,绕着巨石踱了一圈之后,这才指着山谷中的一棵棵腰粗的柏树,神秘的说道:“也有其他办法!就比如那些树,若是长的再高再粗些,撬起秦之南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甘罗一脸失望之色,还得故作殷勤之态请教秦梦此法。

    秦梦眼中的含笑的胸有成竹说道:“这块巨石就不要动它了,想必当初巨石两段并无巨石。只要将两旁的堵塞的巨石挪开,那就能救出你主母!

    现在听我号令,将你手下搬运石头的士卒改成砍树,另一拨凿石的人换个地方凿石!先干好这两件事情之后,为师再告诉你下一步如何行事。”

    秦梦登上巨石,指着紧贴巨石一端的数十丈之高的大石跟部,命令一众健壮石匠轮班凿刻出一个略有斜度的深五尺树径粗的圆洞。

    这时朱和朱兴还有嬴盈坐着竹筐下到谷底,来到秦梦的身边,询问情况。

    秦梦如实说了。

    嬴盈指着石匠正在凿刻的大石不解的问道:“凿刻石壁和巨石,还有可能凿通夫人的藏身处,秦郎凿一块毫不相干的石头,有何用呢?”

    秦梦神秘的说道:“待会儿,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洪荒之力!”

    甘罗很懂指挥用人,不大一一会,就按秦梦的要求,砍来数根大树。石匠也在大石上凿出了符合秦梦要求的孔洞。

    “接来下如何?”甘罗好奇的求教道。

    秦梦回答道:“将树干一头塞入巨石孔洞之中,树干斜上,在命人爬上悬崖,推下一块巨石,只要巨石砸中树干,就算成功,至于下一步如何行事,需要看看巨石落在的效果!”

    “师父这是在用权衡之力啊!”甘罗不愧是甘罗,顿时明白了秦梦采用的杠杆原理。

    随着斜翘向上的粗木桩被一块从数十丈的高空坠下大石砸中,山脚下的那块封堵巨石堆大石被硬生生拔高了数丈高。

    再重新凿空,填树,砸石,如此惊天动地数下之后,那块十数丈的大石终于被拔出乱石堆,轰然倒在了乱石之上。

    隐藏在巨石后面的南郑士卒再次跑到山根处,突然欢呼道:“通了,通了……”秦梦也兴奋的跑上前去,果见大石拔出的地方,虽被乱石填充,可是却多了个足可一人通过的缝隙。

    秦梦回头盯着满脸死灰的甘罗笑道:“不知接下来你们将如何行事?”

    “对不住师父了……”甘罗掩面说着,挥手身后的一众士卒便将秦梦围了中间。

    秦梦将欲要和甘罗拼命的朱和朱兴两兄弟拉到无人处,揽着他们的脖子说道:“放心,我不会跑,这是我欠你们父兄的!”

    朱和,朱兴两兄弟面有愧色不禁问道:“兄长此话何意?”

    秦梦满心失望的喟叹道:“不要装了,你们这对吃货,见了蜂蜜竟无丝毫疑问,还主动为我想法子盛放,你们说皇帝赵正因何就挑选了你们这两个蠢人刺探我的天雷秘方呢?”

    两人羞愧难当,脑袋都耷拉在了胸前了,朱和半晌才吭哧吭哧说道:“实不相瞒秦兄长,其实我父乃是陛下的娘舅!”

    朱和一言立时就将秦梦雷晕在当场。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妇道人家

    世上再无比朱万更侠义的人物了,身为赵姬朱娥的亲兄长,不管赵姬是荣是辱,愣是保持着一贯的本色。

    在朱和的讲述中,秦梦了解到吕不韦和赵姬之所以有了交集就是因为牵线人朱万的存在。赵正是个被遗忘的公子。当被人记起的时候,他也随之身陷危急之中,朱万挺身而出护佑赵正平安归秦。

    大功完成之后,朱万再次归隐,在赵姬权倾秦国之时,朱万也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和赵姬的关系。

    若非一年前老妻临死前,向朱和朱兴透露朱万的身世,恐怕这个秘密也就被带进了坟墓。

    兄弟两人为了伸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觐见秦王赵正透露了这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朱万到底是不是赵正的娘舅,结果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朱家的兄弟,而朱家是秦梦的恩人。

    对于赵正来说世间再也没有比朱和朱兴两兄弟更能取得秦梦信任的合适人选了。

    了解了真相之后,秦梦没有丝毫的愤怒和心寒。

    这就是一个典型追名逐利的时代。不论是朱和朱兴,还是甘罗,他们都要生存,都要繁衍子嗣,都要为自己的族群扩展出丰厚的宽松的生存空间。

    难道他们会为自己这个到处飘荡的周王子卖命?最终投靠天下共主始皇帝赵正也是无可厚非。

    “就连赵正都说了我死于刺客之手,为何你们依旧在按事前谋划行事呢?难道刺客也是赵正安排下的?”秦梦问出了藏于心中的最大疑惑。

    “计划是大王全权安排,我等只是被告知奉命行事就能遇上兄长,其他我们就不知晓了。”朱氏两兄弟也迷茫的摇摇头。

    秦梦亦如长兄一般拍拍两人肩头温和安抚道:“好了,不说了!你们既然为了功名富贵,那么就不要再提我之前就识破你们面目之事了!”

    “多谢兄长!”两人惭愧不已,长揖到地感谢秦梦。

    在南郑军卒的一片欢呼声中,埋于大石之下的假左清被人救了出来。

    秦梦瞥了一眼那女人的身影,向甘罗问道:“她可是高渐离?”

    甘罗面色煞白不可思议的望着秦梦脱口问道:“师父既然早就晓得那女人不是主母,为何不跑呢?”

    秦梦自信的一笑道:“我是那人吗?若是跑了,你还有朱氏兄弟以及乱石中的高渐离岂不是都被我拖累了!

    高渐离也是有情有义的女子,甘心欺蒙我,必是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我若自顾挑明而不管昔日故人生死,我这个周王子的名声岂不扫地?”

    一席话在甘罗听来,不亚于抽脸,眼睛再不敢正眼去看秦梦了。

    眼神迷离的高渐离见到了秦梦羞愧难当的说道:“妾身欺瞒主公,死不足惜,可是还望主公搭救一把荆郎!”

    秦梦重重长叹了一口气,在听到荆轲名字之前,自己早就想到高渐离的软肋就是荆轲!

    “既然我来了?就一定保你们周全!”见到高渐离,就不可能不想到左清,秦梦不顾男女大防的为高渐离捋了捋了鬓角蓬乱的青丝,不禁忧伤的说道。

    高渐离突然一下投入秦梦的胸怀,呜咽不止,嘴中哭喊着:“荆郎,荆郎,你终于来了啊?妾身想死了!”

    被高渐离突如其来的一抱,秦梦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幸亏嬴盈扶了一把。

    高渐离花痴般的拿起秦梦的大手在脸上摩挲,满心幸福的说道:“只要能救荆郎,妾身万死不辞!”

    秦梦这才注意到高渐离似乎神智有些异常,转头斥责甘罗说道:“还不赶紧放了荆轲,难道非要让我大发雷霆之怒吗?”

    甘罗一脸为难,让人将高渐离拉开,把秦梦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师父,实不相瞒,荆卿已死!”

    “啊!”秦梦心一沉,不禁惊呼道:“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情。

    荆轲刺秦之后,高渐离随荆轲一起去了巴郡丹穴山隐居。丹穴山也是软禁左清父母左襄老两口还有真正王子缭的地方。

    左襄过世左清回来服丧,上一年得知秦梦现身,立时派鲁勾践出来打探,谁知秦梦又消失了踪影。

    左清很快就打探到秦梦葬身鸡头山大火的消息,又派人质问秦王赵正。

    赵正为了不让左清伤心,矢口否认此事,同时向外散布秦梦被软禁的消息。

    真真假假,倒是起到了安抚左清的效果。左清一面在丹穴山经营丹砂买卖,一面派人继续打探有关秦梦的消息。

    荆轲和高渐离为主分忧潜入咸阳收集有关秦梦的消息。

    不想行踪就被少府发现,时值赵正在金城遭受挫折,遇上条枝使团,于是身为汉中郡守的甘罗被赵正急急召见。

    甘罗得知君上赵正要设计出了一个迫使秦梦使用天雷的局。

    在赵正一众客卿的齐心谋划下,最终达成了共识:左清被埋山石之下秦梦必会出手搭救。

    赵正拍板时,从少府那里得知了荆轲和高渐离就在咸阳,于是便将计划中左清替换成了高渐离。

    少府抓到荆轲后,便以荆轲要挟高渐离从命,荆轲性子刚烈当场就自刎而死。赵正以为计划就此中断,没想到高渐离神智失常,却不耽误计划继续进行。

    高渐离被带到褒斜道山中,随着高渐离被推入巨石之下,山上落石堵上了出口,甘罗负责的布置场景任务就完成了。至于高渐离能不能被救出来,那就无人在意了。

    “造孽啊!”秦梦听完甘罗讲述后,不禁长叹一声,默默拉起神情呆滞的高渐离向南郑城走去。

    两天后,秦梦在郡守府邸再为疯疯癫癫的高渐离梳头,外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喧哗声,吓得高渐离直往自己怀中躲。

    皇帝赵正迈步跨过门槛,见到不再是烧疤脸的秦梦怀抱高渐离,噗嗤笑了:“兄长果真好色啊!”

    秦梦未理赵正,自顾自的依旧为高渐离温柔的梳着青丝。

    赵正无趣,面对面和秦梦跪坐下来,拱手说道:“兄长实乃天人,万钧之石都能被你想法子发掘出来,朕亲眼看了之后,震惊无比啊!”

    赵正一说话,高渐离就全身紧张的死死抱着自己,这让秦梦没办法继续淡然的梳头。

    赵正又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朕为天下之主,就如同这天地,只有不偏不倚才能保障万民安居乐业!

    兄长不要怪我狠心,天下四方皆欲求你的天雷之术,若是传到海西那就是我华夏的灾祸,朕不得不将你牢牢控制在手心,自有这样朕才不愧做一国之君天下共主!”

    是啊!天之所以为天,就在于他的冷酷无情。若是有情如何维持天人大道的公平公正呢?

    说实在话,秦梦不怪赵正,若是自己在皇帝位,也得时时刻刻为天下苍生谋划。天雷这东西实在骇人听闻,它可以炸毁三门峡挽救秦国社稷,它同样可以毁灭皇帝赵正刚刚建立的庞大帝国。

    人心易变,情谊又算什么呢?只有实力才是确保秦帝国的稳定的基石。

    秦梦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陛下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陛下,不如你就将我囚禁起来吧!”

    “不敢啊!”赵正似有讽刺之意的拉长了音说道。

    秦梦一怔。

    赵正说道:“东胡如今数十万雄兵南下,再向朕要人啊!”

    秦梦心里一惊,不由看向了赵正,赵正一脸正色不似在开玩笑。

    赵正扶了扶腰中宝剑,正襟危坐说道:“朕曾经的王后,你的芈夫人,了不得啊!她竟是东胡最后的得胜者。

    大概兄长不知,她在东胡王庭藏匿了一支百人的雄兵,控制了东胡一干王侯君长,更是亲手诛杀了不咸姬,囚禁东胡王秦鹿,扶立荷花之子为新的东胡王,倾东胡引弓之士兵临长城,就是为了兄长啊!”

    “什么?”芈琳之举实在是惊天动地,秦梦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这个贱妇要挟朕,不放兄长,她就率军南下攻破朕的咸阳宫!”赵正铁青着脸恨意绵绵的低吼道。

    这话听在秦梦耳中却是熨帖至极,犹如接受美人倾心之吻,要是芈琳就在身边,自己一定亲肿她的黄脸。

    多半是芈琳要挟赵正所言,自己的女人再浑也不会大动兵戈糟蹋自家人的地步。

    一阵眩晕的甜美过后,秦梦霍然站起,面向北方,铿锵喝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一个妇道人家,还反了她不成!”

    赵正诧异的看着秦梦,有些意外。

    秦梦又豪迈的一扭头从门口呵斥道:“甘罗准备笔墨,我要责骂死这个无知妇人,让她赶紧撤军!”

    看到一篇大骂自家婆娘的书帛写就,甘罗更对秦梦的大度敬仰不已!

    “……臭婆娘若是不撤军,见到你,郎君拧烂你的脸,抽红你的脚底板,挠烂你的胳肢窝……”

    听到秦梦念诵的训斥自家媳妇亲昵肉麻言辞,正襟危坐的赵正再也不淡定了,借着尿遁夺门而走。

    半晌后,赵正回来,秦梦一改先前冷淡态度,热络的和赵正闲聊了起来。

    “仆下一直搞不明白,明明我被刺客刺杀,因何你还能继续你的谋划?”秦梦谦虚的问道。

    赵正鼻子哼了一声,一脸的得意说道:“要怪就得怪兄长心肠太软,若非你出面为清儿庆贺生日,朕焉能晓得你更换了身份呢?”

    “你如何认出了我?”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

    “朕只需和兄长对视一眼,就能立时认出你,根本无需看你所戴的假面!”赵正自信的说道。

    “那楚人刺客,也是陛下的安排?”秦梦问道。

    赵正神情落寞的摇摇头说道:“朕只顾谋划兄长了,竟疏忽了其他地方,被刺客险些毁掉一切!”

    秦梦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小莫哈德当了替死鬼,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又一次的幸运。

    秦梦相信赵正所言,因为自己分辨左清和高渐离也是只需一眼。

    对于赵正一眼识别出自己,秦梦有些感动。

    赵正一改先前凌厉语气,拿着秦梦写给芈琳的书帛,感动的说道:“兄长对朕实在不错,朕相信兄长绝无害我之心,否则也不会想都不想砸出那只竹筐去求朕!一路而来,朕的内心其实是痛苦的!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置兄长?”

    赵正说到最后,眼圈湿润,言语哽咽。

    沉默一阵之后,赵正诚挚的望着秦梦说道:“既然兄长命丧骊山别院,可否从此不再世间露面?”

    自己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从此不再世间露面,只想静观云卷云舒!也许这也是自己和赵正达成和解的最好法子!这一辈子该经历的风光都经历过了,余生活在赵正的监视之下,对自己来说并非无法接受。

    “好啊!”秦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活一世,何时不再坐牢呢?”

    赵正闻听很是欣喜,面对秦梦长揖到地,真诚致谢道:“鸡头山离宫大火让朕日夜愧疚,朕吧鸡头山离宫改成了兄长的陵寝,若是兄长不嫌弃就去鸡头山安居吧!”

    “仆下那就多谢了,想必陛下为我修建的陵寝一定恢弘壮丽,我一个贱民庶子此生还有何求呢?”秦梦极其低调的回应道。

    以秦梦的谋划,只要暂时能和赵正达成和解,到时候一有机会就溜之大吉,西去走一遭,十多年的光阴也就过去了,到时候,若是自己不死,再回到中土看看始皇帝赵正身后的世界是如何一副模样!

    赵正见到秦梦如此低调甚是高兴,大手一挥说道:“甘卿速备酒宴,朕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肚……”

    赵正回头寻找甘罗时,突然怔愣住了,只见门槛处,甘罗被人用宝剑夹住脖子浑身战栗。

    赵正急忙回头,点指秦梦大喝道:“你敢阴朕?”

    秦梦和赵正同时看到门口处的甘罗被人挟持,接着门外出现了一队手持弓弩的蒙面人,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门口蒙面人扣动弩机射来箭矢,秦梦奋力掀起案几挡在赵正身前同时急呼:“快进内室!”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岛夷卉服

    嗖嗖几声箭矢,叮叮当当钉在柏木木质的案几上,瞬间赵正就明白秦梦是在救他的命,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内室。

    秦梦瞟了一眼,躲在墙脚处的高渐离,见她并无性命之险,一个就地翻滚随即进了内室。

    “你个堂堂皇帝,怎么就落得被人四处刺杀的地步?你的郎中禁卫呢?”秦梦敏捷的用门杠顶上内室房门,回头不忘调侃满脸惶恐的赵正。

    “这还不是朕急着见你,将一众郎中禁卫都留在了院外了吗?一时疏忽谁知刺客无孔不入?”赵正拔出腰间短剑,隔着门缝察看外面动静,一边苦涩的说道。

    危急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刺客根本就未能进入房中,便被赶来的一众郎君禁卫射杀在了门外。

    “陛下可有恙?我等救驾来迟!”一众郎中禁卫跪倒在门外跪伏齐唱。

    赵正喘了口气,开门而出,一脸阴沉的重新坐下,接着一个禁卫都尉在门口叩拜:“臣疏忽之责不可赦,请陛下责罚?“

    “不干蒙卿之责,是朕心急了,未等你们,就先入郡守府了!这群刺客是何来头?”赵正蹙眉问道。

    “他们乃是齐国武安君门下死士!”蒙卿简洁回应。

    赵正脸庞抽搐了一下,手握腰中剑柄,眼露凶光的说道:“朕待齐人不薄,又闻武安君乃忠义之后更是食邑奉养,他如何不知感恩,非要刺杀朕呢?”

    秦梦知晓,齐国武安君乃是田单之子,其孙田荣,田儋,田横更是反秦砥柱,他们根本看不上秦国的奉养,他们追求的乃是祖父田单力挽狂澜救社稷于即倒的荣耀。

    秦梦插言道:“田氏举事因何拿捏的如此精准?”

    精明干练的蒙卿仰慕的看了秦梦一眼,拱手说道:“晚辈蒙毅见过西王,落网贼人未审仆下不知!”

    “哦!你是蒙毅!”秦梦眼睛一亮很是欣赏的打量道:“好啊,将门无犬子啊!”

    蒙毅抱拳向秦梦致谢又一指门外说道:“郡守甘公深受重伤,还望西王出手相救!”

    “天杀的逆贼,甘卿可有大碍?”赵正闻听震怒,起身就向外走去。

    甘罗脖颈有一处伤口,秦梦看了看满地的血,摇头叹息道:“准备后事吧……”

    不同秦梦的冷漠,赵正对甘罗的死很是悲痛。

    赵正震怒,对蒙毅下令道:“好好给朕查查此中详情,若有吃里扒外者,诛三族!”

    短短十几日之内,赵正从金城回到咸阳,又在骊山之下迅捷的布置了好大一盘祁局,从骊山别院迅疾的转移近了南郑城中,若没有内贼,刺客累死也休想碰上行踪正飘忽不定的赵正。

    两拨刺客精准无比的行刺赵正,秦梦自然要将此事往赵高和公子子婴身上联系。

    “赵高正在鸡头山为兄长打理入住宫室,王叔子婴正在齐地安抚人!”赵正尤为不解的抬头看向秦梦,问道:“兄长问起他们是何意?”

    秦梦眼睁睁见到赵正经历了两次凶险的刺杀,即便目前没有迹象表明历史会出现偏差,也就是说赵正命很大死不了,但自己依旧担忧刺客刺杀赵正得手成功,忍不住脱口说了心里话:“这两人一直心怀不轨,还望陛下防他们一手……”

    难道这也算是泄露天机吗?秦梦话未说完,突然轰隆一声大地颤动一下,房檩上的尘土簌簌直落下来,紧接着哞的一声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震慑的耳朵眼发痒。

    “南郑怎么会有象鸣声?”就在秦梦分辨出震响声思虑之际,门外蒙武领着一众郎中禁卫夺门而入,神情惊惧的喊道:“陛下不好,南郑大营哗变,驻军也已将郡守府重重包围。”

    赵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汉中郡尉可是宗室子弟,他也敢反?”

    蒙毅苦涩的咽了口唾沫,递上一封书帛说道:“我父挟持汉中诸将要求陛下释放西王!”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父?”赵正和秦梦异口同声问道。

    蒙毅根本不敢直视赵正,怯怯的一指书简说道:“他老人家在上面说的很清楚!”

    赵正连忙打开竹简,上面左边一行大字:“臣等愿以身家性命担保秦子绝无与陛下为敌之心,还请陛下放他一马!”竹简右边一行小字乃是王翦蒙武两人的亲书签名。

    赵正看了哭笑不得,说道:“朕焉能不知兄长对朕无害!快召两位将军觐见,不,还是朕去见两位老将军去吧!”

    秦梦手捧书简,立时感动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不多时,赵正引领王翦和蒙武两位老将来到房室之中,秦梦立时长揖到地向他们表达了深深的敬意。

    “秦子无碍便是大善!”两位老将军揽着活生生的秦梦,老泪纵横说道。

    “两位将军都是胡子一把的人了,千万不可为小子做傻事!”秦梦感激的说道。

    “哪里?适才只是和毅小子开了个玩笑,谁知他还当真了!我等本来在咸阳,听闻妻子被楚人刺杀,又得知大王连夜赶往南郑,心想事情绝非那般简单,我等也赶来,打听出秦子就在郡守府!更是刺探出宵小之徒将要谋害陛下,仆下便和蒙将军率军前来救驾!”王翦一脸坏笑的说道。

    秦梦晓得,王翦和蒙武这是心怀愧疚报恩而来。他们是真打算强来。

    姜是老的辣,王翦蒙武两位老将,手下带过的将士遍布天下,以他们的威望两手,制造军中哗变有何难呢?

    “既然我们老友相逢那就一同痛饮一番,什么话都留在席上说!”适才还未甘罗之死痛心不已的赵正,一改悲伤之色,兴奋的宣布道。

    王翦给了秦梦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附和赵正提议道:“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不行,也就是三四百里的路,两日赶下来腰酸背痛,饥肠辘辘,就想大吃一顿了!”

    “来人,宣令擢升汉中郡丞为郡守,再吩咐他赶紧置办一席体面酒饭!”赵正吩咐身边侍从。

    “陛下,客气了,不用,不用……老朽带酒来的!”王翦说着向外一挥手,紧接着就进来一众手捧酒坛子的士卒,放下酒,却把没走,而是直愣愣的戳在了原地。

    王翦所为让秦梦很意外,就见王翦微笑的指着一派士卒问道:“秦子对他们可曾眼熟?”

    秦梦不由看去,一个个士卒红扑扑的脸庞,眼中含着亮光,一见之下说不出的亲切和熟悉,然而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不过眼角余光却发现赵正脸色阴沉。

    这里面有事!秦梦不禁微笑看着王翦等他解惑。

    王翦根本不去看赵正,豪放大笑道:“贵人多忘事啊,他们都曾为凉城戍卒,秦子真不记得了啊!”

    王翦如此一提醒,秦梦立时就将面前一众人和脑中的记忆对上了号,再次打量面前的一众军伍汉子,一个个点指着说道:“你是……苏罢军,魏人,你是聂得,卫人……你是谢牧,哦!对你你好像是繁阳高武里人,我们还是乡党,你嘛?卫路?好像是这个名字……”

    秦梦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昔日这一众和自己共拓西域不毛之路的生死兄弟,心中甚是激动。

    一众红脸汉子更是激动的忍着啜泣,伏拜叩拜:“能见过主公,此生再无遗憾……”

    望着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当年一起翻过大山大河趟过流沙沼泽的情景立现眼前,似乎那就是昨日之事。

    魏安厘王早已深埋地下,魏国更是不再,他们这群曾经的魏武卒,早已在河西安家,怎么就来到了汉中南郑了?

    “这群皆是记挂旧主的义士?他们听闻秦子遭受陛下软禁,本来是金城将校,却不惜求死挟持陛下换你自由!老夫得知之后震撼不已啊!能得秦子之主,能有他们之仆,人生还有何求呢?”王翦动情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秦梦更是迷茫了。

    “朕说吧!”赵正颓然坐了下来,接话道。

    赵正从微服金城说起最后说道:“朕将他们悉数软禁并无其他意思,只求用他们牵挂兄长!”

    王翦又乐呵呵的说道:“老仆相信陛下所言出自真心,不过大王将月氏的四位国师设计擒拿可就有些过分了!

    月氏之所以称为我秦国西陲的藩篱,就是因为有四位夫子的存在,陛下为得秦子,不惜一切代价,可能想过月氏和我华夏离心离德了又当如何应付呢?”

    王翦说到最后语气依然有了责备的味道。

    秦梦问听更是惊骇,质问赵正道:“你吧崔唐周吴四公悉数擒拿了?”

    赵正满脸通红尴尬的点点头说道:“朕别无他意,只是想亲近兄长!”

    王翦痛心疾首的说道:“不该啊,不该啊,陛下不该在月氏还有匈奴臣服的情况下闭市绝交,如此一来他们只有四处劫掠,西陲道路不便,日后他们壮大,我们防不胜防啊!今日老仆泣血跪求陛下放了秦子以及四位夫子,重开西陲贸易!”

    秦梦倒抽一口凉气,赵正此举实在不高明啊!

    赵正一改愧疚之色突然刚强了起来,叱问王翦道:“翦公,你不要忘你是臣我是君,难道今日前来就是要逼宫吗?”

    “不敢!老仆世代蒙受秦恩,陛下恩将仇报,自毁根基,若不死谏,实乃对不住先王和陛下的恩泽!”王翦也一脸正色的和赵正四目相对。

    “好,好,好……今日你到底想要如何?”赵正气急败坏的对王翦咆哮道。

    王翦不惜赌上一族的身家为了自己,秦梦真是于心不忍,挺身而出,挡在两人中间,劝解道:“将军不要为小子之事伤了君臣和气,适才我也已答应了陛下,余生愿自我软禁!”

    “秦子,你真是不知陛下的野心吗?”王翦有些泄气,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秦梦,怨毒的说道:“陛下是位有为之君,有为固然可以建立万世之业,可若是一味追求功业,那必然会走向穷兵黩武的地步,秦子若是真为了陛下好,就该劝谏他适可而止!”

    王翦说完,再次跪地伏拜道:“陛下不该急于征服百越之地,更是不该觊觎烟瘴遍地的身毒之地啊!”

    “啥?陛下之志竟在身毒!”王翦这句话一下子就把秦梦惊着了。

    原来秦始皇其志不只是平定百越更是想要征服身毒次大陆,其野心不可谓不大啊!

    赵正突然痛心疾首的说道:“朕曾经以为你们是知己,没想到最后反成了桎梏!身毒如今混战,若是朕拥有了兄长的天雷之术,拿下身毒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你们怎么如此执迷不悟,非要和朕扭着来呢?”

    “陛下啊!身毒不同六国和百越,它距离我华夏实在太远,即便征服,也不便治理啊……”

    秦梦本想说说身毒的地理位置,劝说赵正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谁想赵正勃然大怒道:“朕名号即为黄帝,就该功盖三皇五帝,身毒曾是大禹荒服地,朕也一样可以征服!”

    秦梦闻听突然有些懵了,脑子跟不上赵正的想法,不禁蹙眉问道:“谁说身毒曾经是我华夏的荒服地?”

    上古讲究五服: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荒服秦梦听过,不过荒服到身毒秦梦未听说过。

    赵正气恼的说道:“亏兄长也是博学之士,就不晓得《书》中禹贡篇有淮海维扬州……岛夷卉服,其篚织贝……之说吗?朕也见了身毒的卉服,确实比我华夏的丝麻柔软保暖。兄长不是也在郢陈培育了好多卉树吗?如何就不晓得身毒自古就是我华夏的荒服地呢?”

    皇帝赵正果然眼光辽阔,引经据典,身毒次大陆也被纳入了我华夏的版图。卉服显然就是棉花做的衣服,身毒就是棉花的原产地,若是想要推翻这一说,就得弄清棉花培育移种史,太古悠悠,哪里去寻找答案呢?

    秦梦一时哑口无言,还真不好批驳赵正所言,不过突然想起了郢陈培育的那些棉花的命运。

    自从被景隆挟持进了云梦泽,也就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那三年中最为记挂的就是棉花的长势。见到叶羽后,秦梦首先就是打听棉花的情况,叶羽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秦梦脱口问道:“郢陈我移种的棉花……也就是你所说的卉树如何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灵渠

    赵正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闷笑不止,好久之后笑罢,一略带鄙夷的看着秦梦:“兄长不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道理?那些卉树用于生火造饭倒是不错!朕接管淮阳之后,特命治粟内史,继续培育你的卉树,怎奈只是疯长,就是不结花朵!”

    结果秦梦早已预料到了,棉花这般好的东西,若是移植过来就用,恐怕早就普及了。

    赵正见秦梦神情不是王翦那般愤世嫉俗,换了一种谄媚的语气说道:“朕晓得兄长想为苍生谋福利,朕也有意尽納百越身毒之地,说来我们兄弟也算志同道合,兄长可否支持朕平定百越和身毒呢?”

    秦梦不得不承认,活着的族群都是征服者。若是没有秦始皇为华夏大一统奠定的版图,天知道华夏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支持!”秦梦脱口说道。

    王翦和蒙武面面相觑,秦梦从王翦的眼神看出了惊讶之色,他似是再说,征伐杀戮可不是你的一贯行事作风。

    秦始皇历遭数次刺杀而无恙,大概真是天命所在,身毒是不是我华夏的自古领地,秦梦不确定,但百越一定是。历史的车轮自己无力阻挡,更无力使其偏转,既然赵正执意平定百越,自己何不顺势而为呢?

    秦梦一脸自信的说道:“陛下若是想要征伐百越,仆下倒是可以献一策!”

    “哦?”赵正很是惊讶的看着秦梦:“不知兄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若在湘江与漓江之间开凿一条运河,仆下可保我华夏的万世基业!”秦梦尽力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淡然说道,但平静的语调中仍能听到一丝的颤音,秦梦本来绝对是为唯物主义者,如今都穿越来,已而心中有了畏惧,生怕泄露天机,遭到天谴。

    赵正亲热的表情立时呆滞阴沉了起来,眼中露着一股杀气凝视秦梦道:“兄长的手可伸够长啊!”

    秦梦激灵灵觉察出了这一献策触动了赵正的逆鳞,既然弄巧成拙,那就由它去吧。

    秦梦风淡云轻的说道:“别无它意,仆下心中只有华夏的万世基业!”

    赵正面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还露出了微笑,面对面向秦梦恭敬一揖:“兄长何时笼络的屠睢?”

    秦梦瞬间就明白了赵正的话中之意:修建灵渠之事,屠睢早就献策了。

    哪有什么历史的必然,一切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

    秦梦回答道:“何须笼络?但凡建功立业,谁也不会推拒,屠睢是位难得帅才,平定百越之任非他魔术!还往大王,不要多心!”

    此情此景,秦梦也只能胁迫屠睢一同上自己的贼船了。

    赵正闻听长叹一口道:“兄长对我恩情尽致,也罢!事已如此,朕实在不该再为难兄长,兄长从此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在场的王翦和蒙武皆是一脸蒙圈之态,想不透皇帝陛下怎么就转眼改了性子不再为难秦梦?

    秦梦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只是献了修建灵渠之策就将一步死棋全盘走活了。

    灵渠就是秦始皇为平定南越挖凿的运河。有了灵渠,大大加速了人员军粮的转运,岭南之地才得以迅速平定。

    “多谢陛下!”秦梦当即顺竿爬,向赵正恭敬一揖,好将事情坐实。

    叮叮叮……呜呜……外面号角和钲声同时大作,立时掩盖了秦梦的话语,赵正皱眉,招手对蒙毅吩咐:“传令汉中郡丞携屠睢一同见驾!”

    “屠睢也在汉中?”秦梦有些不淡定了,脱口而出的问话,却被时断时续的号角声淹没了。

    有王翦的亲卫匆匆禀报道:“将军,城外将士不听约束,各自带领军伍也已退去,同时一支水师出现在汉水之上!”

    王翦不咸不淡的说道:“散就散去吧,既然陛下已和秦子冰释前嫌,老夫此来进谏也算大功圆满!”

    王翦打发走亲卫,拉住秦梦,迷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平定百越的伤亡非是小数啊!”

    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更不晓得接下来会有如何的变故,秦梦干脆也不解释,附耳对王翦说道:“不论待会儿发生何事,还请翦公袖手旁观,一定不要插手!”

    蒙毅还未跨出门槛,就听院外有人大声斥骂道:“你们胆大包天,王翦将军岂会容你们如此无礼?我乃屠睢前来勤王,来人将他们悉数拿下!”

    王翦晓得大势已去,立时出门前去解除误会,平息争端。

    不大一会,屠睢身后跟着一众威武将军在门外拜见赵正。

    赵正一张冷脸望着屠睢久久不语,弓腰作揖的屠睢也不敢直身,这一幕持续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屋里屋外,院内院外皆是一片肃杀之气。最后还是赵正阴阳怪气的打破了沉寂:“屠卿从洞庭郡赶来,一路辛苦了吧?”

    屠睢瞥了一眼赵正,疑惑的回答道:“为国之大事而来,臣不辛苦!”

    显然赵正在准备平定百越事宜,屠睢就是赵正心目中合适的大将军人选。然而适才秦梦的献策无疑挑拨了他们的君臣关系,赵正完全有理由怀疑屠睢就是秦梦的人。

    因为屠睢也在南郑,适才赵正被王翦所禁锢,仍存有一分翻盘的希望,谁曾想到,屠睢也是秦梦的人,赵正彻底绝望,这才放弃了软禁秦梦想法,嘴上承诺还秦梦自由。

    “下去吧!朕无碍!”赵正神情颓废,一挥手就要打发屠睢离去。

    “臣前来是向陛下汇报南征所需兵马粮草军械以及借调战象之事,陛下身子可有恙?”屠睢不解的问道。

    “下去吧,南征之事你也放一放吧!”赵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瞪视这屠睢狠狠说道。

    赵正眉头隐现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赵正身边的重臣一个个离心背叛,先有王翦蒙武,后有屠睢,对于赵正这般自负的一个帝王,不亚于在捅他的心窝子,践踏他的尊严,皇帝赵正焉能不心生杀意!秦梦不禁为屠睢捏了一把汗。

    屠睢也是老将,如何看出不皇帝赵正对他的厌烦之意呢?屠睢不敢再多言,躬身作揖欲要转身下去,看了一眼赵正对面而坐的秦梦,随即又拱手说道:“陛下,今日有宵小之徒欲要作乱劫持水师楼船,被仆下悉数拿下,他们扬言说是周王子门客,仆下不知如何处置?”

    屠睢一言,令屋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振奋了起来。

    赵正诧异的打量屠睢说道:“是吗?还有此事?你为何要和朕商议呢?”

    屠睢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应对皇帝赵正无头无脑的质问。

    “多日不见,小子想煞屠公!”秦梦恐再生事端,急忙起身,向屠睢拱手寒暄,就要推着屠睢到外面私聊。

    屠睢自从入门一直蒙圈中,根本不解秦梦所言之意,站立不动,好奇的打量秦梦说道:“多日不见?王子说笑了,仆下四年都未曾有过王子音讯,这才从吴越而来得知了王子的一些近况!”

    “将军为国征战辛苦啊,将军一定多多保重身体啊……”秦梦心惊肉跳,唯恐被赵正看穿了和屠睢的真正关系,答非所问,一个劲的和屠睢亲密寒暄。

    “屠卿留步,还请将冒充王子门客之人带上来,朕要看看何方叛逆如此骄狂!”赵正突然一嗓子喊道。

    屠睢瞬间又被赵正吸引去了,急的秦梦不禁干甩手。

    “来人将那一众劫持水师楼船的贼人带上来!”随着屠睢一声令下,陆陆续续被带来了足有十几人。

    秦梦一看之下彻底绝望了,这一群人里都是自己的心腹中的心腹。鲁勾践,鲁上弦,鲁下弦,鲁望,鲁朔,叶羽,白勇还有彪呼呼的锥父。

    这里面赵正一眼就认出了和他交往颇多的鲁下弦,不禁眉开眼笑,击节叫道道:“下弦兄长,如何就沦落成了水贼了?”

    秦梦心中尤为沉重,他们本该跟随在左清身边,因而就出现在了南郑汉水之中,还那般不小心的被屠睢擒住呢?

    数人一眼看到人群中的秦梦,个个面色欣喜不已。

    就在赵正起身来到鲁下弦身旁是,突然如同门板一样宽大的锥父,一声嘶吼:“开”就见他身上绑缚的绳索陡然断裂,锥父身子迅捷的跨进赵正一步,一手就掐住了赵正的脖颈,大喝一声道:“放我主公!否则俺一把掐断你们大王的脖颈!”

    锥父所言不虚,单手掐着脖颈就将九尺高的赵正提了起来,赵正满头通红,脑筋贲张!

    这一幕令一旁的郎中禁卫惊慌失措纷纷拔剑对峙。

    “宗主,我们救你来了!”同一时间鲁勾践等人如同变戏法一样,身上的绑绳也随之脱落了下来,欣喜的看向惊呆的秦梦喊道。

    屠睢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自己可是引狼入室的罪魁,到底和周王子什么关系,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屠睢始料未及,看到一旁站立的秦梦,本能自救的反应,一把勒住秦梦脖颈,拔剑就挟持了秦梦厉声呵斥道:“大胆叛逆,放下陛下!

    屠睢的一嗓子立时引发了屋中的骚乱,屋中迅速开始站队,转瞬间,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拨人马。

    秦梦的一众门客,和赵正的一众君臣,另外还有中间站立的王翦和蒙武。

    本来郡守府邸的房室很宽敞,但房中一下聚集这么多人,也立时显得局促狭窄异常紧张。

    屋中一时安静极了,这时屋中的人才发现墙脚还有一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妇人。

    高渐离懵然回头看到这一幕,突然开心的拍手击节跑到赵正面前,傻兮兮的叫嚷道:“掐,使劲掐,掐死他,替我荆郎报仇!”

    眼见着高渐离四处踅摸,秦梦敏锐的意识到,高渐离这是在找利刃替夫报仇的节奏。

    秦梦不禁喊道:“小心疯女人!”

    果不其然,高渐离趁着王翦不备,一把拔出了王翦腰中的宝剑,就要向赵正刺去,幸亏秦梦提醒的及时,鲁勾践伸脚踢飞了高渐离手中的宝剑,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看着赵正黑紫的面孔和不住的浑身抽搐,秦梦生怕有个闪失。立时喊道:“勾践兄长,锥父兄长,快把秦王放下!”

    秦梦这番操作,无疑表明了善意,立时为屋中的紧张气氛降了温。

    事已至此,不走也得走了,自己倒无性命之忧,可是面前的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冒犯赵正,恐怕不会被轻易谅解。赵正的野心决定了自己和他势同水火,即便可以妥协一时,但终究不可调和,只有速速从他眼前消失,才是一劳永逸的良策。秦梦想及于此对王翦和蒙武说道:“翦公,武公速速出面主持公道,若是陛下出个闪失,后悔就晚矣了!”

    按照秦梦的想法,锥父把赵正,屠睢把他自己都交给王翦和蒙武,先让鲁勾践一众人离去,秦梦再由王翦和蒙武送出城去!

    屠睢同意,可是鲁勾践一众人坚决不同意。

    商量了一通之后,最后达成妥协:弄一条大车,载上锥父,屠睢,蒙武,王翦,赵正和秦梦,所有人都护在大车周边,等到了汉中南边的巴山,各自归去!

    出了南郑城,进入巴山,秦梦才晓得,这个办法的妥当。巴山乃是十万大山,一拨人进去就如泥牛入海,想找都找不出来。

    一路的紧张,随着两方人马的脱离,顿时烟消云散。

    迅速翻过了几座山之后,鲁勾践拦住了秦梦的去路说道:“秦弟,就不要再去巴郡丹穴山的方向了!这次是主母让我等前来搭救秦弟的,秦王将我们悉数软禁在丹穴山中,主母就晓得一定是秦王在想法子对付秦弟!主母为了不拖累宗主,已经上山落草为寇,主母说了,为了不再拖累你,此生不再和你相见!”

    秦梦闻听悲伤不已,不禁潸然泪下,人生在世,圆满实在可贵啊!一旦决定离开中土,自己又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事情太巧

    还没有容得秦梦伤感,殿后的鲁下弦就匆匆赶上来催促:“宗主,兄长,不可停,秦卒追上来了!”

    秦梦再也顾不上多愁善感,既然巴郡枳县丹穴山去不得,后有追兵,眼前只有改向西南行。

    “宗主可去蜀郡,龙阳君在成.都等你!”鲁勾践和秦梦并肩而行说道。

    秦梦止步惊奇的看向鲁勾践:“你说什么?龙阳君在等我,你和他有联系?他如何在蜀郡成.都?”

    这几年秦梦经常想起龙阳君,自己被景隆劫持,不能随她前往身毒,在自己心中一直是一个结,说好的同他一同前往身毒,可终究是爽约了。

    今日听到象鸣时,秦梦还再一次想起了龙阳君,还猜测了他的下落,猜她早回身毒了。

    “实不相瞒,有关宗主的下落,皆是龙阳君提供给我等。这才有了我们扮作水贼自投罗网之事……”鲁勾践一副说来话长之态说道。

    一晃四年,龙阳君在身毒和华夏之间业已往来了两趟。这四年里,龙阳君和秦王赵正的关系由相敬如宾成了势如水火的仇寇。

    赵正极力笼络龙阳君,就想将身毒纳于秦帝国版图之中,而龙阳君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狂热复辟的宋国公子公孙,而成了地地道道的墨家和佛家的信徒:兼爱非攻。

    道不同不相为谋,由此赵正和龙阳君反目成仇,赵正四处捉拿龙阳君,龙阳君没办法只能隐藏行踪。

    鲁勾践说道紧要关头,又叫来一人,秦梦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认识此人。

    那人长揖道:“仆下乃龙阳君门客,半月前,我家主公就得告知了秦公的下落,三日前,又遣告左氏夫人——秦王赵正在汉中郡南郑城的阴谋。夫人愤慨之下这才上山为寇!我家主公这几年在巴蜀行商枝枝蔓蔓势力延伸的极广,她是诚心邀请秦公前往!”

    此时龙阳君的出现,不亚于夜路里的一把火炬。秦梦二话不说,就答应前往巴郡和龙阳君回合。

    有了方向,心的心情也为之开朗了起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看起来也格外明亮,然而就在这清明天地中陡然升起了一柱柱的黑烟。

    “坏事!看来金牛道是走不得!”龙阳君门客宋子见此忧虑的直甩手:“秦公,眼下如何是好呢?”

    金牛道是汉中通往蜀郡的唯一道路,一起烽燧,沿路障堡得到消息,便会出兵设卡,严密盘查,道路也就断绝了。

    说着远处的道路上就跋涉而来一支秦卒,收住了一条山中小道。

    秦梦万万没想到,在这崇山峻岭之中,行动仍然不能自由:“那就继续往深山里扎,我就不信,天地如此广阔真就没我立足之地!”

    多数兄弟那都是经历过火山海啸极昼极夜哈气成冰北极之行,穿行在山高林密的巴山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行约半月,终于抵达蜀郡平原,不只是举头压顶的山石,而是袅袅炊烟的村庄,视野为之一新,重新嗅到人间烟火,一众生死与共的老伙计无不欣喜异常。

    在龙阳君的门客宋子奔走下,两天后秦梦一行人拥有了新的身份验传,至此又可以招摇过市过了。

    天府之国风调雨顺,这里久不见刀兵,百姓温和不争,处处一派祥和景色。

    走在大道上,根据行人步伐的急缓,就知准确辨别出哪个是蜀人哪个是外乡人。

    就连雇佣的蜀人赶车人,也是一样的不急不缓,轻轻柔柔的甩着牛鞭。

    “距离成.都二百里的路程,这岂不是得花上一两天的功夫?为兄着急啊!”急性子的鲁勾践实在不可忍受蜀人的这份淡定,向同坐在高高货堆上的秦梦抱怨。

    秦梦搂着鲁勾践的肩膀:耐心的劝慰道:“数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在着急忙慌中度过,难得有上这份闲暇和慵懒,咱们都这把岁数了,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吧!

    咱们兄弟现在成.都诸住下,一人找个蜀妹子,都安个家,也算这些年,我对兄长们不离不弃跟随的报答!”

    车下跟随的鲁上弦他们几个听闻立时不满的嗷嗷叫道:“难道身毒之行,宗主不让我等跟随?”

    秦梦一跃从牛车上跳下,朗声笑道:“路途漫漫,我等都一大把年纪,焉知走着走着一头就栽进了路边沟壑!小弟意思是带上伺候我们的婆娘,行路也要舒坦,不知诸位兄长意下如何?”

    只因队伍中还有嬴盈和高渐离这两位妇人,诸位兄弟只是极其低调的互相乐呵呵的一笑,向秦梦拱手致谢:“全凭主公做主!”

    坐在前面布匹堆车上的嬴盈回头用蜀音欢愉的嚷道:“秦郎,你们的女人,全包在妾身身上,别忘了妾身的封地就在蜀郡!”

    黄发道君的祖父乃是樗里疾,樗里疾的封地就在严道。严道县在后世雅安境内,乃是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嬴盈心野有时实在粗,全然忘记了是在逃亡,大概早就忘了皇帝赵正还在四处擒拿他们一行人。

    秦梦听在耳中心肝乱颤,不禁祈祷老天眷顾。

    怕啥来啥,前面一行破衣烂衫不知什么来路的人突然猛一回头,看向秦梦一众人,秦梦当时就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杀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吩咐赶车人:“快,往偏僻无人小路拐!”

    事情不对头,一声熟悉的墨门哨音从那群蓬头垢面的人群中响起,紧接着远处也在用曲调婉转的哨音回应。

    不多时,三人一伙,四人一群的精壮汉子,就从四面八方敢来,不远不近,不急不缓的尾随在秦梦一众人的左右。

    “怎么是墨门中人?难道卫角就在这附近?”秦梦诧异的和鲁勾践商量道。

    若真是卫角在此倒有了可商量的余地,可避免刀剑说话。

    鲁勾践吹起了嘹亮的墨门哨声,不多时果真就有了回应,果真墨门巨子卫角就在附近。

    卫角驾车风驰电掣而来,一见秦梦老远就下车,小跑前来相见。

    卫角低姿态,给秦梦增加了不少好感。

    “别来无恙啊,角弟!”秦梦老远就寒暄道。

    “见过兄长,小弟有礼了!”卫角长揖到地恭敬一礼,叹息说道:“也想也不想碰上新兄长啊!”

    秦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今天他不讲私谊只谈公事了。

    秦梦不冷不热的说道:“贤弟啊,你办事实在不地道啊!繁阳乡亲那是你掉包掉出来送我的,为何污蔑,反咬我一口呢?

    贤弟对不住我,但我念及鲁连子前辈之恩,也就不和你计较。

    今日也无外人,可否看在外面昔日的情面上,给与我方便呢?”

    卫角明显带有了戒备之心,长揖起身后距离秦梦还有二十丈远,便不再向前,一脸惭愧的说道:“兄长就请原谅我吧,那事非我本意,皆因被赵高那厮拿住了把柄,为保身家性命,小弟不得不栽赃在兄长头上!今日我更想放兄长一马,然而我的墨门弟子之中混迹了不少陛下的亲信,实在不敢堂而皇之放兄长离去啊!”

    繁阳乡亲之事是赵高捅到赵正那里,卫角如此解释倒也能说得通。但秦梦始终不明白卫角背着主公君上赵正用掉包繁阳乡亲巴结自己,如此大的胆量从何而来?他只有紧紧抱着赵正的大腿太有前途和出路,为何又踩到自己这条翻船风险很大的小船呢?他到底有何居心呢?赵高到底拿捏住了他的什么短处?他和赵高又是怎么一众关系?

    今日见到一把美髯大腹便便的卫角,秦梦突然之间发现看不透他了。

    “他这是有言外之意啊?”嬴盈如同做错事的小女子,凑上前来在秦梦面前嘀咕道。

    秦梦也听出了卫角的言外之意,同时注意到卫角冲着东南的方向努嘴。

    龙阳君门客宋子恍然恍然大悟道:“东南方向有大湖,大湖直通岷江,湖上多船只可顺流而下岷江,船入大江就如同鱼入水中!”

    “好,那么我们就向东南突围!”秦梦低声和诸位兄弟合计,随即拱手向卫角拱拱手以表谢意,又佯作和卫角势不两立扬言道:“既然无法通融,那么我们就用刀剑说话吧!”

    锥父立于牛车之上将车上的一干铁器当做暗器,以万钧之力砸向挡道的墨者,趁着墨者慌乱之际,鲁勾践他们替下蜀地赶车人,重力鞭笞老牛,老牛随即驾车疾奔而走。

    卫角率领的墨者也是奋力紧追,不过追到湖边,只见秦梦一行人已经身在一艘大船上远离了湖岸。

    事也太巧,岸边只停靠了这一条大商船,卫角若想追上,就得先找到船,恐怕他们找到船胡,自己一行人早就无影无踪了。

    “可惜了一车车的蜀布还有货物,那可不少值钱!”再次自由的秦梦,望着渐行渐远的卫角,不无庆幸的说道。

    “兄长别来无恙啊!”声音如此熟悉,就在扭头之际,秦梦眼角依稀看到赵正那高大伟岸的身躯。

    “还真是你啊!”见到了大大方方一脸微笑身穿一袭素纱襌衣,脖子上依旧有着淤红的皇帝赵正,秦梦惊骇的张大了嘴,不禁吐口而出道。

    冤家路窄啊!

    不对!看到所谓的被兄弟们挟持的假船主,已经从船舱中走出来的郎中禁卫,秦梦立时明白这一切都是赵正和卫角两人设计出来的陷阱,就是为了让自己入瓮。

    可恶的卫角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防着他一手呢?

    同一时间鲁勾践嬴盈等人汇聚到秦梦身后,也立时明白这是自投罗网了。

    秦梦第一时间向诸位兄弟使了一个伺机跳船的手势,又特意向鲁勾践交代,有机会带着锥父跳船。

    锥父上次差点一把掐死赵正,秦梦最是担忧他的安危。

    “真是兄长啊!”赵正背着手,在蒙毅一众郎中禁卫的簇拥下,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微笑着和秦梦打招呼。

    “还特么真巧啊!”秦梦只能硬着头皮寒暄着。

    “巧,真巧!南郑一别实在太匆忙,话别都未来得及,兄长,船中坐坐吧!”赵正伸手礼让道。

    看着满船手持劲弩的精锐郎中禁卫,秦梦也只能举手投降听从赵正所言了。

    随同赵正走向船舱时,秦梦见到诸位兄弟,也已做好了跳船的准备,便耍了一个小花招,用左脚绊自己右脚,行走不稳啪的一声就摔倒再地,同时高喊道:“跳船!”

    秦梦扑通一声前摔,引得郎中禁卫急忙团团赵正,同时传来了哗啦一声的破水声,秦梦心中安定了不少。

    “追还是不追!”蒙毅立时请示赵正道。

    “朕没有那般心胸狭隘,兄长放心,只要是兄长的人,即便冒犯了朕,朕也会大度原谅!兄长不知摔疼了吗?”赵正说着,还不忘弯腰去扶秦梦。

    “哎呀,摔得不轻!看来背运,走路也能左脚绊右脚啊!”秦梦也只能厚着脸皮自嘲道。

    站起若无其事四下看去时,发现只是少了宋子的一众随从以及高渐离,白勇。锥父等几人,鲁勾践兄弟五人和嬴盈仍在船上站立未动,秦梦不禁瞪了他们一眼,心中有些急。

    时隔半月有余再次和赵正相见,似乎先前南郑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赵正再次和秦梦谈起了平定百越和身毒之事。

    “先解决了百越再说身毒之事!”秦梦听完赵正的运筹帷幄大计,最后淡然笑道。

    赵正见秦梦谈性不浓,也就结束了话题:“翻山越岭,一路劳顿,请兄长多多歇息,咱们到了成。都再谈!”

    此时中原之地上遍地是湖泊,同样蜀地之上的湖泊不仅多而且大。在船走走停停半天之后,还未到达成.都船就靠岸了。

    再次起船之后,有人踱步来到秦梦所在的船舱:“我乃是卫角,陛下让我登船,就是为了向兄长谢罪,还望兄长睁睁眼啊!”

    秦梦睁开眼果见卫角立于自己床头,秦梦蹙眉问道:“咱们还有必要这般虚伪吗?”

    “唉!”卫角叹息一声道:“咱们自小玩到大,陛下就是想让我劝劝兄长说出天雷秘方于国于民百利而无一害啊!”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取而代之

    “谁和你从小玩到大呢?不管卫国再怎么弱小,卫角的身份也是公子公孙,若非机缘巧合混得开,我也是千万整日忙碌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中的一员。”对于卫角的套近乎,秦梦嗤之以鼻,当即背过身去了。

    卫角苦笑道:“兄长何苦大动肝火?小弟前来那是不得不来,兄长姑且听之就是了。即便兄长不说,陛下也拿你没法子!兄长起来,小弟侍奉你吃点喝点,也算赔罪了!”

    卫角的圆滑倒也带着几分实在,秦梦闻见肉香酒香立时心情大畅。哥们儿赵正自顾干聊,就没想到自己十数天来翻上越岭风餐露宿一路过得什么日子,上船以来,就没说过给弄点吃的,肚子一直饿着呢?

    秦梦翻身坐起,果见卫角身后站立了一排手捧鼎簋的侍从。

    在卫角的眼神所视下,其身后两个僮仆会心出列,利落的摆正舱室中的矮几和凭几,抻展坐席,转而指挥一众侍从摆放簋鼎,码放食具,斟酒夹食。等一切无声无息的布置妥当,他们便恭敬有礼领人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秦梦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卫角这厮御下的手段要比皇帝赵正更有贵族范。

    心里欣赏归欣赏,秦梦依旧保持着本色,不等卫角礼让,自己随即大口吃肉大口喝羹大口喝酒就吃上了。

    卫角更是悦色卑微的在一旁添酒荐菜,把秦梦伺候的妥妥的。

    “吃啊!”秦梦腮帮子鼓鼓的瞪了一眼卫角,指着饭食,不客气的礼让道。

    “兄长吃好了,小弟心里也就舒坦了!”卫角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你不会是往饭菜中下了迷魂散吧?”一人大吃大喝秦梦也觉得无趣,于是激将卫角说道。

    谁想卫角却不禁开玩笑,眼神呆直了一下,只是一刹那的惊骇,却被秦梦的双眼精准的捕捉到了。

    秦梦随即感到头脑有些晕晃,不知是真被下了蒙汗药,还是大船有些颠簸。

    “你到底意欲何为?”秦梦点指卫角厉声呵斥道。

    卫角短暂的慌乱之后随即镇定下来,一脸奸佞微笑道:“你啊,虽非王者,亦是王者,羡煞小弟,今日不为其它就想取而代之!”

    “啥意思啊!”秦梦满头疑惑,本想去抓卫角的衣襟,可是手脚发软眩晕至极,歪倒在了案几旁,利用最后清醒时刻,秦梦本能自救,手指探入喉咙中,催吐出了适才所有的饭食。

    卫角神秘一笑,身后侍立的仆从随即从腰里掏出只麻袋,进来就往秦梦头上套。

    “兄长,卫卿,朕想了想,咱们三人一同把酒喝酒才是乐事!”

    闻听舱道里传来的赵正爽朗笑声,卫角脸色大变,当即命令侍从藏好麻袋。

    卫角膝行来到舱门口,跪伏恭迎赵正:“秦子兄长酒力不胜,也已醉倒!”

    “哟嘿?难得啊?秦子兄长也有醉酒的时候啊?难得一见的!”赵正挥手做免礼的手势,欢喜的跨入了舱室。

    “果然醉的不轻啊?”赵正见到秦梦呕吐一地的狼狈样,不禁手捂口鼻,哧哧笑道:“还真是啊?快召黄发道君前来伺候秦子兄长!”

    卫角神情明显有了慌乱,再次叩拜说道:“臣也该离去了,臣这个东郡郡守秘密出来的时日不短了,再不回去御史就该弹劾臣了,若是泄露了陛下行踪,更是不妥!”

    “秦子兄长什么态度?”赵正点点头问道。

    “啊?”卫角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赵正的问话,急忙说道:“陛下亲劝都无济于事,臣的话,秦子能听?”

    赵正走出舱门,略带失望的长吁一口道:“也是!卫卿就先回东郡吧!”

    被两个郎中禁卫领着的嬴盈和卫角擦肩而过,嬴盈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这让卫角的步伐更快了。

    “朕微服出来未带侍女,还请道君姑且照料兄长!”赵正客气的吩咐过嬴盈,便领着一众郎中禁卫离开秦梦污浊的舱室。

    嬴盈一见满脸红晕的秦梦立时晓得这是被人下药了,急忙向秦梦脸上泼了一杯凉水,很快秦梦就醒转了过来。

    秦梦迷瞪的巡视四周,看到了面前关切的嬴盈立时记起了先前的事情,连忙追问:“适才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在这儿?卫角那厮呢?”

    嬴盈疑惑的摇头:“妾身不知,妾身到来时,和卫角擦肩而过,同时见到秦郎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他们迷晕你,多半又在套问天雷秘方!”

    “他们,除了卫角还有谁?”秦梦不禁问道。

    “赵正那厮啊!”嬴盈愤怒低吼道。

    ”事情怎么就复杂了起来,秦梦头疼欲裂,脑子越来越糊涂了:“赵正也来了?

    “就是赵正召我前来,还假惺惺让我照料秦郎!”

    根据簋鼎中饭食所冒的热气,秦梦断定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先前卫角来时并未见赵正,赵正若是要害自己,定不会假借卫角之手。适才卫角言语之中大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杀意,难道是赵正的到来,搅了赵正的场,救了自己?

    不知卫角突兀之举到底存了什么心,秦梦心头突然惶恐不安起来,要想弄明白原委就得当面质问卫角。

    就在秦梦胡思乱想之际,赵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兄长醒的这般快?朕猜的你就是假醉!”

    秦梦抬头,只见赵正领着一个手捧铜簋的侍从笑容可掬的说道:“朕深知假酒也难受,特命庖厨为兄长做了一剂暖腹汤,兄长快快喝下……”

    秦梦苦笑拱手致谢追问:“卫角呢?”

    “刚刚下船……”赵正刚开口,突然船舱外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兵刃的交鸣声,接着有人高呼:“抓刺客!”还有人大呼道:“主公待在舱室中莫动,我们来救你了!”

    赵正蹙眉,脸上亲近尽去,阴沉的瞟了秦梦一眼讥讽道:“你的门客个个倒是忠心护主之士!”

    秦梦也为之一震,骚乱一起就想到会不会是锥父白勇苏罢军他们前来救自己了,然而浑厚的呼喊声却听起来异常陌生。

    不过骚乱之声很快就平息了,蒙毅前来禀告道:“仆下本来想留活口,只是他们抱着必死拼杀之心,仆下不得已出手尽数射杀,杀贼一十二人。”

    秦梦闻听心中一片萧索,也不知都谁死于了非命,怒其蛮干也为失去这些亲密兄弟而心痛不已。

    秦梦欲要起身出去,却被赵正一个手势挡在了舱室中:“看他们对你忠义一片的份上,朕留他们的全尸,抵达成.都朕会令人葬了他们。”

    秦梦的心在滴血,同时也想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锥父,面对霸道的赵正,秦梦也难得的刚硬一次,挺胸向前,逼视赵正的脸,以不可商量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赵正从未见过秦梦也会杀气外露,不禁退后一步,秦梦趁势绕过赵正,大踏步走出了舱室。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船外乃是碧波浩淼的大湖,郎中禁卫散布在船上角角落落,个个手持劲弩紧张警戒。船舷一圈跪满了战战兢兢搬卸货物的苦力,十数条身中箭矢的尸首以及各式各样的刀剑横七竖八的挺在船头甲板上,金辉洒在甲板上,分不出哪是血哪是辉。

    秦梦大眼一看,心中的悲伤尽去,尽管血里呼啦,但却没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司马迁老先生所著《史记》中的列传虽是采录轶事见闻,但靠谱的事也不少。既然有始皇帝二十九年东游,在博浪沙遭遇锥父铁锥行刺,那么锥父就不会提前去死。

    一经验证秦梦心中大畅,根本也就没必要再去船头认人了。秦梦甩袖转身就回,迎面正好碰上追出来的赵正。

    “这些刺客根本就不是我的门客!皇帝陛下,你平时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尽量少微服出巡,不知天下想要你命的人有多少?”秦梦讥讽完赵正就钻进了船舱。

    赵正闻听一怔,随即大为恼火,对着蒙毅咆哮道:“朕的行踪,如何又泄露了!除了你还有卫角难道还有第三人知晓?”

    赵正的这声咆哮立时让跨上船舱门槛的秦梦止步扭身。

    “难道这些刺客会是卫角的人?若是卫角所为他最是了解船中的防卫力量,因何只派了十数人的刺客,而且手中根本就没有强弓硬弩,还口口声声以死诬陷自己呢?卫角有何企图呢?”众多疑问顿时就在秦梦的脑中炸响了。

    就在秦梦百思不得其解,打量血泊中刺客面貌的时候,突然船舷边上一个伏跪的苦力陡然起身,一道黑影从他怀中发出直奔舱门而来,秦梦敏锐的意识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赵正身处危险之中,本能伸手拽了赵正一把,同时大喊道:“小心暗箭!”

    若是暗箭,恐怕赵正小命也已不保,暗器从赵正身上当啷啷掉落在甲板上。秦梦赫然发现就是一枚一尺长的竹管,而且还冒着白烟。

    天啊!是雷管!秦梦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制作的雷管,不禁头皮发麻。不可能吧?难道真是可以炸响的雷管?

    秦梦本能的迅速拾起雷管,扔出了船外,随即掉落进了湖中,紧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白花花的湖水溅起了两丈多高。

    秦梦一时之间惊得手脚发凉几乎窒息,娘啊!还真是雷管啊!

    这声轰雷,吓得船上所有人两股战战不知所措,更有胆小之人如受惊了兔子一般盲目仓皇乱窜。

    大乱之事,跪伏在船舷边上的苦力骤然站起,手中多了一把短弩,疯狂的向秦梦和赵正所站的船舱射来。

    蒙毅反应极快,大喊道:“人墙!人墙……“

    在刺耳的嗖嗖嗖噗噗噗声中,船上的郎中卫不断倒下。箭如雨下,秦梦见识不妙,急拉了赵正一把,只因太急,又有门槛,重心不稳,和赵正一起摔倒在了门槛之上。

    紧接着两只箭矢,从赵正眼前掠过,直把赵正吓得面色苍白。

    “是谁要朕的命?”倒在秦梦身上的赵正狂怒大吼:“难道朕不分封,宗室子弟就想犯上作乱取而代之朕吗?”

    危急之时,秦梦调侃道:“兄弟啊,以后你的劫数还多了去!”

    “轰”的一声又在船上炸响,木屑四溅,血肉横飞,黏糊糊的一堆东西重重打在自己脸上,秦梦一把抓起,竟然是两个肺叶。我去,秦梦一惊,随手就扔了出去。

    秦梦唯恐有一枚雷管落到自己身边,那可就真是死无全尸了。

    “快躲进舱室之中!”也许是蒙汗药毒未解透,也许是门槛挫伤了腿脚,秦梦突然发现自己腿脚无力,嘴中喊着,却站不起来了。

    赵正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拉着秦梦往舱室中拖,舱道中的嬴盈反应过来,也跑来去拖秦梦。

    “天雷啊!如何我们会遭遇天雷击杀?你把天雷之术传给谁了?”赵正瞪着一双血红的愤怒眼睛冲着秦梦喊道。

    郁闷啊!自己也是有苦难言,怎晓得火药的秘密早已流布世间了,抓耳挠腮之际,秦梦又想到了卫角,难道是卫角也已掌握了火药的秘密?

    秦梦想及于此,终于明白了卫角那句没头没脑的那句话的意思——你啊,虽非王者,亦是王者,羡煞小弟,今日不为其它,就想取而代之!

    会是卫角所为?卫角从哪里得到的火药配方?若是卫角真的握了天雷之术,他想干什么呢?会是复辟卫国社稷?还是进献给皇帝赵正?

    卫角是个聪明人,天雷之术,那是惊天裂地的重器,若无实力守护,必将被人觊觎,进献出去,那就等同自寻死路。

    根本没容得秦梦想太多的时间,一声惊天裂地的响声从船底炸响,刹那之间,秦梦看到了舱室之中的案几,凭几,铜鼎,铜簋,盘,豆,耳杯全都漂浮起来,瞬间破壁而出。

    轰鸣过后,秦梦只觉耳中静如太古,身子轻如羽毛,眼睁睁的看着赵正骑在自己身上,拽着自己的衣襟怒气冲冲的张着大嘴喝问,却听不到他的一句话语,轰得一声,脑子似乎被人重击了一下,眼前金光四射,一阵清凉之后,眼前陡然全黑,在无任何知觉。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死里逃生

    日头也已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湖水在暮霭之中荡漾,一群群夜幕归巢的水鸟突然自乱阵型,浩瀚无边的湖中燃烧着一举冲天火炬,那似要和落日比肩的光芒惊吓了它们。。

    火炬之上无数撮人形火焰在疯狂跳跃舞动,同时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盖压大火发出的巨大霹雳啪啦的响声,飞鸟纷纷以其凄凉的鸣叫回应,一时间静谧天地让人毛骨悚然。

    远处苍茫暮色里悄无声息的停泊着一只小船,小船上卫角手托单孔竹管望远镜,正在兴致盎然的欣赏大船上的滔天大火。

    一条小船从火光里冲出,极速掠过水面,直奔而卫角站立的小船而来:“回禀巨子,大船底舱,二层,三层以及甲板之上两层船舱全部过火,不消半个时辰,大船便会烧成灰烬!”

    “可能确保秦王和周王子必死?”卫角放下望远镜,眼神灼灼的打量面前报事汉子。

    汉子拱手报告道:“这个,这个……据扮作苦力的兄弟来报,周王子并未前去船头查看尸首,因而巨子布置的头颗天雷并未引爆,至于二颗是被周王子眼疾手快扔下了船去,第三颗乃是和秦王禁卫同归于尽的,也并未去轰秦王和周王子。至于引爆舱底石漆之后,兄弟们说场面太乱并不知周王子和秦王是否毙命!”

    卫角听罢神情肃然,望着远处的大火,拳掌陡然相击,狠狠说道:“再探,务必杀尽船上所有人!”

    卫角身后站立着一位皓首老者,闻听眉毛不禁一挑,神情严肃捻着须髯,待汉子撑船远去,这才开口说道:“保守天雷秘方,乃是我墨家历代巨子的天职,老夫不反对铲除周王子缭,可是就连秦王也杀,天下刚刚一统的局面就会毁于一旦,天下又将战火四起,百姓岂不又要遭受荼毒?这不符合我墨门兼爱非攻的规矩啊!”

    面对老者,卫角极其恭敬谦卑的躬身一礼:“前辈所言极是,实不相瞒,其实天雷配方极其简单,世上流出的蜂蜜天雷,几乎接近真正的天雷秘方,秦王赵正对天雷觊觎已久,若是秦王不死,以他一国君王的势力,即便周王子死了,他也有可能组织方士将天雷秘方破解出来!”

    皓首老者连连挥手,退后一步说道:“不可说,天雷不可说!老夫虽是家中执规长老,可是事渋天雷,也不可肆意打听!一切全由巨子做主吧!”

    卫角又上前一步,长揖到地,恭敬说道:“小子也晓得周王子和我墨门渊源极深,更是对我墨门有救难之功,本想将他迷晕弄他出来单独软禁,可惜赵正的出现打乱了小子的计划,不得已只能痛下杀手……”

    老者上前搀起卫角说道:“巨子无须自责,执守天雷秘密是我墨门世代巨子使命,即便周王子手中的天雷是从侯赢巨子手中继承,他既然不是巨子,就当该受我墨家制约,卫子放手去做吧……”

    随着噗嗤一声,似是裂帛声,皓首老者低头赫然发现胸前多了一柄匕首,惊恐的瞪着卫角不可思议艰难问道:“巨子……为何……要杀老……”

    话未说完,卫角拔出匕首,墨门长老立时气绝身亡,扑通一声栽在船舷上,卫角俯身蹲下,将匕首上的血迹在长老衣裳上擦拭干净,嘴角上挑,微笑自语道:“我要的是天下,而非墨家的巨子!”

    卫角抬手将尸首推入水中,站起身来,打了一声口哨,不大一会从远处驶来十几条小船,船上个个都是手持箭弩的精壮汉子。

    他们躬身向卫角致礼:“见过宗主!”

    卫角眼望苍茫湖面,大有睥睨天地的豪迈,冷冷说道:““待会墨者到齐,听我号令,众箭齐发!”

    天色渐渐黑透,大船也已倾覆大半,可翘起船头的火光却把周遭湖面照的亮如白昼,数条小船不畏大火烈焰,一圈一圈的寻找水中的幸存者,船上汉子手持长矛凡是飘浮上来的落水者不管是幸存者还是尸首就要补上一矛。

    直至残破大船彻底没入水中,一众人等才在哨音召唤下离去。

    在距离大船沉没不远的一座光秃秃小岛上,赵正和蒙毅被埋在沙土中只露了两只鼻孔,都还是一副昏迷之态。

    在蜀湖和岷江的宽阔交汇口上,一截两丈多长的空心树干正在急速漂流,若是白天一定能吸引无数人的围观,可惜是晚上,没人发现这支可以自由调整方向的树干。

    树干有意识的在向岷江西岸靠,等距离岸边不远时,树干陡然升起,树干下面陡然露出了数个脑袋和数条臂膀。

    树干被稳稳抬举上岸边的一处高地,为首大汉正是锥父,他蹲下庞大的身躯,从树干中抱起依旧昏迷的秦梦,放在地上,挠着头带着哭腔喊道:“主公啊!快醒醒啊!”

    随后树干中的嬴盈也被鲁勾践抱出来,白勇,苏罢军以及龙阳君的门客宋子一众人着急的跟了过来围在秦梦和嬴盈周围连声呼唤:“主公快醒醒……”

    秦梦醒转过来的时候,也已是天光大亮,是一股温热气息将自己唤醒的。

    秦梦睁开眼时,发现眼前竟是一张熟悉不能在熟悉的俏脸,肤色白皙,面容端庄。秦梦心脏一下子就亢奋起来,一把掬起美人脸蛋,惊呼道:“清儿是你?”

    妇人和秦梦对视之下,脸色立时羞红,挣脱秦梦,慌乱的连连后退,垂头说道:“主公醒了,妾身是高渐离!”

    “高渐离?不疯了?”秦梦喃喃自语,脑子飞快转动,这才想起清醒时还在湖中船上,一声巨大轰响之后便没有知觉:“我这是在哪?”

    得闻秦梦的话声,鲁勾践等一干兄弟一涌而来,欢天喜地嚎叫之声不绝于耳。

    “秦弟这是成.都!”随着一个略带尖刺话音传入耳中,秦梦看到了面黑人瘦的龙阳君,于是想要挣扎起来,腿脚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痛:差点让自己窒息。

    秦梦咬着牙颤颤巍巍说道:“姊姊……是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声轰雷之后,我的脑子都断片了!”

    谁知鲁勾践一众人等也惊讶问道:“主公怎么就晓得我们就在你的船舱外呢?”

    秦梦看着鲁勾践更加糊涂了:“你们不是被赵正软禁了吗?”

    “正是软禁我们才轻而易举脱身了!”秦梦更是不解了,鲁勾践接着说道:“黄发道君未对主公透露船上的凶险吗?”

    秦梦茫然摇头突然据想起了嬴盈,连忙追问她的下落。

    “她仍旧在昏迷之中!”鲁勾践说道:“我们被软禁在底舱,便嗅到了船舱中的石漆味,便出来查探情况,更巧的是在底舱里认出了两个墨门兄弟,他们负责看守盛满石漆的罐子,咱们就是墨者,倚老卖老和两个后生交谈,一下就套出了他们要用石漆炸船!

    我等大惊,想不透为何墨门要炸船,这时正巧卫角登船,大船靠岸,我们打晕两个郎中禁卫随即伪装成船上商贾仆役混上了船,正看到赵正和卫角亲密相见一幕,不知深浅,也就未敢向秦王赵正交代实情。

    在船上我们一直琢磨如何救出宗主,看到一扇船窗下面禁卫森严,顿时明白,那就是软禁宗主所在。于是我们就有了打晕窗下禁卫,从窗中救出宗主的想法!

    碰巧赵正召见嬴盈,我们和她匆匆擦肩而过时告诉了她破窗救你的决定!嬴盈大喜,想着里应外合,我们就可重获自由!

    万万没想到,船上混进了刺客,郎中禁卫封锁了入舱道路,又在船上逐一查验身份,我等无路可走,见到船下又一截树干,就想着躲进树干下,暂时藏身……”

    这是锥父抢过了话头接着说道:“要不俺总是要说,主公自有上天护佑。俺们就在树干下面藏身,准备天黑之后,摸进船上去就主公,谁知勾践贤弟能和俺们相会,我们两相欢喜不已,如此一来救出兄长更是不在话下……”

    秦梦也已听出了个大概,接话说道:“你们就在水中伺机而动时,谁曾想船上天雷炸响,船上混乱一片,紧接着一声更大的轰雷就看到我从窗中飞出来,落进了水里,你们就将我拾走了?”

    “是,也不是!”锥父实在的连点头又连摇头:“俺们不仅救了主公,还救下了秦王赵正和他的一个侍卫……”

    秦梦诧异四顾问道:“皇帝赵正人呢?”

    “我们将他留在了一个岛子上了!为了救他,我等差点都搭上!”锥父气呼呼的说道:“俺就想不通,秦王那厮五次三番的恩将仇报,主公为何还对他这般容忍关爱呢?若不是勾践兄长力劝,俺理他都不理他,就让他喂鱼鳖!”

    秦梦明显在强压着着急,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锥父道:“这样做就对了,七国之乱刚刚平定,他若死,天下黎民又要生不如死了!”

    锥父憨厚的嚷道:“俺懂,这波刺客来头不小,若不是俺水里功夫了得,掀翻了两艘追踪而来的小船,不留痕迹的让他们葬身湖底,恐怕也就救不出主公了!”

    秦梦向鲁勾践投去了求问的目光:“能确定这一切都是卫角所为吗?”

    鲁勾践摇摇头说道:“仆下发现追击我们的几人,不是墨者而是楚人死士!也许是卫角招募的楚人墨门弟子吧!”

    “你们把赵正留在湖中岛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秦梦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

    “姊姊也想不通啊!你怎么还在牵挂这个玩恩负义的秦王啊?你呀,你呀,看看你的腿吧,都肿成象腿了!”龙阳君拆开绑缚秦梦小腿的木夹,关切的训斥道。

    秦梦低头,一看果真左小腿又肿又红,多是摔在门槛上骨折了!

    “放下,姊姊晓得你爱他,就是爱怜苍生,昨日一得到消息,我就让人给蜀郡郡守李二郎放了风,不出意外的话,也该寻到秦王了!”龙阳君再次为秦梦捆缚好了正骨木夹,一脸柔美的对秦梦说道:“有了消息就告诉你,你就安安生生待在成.都休养吧,切忌不可妄动,再不慎走漏消息,恐怕再也难以逃出秦王赵正的手掌了!”

    望着一脸安详的龙阳君,一股暖流油然而生,谁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龙阳君就完全改了性子,秦梦感动的眼圈红晕,指着退居一角怯怯弱弱的高渐离问道:“高妹的病也是姊姊诊治好的?”

    龙阳君挽起了躲在墙角的高渐离的手儿,爱怜的抚摸着,一脸嗔怒的对着秦梦装腔吼道:“渐离妹妹才没有病呢?你才有病!是吧妹妹?”

    高渐离欢愉的掩嘴咯咯笑道:“主公腿伤就重!”

    “练筑去吧,好好练,争取一击取下秦王性命!”龙阳君一脸慈爱的望着高渐离,点点头微笑着鼓励道。

    秦梦闻听愕然不已。

    龙阳君跪坐在秦梦床榻边,伸指嘘了一下,看着高渐离神情恍惚的离去,这才对秦梦说道:“她是世上不多的痴情女子,看着他们失心疯的模样,姊姊真是于心不忍,为了让她恢复神智,姊姊以复仇之念唤醒了她,现在姊姊就后悔了,这实在是造孽啊!”

    秦梦更是愕然,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感情史书记载高渐离刺杀秦王这段传奇故事背后还有这么一大段曲折的隐情啊!

    是啊!人若无神智,生不如猪狗,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要高渐离又活成人,便是功德一件。大概龙阳君也想到了高渐离刺杀秦王赵正也是一条不归之路。

    望着龙阳君揪心的痛苦,秦梦用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龙阳君道:“只要不让高渐离接近赵正,时间长了自然不了了之!”

    “主公,秦公,刚刚得到的消息,郡守李公迎回了秦王赵正,秦王并无大碍,据咱们的人说,是卫角先救下的赵正,而后郡守才赶到的!”门客宋子入室向龙阳君和秦梦禀告道。

    “为何卫角不杀秦王呢?”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道。

    秦梦也颇为不解,随即卫角那句话在耳边响起,不禁后背生汗:“难道这次惊天动地的刺杀首要目标是我?”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同气连枝

    “难道我等误会了卫角?”

    卫角救驾之事一出,蜀湖之上的这场浩劫也随之扑朔迷离了起来,就连鲁勾践都疑惑了起来。

    “应是卫角所为!”秦梦断言道:“我也是凭一言推测,若是卫角掌握天雷配方,那必是他所为!”

    “天雷乃是天之利器,若是卫角掌握,不仅会追杀我等,也会祸害苍生,宗主请允许兄弟们去查查卫角?”鲁勾践躬身请命道。

    世上除了秦梦,竟还有一人洞悉火药配伍,而且还制造了出来,威力不小。不解开谜团,秦梦躺在床榻之上也如躺针毡,若非小腿骨折,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早就去找卫角了。

    秦梦岂会不同意,拱手回礼:“有劳兄长,切记行事一定要谨慎!”

    哗啦啦鲁勾践带着一众兄弟告辞离去,屋中只剩龙阳君在低头为秦梦绑缚夹木,太过安静,气氛都有些暧昧了。

    也不知怎地,大风大浪,女人窝里都滚过来的秦梦,竟在这个黑瘦麻衣妇人面前局促起来,手都不知何处安放了,只得尴笑一声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姊姊,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龙阳君抬起头微笑道:“还可!每日忙忙碌碌行商,有时奔走在蜀地和身毒之间,日子过得飞快!”

    “就没想过找个伴吗?”这话从自己嘴中说出来,秦梦都很想抽自己的嘴巴。

    龙阳君惊异的看着秦梦,秦梦立时慌了,连连挥手说道:“姊姊别误会,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小弟想问姊姊以后有何打算呢?”

    见到秦梦的嘴拙慌乱,龙阳君眼角堆着笑纹淡然说道:“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问我怎么就行商做贾了?”

    秦梦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有这个疑问,便点了点头。

    龙阳君为秦梦绑缚完骨折的小腿之后,坐到榻边慈祥的说道:“难啊!菩提萨埵救我一命,飞升之后,身毒四分五裂,为了报恩,只能收拾这个烂摊子,姊姊实在后悔当初和秦王赵正交易战象,引发了他征服身毒的欲念。当初姊姊特别反对,后来也就想通了,既然身毒诸城邦之间互相征伐,不如就引来秦国大军。如此一来,身毒有了秦国这一强劲外患对手之下,就可停止征伐。

    秦国举兵远征,士卒和徭役也是爹生娘养的性命,姊姊在身毒和巴蜀之间行走,是为和沿途道路上部落的部落达成融洽的联盟,届是为秦军探出一条行军道路……”

    “啥?你要给赵正带路?”秦梦未听完就震惊的脱口问道。

    “正是!秦军可以便捷省力不用伤亡的抵达身毒,到时我在身毒做内应,就可利用秦军迅速平定身毒战乱,如此一来万民就可安生!”龙阳君庄严的点头应道。

    龙阳君神态诚恳,一点都看不出玩笑之意,脸上更没有一丝的阴险狡诈藏。秦梦仰了仰头,嘴里吐出我去两字,心里彻底服了身毒佛家的洗脑威力,生生把一个七情六欲丰满无比的妖孽塑造成了慈悲为怀的佛陀。

    龙阳君不愧为我华夏子孙,身在异邦,也不忘的根。若是龙阳君此举成功,无意秦帝国的版图将多出西南大大一角,这绝对是千秋万载的功业。

    龙阳君的想法确实大胆超前没有国界没有种族只图苍生安好,不过秦梦也有些疑虑:“姊姊引秦入室,因何就如此笃定,身毒百姓不会誓死抗争呢?”

    龙阳君微笑淡然说道:“我既是身毒海吉拉斯,又有殷商王族的血脉,再有强援秦军相助,姊姊相信身毒一定会回归我华夏大家!”

    “回归?你也认为身毒曾是我华夏的一部分?殷商亡了千年,殷商王族血脉身毒人也认?”秦梦闻听彻底震惊了,不可思议的追问。

    龙阳君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说道:“不是认为,本来身毒就是我殷商的荒服国。我殷商所用海贝皆是来自身毒南海,就连这蜀郡也曾是我殷商的一个王子方国!追根溯源,很多身毒城邦的王族皆是我殷商后裔。相隔数千年,他们依旧是沉溺酒色。只要能喝酒不打仗,他们就推谁为君长!”

    海贝是上古时代的硬通货,成为贝币。

    龙阳君所言不假,后世安阳妇好墓中就出土了大量来自印度洋的海贝。只是秦梦不知晓身毒和殷商的关系渊源如此之深,真的假的啊?秦梦都怀疑龙阳君喝醉酒胡说八道。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就连古蜀国也是殷商的王子封国,秦梦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复述道:“你说啥,古蜀国也是殷商方国!”

    龙阳君平静的点点头,起身来到屋室一角的梳妆台,抱出一个匣子,再次来到秦梦榻边,从里面取出一只玉圭,指着上面的两个如同甲骨文般的字念道:“安阳”

    秦梦更是一脸迷茫的望着龙阳君。

    龙阳君微微有些蹙眉蹙眉说道:“秦弟都晓得身毒风俗,因何不知瓯雒国的安阳王呢?他和我本就是同气连枝的殷商后裔,说来惭愧,昔日我殷商拥有九州,人才济济,方国众多,就是墨门也是出自我殷商孤独君,传承千载不曾中断……唉不说了,姊姊还是六根不净,话说多了!”

    还道安阳乃是中原殷墟的安阳,龙阳君提起瓯雒国,秦梦顿时明了。

    说起瓯雒国要从秦国灭蜀说起,司马错和张仪灭蜀,开明氏遂亡,凡王蜀十二世,蜀亡后,蜀王孙难逃,沿青衣江、雅砻江南下,至宜宾、泸州等地,再拐入贵州、云南。

    五十年后,流亡的蜀人在云贵立稳了脚跟,王子蜀泮击败当地土著文郎,得其土,立瓯雒国自号安阳王。

    蜀人的安阳王怎会和殷墟安阳扯上关系呢?自己当初读《华阳国志蜀志》时,根本未将蜀国和殷商联系过。

    若是仅凭一个相同的称谓,就要随意附会,那么天下事皆能附会。大概嬴盈转述卫先生所谓埃及王族乃是我华夏后裔的说法也能成立。

    可是现在不同后世,龙阳君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举着手中玉圭,口口声声的言说古蜀和殷商的渊源,自己怎还能不信?

    世上有些事,还真是空穴来风,有了穴就有了风。若是只讲究实证,而不去猜想和联系,世界也就无趣了。

    殷商拥有海外之地,据说就是美洲大陆,美洲大陆中的印第安也有一个安,若是联系其安阳的安字,还真能说明上殷商幅员辽阔。

    龙阳君口中虽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所言墨门出自殷商孤独军传承千载,却是秦梦头一次听说,不禁问道:“我知墨门首位巨子乃是墨翟前辈,墨翟乃是宋襄公时人,距今也不过二百多年,墨门因何就传承了数千年呢?”

    龙阳君珍惜将玉圭放进匣中,蘸了点水在秦梦黑匣上写了一个篆体“墨”字,微笑说道:“昔日墨门风光无限,可与出入庙堂的孔儒学派比肩,可是他们最怕别人在他们面前写这个墨字。”

    秦梦看了看这个有四部组成的篆体墨字,熟悉不能再熟悉了,最上一个皿,中间两个火字,最下面是个少了一横的土字,这俨然一副烧制陶器的生活画啊!

    龙阳君依旧是悠悠的说道:“看出来了?墨者就是上古的陶正,整日和泥土烟火打交道,那是仅次保存火种祝融的官爵,放到如今却是不入流的低贱匠人!凡是制陶者皆称墨门,后来没落,是墨翟公掌管了宋国陶正之后,才将墨门再次发扬光大了。”

    制陶匠人的身份实在不入流,难怪墨门的巨子和长老不提祖师爷墨翟的出身呢?

    秦梦越来越发现和龙阳君交流很有趣,真诚的拱手感谢:“多谢姊姊指点,受教了!”

    龙阳君只是淡淡一笑,起身拍拍木匣说道:“这是安阳王的玉圭,有此玉圭,我就可领着秦军不费周折的借道昆明!”

    盘算完龙阳君的计划,秦梦蹙眉问道:“大概这只是姊姊的一厢情愿,你为秦军领路,赵正一定猜疑,姊姊心中一片明月岂不照沟渠了,姊姊打算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呢?”

    龙阳君紧蹙眉头,长叹一声道:“本来是要借助秦弟游说秦王赵正,怎奈事情又生波折,天下再现天雷,这滴定再引发赵正追索,如此一来姊姊的领路之策也就无用了!”

    见到又黑又瘦的龙阳君愁成了小老太婆的摸样,秦梦于心不忍,大咧咧说道:“身毒距离华夏万里之遥,秦军不会攻打的!”

    龙阳君连连摇头道:“秦弟谬也,万里那是从洛阳算起。从蜀郡算起,华夏距离身毒不过千里之远,如此之近,秦王素来雷厉风行,焉能不早作准备?据姊姊打探来的消息,秦王入蜀不仅是为了寻你,同时也为动员蜀郡官吏攻伐身毒而来!”

    犯了如此低级的常识性错误秦梦自觉满头黑线,说来身毒本就是我华夏的邻邦,说来距离的近的只是一道线,一个界碑,从蜀郡算起,身毒实在不远,也难怪赵正觊觎。

    汗颜啊,和赵正比,自己这个游民的视野实在太狭隘,身毒早已是我华夏的荒服国,只是史籍缺失,年代久远,逐步断了联系而已。

    就连史记都未记载太多的巴蜀之事,不记载,并不表明赵正并未巡游到巴蜀。岁月尘埃掩藏了太多历史,

    若是没有后世震惊世界的三星堆发掘,后人焉能晓得古蜀大平原上曾经有过一段如此辉煌的文明?

    如今赵正也已驾临蜀郡,焉知不会发十万兵,攻伐身毒呢?十万兵放在在历史长河中亦如一粒尘埃。

    身毒早已和我华夏疏远,即便赵正征服了身毒,根据自己掌握的常识,也会淹没进历史尘埃中,不为世人所知。也就说皇帝赵正西南的部署只是劳民伤财的徒劳之举。

    秦梦也随着龙阳君的不语陷入忧国忧民的思绪中。

    秦梦突然拍了拍床榻兴奋的说道:“就让赵正先筹备攻伐身毒大军,到时候齐备,小弟再现身,借用姊姊探出的道路,领上秦军直趋身毒,就可实现姊姊身毒和华夏双赢的局面!”

    龙阳君忧虑的看着秦梦说道:“如此可行吗?”

    “放心吧,六国都是小弟辅助赵正拿下的,他一定相信我的为人,即便害他,也不会去害华夏士卒!”秦梦自信拍胸脯说道。

    “报主公,皇帝赵正令人城中遍刷缉拿秦子的画像布告,生死不论!”宋子飞奔进来向龙阳君禀告道。

    秦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打脸啊!打的真是稳准狠啊!

    秦梦真想跳脚大骂,可是腿脚不能动弹,只能头撞床头发泄气怒:“天啊,还有没有天理,若非锥父救了他的性命,恐怕他就喂了鱼鳖!”

    鲁勾践行色匆匆而来,一进门就喊道:“秦弟,我回来了?”

    秦梦有些惊讶,鲁勾践回来的也太快了,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鲁勾践一脸喜色说道:“恭喜少巨子,咱们又可重掌墨门了!”

    难道卫角死了,墨门长老们又想到了自己?秦梦吃惊不小。

    “墨门执规长老求见完少巨子,秦弟就晓得怎么回事了?”向来冷峻的鲁勾践满脸光彩的说道。

    满头雾水的秦梦见到了躺在担架中的墨门执矩长老,他颤颤巍巍的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少巨子,昨日刺杀你之事,乃是我墨门执行的家法!老朽惭愧不已啊……”

    秦梦更是蒙圈了,诧异问道:“家法?我对墨门向来敬重,你们因何就要杀我呢?”

    嘴唇惨白的墨家长老羞愧的说道:“看来你确实不知!事关墨家存亡机密,请秦子屏退一干人,老朽再对你详说!”

    看着濒临将死的老者,秦梦拱拱手,请出所有人。只听老者说道:“世人皆知秦子拥有天雷之术,却不知我墨家才是天雷的真正拥有者。千百年来历代墨门巨子秉承墨家规矩对天雷之术只能守护而不能轻用,一旦轻用,天塌地陷,生灵涂炭。谁曾想秦子却得到了饿墨家的神技。身为墨家自然要铲除守护神技!还请秦子见谅!”

    秦梦完全呆傻了,火药之术竟然早就在世间流传,还是墨门,若不是今日知晓墨家的前身是制陶匠人,自己绝不会想到为何墨门会掌握火药之术?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杀了他

    火药问世千百年,仍能不为人所知,这更令秦梦震撼。古人可爱在于敬畏天地,敬畏天地是因孤陋寡闻。

    然而日积月累,千百年之后人类生活生产经验日益丰富,也就不再拘泥对神灵的敬畏,火药广泛传播出去也就成了必然。

    然而春秋战国乃是大变革时代,因铁器的普遍应用,生产技术为之提升,生产生活资料为之大丰富,世人认知水平也有了质的飞跃。春秋诸侯称霸,七国四方混战,人人都为追名逐利求取功业,然而在这乱世,却有一股清流,它就是墨家学派。

    兼爱,非攻,节用,尚贤。墨家这种为人不为己的理念明显违背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亲疏有别的人性。

    秦梦一直不理解墨家何以能有这样伟大的理念,此时此刻,秦梦一切都恍然大悟,原来墨门手里有天雷神技!

    天雷,那是天之雷!与天相通者,自然不屑世间的蝇营狗苟,这也就是墨者在天地间旋踵赴死四处奔走扮演救世主,强大自信的凭仗。

    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墨翟一来墨者一直甘居寂寞默默无闻。

    透过墨家长老殷切的眼神,秦梦眼前浮掠而过了侯赢以及鲁仲连两位前任墨家巨子衣衫褴褛神情枯削的模样,瞬间体内就激荡了起来,艰难的爬到墨门长老身边,替他查看殷红衣襟下的伤口。

    “秦子不要折腾了,老朽深知气数已尽!”墨门执矩长老拒绝秦梦为他治伤。

    似乎这一幕就是经典的影视临死遗言,老者说完就会咽气。可秦梦根本不信这个邪,若是要死早就是了,也撑不到和自己磨磨唧唧说了这么的话。

    “说来我和卫公也是老相识,只是未曾深交而已!墨家讲究兼爱非攻之道,尽管昨日墨门还要置我于死地,但今日你却是个伤患,小子曾经是墨门中人,以后也是墨门中人,死了也已墨门为荣,不管祭拜与否祖师墨翟我都以墨门弟子自居,因而此时替卫公治伤才是当务之急!”秦梦一通大义之言说罢,就冲门外喊道:“肯请龙阳姊姊为卫公治伤!”

    执矩长老卫公可是墨门中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他就是莱小白的师父,行事一向低调,除了惩戒墨家悖逆之徒,鲜在人前露面。胸口要害之处受伤,一定是熟人作案,秦梦一眼就能复原了卫公遭卫角暗算的场景。

    龙阳君是真的改了性子,听说救人,立时就提着器械匣子奔了出来,点燃一盏油灯,燎着手中的锋利刀刃,感激的向秦梦点了点头:“早该清创上药重新包扎伤口,伤者气色不错,细心照料,存活下来并非难事!”

    有爱,专业,敬业!龙阳君不仅是海吉拉斯还是南丁格尔,瞬间就把秦梦感动稀里哗啦。

    “住手,住手,不要,不要……让老朽把来意说了再治伤可否?”执矩长老卫公惊恐的看着龙阳君连连摆手恳求道。

    秦梦自信的说道:“卫公来意小子都知晓,不就是想让我重掌墨门,再铲除卫角,完成守护天雷的任务吗?这事包在小子身上便是了!”

    执矩长老卫公闻听惊诧不已:“秦子如何晓得老朽的来意?”

    这还用猜吗?火药术只有墨者巨子才能拥有,以前卫角和自己过从甚密,洞悉了太多所谓神技并非有神,而是人为操作,如何还会敬畏天地?卫角又是卫国公子,有过昔日的荣光,也经历了家国社稷的衰败。和自己,赵正这都是从小就认识的玩伴,自己成了逍遥四海的无冕之王,赵正成了天下一统的共主,他卫角依旧还是看别人脸色苟活,有名无实的没落卫君。这种对比反差,如何不让他心生嫉妒。

    卫角一旦有了条件,那必想有一番作为,他有艳羡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旦心动,墨门的规矩也就成了他的绊脚石,铲除墨门长老,才能将墨门转化成他个人追求工业的私器。执矩长老身遭暗算也就是早晚的事。

    卫公未死,必定首先想到了寻找自己对付卫角,如此做才能完成守护天雷之责。

    秦梦也不屑和卫公解释太多,呵呵笑着安慰他道:“先治伤,治完伤,歇息两日,小子连同惩治卫角的计策,一并对卫公讲了,可好?”

    卫公感动的老泪横流,秦梦风淡云轻的招来锥父:“有劳兄长报我出去,将上房留给姊姊救治卫公!”

    鲁勾践见到秦梦出来,欣喜的问道:“秦弟真的答应卫公重掌墨门?”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大一统完成,也就再无墨门的立锥之地,墨门也已穷途末路,秦梦也为墨门上千弟子的出路忧心不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手墨门还在其次,为今当务之急,是如何限制卫角!”秦梦蹙眉说着,忽然又抬头问道:“兄长是如何遇上了执矩长老?卫角又是如何污蔑我以致使赵正有了生死不论的捉拿我的怨毒呢?”

    鲁勾践说道:“卫公师叔天生心窍偏左,胸口中了卫角一剑,并未死去,他有水性极好,漂浮水中,亲眼目睹卫角射杀墨门众弟子,卫角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几人,唯恐消息走漏,再度领着他的家臣前往沉船处搜寻。卫公师叔得此机会驾船逃上了岸。前来成.都投奔城内墨者兄弟,我等在墨者据点打听消息时,恰恰遇上师叔卫公。

    想必卫角再寻找失踪弟子时发现了秦王赵正,也就晓得了贤弟死里逃生。至于卫角何故未对赵正大下杀手,愚兄就猜不透了!”

    秦梦边思索便推测:“应是实力不济,他一定担心我昭告天下或者向他复仇,不论秦王宗室,还是我的影响,他都不足以应付。权衡利弊之后,他这才改了心思,以救驾之功洗脱清白,同时将炸毁大船的阴谋悉数诬陷在我身上,谁让天下之中天雷是小弟的独门不传之秘呢?”

    锥父抱着秦梦和鲁勾践在院外说话之际,龙阳君家的小厮手托一卷竹简疾奔走来:“报宋子,这是郡守眼线传来的最新消息!”

    皇帝陛下大张旗鼓驻跸成.都。

    经此劫难,赵正身边禁卫损失殆尽,不得不由微服改为昭告天下巡行蜀郡。

    同时卫角被封卫侯,食邑增加两千户,算是表彰卫角的救驾之功。还有让秦梦欣慰的是赵正重金悬赏画像之人。

    见到秦梦呵呵大笑,锥父不解的问道:“咱们救秦王这厮的命,他还四处悬赏捉拿俺们,主公不哭怎么还笑呢?”

    秦梦欣慰的说道:“此时赵正也已冷静了下来,大概此次遇险会有很多疑点,他可能想不透。在船上时,赵正曾经在危急万分之际还主动不离不弃的拖拉我,就说明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情谊的,此次他张榜悬赏,只是悬赏画像之人,却不提我的身份,这就说明他也忌惮我几分。现在将悬赏定为得活口者百金,更说明他还想和我见上一面!”

    和众兄弟说话之际,龙阳君府邸外传来了喧天的人声。

    见到秦梦的诧异神情,宋子告知:“成都就是一座小咸阳,当年张仪奉秦惠王之命照着咸阳修筑,咸阳的王宫就是成.都的郡守府,咱们所在就在郡守府后面的市,多半秦王由东门入城,经由市门进入郡守府邸,这才引出了市中百姓商贾围观……”

    宋子话未说完,便有报事仆役禀告道:“秦王车驾未进郡守府,而是引兵包围了成都市!”

    “哦?”秦梦有些惊讶,宋子闻听也脸色煞白的说道:“说是挨门逐户盘查,我等的行迹也就暴露了!”

    赵正不愧是赵正,对自己摸得门清,深知自己商人的本性,上来就查抄成.都市。

    “府中可有地道?”秦梦也有些着急的问道。

    “无需地道,秦弟静坐府中就是!”脸带白锦口罩两手血污的龙阳君从房中走出,自信满满的说道。

    也已听到了震天动地的砸门声,龙阳君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秦梦着实佩服和好奇。

    龙阳君看出了秦梦的疑惑,一边在铜匜下面洗着手,一边笑言:“只要不是秦王赵正亲自搜查,姊姊保证有惊无险!”

    秦梦讨厌的说道:“姊姊也是出家人,说话怎就不够爽快,看来还是修为不到家啊!”

    正值门房仆役来报:“郡守亲自登门拜访!”

    “请让郡守稍等,我这就相迎!”龙阳君打发走仆役,推着抱着秦梦的锥父向外边走边说:“郡守李二郎如此礼遇姊姊,这都是沾了秦弟的光!姊姊有一日在江堤之上散步,赫然发现一石人酷像秦弟。姊姊一打听竟真是秦弟!姊姊这才晓得李家两代福泽皆是你所赐!

    李二郎奉你为恩公,在家中立石像早晚两祭拜!姊姊有批货物被郡吏查扣,姊姊谎称是秦弟在西域结交的挚友拜见李二郎,交谈之后,李二郎信以为真,奉我为贵宾,从此姊姊在成。都犹如在身毒一般尊贵!”

    秦梦苦笑不得,自己也就和李二郎有过一面之缘,略微指点了指点修渠之事,何曾想到李家如此重情重义,还为自己修了石像。

    若自己没有献策,难道都江堰就修不起来了吗?

    秦梦心里明白,绝非是自己之功,而是李冰父子多年修渠的经验积累所得。即便自己不出现,李冰父子也会修成都江堰。

    快到前院时,龙阳君让秦梦躲在二道院门后,秦梦隔着门缝偷看龙阳君和李二郎寒暄。

    李二郎不再是青涩少年,头发也已花白,一张黑面尽是着急之色,躬身作揖说道:“若是近日秦子前来寻你,尽可收留,出了差池,本郡守替你担着!”

    在门后都能听出李二郎满腔的诚挚,秦梦为之感动不已。

    “仆下也仅是秦子的一介生意伙伴,秦子朋友遍天下,和我仅是一面之交,多半早已将我忘记!即便秦子前来成.都,也不会前来投奔仆下!”龙阳君还是狡黠的,言语恳切的就跳出了对方试探的陷阱。

    啪啪啪……

    突然从府门后传来一连串的击节声,一位锦衣富态之士雍容的跨过门槛,扬眉吐气道:“昔日的殷商公子公孙怎就沦落成了一介蜀郡商贾,龙阳公子别来无恙啊!”

    秦梦心惊不已,这厮就是卫角。

    秦梦连忙四下张望,赫然发现府门墙上人头攒动,那里出了问题,自己的行踪怎就被卫角发现了?

    卫角的音声落下,龙阳君就被一跃而出的手持利刃的矫健汉子围在了当中。

    卫角一挥手说道:“尔等退下,龙阳公子是缭王子挚交,卫某也和缭兄亲如手足,就凭这层关系,卫某也当礼遇龙阳公子!”

    被隔离开来的李二郎面对冒出来的卫角,完全惊傻在当场,指着龙阳君问道:“你,你,你……你是龙阳君?”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龙阳君相当镇定的向李二郎拱手说道:“正是在下,隐姓埋名实在对不住郡守公,请受在下一拜!”

    “既然故友重逢,那就该小酌几杯?”卫角颐指气使的对李二郎说道:“劳烦李公前往他处查寻缭王子的下落!”

    李二郎似乎并不甘心离去,欲要张口,卫角携手龙阳君也已跨进了二道院。

    锥父哼了一句:“卫角这就是找死,竟然孤身一人进入了龙阳君的地盘。”就把秦梦放在了地上。

    随着二进院门咣当一声关上,锥父一把就掐着卫角的脖子,提拎在了半空中。

    墙根下躺着的秦梦嘿嘿笑道:“角弟别来无恙啊!”

    卫角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秦梦的出现,大义凛然的哑着嗓子说道:“想杀就杀,角今日登门就为兄长解气!“

    “哟呵,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锥父兄长放开他,让他说话!”秦梦对锥父说道。

    “杀了他!”一众赶来的兄弟,齐声愤慨怒叱卫角。

    “你们不敢!”卫角鄙夷的环视众人挑衅的说道:“杀我,天雷之术就可流布天下,六国反秦之势就会风云再起,到时遍地战火,生灵涂炭,小弟敢赌,秦子兄长不会杀我!”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玩命逃亡

    卫角有底气,底气来自对秦梦为人行事的了解。

    数次灾荒,秦梦转运粮食济世救民,财货聚财,万金散去眼都不眨一下。纵横捭阖助力天下一统,为了就是少打仗少死人。周室王子,西胡女婿,东胡干爹,天下之大皆受秦梦恩泽,秦梦若是有争夺天下之心,皇帝赵正焉能顺利统一华夏?

    卫角了解秦梦,了解秦梦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将天下黎民倒悬于谁生活之中。

    秦梦发现自己是从昨日才真正了解了卫角,昨日几乎身死,卫角出手果断毒辣冷血深深震撼了自己,今日卫角就找上门了,天晓得这厮要干什么?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秦梦不晓得,可卫角一定不会死,《史记卫康叔世家》明确有载:君角二十一年,二世废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秦梦向龙阳君递了一眼神,龙阳君心有灵犀的慢慢后退离去准备退路。

    秦梦早就料到卫角此来上门绝非是找龙阳君叙旧闲扯,多半是寻着执矩长老卫公的脚步锁定了自己的所在。

    秦王六合,周室诸侯封国皆灭,唯有卫国独存,世人都说卫多君子,还道卫国社稷存留最久乃是卫氏祖宗仁德荫泽,原来竟是卫角逢迎有方!

    秦梦好似重新认识卫角一样打量了良久之后,最后竟噗嗤笑了:“今日我才算真正看透你的为人,也算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疑结,说罢此来何意?”

    卫角不明白秦梦所谓的疑结,察言观色更猜不透秦梦莫名发笑的缘故,又见秦梦如此淡然,卫角不敢放肆立时收敛了外强中干的壮胆傲气,拱手说道:“小弟此来,就为和兄长做个交易!”

    秦梦一边扣着墙缝上的浮土,一边悠闲的说道:“哦?交易!我最喜欢交易,能不打打杀杀最好,那你就是快说吧!”

    卫角极其恭敬的说道:“小弟深知秦兄最爱左氏夫人,而左氏夫人已被逼成了盗贼,你杀陛下未遂,陛下对你恨之入骨,千金缉拿,你们两人再无缘相会,相爱的人不能厮守实在是人生憾事……”

    秦梦突然脸色阴沉如水的打断了卫角满嘴污蔑之词:“角弟,做人得厚道,昨日你又是天雷又是石漆,我都差点身死,在外人面前诬陷我也罢,你当着我的面还敢诬陷我,难道你真得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卫角戛然住嘴,见到秦梦不善的神情,也不禁神情一凛,底气不足的拱拱手说道:“兄长恕罪,恕罪,小弟真是口误!”

    见卫角也已面露怯,秦梦晓得自己的试探之言有了结果,卫角对擒拿自己并无十分把握,秦梦心里也就安生几分。遂闭口不言。

    卫角见秦梦神情趋于平静,这才怯怯的说道:“陛下此时也已发兵前往巴郡,准备擒拿左氏夫人逼你出来。小弟不才就是领兵之将,小弟此次不顾生死相见就是想以真心同兄长化干戈为玉帛!只要兄长答应小弟,从此不再中土现身,小弟若是擒住左氏夫人,我可徇私舞弊,一定送还兄长!

    兄长一言九鼎,只要兄长点一下头,小弟就信以为真,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依旧践行墨门的规矩,继续守护天雷!小弟诚心诚意,兄长可否同意?

    事情的结局,真会如卫角所言这般简单吗?绝非这般简单!出弓再无回头箭,卫角不同赵正,卫角拥有火药术,秘密怎可与人分享?一旦撕破脸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拼。卫角绝不感心留着自己这颗雷。

    秦梦冷冷盯着卫角足有一刻钟的时间,直到眼角余光发现龙阳君回来,秦梦神情才松弛了下来。

    “姊姊,这厮说要和我谈和?小弟实在猜不透里面藏着的阴谋?姊姊你看呢?”秦梦淡然一笑,将面对的难题推给了龙阳君。

    龙阳君一改昔日的温柔,厉声呵斥道:“他此来就是在确定秦弟是否在此,成.都兵马早已枕戈待旦,拿下此人咱们出城!”

    卫角突然一惊,从袖中甩出一个瓷瓶,啪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地上除了瓷瓶的碎屑,还有一滩水渍,在水渍中间有一团白色蜡状物,转眼之间颜色随之变黄变黑,突然冒起了白烟,紧接着就燃起了一团蓝蓝的火苗。

    秦梦惊呼道:“白磷!”

    电光石火之间,卫角捂着口鼻,将从怀中的掏出的一截竹管放在火苗之上,随即就传来了刺啦一声响。

    秦梦大骇,扯着欲要上前擒拿卫角的锥父疾呼道:“那是天雷,快趴地下保命!”

    就在锥父趴到之际,“轰隆”一声,震耳欲聋,一股硝烟腾空而起,再找卫角,发现院门大开,他已夺门而出,如个受惊的兔子,再无先前的雍容富态,边跑还边张皇大喊:“缭王子要杀人灭口啊,要命啊,陛下,救我啊!”

    卫角钻进一排手持弓弩汉子组成的人墙之后,便跳脚吆喝了起来:“陛下说了,只要缭王子服个软,以往之事就可既往不咎!”

    “快走,卫角这是缓兵之计!”龙阳君及时提醒,话音未落一阵轰轰隆隆的震地声传来,只见府邸四周院墙纷纷连根拍在地上,烟尘滚滚之中,尽是密集的矛盾方阵。

    “卫角这厮早有预谋!”锥父愤怒捶地,然后抱上秦梦飞快向后院撤退。

    “地道通向何处?”秦梦见龙阳君掀开地道口问道。

    轰隆隆的拆墙震地声依旧不觉于耳,外面的嘈杂声直上九天犹如千兵万马奔腾,危急关头龙阳君还是露出了世俗凡人的着急本色,推着锥父催促道:“快下去,千钧一发,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锥父抱着秦梦一马当先进入地道,背着执矩长老卫公的鲁勾践紧随其后,其他兄弟以及龙阳君的家仆鱼贯而入,最后还是龙阳君盖上了地道入口青石板。

    地道修整的还算宽敞高大,不过否则以锥父的体型,也就把地道堵死。

    地道走到尽头,锥父挺身就去顶地道的出口,紧接着哗啦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秦梦重见光明之后,赫然发现了屋室之内跪坐满了一地的秦军士卒。

    突如其来地上钻出了人,瞬间屋中就炸开了锅,跪坐的秦卒陡然站起,纷纷拔出腰间的刀剑。

    见到一把把寒光凛冽的刀剑,秦梦只觉眩晕,这莫不是钻进了赵正和卫角中军大帐?众人一起动手,纵使锥父再有拔山之力,那也难逃被剁成肉酱的命运。

    就在秦梦惶恐四望之际,看到身后竹席下面爬出了一个人,顿时眼前一亮,那人不是旁人而是适才在隔着门缝见到的蜀郡郡守李二郎。

    当时听到李二郎劝解龙阳君收留自己以及卫角指出龙阳君身份李二郎的诧异表情,秦梦推断李二郎是想帮自己,然而天雷炸响,事情闹大,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概李二郎想帮自己,也不敢帮了吧!

    秦梦本想提示锥父擒贼先擒王,谁知地上的李二郎,看了秦梦一眼之后,陡然挺身伸手拦在秦梦和锥父面前,喊道:“兄弟们,这就是我李家的恩公缭王子,切乎轻举妄动!”

    里二郎一语便稳定了局面,没有客气没有寒暄,似乎二三十年的时光只是一刹那,李二郎认出秦梦便长揖到地说道:“晓得王子有难,我李家愿粉身碎骨报王子周全!”

    秦梦感动不已,遥想当年李家二郎也是一位不羁少年,谁能想到,只是一面之缘,随意的一个恶作剧,竟结下了这样的善缘。

    “李兄之情在下感动的五脏俱焚,我乃是陛下亲自捉拿的重犯,帮我者那就是等同反叛朝廷,李兄切不可意气用事,今日能放我一马,便是对我天大的恩德,李兄什么都不要做,就待在原地不动!”李二郎是个实诚汉子,秦梦真心不忍牵扯他,指着墙边呵斥他道。

    李二郎再拜说道:“整个成都四门悉数关闭,缭王子如何出城?”

    一句话就把秦梦问呆在了当场。李二郎又说道:“这个郡守在下早就当腻了!一月前我就准备出走了,难道还害怕缭兄牵累我吗?”

    说来郡守也是一方封疆大吏,李二郎既不是六国诸侯宗室,又不是番邦蛮族,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却要舍弃官位,他脑子有病?

    “为何好好的郡守不当?”秦梦诧异的问道。

    “为报恩!”李二郎斩钉截铁说道:“我李家三代的福泽皆是王子所赐,父亲大人一直告诫我辈王子的点拨之恩要世代牢记,王子有难,我焉能不帮?最多荣华尽去,又有何妨呢?”危难之际,李二郎言语真诚,秦梦无法怀疑他的报恩之心,若是其中有诈,尽可招来赵正和卫角,根本无须多此一举。

    李二郎不等秦梦回应,就扯着锥父向外面走去,催促道:“快上我车马!”

    屋中一众秦卒,连忙起身,有条不紊的安排从地道而出的其他人,似乎他们早就在为等这一刻。

    秦梦和龙阳君的一众追随者,换上了李二郎提供的秦卒衣饰,便跟着李二郎的车驾急急向城门处奔去。

    守门甲士一看乃是郡守本人,随即就开了城门。

    大门敞开那一刻,神情紧张的李二郎顿时放松了下来,满心欢喜的对秦梦说道:“出了城门,在下招摇过市前往临邛,王子可顺流岷江东去!王子放心,一入临邛,我就藏匿起来,保证大王找寻不到我!”

    似乎高兴的有点早,就在蜀郡郡守的车马迈出城门那一颗,后面便起了一股烟尘,隐约听到众人齐呼:“不可放走贼逆!”

    当时李二郎就慌了,催促车夫快些赶车。

    “主公,卫角领人追来了!”鲁勾践跑上前来说道:“龙阳君和愚兄商量,当务之急分兵两路以混淆耳目!”

    也只能这样办了,由龙阳君领着秦梦以及昏迷不醒的嬴盈还有重伤昏迷的墨门长老坐车南下,李二郎继续西行前往临邛,鲁勾践,高渐离锥父,苏罢军,白勇选择良马为其殿后。卫角见到马上的一众秦梦亲信,必会认为秦梦就在其中紧追李二郎不放,龙阳君就可带着秦梦趁机向南逃遁,若能进入邛都山区也就平安无事了。

    初时确是起到到迷惑卫角的左右,车马狂奔一天,眼看就要进出蜀郡边界,进入邛都茫茫山中,远天的烟尘却越发阴沉。根据行路经验,不用说后面一定有之至少千人的追击队伍。

    龙阳君不敢大意,玩命的策马狂奔,几乎在听到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时,总算天黑了下来,龙阳君和秦梦一行车马借着夜色拐进了大道上的一处山间小路,这才得以躲过呼啸而过的秦军骑军。

    车上颠簸一天,墨门长老数次晕死过去,秦梦的小腿肿的愈发红肿,庆幸的是嬴盈被颠簸醒了。她迷茫的望着黑魆魆的大山,看着面前奔驰了整整一天,如今都趴在地上,口中吐着白沫,再也走不动,花费李二郎全部积的良马,迷茫的看着秦梦问道:“这是哪里?”

    “天知道这是哪里?你醒了就好,这里应是南蛮所在的邛都,晓得我是谁吗?”秦梦欢喜指着自己的鼻子,查探嬴盈的神智。

    “邛都?秦郎咱们怎么会在邛都?不是在黄帝赵正的船上吗?”嬴盈诧异的问道。

    “不傻,不傻,她未失忆就好!”秦梦兴奋冲龙阳君庆贺。

    “好似先前我碰上勾践兄长,他和我商量救你脱身之策,妾身就被赵正召进了你的舱室,借着你们出去的光景,妾身便将船窗的枢轴全都弄断了,后来船上大乱,你被托了进来,一声巨响之后,妾身也就没有知觉!”嬴盈喃喃自语说着,抬头看向秦梦再次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对了,难怪自己轻而易举就被爆炸的冲击波甩出了船舱,若是没有被甩出来,恐怕自己和赵正以及嬴盈早已身死湖中了!

    和死神擦肩而过,秦梦为此庆幸不已,搂抱起嬴盈也为自己打气:“你是我的福星,天不亡我啊!”

    话未说完,秦梦又被打了脸,就在山窝的入口,出现了明火执仗的秦军马骑。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山崩

    若是落入卫角之手,那都得一死,要想活命,只有继续奔逃。

    所幸现在身在荒山野岭中,只要逃入大山深处,秦军人再多也只能望山兴叹。

    龙阳君的一众门客负责轮番背负秦梦和墨门长老,幸亏都是跟随龙阳君周游四海的矫健之士,翻山越岭并不在话下,然而弃马徒步追击而来的秦军脚力也不弱,稳稳在身后尾随。

    大半夜过去,自己一方就落了下风,秦梦和墨门长者也已被龙阳君的几十位门客不知轮番背了多少次,体力损耗实在太大,所有人都已身处累趴下的临界点。

    山路难走,又是黑夜。不点火把,根本寸步难行。若点上火把,自然难以摆脱身后追兵,因而你追我赶,拼得是硬核体力。

    半夜之中,就有五人落入山涧。龙阳君不忍再出差池亲自担当起了探路的责任。

    望着中天之上的银河,感受着背负自己宋子的艰难喘息,看着所有人全神贯注小心翼翼通过一处两山相连的一条只有三尺宽的山路,秦梦再次恳求道:“姊姊,行了,行了,不要再逃了。再这样下去,不知还会死多少兄弟,也许我们一个不慎,未被卫角抓住,自己倒先掉下悬崖摔死了!到此为止,不能再逃了!”

    这次累弯了腰的龙阳君也再为推拒秦梦的好意,靠着一处山石大口大口的喘气,不忘吩咐属下搬来石头筑城阵垒,阻止追军靠近。

    随着三五成群的同样累成了狗的秦卒身影出现在山道之上,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手持弓弩,准备临死一搏。

    秦梦侧耳倾听,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号,连忙伸手出言阻止道:“切勿妄动!似乎并非是卫角!”

    “秦父,莫要再逃,山路险峻,落入山谷,万劫不复,小子对不住父亲武公啊……”

    “是蒙毅!”秦梦听着回荡在山中的声音欣喜的长吁了口气。

    只要不落入卫角手中,自己这一干人等就还有活路。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秦梦见到了气喘吁吁的蒙毅。

    隔着狭长山路,蒙毅举着火把,置身箭弩射程珍之下以表诚心,高喊道:“陛下也只是为和秦父见上一面,我等才穷追不舍,若是出个意外,也非我等本意。陛下说了,此次刺杀阴谋一定不是出自秦父之意,多半是属下门客有了非分之心胁迫了秦子。陛下不怪,也既往不咎。”

    蒙毅说罢又是长长一揖。

    “皇帝陛下对我也算有情有义啊!一条千人大船葬身湖底,他赵正差点身死,说宽恕我就宽恕我了,我这心里好生感动啊!”秦梦尖利笑言,突然止笑,满腔怒火的咆哮道:“那是千条人命啊!即便皇帝陛下富有四海所有人都是他的臣奴,可那也是一条条的鲜活的人命,其中郎中禁卫更是你朝夕相处的兄弟袍泽,你蒙毅身为廷尉就忍心一众兄弟不明不白身死?

    看着我这位弑杀千人的凶手,依旧被皇帝陛下原谅宽恕吗?你就没有半点心痛悲伤愤怒吗?”

    蒙毅浑身一震,显然被秦梦的愤怒吓着了。

    秦梦接着说道:“陛下愚蠢至极啊!身边到处都是奸佞,可气的是,他却丝毫未有觉察,号称与日月齐辉的皇帝,我看完全羞辱了皇帝名号!你也是蒙骜子孙,怎就没有你祖父的一点机敏呢?你也认为蜀湖弑杀陛下乃是我或者是我的门人所为吗?”

    秦梦满腔的愤怒犹如山中劲风,刮得蒙毅睁不开眼张不开口。

    秦梦又愤愤的说道:“秦廷三大奸臣,一是公子子婴,二就中车府令赵高,三就是卫国公子卫角!若是我随你回去路上遭遇了不测,还求贤侄警示陛下提防此三人!”

    说到最后,秦梦也已耗尽了一腔的气力,嗓子也有些嘶哑了,便半躺在山石上大口喘气。

    蒙毅手握松脂火把一直沉默,掉落的火花燃着了衣袖他都未发觉,最后还是山中一声凄苦的夜枭声将他唤醒了。

    蒙毅拍灭身上火点,又是一个长揖到地的大礼,谦恭说道:“秦父所言极是,小子也时常推想昨日之事,大船乃是卫角安排下的大船。秦父身在巴山,与世隔绝,焉能晓得陛下就在蜀湖之上呢?

    若是按照卫角所言,是秦父的门客点燃了船底中的石漆,那么秦父的门客不仅是要陛下的命,也想要秦父的命!若不是忠义之士,哪还会护着秦父逃走了呢?

    秦父所言不虚,看一个人的为人皆在他的平时言行之中,秦父仁爱厚德,文武双全,智计百出,若是要和陛下争夺天下,何须去用卑鄙之策谋害陛下呢?

    在下睁开眼就见到了卫角,然而却发现他的仆从又换了一茬新人,当时小子心中就起了疑问,只是当时情况纷乱,也就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陛下醒来听闻卫角口口声声说,若是他晚赶来一会儿,陛下就被秦父杀害了。卫角一口咬定此事就是秦父所为,因为天底下只有秦父才会使用天雷之术。

    小子这一两日来,也一直盘算此事,若是秦父要弑君,岂会不杀赶来救驾的卫角?秦父握有天雷,焉会被卫角吓退呢?

    可是小子总是想不透,若不是秦父所为,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人也精通天雷之术?”

    蒙毅最后一句话才是问题的症结,秦梦很想脱口说出墨门巨子守护天雷的真相,然而华到嘴边,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蒙毅身后将士不下数百,若是听到真相,此话传扬出去,那么卫角将无立身之地,破罐子破摔,就如白日他所言:即便死也要利用天雷,挑起六国复辟的战火。

    若是自己说出真相,又会是如何一番光景?天雷不再是独门不传之秘,赵正可想尽办法从卫角口中获得,若这个时代火药术面世,若历史依旧无法改变,那么接下来,火药又是如何隐藏进了历史的长河中呢?

    烧脑啊?又遇上了抉择,秦梦对这样的问题不敢深想,一想就陷入进入而不能自拔。

    “忍了吧!为了苍生黎明,为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把真相姑且埋在心中吧!”秦梦平静心绪,小声自语。

    “秦父说啥?”山中极静,蒙阴听到了秦梦所言,不禁侧耳问道。

    “真相牵涉重大,事关苍生福祸,我实在不便告诉你!”秦梦沙哑着嗓子说道。

    “什么?小子听不清啊!”蒙毅是真的听不清楚秦梦所言,说着不自主的就向前迈了几步,踏在两山相接的三尺小路上,再次追问道。

    轰隆隆,轰隆隆……

    突然之间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响声大作,山在颤抖,天在晃动,吓得秦梦浑身一哆嗦。

    还未等秦梦明白发生了什么,龙阳君就扑上前来,将秦梦死死按在地上,颤声喊道:“快,快,快都趴在地上,山要崩……”

    秦梦根本就听不清龙阳君喊得什么,直觉阵阵狂风从头顶呼啸而过,劲风熄灭了石缝中的几把火炬周遭一片漆黑。巨大的轰鸣声,让人犹入万马奔腾的疆场以及巨浪拍石的海边。

    当当当的巨大响声,震撼心灵,更让秦梦想到在南郑将万斤巨石从峰顶推落下来砸落山底的场面。

    一刹那间,秦梦犹如被人按进了土里难以呼吸,小腿处似是挨了一棍子,痛入骨髓的疼,求生的本能让自己猛然抬头,却发现龙阳君瘦削的身躯重若石盘。

    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喧嚣过后,天,地,大山又恢复了本初的沉寂。

    龙阳君依旧死死的趴在自己的身上一点动静没有,秦梦想要抽出手来却抽不动手,不仅手难以抽出,就连呼吸也凝滞了,似是被人堵住两只鼻孔。

    “主公,秦公……可有大碍?”突然听到了宋子撕心裂肺的呼喊,随之身上一轻,秦梦这才抬起了头,抽出了手臂,随之大把大把碎石和尘土从脖间和头上倾斜而下,剧烈呛咳之后,这才得以重新呼吸。

    山依旧是一副黑魆魆的轮廓,天空依旧是如沸的银河,然而眼望四下,却寻不到一点亮光和灯火。

    在宋子的疾声呼唤中,秦梦触摸到龙阳君黏糊糊的额头,不禁一惊,借着星光看到一手的血污,多半适才龙阳君被石砾砸中昏厥了。

    龙阳君是为护自己而受伤,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一辈子都会愧疚。

    秦梦一摸龙阳君的鼻息,竟掏出了两块泥块,然而却依旧没有气息。秦梦压根就没去想龙阳君的性别,忍着小腿锥心的疼痛,秦梦半跪起来为龙阳君施以心肺复苏急救,还好两三下捶胸和人工呼吸之后,龙阳君终于发出了一声呛咳。

    秦梦神情为之一松,于此同时秦梦惦念起了嬴盈和其他人,也算是上天护佑,除了被土埋,和一些石屑的擦伤,所有人都无大碍。

    “对面秦卒不见了?”有人指着对面惊呼道。

    更多的人的惊骇回应道:““岂是对面不见一人,就连崖边的道路也不见了!”

    秦梦清点完己方的人数,此时插在悬崖峭壁上的火把再次被点燃,只剩一截三尺宽的山道,来路似乎被斧剁掉了一样,再也难寻踪迹。

    这就是山崩?根本就来不及去看过程,山崩就完成了。秦梦不得不敬畏大自然的造化,转瞬之间就可移山倒海,威力无穷,非是火药所能匹敌。

    就在众人庆幸大难不死之时,秦梦突然就想起了适才还在和自己侃侃而谈的蒙毅。

    “快,看看山土石屑下面有没有人?”秦梦指着三尺山道十万火急的惊叫道。

    龙阳君的门客都还在惊魂之中,谁也没有胆量,去踏那段挂在山壁上的山路。

    就在所有人发愣之时,山道上陡然从土石里拱出了一个汉子,不是蒙毅还能是谁呢?

    “快拉他一把!”秦梦唯恐他一个不慎跌落悬崖,惊恐的喊道。

    还是宋子最先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把拉住了蒙毅的手,顺势力导,三步两步踩上了这边大山的山道。

    说时迟那时快,蒙毅前脚离开三尺短道,那两丈长挂在峭壁上的山檐,竟然轰隆一声,画着平直的峭壁,掉落进山谷之中。

    惊心动魄啊!若是蒙毅晚上那么一喘息的功夫,也许连他也会掉入悬崖。

    “实在怎么回事?”揉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一群眼神呆滞的人诧异的问道。

    “咱们遇上山崩了,你带来的秦卒悉数葬身谷底,唯有你幸存下来!”秦梦呆傻的喃喃说道。

    这难道就是天意?即便自己适才说出卫角拥有天雷的真相,那么所有人听到了,也会死于山崩,等于今天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数百人的爹生娘养的性命,转眼就化为了乌有,实在惨烈啊!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造化弄人呢?

    蒙毅回身惊恐的张大了口眼,看着一片黑黢黢光洁的峭壁,双膝不禁战栗的跪了下来,惊呼道:“适才的路呢?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定是亵渎了山神,才遭受到了如此惩罚!我们不要动,都不要动,安安生生的蹲坐下来,不要言语不要说话,明日天亮即可下山!”黄发道君嬴盈无比虔诚的伏拜四方大山之后,才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相信的答案。

    一夜,谁也没说一句话,就连打鼾也没有了。一夜过的实在心惊胆战,这比身后追兵还要令人恐惧。

    天光微亮之时,在宋子的带领下,一行人颤颤巍巍的行走在山路上,不过依旧保持着缄默,直到中午时分才走出了这座大山,所有人这才敢痛痛快快的呼吸。

    在山里转了一天之后,秦梦一行又转回了当初丢弃车马的地方,秦军的马骑都成了无主的野马,宋子挑了数匹,重新套好车马之后,准备折返,前往嬴盈的封地严道,暂避养伤。

    演到

    “蒙毅贤侄,秦父连累你了,你是个实诚人,可是有些事,并非诚实就有好的结果!就比如的山崩,不管你如何向陛下解释,陛下都不会再信任你了。若是陛下不信任你,你也无须自责,远离陛下就是!”临别,秦梦拍拍蒙毅宽厚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火井炼丹

    秦梦走后,蒙毅召集留守山外的几十个看马的士卒准备进入山中搜寻和救援山崩中的幸存者,就在这时卫角领着一支骑军赶来了。

    蒙毅如实告知了前夜山崩之事,卫角却是连连摇头:“即便是山崩也是奸诈虚伪的缭王子使用天雷引发的山崩!”

    蒙毅急赤白脸的详说昨日之事,怎奈卫角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解释。

    “请廷尉告知在下,周王子缭往哪个方向遁逃了!”卫角一副公事公办模样询问蒙毅。

    蒙毅和卫角对视一阵之后,不情愿的指了指东方。

    卫角拨转马头,一马当先,却向西追了下去。

    蒙毅迷茫了,看看手指,又指指东方,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适才如此袒护缭王子,

    卫角如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秦梦和蒙毅分手之后,急速向西行走,行未百里,身后就起了黄尘,立时就警觉了起来。

    车马跑不过马骑,大道不敢再走,只能再次进入山中躲避。

    经历过一场山崩之后,大家就对大山产生了抵触,只在山谷之中穿行,然而依旧招来了噩运。

    行至一处矮山前,秦梦一行人见到了圆顶的草屋,个个欣喜不已,至路大半天终于到了人家,想着讨口热饭喝完清水,谁知一声号角响起,四周山野之中陡然跃出了成千上万的野人。

    一个个身穿麻布裙裹,赤着上身,披发纹身,肤色黧黑手持木矛木弓,扯着嗓子,踏着整齐的不凡,一步步的向秦梦一行不到百人围拢了过来。

    “他们是什么人?”秦梦也是一惊,连忙询问龙阳君和嬴盈。

    “应是邛人!”嬴盈说道。

    “秦弟放心,姊姊门客之中有精通邛人言语者,交流不在话下,把话说开,我想他们不会为难咱们的!”龙阳君说道。

    龙阳君的门客挺身而出,喊了一嗓子邛语,立时鼓噪示威声停止,紧接着邛人头目出来,恭敬的拱手向龙阳君见礼。

    龙阳君轻轻颔首算是回礼,邛人长老打了一声呼哨,挥了挥,漫山遍野的邛人,随即也就散去了。

    “姊姊门客说了啥话?如何邛人奉我们如贵宾?”秦梦不解的问道。

    “我的门客说,我等都是邛都的商人,前往临邛就为收购竹杖,蜀布,水银,若是贵部有竹杖,水银,尽管拿来,他们如何不奉我等如宾客呢?”龙阳君解释道。

    “临邛出产水银?”秦梦有些疑惑的问道。

    “临邛不出产水银,但可制备出水银。将巴郡的丹砂运至临邛,利用临邛的火井就可煅烧丹砂,产出一罐罐晶莹透亮的水银!”龙阳君迟疑的反问秦梦道:“你不晓得?”

    “何谓火井啊?”秦梦真的有点听不明龙阳君所言:“我如何晓得?”

    “火井这东西很神奇,其他井里出水,临邛井里出臭气,这种臭气可以点燃,将鼎炉放在火井之上,不用添柴不用鼓风,火候极大,最快最好的炼制出丹药!”龙阳君解释道:“此道乃是李二郎所创,据我所知乃是李二郎见过你家夫人之后,才在临邛主持起了炼制水银的工坊,言谈之中李二郎对你家夫人奉若神明,姊姊曾派人探访过他的水银工坊,发现很多你的门客,多半是你夫人的产业!”

    火井就是天然气井,早在西汉就有利用天然气制盐的记载。秦梦未想到火井还真是天然气井,而且用来炼丹。

    秦梦听闻惊诧不已,河西走廊信息闭塞,才半年多的光景,爱妻左清就华丽转身成为了巨贾。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曾和左清提过一嘴在这时代蒸馏水银是最赚钱的买卖,谁想左清就听了进去,还颇有创见的开启了利用天然气锻烧水银的先进技术。

    秦梦满心欣慰,不禁自夸道:“我的夫人岂是泛泛之辈!”

    龙阳君呵呵笑道:“秦弟恐怕还不知,李二郎水银工坊出产的水银最大的买主是谁?”

    “是谁?莫不成是秦王赵正!”秦梦想到了秦始皇陵中以水银为江河日月的细节,便脱口说道。

    龙阳君眼神怔愣一下严肃的问道:“你如何晓得?”

    “因为赵正的王陵需要不菲的水银!”秦梦回答。

    龙阳君眨了眨眼睛,盯着秦梦俏皮的说道:“错,赵正私下采购水银只为向你家夫人转送钱财!”

    左清一定不会要赵正的任何帮助和施舍,发现这条途径,也着实难为赵正。秦梦心里有些酸酸的还有些欣慰,赵正这老小子也非绝情之人。

    发现龙阳君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晓得她这是想开自己的玩笑了,为维护男人的尊严,秦梦立时转移话题说道:“小弟突然想起一事,姊姊将逃亡的地道出口设在李二郎居室之中可够阴损的啊!”

    龙阳君呵呵笑道:“这都是秉承了秦弟灯下黑的行事风格!也为了探查李二郎此人为人!”

    “为人如何?”秦梦问道。

    “爱民如子,朝廷所派的徭役税赋,从来未完成过。听闻朝廷要远征身毒,李二郎更是满腹牢骚。李二郎原配早丧,至今未在娶,秦弟你晓得原因吗?”龙阳君神秘一笑道。

    路上秦梦从李二郎看高渐离的慌乱眼神上就得知了这个老男人的纯情,如何猜不透龙阳君轻俏之言的意思呢?

    秦梦一句话就把龙阳君噎住了:“你个六根清净之人,如何关心起别人的琐事了?”

    龙阳君呵呵笑着,还是不依不挠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如江山,就如姊姊,宋国已灭,殷商远去,千辛万苦的复辟,即便复辟成功,面对秦王一统六合,姊姊一切谋划终归是徒劳一场。

    当初秦弟劝我放下复辟执念,那是何等洒脱和透彻。如何到了你的事上也和姊姊同样执拗呢?

    江山如此,女人亦是如此。越是争夺,越是疲惫。不如放手,江山无主黎民安宁,你爱的人也会为之一身轻松!

    姊姊一路都想劝慰秦弟:远离左氏夫人,你好,她好,所有人都会好!姊姊认为鼓励李二郎扶持左氏夫人走完余生,未必不是你对左氏夫人的爱!”

    龙阳君一通肺腑之言,让秦梦听了颇为感动。

    说实话,这么多天来自己心里依旧放不下左清,白天晚上思绪之中都会出现左清的音容相貌,巴蜀两郡紧挨,自己时常东望巴郡,有时体内热血翻涌,冲动之下真想前往巴郡枳县丹穴山中,见见她,和她来一次热烈相拥,和他对天对地再度盟誓,此生此世永不离弃。

    然而,面对赵正穷追不放,自己真的有心无力。

    穿越而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离愁别绪,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然而自己对左清亦如当初,内心之中依旧柔软,夜深人情慢慢品味和她的过往,总会自我感动的无声流泪。

    回顾往事,自己就是这个世上的一介过客,不曾拥有,也不曾失去,亦如大河之中的一片树叶,随浪漂浮,终会和沿岸的一切景物擦肩而过,这就是宿命吧!

    是啊!复辟江山和守护女人的本无差别,都是一种执念,一种不舍。深陷其中,未必就有好的结果。

    龙阳君的一席之言,可谓甘露,让自己焦灼的心田彻底清凉了下来。

    秦梦真心听进了龙阳君的肺腑之言,极其恭敬的向狼杨军作揖说道:“谨遵姊姊教诲,只要爱妻余生幸福,心中安宁,小子诸事无不可为!”

    龙阳君就如个慈祥老妇人微笑着扶起了启蒙的手臂说道:“秦弟,不知你是否想好伤好以后何去何从?”

    显然龙阳君也已有了破解当前囧境之道,秦梦再次拱手请教龙阳君道:“请姊姊赐教!”

    “防止天雷之术流布天下,就必须铲除卫角。然而卫角为人狡诈,若想既杀他还要确保天雷之术万无一失,很难!尤其是这个当口,他更以此为保命凭仗,欲速则不达。

    暂时不适对他动手,就当考虑长久制约之计。说来卫角只是赵正一介鹰犬。皇帝赵正在蜀郡待不长,此时六月,距离秦王正二十七年还有四个月,天下一统,新年祭祀天地祖宗自然不会缺席。因此赵正最多在蜀郡待上两月,就会隆重返回咸阳,届时卫角也就该回东郡,赵正也就再无性命之忧,卫角也就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天下只有秦弟和卫角懂得天雷之术,只要秦弟活在世上一天,卫角就会忌惮一天,他就不敢使用天雷。天雷之术更不会泄露。

    如此一来就可从容准备铲除卫角的行动,这点其实更不无需秦弟动手,咱们只需将墨门长老救活,铲除卫角,守护天雷的秘密,墨家弟子只会去做。

    姊姊的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要落在秦弟身上。要想赵正打消穷兵黩武的念头,就需让他有个敬畏,自然非秦弟莫属。然而他是天下之主,秦弟并无实力也不想与他对抗,那么排在秦弟面前只有一条路了……”

    “我知晓姊姊之意,不就是让我速速离开中土?”龙阳君说了大半天,却被秦梦一句话噎住了。

    “正是!”龙阳君欣慰的说道:“姊姊想让你随我一同前往身毒。如此一来,赵正自会派兵攻伐身毒,姊姊可假意接受赵正的收买,届时秦军进入身毒,姊姊左右逢源,帮助秦军制衡整个身毒,从此身毒一统,各方不再纷争,姊姊才对得起菩提萨埵的再生之恩!”

    也真是难为龙阳君了,即为了拯救苍生想尽办法息战,还要为华夏贡献一方疆土,如此大仁大义之举,秦梦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秦梦击节叫好,欣然同意龙阳君的谋划,商量之后,严道也不去,决定伤好之后,就取道昆明,哀牢,前往身毒。

    就在秦梦和龙阳君接受邛人山中部落盛情宴请时,号角之上再次响起。

    “卫角还是找了过来,不知邛人会不会把咱们献出去?”秦梦见到邛人手持单薄的弓箭毫无章法的四处奔走,不无担心的问道。

    “不会,邛人和秦人是世仇。百年间,邛人一再南迁,从临邛迁移道了邛都,再往南都是穷山恶水,已无退路!这些年秦军南征,并未在邛人身上沾到什么便宜,这更增添了邛人对抗秦军的底气!我等及时秦人追捕的叛逆,那就是邛人的盟友!放心,邛人是和咱们站在一起的!”龙阳君解说里面要害。

    不仅这支邛人部落不怕威武的蜀郡秦军马骑,更是点燃了求援烽燧,随着狼烟直上天穹,从北到南的天与地之间形成了一排不见头尾的黑色天柱。

    同一时间从南到北的秦国蜀郡也燃起了求援的烽燧。

    起先和邛人对峙的秦军不过千余人,然而中午时分周边县道赶来了三千秦卒,立时实力反转,这支不过三千人口的邛人部落,不比装备实力,只从人数比较,也不是秦卒对手。

    邛人不服输,为了不失士气,他们上山和秦军继续对峙。

    谁知这次邛人大意失荆州了,三千秦卒只是开始,接着两天之内又源源不断来了近三万的秦卒,如此一来三千邛人所在的山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想逃都无路可逃。

    “邛人还是不靠谱啊!同样是放狼烟,秦军都来了三万,可三天都过去了,此地距离邛都不足两百里,可是邛人的一个援兵都未赶来啊!”秦梦在山巅,望着越聚越多的秦卒发愁的说道。

    “邛人总共不过十万人,他们向来不敢和秦军比实力,想必他们早就赶到,只是在暗处观察形势,伺机而动,秦弟莫要担忧!”龙阳君似乎很了解邛人一样慢悠悠的说道。

    三天过去,三千邛人将山上的活物吃了精光,若是援军再不敢来,不需秦军动手,困也能将邛人困死在山上。

    “哎……嘿……哟……”第四天一早,山下一众秦卒就扯着嗓子对着山上喊道:“陛下就在山下,若是周王子愿意下山相见,我等即刻撤兵,放过邛人!”

    秦梦和龙阳局面面相觑,前几天商量到大计,全都是纸上谈兵,根本不可能去实现了。

    已经一天未吃饭食的秦梦有气无力的说道:“命啊!老天待我也算不薄,这就下山吧,挽救三千性命,也算功德一件!”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阶下囚

    三千人,三千张口,上至飞鸟,下至泥土中的蚯蚓蝉蛹,凡是活物无一幸免,野草野菜树皮树叶也早就被啃食殆尽,偌大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也就成了秃山。

    不投降,不归附,只有饿死一条路。

    山上早已人心涣散,听到山下秦卒用双语喊话,号称不和秦人戴天的邛人立时如同饿狼围住了秦梦和龙阳君,磕头乞求。

    “民心不可违,不下山投降恐怕我们死的更惨!”龙阳君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吩咐宋子背负秦梦下山。

    时隔数日再次和皇帝赵正见面,他以胜利者自居,宽宏大量的赐食。

    不吃嗟来之食的人绝对是是狠人,秦梦不是狠人,吃着赵正端来的一碗平日秦军士卒所吃的炒麦粒,自觉味道也盛过山珍海味。

    “兄长还跑吗?若是不甘心,朕还给你机会,就再放你一次,如何?”赵正正襟危坐在山中中军大帐中,笑眯眯的看着秦梦,不温不火的说道。

    “还跑啥呢?腿都瘸了!这不是事赶事,就到了这一步了吗?既然皇帝陛下富有四海,我还能逃到哪去呢?”秦梦轻蔑的瞄了一眼赵正身后卑躬屈膝的卫角,言语不无谄媚的说道。

    赵正向前关切的查看了箕踞而坐秦梦的腿伤,唏嘘摇头叹道:“真不晓得兄长是个什么人,既不惜摔裂腿去护我,又不惜同归于尽用天雷轰死我,兄长到底意欲何为?朕真的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秦梦捧着碗未搭腔,只是冷冷的看着赵正,满脸都是鄙夷的笑。

    也许是秦梦的眼神激怒了赵正,赵正突然喝声问道:“朕在问你,炸船欲置朕于死地,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正是认定蜀湖劫难就是自己所为,此时此刻元凶罪魁就在一旁,自己很想上去一巴掌抽醒偏听偏信的赵正,然而为了守护天雷的秘密,自己实在不敢辩解。

    卫角淡定从容,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吃定自己的自信,自己更是不敢揭穿卫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梦还想着替龙阳君以及山上的三千邛人求个情,如何也不敢激怒赵正,谁晓得皇帝赵正二半吊子劲会不会上来,灭掉山上邛人呢?

    假话大话空话说多了,脑洞就有些大,秦梦略一沉思说道:“陛下误会了!大概大王也已听说了蒙毅一部遭遇了山崩,若是我说,那日蜀湖意外纯属水崩,不知大王可否相信我之言!”

    ‘哈哈哈……”一旁的卫角一下子就被秦梦所言逗笑了,放声大笑了起来,突然他看到皇帝赵正却是蹙眉思索。立时止住了笑声。

    “信口胡诌,朕只听过世上有山崩,未曾听过江河湖海之中还有水崩一说?”赵正一本正经的训斥秦梦道。

    赵正的话语虽然是不信之意,然而却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

    秦梦抓住了这点漏洞,又开始了牵强附会自圆其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有山神,水有水神,万物皆有灵,山有山崩,水有水崩,又有什么稀奇呢?昔日我在北极之地就遭遇了水崩,大概邹衍夫子也对陛下提起过!水崩即海啸,其势天翻地覆乾坤颠倒,威力不知大过天雷多少倍!陛下好好思忖思忖,若是我要害陛下,岂有危难之时,再去救你的道理?”

    秦梦所言让赵正神情凝重,更是一眨不眨的对视秦梦,赵正似乎要看穿秦梦的眼底寻找最终的真相。

    秦梦微笑不言勇敢的和他对视,足有一刻时光之后,赵正才悠悠叹道:“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朕是瞎子聋子,也能感受到秦弟对朕的那份好,如何也不愿将兄长往坏里想,可是那船上的天雷,秦兄如何解释,以及卫角卫卿所言是杀退你的门客救下了朕,你有如何解释呢?”

    听到赵正这番真诚的话语秦梦很欣慰,至少表明赵正从头到尾仔细思索了此事,而非偏信卫角的诬陷之词。

    赵正表明了态度,这让秦梦眼前豁然开朗,同赵正缓和关系就有了可能。

    面对赵正的疑问,秦梦早已有了对答,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嘴角眼梢流露紧张之色的卫角,秦梦惭愧的说道:“正如陛下所料,我的门客家臣中出了叛逆,这才险些连累了陛下。说来还是我驭下太过仁慈放纵!那日多亏卫角贤弟,出手力挽狂澜,陛下这才有惊无险,出了这等疏漏,仆下自该领受责罚,角弟你说呢?”

    卫角触碰到秦梦的目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说道:“是啊!是啊!不是!不是!仆下也从来不信秦子会干下这等叛逆之事!”

    秦梦趁热打铁说道:“臣这就随陛下返回咸阳,自我囚禁,今生再不在世间现身!这个惩罚,陛下意下如何?”

    赵正却是轻蔑一笑道:“如此说来,兄长宁肯将天雷托付给你的门客都不肯让朕见一见天雷的模样?”

    赵正一腔酸意,尽管水崩的理由很巧妙,但都无法抚平被秦梦残忍拒绝一观天雷实物带来的伤害。

    不过赵正并未抓住不放此事,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慢慢绽放出了笑容,拍拍秦梦的肩膀说道:“不急,不急,朕既然来了蜀郡,驾临邛地,自该做点功业再走!朕今日就让秦兄看看,我等秦卒儿郎何其威武!”

    赵正骄傲的说着,起身大喝一声道:“任嚣何在?”

    “末将在!”帷帐一掀,任嚣挺身入帐,铿锵回应。

    “传我令,以你为大将军,即刻向南进军,攻下邛都,尽納邛地入我版图!”赵正豪迈激昂的下令,随即抽出一枚令箭递给了任嚣。

    端着碗的秦梦傻眼了,未曾想到赵正随意一言就开启了一场新的战事,不禁脱口劝诫道:“起刀兵乃是大事,陛下不再计议一番?”

    赵正意气风发大手一挥说道:“无需计议,邛人刀兵不利,若不是这些年蜀郡郡守李二郎尸位素餐,邛夷早入我大秦郡县版图!兄长不当心有妇人之仁,拿下邛都乃是朕征伐身毒的第一步!兄长就拭目以待朕为秦国打下第三十七郡——邛都郡吧!”

    秦梦彻底懵了,都说秦始皇黩武,看来真是名不虚传,说打就开打了,同时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邛都,在后世四川西昌。秦国三十六郡加之后来的象郡南海郡桂林郡三郡,都未曾有过邛都郡这一称谓。

    若是这样说来,秦始皇亲自平服邛都将面临战败抑或是战事焦灼,否则没有道理不出现邛都一郡。

    “三万秦卒是否兵力少了些?”想及于此,秦梦不无担忧的说道:“平灭邛都,实在没有必要,这里山多人少,实在不宜置郡。仆下认为天下刚定,应将兵力防守和朝廷官吏多放在六国之地,这才是稳妥之策!”

    赵正似乎料到秦梦就要反对,鼻子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邛人也就十万人口,邛都不过两万人口,邛人弓箭射射鸟兽还可,和我秦卒对战那就是自寻死路!秦兄你就等着看吧,七天后大军赶到邛都,邛王一见我秦国威武大军立时就会降!”

    秦梦还想说一句:既然邛人如此不堪一击,如何百十年中历任蜀郡郡守都未将它吞并呢?可是张口之时,秦王赵正也已豪迈的走出了中军大帐。

    秦梦随即了解到,三千邛人并未如赵正承诺的悉数放掉,而是在威逼利诱之下投靠了秦军。

    到了中午时分,在皇帝赵正的恣意发笑声中,蜀郡的三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邛都的方向进发。

    邛都所在川西高原的安宁河平原盆底之中,这块南北四十里东西八十里的平原号称四川第二大平原。

    经过七日的跋山涉水之后,三千蜀族抵达邛人的王城邛都。

    让皇帝失望了,一路而来,根本就未遇上邛人。所谓王都的城墙也就一人多高,护城河根本就不深,蜀卒原来的攻城天梯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

    空荡荡的邛都之中连个鸡毛都未留下,皇帝赵正为此烦心不已。

    “报将军,在城南三十里外的山中发现了邛人的主力!”斥候嘹亮的一声报事,陡然又提起了赵正的远征兴致。

    “追击!务必铲除邛人主力,俘虏其王!”还未等将军任嚣向他禀告,赵正便越级向一众都尉将校发号司令。

    “陛下三思,二百里的山路我们走了七天,将士疲敝不已,军粮也只够维持七日,要不等到粮草备足,大军再深入邛人腹地,寻找邛王决战?”任嚣立时躬身劝解道。

    赵正眉毛一挑,鄙夷的看了一眼任嚣。冷冷说道:“朕挑错将了吗?”随即赵正咆哮道:“既有七日的军粮还有何惧怕,三日之后后续粮草辎重就会运抵邛都,将军素来勇往无前,如何这几天,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这几天没少和任嚣言语,坐在步辇中的秦梦自然晓得赵正所言乃是含沙射影的在指责自己。

    秦梦冷笑道:“邛人弃城而逃,突然又现身山中,焉知这不是诱我深入之计,他们可以利用复杂山地轻易取胜,此来山路崎岖难走,陛下就不怕邛人截断我等的后路?一旦粮草供给不上,大军就要陷入无粮可吃的窘地。若是头战失利,到时候军心更是涣散,不仅灭不了邛人,就连三万蜀卒也会搭进去!陛下谨慎些没错……”

    赵正怒道:“住嘴,大军征伐最忌扰乱军心,来人送西王下去歇息!”

    皇帝赵正执意分兵一半前往山中寻找邛人主力决战,不过秦梦担忧的秦军遭伏大败的事情并未发生。

    然而两天之后,负责粮草的斥候来报,从蜀郡通往邛都的一条必经之路上发生山崩,道路被从高山上滚落的山石堵塞,粮道中断,需派军清理修通。

    赵正立时就不淡定了,同一时间在五十里外寻找邛人主力决战的任嚣来报,并无寻到邛人主力,粮草告急,希望回城休整。

    当务之急乃是保持粮道畅通,了解山路坍塌所需工时,便派出蒙毅统领一万戍卒前往山中清理山石,如此一来邛都城中只有五千士卒守卫。

    一路上秦梦都在想此役秦军如何战败,蒙毅临走向秦梦告别,秦梦这才得知了今日邛都城中的军马调动之后,秦梦为此担心了起来,若是这时候邛人卷土重来围攻邛都城,那么皇帝赵正大有可能成为瓮中之鳖!

    “我要见陛下!”秦梦向软禁自己的秦卒再三要求,全都被一张麻木的面孔无视了。

    秦梦一直身处忐忑之中,再次单腿从床榻跳到房门,准备再次缠磨秦卒向大王通禀之时,突然看见一只箭矢呼啸而来,正中守护自己秦卒的后心。

    秦卒轰然倒地,秦梦当时就怔住了,只见门外站满了手持劲弩,面色黑黎的邛人汉子。这群汉子身份显然不同山中所见邛人,他们个个身穿丝锦材质的衣服,手拿铜制劲弩,腰跨拔剑,头梳发髻,虽无头冠却有发簪。

    向来都是自己执行斩首行动,今日却被别人斩首了。

    秦梦被邛人粗鲁的从房中推搡到了院外,没过太长时间,同样被赵正禁锢起来的龙阳君极其门客也被揪了出来。

    通晓邛人言语的龙阳君门客见势立时表明立场,为此得到了反转性的待遇,秦梦也跟着沾了不小的便宜。

    秦梦这才发现院角的一口井竟是地道口,正有源源不断的邛人士卒从里面鱼跃而出。

    “他们是邛王的禁卫?”秦梦自由之后和龙阳君私语。

    “正是,听他们说,邛王大军也已兵临邛都城下,他们一部通过地道进入城中,里应外合拿下城中的秦王!”龙阳君不无担心的说道。

    如此说来,山崩引发的山中道路堵塞以及邛人主力在山中频频现身都是邛人的削弱赵正兵力的调虎离山之计。

    兵法运用的如此熟稔,可怕呀,邛王了不得啊!秦梦为之仰慕不已,很想一见邛王。

    邛王未见到,秦梦却先见到了赵正,赵正竟也被一众手拿劲弩的邛王禁卫逼了出来。

    见到秦梦原本昂头阔步的赵正突然满脸羞红眼神躲闪。

    “卫角人呢?陛下身边的侍卫呢?“秦梦怒其不争质问赵正。

    以赵正的骄傲,此时此刻,沦为敌国阶下囚,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回答秦梦的问话。

    邛王禁卫示意赵正随他们进入宫苑中的地道,却被赵正不屑的拒绝了。

    这时一位邛人禁卫从井口钻了出来,点指赵正,说着一口流利的雅言:“我邛王绝无要与秦国为敌之意,只是想以你为人质,换取秦国的撤军!你若不配合,我们就强来了!”

    赵正依旧不理不睬,就那样顶天立地的站着,眼见着赵正被后面邛人一脚踢在膝弯处,噗通单腿跪倒在地上,秦梦说不上来的心热,似是自己遭受了羞辱,那般血气翻涌,厉声呵斥道:“住手!他是秦国大王,岂能遭受你等下贱之人的羞辱!”

    秦梦说着单腿跳到赵正面前,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为他拍拍了膝盖上的土,真诚的说道:“你何苦吃着眼前亏呢?”

    那精通华夏雅言的邛人禁卫,瞬间就被秦梦的打抱不平吸引了,绕着秦梦转了一圈,就在秦梦不解之时,那邛人陡然从腰间拔出宝剑,架在秦梦脖颈之上,笑道:“你已大难临头,还为别人出头,可笑啊!”

    “不可,他是我等的袍泽,禁卫大人不可伤害他啊!”龙阳君精通邛语的门客疾呼道。

    “不管你等商贾之事,今日他必须得死……”

    邛人禁卫说着就要挥剑去砍秦梦脖颈,谁曾想赵正大长腿猛踢过来,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了。

    叮当宝剑落地,引得一众邛人禁卫一拥而上,再次将赵正聚集在了当中。

    “你们大王若还想和朕商议退兵之事,就对我的兄长客气些!”赵正说完,便搀扶起秦梦的手臂走入了逼仄幽黑的地道。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生命共同体

    秦梦淡淡一言,在卫角听来却如同一声霹雳,身子竟然晃了晃,眼神都直了,盯视拄着一只单拐的秦梦问道:“何时送走的赵正!”

    “唉……”秦梦悠长的叹息道:“在这莽莽大山,万余众士卒不易突围,可是几人十几人那就如山中飞鸟,想飞离,岂有飞不出的道理?适才追逐之时我已令龙阳君护送赵正启程离去!”

    卫角一脸慌张,大有拔腿欲走之意,然而犹豫了一下,又镇定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试探问道:“兄长在诓骗我?”

    “爱信不信!尽可用大军围山,好像秦军粮草即将耗尽了吧?”秦梦轻蔑的讥笑卫角道。

    卫角深吸一口,脸上一时之间流露出了失望,愤怒,怨毒,无奈之色,随即又恢复了那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和秦梦凌厉对视。

    临别,秦梦冲着卫角的背影说道:“天雷真是道护身符,角弟尽可放心,劫掳皇帝陛下的恶名我一力承担,但也不会允许赵正有所闪失,天下苍生疲敝太久,太需休养生息。为一己之力,再兴刀兵,实乃逆天而行,还希望你能及时收手,看着我们多年情分上,我也会对你既往不咎……”

    似乎卫角根本不领情,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甩袖离去了。

    “开弓岂有回头箭,墨门执矩长老还在秦郎手中,至此墨门就会和他决裂,若是秦王赵正稍起疑心,就可能察觉出他的不轨心迹,随之卫角也会铤而走险,昭告天下他有天雷之术,从此就走上和赵正对抗的道路,天雷之术流布世间,天下再起争端!岂不白费秦郎的一片良苦用心?”嬴盈从树后走出,接过秦梦手中的拐杖,搀扶起他,并肩而立一起俯瞰渐行渐远的卫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

    这个可能秦梦如何没有想过,自己也时常迷茫不已,然而事赶事,就赶到了这一步。似乎事情总想跳出既有的历史轨迹,然而最终历史车轮前进的大方向没有丝毫的偏差。

    嬴盈不解,那是她不知自己也只是在依循大势而为,史载卫国被废是在二世,那就一定程度说明,卫角的阴谋在秦始皇当政的十几年中并未败露。

    身为穿越者,秦梦有时想的极其明白,人活一世,其实就是天地的囚徒,各有命数,就如同邹衍所言,亦如天上繁星,人生轨迹早已注定。

    但有时也迷很茫,活的越久,经历了丰富曲折的多样人生之后,内心越发孤寂,始终想不透,为何就穿越了?穿越重生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秦梦深思之际,龙阳君的门客宋子前来禀告道:“秦王拒绝进食!”

    秦梦惊喜不已,赵正这是在用绝食和自己怄气啊:“饿一顿,还能降降血脂,对他健康百利而无一害,不用担心,走,咱们看看他去!”

    来到后山,见到了焦急打转的龙阳君,迎上来说道:“也许水土不服,秦王正精神疲惫,浑身发热,上吐下泻,拒绝进食!”

    “啥?赵正病了?”秦梦有些慌乱,拄上木拐,大步挪了几步,一挑帘就进了赵正的帐篷,上手一抹赵正的额头,果真发烫。

    看到赵正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秦梦顿时担心了起来,赵正会不会是初次身渋蜀地染上了此地的病毒呢?病毒这东西即便到了后世也让人琢磨不透,有些人天生免疫百毒不侵,病毒也就不算是病毒。有些人群一旦来到一个新地方,当即就会被生病,所谓人们常说的水土不服。

    有的人能适应过来,有的人适应不过来也就不治而亡。秦梦很担心赵正出个意外。

    看来计划又要变了,本打算诓骗卫角撤兵之后,由龙阳君护送赵正南下,绕道昆明,再北上前往黔中郡,经南郡,南阳郡,从武关进入关中咸阳,以此让龙阳君重新得到赵正的信任。龙阳君就可实现利用秦军平服身毒内乱,同时完成身毒归附我华夏版图的千古功业。

    可是现在赵正病了,计划就得重新调整。

    “用药了吗?”出了帐篷,秦梦焦急询问龙阳君。

    “我煮了些清热去火的药汤,可是他却不配合!”龙阳君无奈说道:“他若是不喝汤药,水土不服可是能要人命的啊!”

    “药汤在哪?我来劝他?”

    秦梦接过龙阳君的药汤,就要进帐给赵正喂药,谁知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只觉头晕目眩不能自已,一头就栽倒在地,便没有了知觉。

    秦梦悠悠醒转,睁开眼后,只听嬴盈惊喜的叫嚷道:“秦郎你可吓死妾身了,你可昏迷到了整整三天啊!”嬴盈突然带着哭腔欣喜大喊道:“龙阳姊姊快来,秦郎醒了?”

    龙阳君一脸憔悴,似乎转瞬间苍老十岁,竟成了地地道道的一个干瘦老妪,素来坚韧刚强,竟也带着哭腔,抓住秦梦的手埋怨:“秦弟,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姊姊了!”

    秦梦只觉眼前一切都那般奇怪,陡然记起昏迷前的事情,急问道:‘赵正病可……”

    话未出口,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全身无力,似是被人高速旋转,头痛欲裂,干呕恶心,秦梦不得不中止说话,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嬴盈见到秦梦这般痛苦的表情,不由垂泪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牵挂秦王?”

    秦梦无力回答嬴盈的责问,只得闭眼调息。

    “秦弟病的不轻,妹妹克制,让他清净一下!”龙阳君叹息说道。

    自己病了吗?自己怎么就病了呢?可脑子清醒无比,缓了一口气之后,那种眩晕感也随即就消失了。秦梦睁开了眼睛,再次看到了龙阳君和嬴盈欣喜的眼神,可是嗓子蠕动一下,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就又随行而至了。

    秦梦再次闭眼调息,难受劲随之又消失了。

    “秦郎病倒这三天,秦王赵正病情恶化,腹泻不止,恶烧不退,三天颗米未尽,如今也已奄奄一息。若是秦郎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恶妇人了!”嬴盈哽咽说道。

    怎么会成这样?赵正还未正式称帝,怎么就会身死?不可能啊!

    闻听嬴盈哭诉,秦梦心惊,然而再次睁眼,欲起身看一看赵正,只是身子一动,那种排山倒海的眩晕随即而至,秦梦无力的再次躺倒。秦梦发现稍稍动动手臂还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觉发烧,慢慢试着起身,保持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倒无那种令人欲昏欲死的眩晕。然而稍稍幅度大一些,那就会招来排山倒海的眩晕。

    秦梦抬起手来,如同忙动作一样,点指外面赵正的帐篷,示意龙阳君和嬴盈找人将自己挪到外面。

    “秦弟可是要去见一见赵正?”龙阳君会意,正值邛王濮阳燕前来。

    “王子,你一定要挺过来啊,说来都是我这方土地害了你啊!”濮阳燕不无悲伤的说道。

    “王子要去探望一下秦王,还烦大王搭把手,将王子抬过去!”龙阳君语气不善的说道。

    濮阳燕手下的邛人那都是莽撞小伙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秦梦抬了过去,谁知秦梦再次昏死在了床板之上了。

    秦梦再次睁眼,也已天色昏暗。发现身边无人,慢慢侧脸,这才发现赵正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几天不见,赵正也已干瘪不堪,脸色苍白,毫无半点生气。

    秦梦缓慢的抬起手来,伸向赵正的鼻子。

    怎么没有鼻息?难道赵正死了?秦梦随即心惊不已,想着坐起,结果稍微用了点劲,就又差点昏死过去。

    再次平复下来,秦梦再不敢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再次试探赵正的鼻息,这才发现赵正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哥们儿,你的阳寿未尽啊?怎么就能死在这穷山恶水之间呢?自己又是怎么回事?身体倍棒,八年的北极圈的极寒环境都适应了过来,西域之地上的一场滔天瘟疫自己更是毫发无损,怎么就跟着赵正一块折到这穷山僻壤之地呢?

    这是缘分,还是劫数呢?

    秦梦凝望赵正那张瘦下来的威严脸庞,不由回想起过往三十年里那一幕幕一场场和他之间说不明讲不清的恩怨纠葛。

    为何穿越而来,落在这个世上,怎么就不偏不巧碰上他呢?是他发现了自己,自己才得以在汪洋之中活了下来。这才有了接下来的纷纷扰扰的纠葛。

    此时他濒临死亡,而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生病了,他若是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死吗?

    秦梦不禁想到了这么多年一起和赵正共同经历过的险境,似乎赵正的每一次遇险,也都关系着自己的生死存亡!

    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第一次遭遇劫杀,那是在繁阳田氏宅院中,院外就是潜伏的刺客。若是刺客发现了赵正的行踪,不仅他要被灭口,自己以及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最后一次是在几天前的蜀湖大船上,若非自己捡起了雷管扔入了水中,大概自己和赵正就会一起共赴黄泉。

    而后被石漆的爆炸冲击波冲进了湖水中,若不是锥父和鲁勾践及时出手,大概自己和他也早就进了鱼鳖的肚子。这只是头尾两件,其中还有很多很多次,细细盘算下来,发现还真是如此。

    秦梦望着赵正奄奄一息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呼吸上一口气,都要经历一次天翻地覆的眩晕,痛苦至极,难以忍受,闭上眼,慢慢呼吸,才有了些好转。

    难道自己和赵正的命运休戚相关?他若是死了,自己是不是也活不成了?怎么就和他成了一种生命共同体的状态了?

    就在秦梦喘不上来气之时,龙阳君走来了。

    龙阳君看了看秦梦一眼,俯身跪坐在赵正的头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掰开赵正的嘴,便将手腕嫡出的血,喂进了赵正的嘴里。

    接着秦梦感受到了龙阳君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紧接着嘴巴被龙阳君打开,忽然嘴里流进了一股咸腥的液体。秦梦睁了一下眼,赫然看到龙阳君再给自己喂血。

    愚昧啊!自己想要拒绝,然而稍微大口喘息一下就是要命的眩晕,自己真是没有一点抵抗力,只能被迫接受龙阳君的喂食。

    龙阳君并未发现秦梦已醒,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初姊姊初到身毒就是水土不服,若不是菩提萨埵喂食我他的鲜血恐怕我就已死去了,希望赵正饮了我的血之后,能够挺过这次劫难,他不能死,若是死,天下百姓又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似乎我并无菩提萨埵那份法力,几天过去了,赵正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姊姊,妾身煲出来的饭粥,好了你端一碗喂食秦王吧!”帐篷外传来了嬴盈的呼喊声,秦梦这才得以解脱。

    秦梦一下就吐出了最后一口未能咽下的鲜血,接着嫌弃的擦了擦嘴角。

    突然之间秦梦擦手的动作不动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竟然没有晕死过去。

    怪事啊?秦梦想着不禁看了赵正一眼,这才发现赵正的嘴角在蠕动。

    难道赵正的生命体征活跃与否和自己息息相关?

    秦梦伸手摸了摸赵正的额头依旧滚烫,气息依旧微弱,随着赵正嘴角不再蠕动,自己也紧跟着疲惫了起来。

    放血救人这事,秦梦一直认为只有在小说中的才有这种愚昧之事,然而龙阳君确实活生生的被阿育王救活了。

    若是赵正只凭饮血就能产生免疫力,那么无疑自己这个穿越人是最佳人选,身上携带着从古自今人类诸多的免疫抗体,龙阳君岂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若能助力赵正挺过来,即便贡献自己全身的血,秦梦也绝不吝啬,就算以己之命,为天下苍生换得十几年修养生息的太平日子。

    秦梦看到龙阳君遗留下来的匕首,在身上还有最后一口力气时,秦梦将利开的手指肚塞进了赵正的嘴里。

    匕首嘡啷落地,秦梦只觉眩晕欲死,呼吸愈发窒息,眼皮合上之时,突然觉得一股软软的力道包裹着指间,是那般的熨帖和舒服。紧接着一股暖流由指端,颤颤巍巍的蔓延到了臂膀之上,又从臂膀之上慢慢的溢到了心间,随之呼吸也畅快了起来,眼皮也不再沉重,呼吸是那般的舒畅和自由。这种浑身舒坦,言语也已无法描述。最后浑身充满了力量,秦梦试着,一下就坐了起来。

    这让端着饭碗的嬴盈大吃一惊,以致失手将手中个的一个瓦罐摔落在地,随即香甜浓郁的小米粥的饭香充盈了帐篷内。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何不成全

    闻到饭香,秦梦从来未有过的饥肠辘辘。

    “饿啊!快给我盛上一大碗,饿的要死了!”秦梦冲着呆傻站立在门口的嬴盈喊道。

    嬴盈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出门,欢喜的冲着外面的龙阳君喊道:“秦郎醒了,也饿了,他要喝饭!”

    “妹妹你说什么?秦弟醒了!”龙阳君欣喜尖利的话音随即传入秦梦耳中。

    秦梦充盈的精力随着赵正吸允他的手指力度增强而再次陷入疲乏状态。

    秦梦拔出手指,发现手指也已不再淌血,再看赵正的神色似乎也较前一刻恢复了些血色。

    自己的血真有这般神奇的效果?既然流些血,自己浑身舒坦,秦梦不介意多献些血。

    秦梦再次拿起匕首,在手腕上割开一条口子,将汩汩淌出来的血直接对准了赵正的嘴。

    龙阳君端着饭盆,飞奔跑来,见到眼前一幕,惊呼道:“秦弟大病醒来如何敢失血?”

    秦梦全然不顾龙阳君的好意劝解,自顾自的往赵正嘴里灌。

    真是舒坦!秦梦从来未发现,流血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随着血汩汩的淌出,身上一切不适全然消失。

    从手腕流出血,并未全部流进赵正嘴里,大部分都淌在了赵正的脸杀和脖间和床席上。

    “你还要不要命了?”龙阳君惊恐的喊道,出手按住秦梦的手腕上的口子,即立阻止秦梦的疯狂举动。

    呼吸顺畅,眼睛明亮,浑身充满了力量,脑子也从未有过的清醒。秦梦接受了龙阳君的好意,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端起了香喷诱人的小米粥,呼噜噜大口喝了起来。

    “秦弟这几日你到底怎么呢?”龙阳君诧异的打量秦梦不可思议的再次追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呢?自己都琢磨不清,也懒得和龙阳君解释!

    自己放放血,病情就大为好转,难道仅仅是放血的原因。

    放血这种治病疗法,不仅在人类中古时期非常流行,就是到了后世,也有愚昧之人乐此不疲。

    难道放血对疾病治疗真有积极效果?想来应该有点效果,自己不也亲身体验了吗?否则人们不会趋之如骛的效仿。

    若是不这样解释,难道还是因为赵正喝了自己身上带着人类千年以来慢慢拥有的各种抗体的血立时康复了,只要他不死,自己就不会死?他病情好转,自己就无恙?

    这样的理由,除非是玄幻世界,在这个一切都是凡人凡物的世界,自己始终不相信和赵正就是命运共同体!

    可是摸了摸了赵正的额头,依旧滚烫,气息依旧微弱,除了面色有些血色,并未有太大不同。也许赵正的面色还是外面夕阳映照之下产生的错觉,也许这一切都是碰巧偶然吧!

    在龙阳君的追问声中,秦梦喝饭的动静更大了。

    一盆饭进肚,秦梦更觉从里到外的舒坦,不过随即也感受到了一种健康的疲乏。之所以是健康的疲乏,那是因为,伸个腰,蹬个腿,都是那般的享受和轻松。

    秦梦再次懒洋洋的躺倒在床榻上,想更舒服的享受饭饱之后的舒坦,不过却又把龙阳君吓的惊叫连连:“秦弟,你又旧病复发?”

    秦梦舒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姊姊不要大惊小怪,小弟从来未这么舒坦过,你先不要说话,让我小憩一会!”

    不想眯了一会,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也已深夜,秦梦听到身边赵正微弱的呼喊声:“水啊!我要喝水?”

    秦梦翻身下地,就着帐中昏暗的灯火,抱起帐中的水葫芦,喂水给赵正。

    龙阳君挑帘进来,惊喜的叫道:“秦弟,你醒了?”

    抬头看了一眼龙阳君发现她愈发枯瘦如柴,应是这几日操劳过度,秦梦鼻子不由酸了起来,感动的回答道:“好迹象,赵正要水喝呢,似乎额头上的烧也退了不少!姊姊,快些休息,今夜我来照看秦王!”

    龙阳君端来灯盏照了照赵正又照了照秦梦,激动的握住了秦梦的手,泣不成声的说道:“秦弟无碍,秦弟无碍……只要秦弟无碍,我就能喘口气了……”

    龙阳君确是累了,一沾秦梦的床榻,随即就发出了鼾声。

    这一夜,秦梦又给赵正喂了一次血,第二天黎明时分,赵正身上的烧全退了,冰冰凉凉的呼吸也正常,似乎大病痊愈。

    秦梦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人在天地之中只是宇宙万物中的一粒尘埃,也许冥冥之中真有一种人类未知的超能力存在吧!

    天光大亮时,赵正睁开了眼睛,正和凝视他的秦梦对视上。

    赵正激灵灵一震,想要坐起来,可是身子实在虚弱,便又躺下了。

    “饿吗?”秦梦起身走出帐外,从篝火架子上端下饭锅,直接就锅倒了一木盆,端到赵正床头问道:“用不用喂你?”

    “不用!”赵正生硬的拒绝道,艰难的欲要爬起来,可是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秦梦上前搀扶,这才坐了起来,秦梦搬来凭几和矮几,伺候赵正用饭。

    赵正呼呼噜噜的喝了一盆稀饭,额头随即就渗出了好些汗水,秦梦取来布巾递上,乐呵呵的说道:“能吃能喝就说明身子无恙!”

    赵正接过布巾,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朕?”

    秦梦不敢贪天之功,指了指昏睡的龙阳君说道:“你得感谢她,若非这些天她用鲜血喂食你祛去疾病,恐怕你早就下黄泉了!”

    赵正一怔,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秦梦看了出来,里面有惭愧,不解,还有感激。

    秦梦解说道:“龙阳君别无所求,她只愿天下太平。而你身为天下共主生死存亡事关天下黎民生死存亡,你在病中,她曾向佛陀祈祷,愿用她的寿限为你续命!”

    赵正动容不已,脸上的两道法令纹愈发深陷。

    “你囚禁朕,又是意欲为何呢?”

    秦梦再次听到赵正这句问话,明显温柔多了。

    赵正虽然大病一场,然而病好了依旧是头雄狮,事关天雷之事,秦梦和龙阳君早就达成了默契,绝不会对他说起。

    “自然是为争天下,谁让我是四方拥戴的周王子呢?”秦梦信口回答道。

    赵正根本不行,鄙夷说道:“你若是为争天下,朕焉能有命?

    “为女人这个理由呢?用你换回我的夫人左氏,你可信?”秦梦脸皮厚到极点,说谎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为女人?”赵正摇头,依旧一副不信之态:“世人都说兄长荒淫好色,朕不这般认为,兄长不爱女人,若是真爱女人,就会和朕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然而兄长没有!兄长更像一个墨者,只为天下苍生不为自己考虑半分……”

    秦梦哗然带笑差点呛咳,赵正也适才太看得起自己了,自己那里是什么墨者啊?要说不在意头顶上的绿帽子那是胡扯,也曾经为此怒发冲冠,然而事情也已发生,自己又能如何呢?自己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个地道的老秦人。因为老秦人根本不在乎这种男女之事。

    至于为天下苍生,也纯属事赶事,一步步走来,也就习惯了济世救民。

    只为苍生不为自己,这样的评价确实高了。一切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安稳。究其根本还是为了自己。

    见秦梦不笑了,赵正接着说道:“朕猜不透你的心思,因而朕总是徘徊在猜忌和信任之中。若是兄长有更大的图谋,不妨给朕说说?朕可助你完成!”

    秦梦突然怔愣了,赵正言外之意似乎还有比争天下更为重要的事,不禁问道:“你认为我能有什么图谋?”

    秦始皇赵正冷峻盯视秦梦良久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求仙!”

    秦梦听了哑然失笑道:“你不是不相信所谓的的怪力乱神吗?”

    赵正很严肃的摇头说道:“朕也是适才顿悟,若是朕病死,纵使富有四海,何尝能带走一件物什?只有不病不死,你所拥有的一切才是你的!朕思来想去,你本可以称王称霸,然而你却选择了周游四海,除了求仙,朕实在想不透,你所图为何?”

    秦梦再一次哗然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太特么的有意思了!赵正经历了一场大病,想到了生命的珍贵,由此想到了长生不老,再由自己四处跑跑,推测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求仙。

    秦梦笑着笑着,突然戛然止笑严肃了起来。

    求仙,多么好的理由啊!富有四海,至尊王者,荣华富贵什么都比不上长生不老。如此就可充分解释自己不喜功业却偏爱乘桴浮于海的不寻常。

    只有求仙人的才不屑功名富贵,只有求仙人的才会心怀悲悯,济世救民。

    既然赵正愿意相信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求仙,何不就让他误解呢?至少求仙耗费的只是钱粮和人力,而非穷兵黩武所牺牲的性命,愚弄愚弄他,岂不是也是造福苍生的大功业?求仙总比他天天惦记天雷之术征伐四方要文明的多吧!

    秦梦想及于此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已猜到我的最终目的,那就请陛下放我一马,让我完成我的求仙大业!我若能在求仙之路上有所小成,岂不于你于我都好?”

    赵正闻听默然,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才悠悠说道:“朕答应你给你自由,那可否现在放我离去?”

    秦梦听了,也是过了半晌才回答道:“不可,我信不过你。接下来你先养病,身体康健之后,由宋公子护送你回咸阳。若是你还想着攻伐身毒,龙阳君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赵正闻听冷笑道:“信不过朕?朕还信不过你呢?你自己都常说,欲壑难平,焉知你成仙之后不会觊觎帝王之位?”

    就因为普天之下皆是求取功业之人,赵正也就理所当然想到自己也不能免俗,尽管秦梦遭遇过不少次他的误解,可亲耳听到赵正如此无情的猜度自己,不禁有些伤心和难过。

    将心比心,怎奈明月照沟渠?

    话不投机半句多,秦梦霍然站起,走出帐篷,散步在苍松劲柏之下,眼望山峦叠嶂。濮阳燕前来拜见,闲聊好一会,心情才好转。

    秦梦再次进入帐篷,龙阳君已醒,嬴盈也来了。赵正也已能不靠凭几坐起来,秦梦看了他一眼,似乎再为适才的口不择言愧疚,竟不敢直视秦梦。

    龙阳君将秦梦拉到一旁欢喜的说道:“适才赵正答应我,即刻返回咸阳,不再征伐邛都!”

    “这话你能信?”秦梦愈发觉得龙阳君头脑简单了起来,再不似以前那个诡计多端的妖孽了。

    龙阳局兴致盎然的说道:“姊姊对他说了,这次他能逃过此劫,全赖秦弟献血,他听闻感动不已,眼泪都出来了?他向我保证还你自由,发誓不再觊觎天雷,还许诺封我蜀君,可以借调蜀郡兵马,直接前往身毒平叛内乱!”

    原来如此,难怪赵正一脸的羞愧之色。

    “你信了?”秦梦盯视龙阳君问道。

    “我信了些,但也不敢全信!所以我和他说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以不绕道黔中郡北上前往咸阳,直接从蜀郡前往汉中,但必须由我秘密护送他前往咸阳,他也答应!秦弟以为意下如何?”

    “如何通过路上卫角的封锁?适才我听邛人说,秦卒也已打通了粮道。他们邛人也在准备南撤事宜!因病耽搁这几天,想必卫角也已派人封锁了蜀郡前往汉中的山中栈道,若是我们走了栈道,岂有不暴露了赵正行踪的道理?”秦梦不无担忧的说道。

    龙阳君自信的说道:“这个不要紧,嬴盈妹妹说了,可为我们易容,再混迹于前往咸阳进贡的严道封君的使团里面,如此就可躲过卫角的盘查!”

    既然龙阳君和嬴盈都谋划好了,自己又何苦多操心呢?反正自己是要前往临邛和鲁勾践一众回合,而后再前往河西走廊,会合汉尼拔兑现答应嬴盈前往海西的承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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