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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全文阅读

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扮尸

    左府管家左福当即勒马停住,对秦梦喊道:“小恩公,老仆正寻你来着?还好在这里碰见你,未误卫君请托,实属侥幸。”

    车帘打开,里面两个精神矍铄的皓首露了出来,正是子阳子豹公,子阳公首先开口笑道:“小子啊,老夫一早就派人去寻你,听闻你要将濮阳城里受世人追捧的蒸馍作坊给左府置办来,老朽就颇为好奇,本想哪也不去,在家等你佳音?倒不成想,卫君着急忙慌的遣人来请!说是他家老母旧病复发,昏厥了过去!

    老朽这才催马赶到了这濮阳城,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算你小子幸运,否则的话你回到左府,还得重返回来,卫君可是点名让你小子过去!好了不说了,赶路要紧,你和我崔师侄一同前去!遇见疑难杂症也好互相商量一番!”

    秦梦万万没想到,自己为救一个胡女而背井离乡,一路上倒成了行医治病的赤脚大夫。不仅和鲁仲连盖聂再次相逢,而且还结识了魏国太史左襄以及濮阳这片地儿上的王:卫元君子南真。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过要想做大事,首先得结交几个有实力有分量的朋友,子南真就不错。

    秦梦昨日成功救治了富甲和左老夫人,势必让子南真大呼一个少年有如此医术令人惊讶。加上昨日突发急智送上笔墨书简解他尴尬之围,卫君子南真怎能想不到这个少年小子呢?子南真老母昏厥一事十有八九和汲母所说金丹失窃有关。

    秦梦乍闻,便觉得此事和鲁仲连的尚黑墨门脱不开的干系,但细想来以鲁仲连的为人,应该不会干这等龌蹉之事。毕竟老鲁也是彪炳史册的正面人物,出手解邯郸之围,救得了数十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秦梦摇摇头,大概昨日鲁仲连派人偷听墙根造成了巨大心里阴影面积所致吧!不论墨门是否参与其中,出了此等之事,子南真首先怀疑鲁仲连。

    不过这事出得也好,自己正愁没有机会接触子南真呢?如果能和子南真结交上,心中那个筹划已久的宏伟商业计划多少就有了些实现的希望。子南真母亲所患必是疑难杂症,以子南真战国封君级别的身份,想必早已为此访遍天下名医。如今此去,有子阳子豹两位医界泰斗顶缸,即便治不了他妈的病,与自己一个少年小子又有何干呢?

    秦梦想罢,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回头对汲泽郦道说道:“汲先生,要不劳烦你驾车带着郦道先回左府?郦道叔你到了左家,先蒸几笼屉馍馍出来,让左府上上下下都品尝一番,也好长长我们繁阳人的脸!”汲泽应了声诺,郦道摩拳擦掌兴奋的欲欲跃试拍着胸脯保证,蒸出来的馍馍一定要惊掉左府上上下下的大牙!

    “惊掉大牙”,秦梦想笑掉大牙!无暇和他们谈笑,跳下了车,和崔广上了子阳子豹那辆马车。左福打马行车向城内驶去。

    左福所驾这辆马车远比刚才汲泽驾驶那辆豪华的多,梨木做的车毂坚而实,青铜铸造的整体车厢,高挑的犀牛皮华盖,蓬松软和的蒲团。坐在里面甚是舒服,秦梦顿觉身份尊贵了许多。车里还有一个少年,年龄和秦梦相仿,应是子阳子豹公的弟子,怀里捧着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檀木药箱。

    车厢大而舒适,坐五个人一点不嫌拥挤。子豹公先开口道:“秦小子,你怎么看方士所炼金丹呢?”秦梦听闻,下意识就想喷出三个字:瞎扯淡。不过转念一想,人越老越怕死,焉知这两位老者没有存有长生不老的念头?多给人家留点念想,也算积德吧。

    秦梦抓住子豹所问纰漏,嬉皮笑脸诡答道:“回太公的话,小子从没有见过金丹,更不知怎么看,是横看,竖看,俯看,仰看呢?”子豹公,听闻秦梦无厘头的回答,倒不以怪,反而捋着须髯面露笑意。不过他们身后那少年却沉不住气,讥讽秦梦道:“枉两位太公如此看好你,今日一开口竟令人啼笑皆非!”那少年似乎言犹未尽,鼻子里又重重哼了一声。

    子阳公扭过头,拉长腔调对他和蔼的说了声:“无且,莫要无礼!”秦梦看少年气呼呼的样子,并不生气倒觉得很有趣。子阳公接着说道:“世间万物,浴火重生者有几?人乃血肉之躯,吞金者死,老朽几十年也曾多次试验,未尝见过大火之中能出什么柔软可食之物。想必小子也是智人,故意用此话试探老朽吗?”

    秦梦嘿嘿一笑道:“太公果然智慧,小子也是逗二老一乐,世人多痴迷于长生不老,对此深信不已,唯独太公能保留一份清醒。曾经和小子相伴几年的高人师父,也曾制了一个鼎炉,每日烟雾缭绕,小子那时不解,就问高人师父这是作何之用?师父不语。

    多日后,师父砸碎鼎炉,说道,此道误人,从此以后再不见他生火烧炉。直到师父要舍我而去时,才语重心长的解释了以往炼制金丹的事情,告诫我莫要相信世上能炼出长生不老的金丹,那只能徒伤性命而已!”

    既然子阳子豹公都是贤明之人,不信炼丹之术,秦梦不介意借神仙师父之口声援他们一把,毕竟这个时代能有一股不信仙丹的清流实属难得。子阳子豹听罢,当即神色飞扬,甚是兴奋,大声说道:“孺子可教也!不愧和先师同姓秦氏也!”秦梦瞥了一眼那出言不逊的少年,他似乎撅着嘴,好像对秦梦所说不以为然。

    秦梦又接着说道:“师父也说了,醋盐,胡粉,朱砂炼制而成的金丹之物虽然害人,但那不断改进的炼丹之术却造福了天下苍生百姓。比如有的方士专研出提高鼎炉火候的方法,这个方法就可以应用在冶炼业中。火候的提升可提高铁器的产量,农者购买铁器所需钱粮就会减少,那么百姓手里就多一分糊口的粮食,天下就少饿死一个人!两位太公你们说是个道理吗?”

    两个老者听后,平静微笑下面,掩饰不住的激动,他们捋胡须的频率却再加快。车内静默良久,车外左福赶马策鞭之声震耳欲聋。

    子豹开口对子阳说道:“阳兄,是否觉得我们真的老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高人先师教出来的弟子果然语出惊人。你我能看得如此深远?”

    子阳说道:“我已这么大的岁数了,从没如此佩服过一个人,今天我算是遇到了,秦小子的高人师父,不仅智慧超群,而且仁爱苍生!豹兄,我们来次祭拜以表达我们的追思如何?”

    子豹爽朗的回答道:“好的,我也有此意。秦小子,你正襟危坐,让我们借你之体,向你不知是人是仙的高人师父拜上一拜,表达一下我们老哥俩一片敬仰之意!”

    两位老人整理一下衣服,拢了拢发髻,端端正正跪坐向秦梦三稽首,秦梦当即慌了手脚,便也跪拜稽首相还。这两老头不干了,非要让秦梦坐直了,秦梦始终不敢托大,没想竟惹起一向慈祥和蔼老头的训斥和愤怒。

    秦梦无奈坐直,以莫须有高人先师的身份接受了两位白发苍苍老者的跪拜。心中叹道,幸亏刚才没有说,炼丹术的副产品还有一项:火药。这要是透漏一丝半点火药的威力,不知两老头,如何感想呢?秦梦接受两位耄耋老人的礼拜,心中一直惶恐,不知会否折寿。”

    秦梦并不知这种仪式叫做扮尸祭拜,后世祠堂都有先人画像,后人或者仰慕者可以对着画像拜上一拜,表达追思抑或敬仰。而这个时代还没有画像一说,只能找一个身份高贵或者和所拜之人渊源颇深的小辈来代替。《诗经采蘋》有云:谁其尸之,有齐季女。这里就涉及到这种礼仪。

第一百零六章 夏无且

    这三拜对两个百岁老人来说有点吃力,两人头上渗出了汗水,后面那位少年,掏出丝巾为两位老人细心擦拭。子阳拉住少年的手,将他扶到旁边坐下,爱怜的拍着他的肩膀,对秦梦说道:“无且,老朽的四世孙,今年一十有四,对岐黄之道颇有天分,你们年龄相仿,说话理当投缘,不妨认识一下,以后可多切磋医术。”

    秦梦向子阳公的四世孙无且欠身作揖,嘶哑着嗓子道:“在下秦梦繁阳人士也,也觉小弟和我年龄相仿,但在下年幼家贫,由瞎眼奶奶养大更不知生辰几何,但听你声音嘹亮,想必还未变声,在下就恬当一次兄长了!”

    秦梦异常热情的答话,没想到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那少年一副冷漠面容,眼神尽是鄙夷之色。倒弄得秦梦不知所措,秦梦心里想:称你为老弟,就算抬举你了,我两世为人,估计和你父母年纪也差不多大!

    少年人白皙的面庞,稚嫩透着傲慢,旁边的子阳公,也无责备之意,想必此孙也是子阳公的心头肉。小子不忿,大概多年来未曾遇见过同龄人,像自己这般卓异,心里挫败感油然而生。越是优秀之人,越有敌意,嫉妒之心使然,少年如此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秦梦不以为然,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始终微笑的看着对方。那名无且的少年,大概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有长辈再此,终于欠身向秦梦作揖回了一礼,态度依然倨傲,并不正视秦梦,说道:“在下夏无且,阳翟人士,见过秦兄!”说完便不再自顾自的继续为两位老人家擦拭汗水。

    什么?夏无且!此名可是如雷贯耳。秦梦读史向来有怀疑精神,就曾对史记中荆轲刺秦王一段颇有怀疑,但太史公言辞凿凿还有人证。那人证就是眼前“夏无且”之人!这位在秦始皇遇刺千钧一发之计,出手掷出药囊砸倒荆轲,始皇才算化险为夷。后来秦始皇赐夏无且黄金二百镒,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秦梦怎么也不会想到坐实了荆轲千年扼腕叹息美名的夏无且就是眼前这个有些高傲的子阳公四世孙。夏无且没有凭借医术留名千古,而是凭借了一个药囊,成功改行做了秦始皇的保镖,还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救了始皇帝。他,夏无且,改变了历史,延续了秦始皇的生命,才有了中国的大一统,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夏无且是华夏民族的大功臣。

    也不知赵正这哥们,现在在哪了?有机会介绍他认识认识夏无且。不论多傲慢,看在小赵正的面上,也当纵容他。那人越不屑与己,秦梦越是对他好奇。秦梦恬不知耻的笑容更加甜腻,对着看都不看他的夏无且再次作揖示好,说道:“贤弟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秦梦如此说来,子阳子豹以及夏无且并无在意,还以为是秦梦客套寒暄之语,夏无且依旧不屑,表情冷淡相对。

    秦梦接着说道:“在下与无且贤弟一见如故,愚兄村野小子,虽学了一下偏门左道之术,终难登大雅之堂,要向贤弟学习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希望贤弟多多帮助在下!”可能是秦梦这番低三下四谄媚之言起了效果,夏无且便哼了一声。车上崔广实在是看不下去秦梦如此作呕之态了,鄙视的看了秦梦一眼,双手高举对夏无且一揖说道:“在下崔广下邳人士,见过小师弟,我乃子越公弟子也。”

    不想,夏无且放下手中丝巾,端正跪坐好,很是恭敬拱手回礼,说道:“哦,原来是子越太公的弟子,无且见过师兄!不知师兄这是从哪里来?怎到了卫国濮阳了!”好吧!秦梦无奈,也不知怎么地夏无且就这么讨厌自己,只能干赔笑脸,听两人聊起了家常。

    子豹公早已看出了秦梦的尴尬,和蔼微笑着对秦梦说道:“卫君子南真,遣人告知老夫,昨日我们见到的方士徐虞人,炼制数月的丹药,出炉在即眼看大功告成,竟然被人盗取。其母听闻,旧病当即复发,昏厥过去了。卫君这才急请我哥俩前去诊治。昨日子南真就将其母的病症描述给了老夫,当时老夫就觉棘手,你小子看有什么奇特的法子没有?”

    胸闷胸痛,发憋气短,心慌出汗,疲乏无力,心口时常疼痛,严重时会昏厥,秦梦不用细想就知子南真母亲得了心脏病!崔广听闻,插话道:“这是心疾征兆,不知小师叔是否从仙师哪里学过医治之道吗?”

    对于心脏病,后世发达的医疗也只能维持改善,确实没有治愈的办法,除非器官移植,而器官移植又是风险极高的解决之道,不到最后没人这么做。秦梦看看夏无且那张高傲的脸,心中坏水翻滚,再激他一回,耍弄他一番给他给教训!秦梦想定便说道:“小子朦胧中记得高人师父曾说过,此症无治除非换心!”

    惊世骇俗之言!夏无且面容勃然变色,瞳孔急剧放大,脖子挺挺着,当即就质问秦梦道:“信口开河,异想天开,世间那有这种医术!换心?那要如何高明手段,手脚胳臂断为两处者,尚不可重接,哪有换心一说!莫非仙人之力?鬼斧神工之功?即使换心成功,那这人还是以前的旧人吗?如此岂不是得不偿愿也?在下不信,你这纯属胡诌!”

    没想到这个小子还真上勾,秦梦似笑非笑的看着夏无且,安静的说道:“在下乡野小子自然也不信,但这确实是高人师父所言。先师提及他曾经和一些医术高明的同门齐力同心做到了,身上的五脏六腑皆可更换,唯独换头一直没有成功过。那些医术高明之人真正专研如何换头!”

    车内四人听到秦梦如此匪夷所思之语,骚动起来。两个老头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之色,多半是不信之意。秦梦看见老人不再明亮的眼睛,心里有些歉疚,不该如此过分,意气用事竟将几千年后的医学之事提前泄露出去,便回转语气道:“小子也不信啊,无奈高人师父从未信口开河过,也只能心存疑窦,不敢多问!”

    老者子豹道:“仙师之言也非全虚,老夫观察心的作用,在于跳动,心跳人活,心静人死。酒鬼胡闹,翌日却不记昨日所作荒唐之事,只是感觉头脑疼痛。酒醉者,心跳从未停止但却不记昨日之事,可见心非记事脏器,人头挨上一闷棍当即晕倒,不醒人世可见头才是记事脏器!”

    子豹公对生活琐事细节观察入微,秦梦很是佩服,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不同寻常人的见解。中国历史注重几千年的心学,而忘记了中枢乃是大脑,一切源于大脑的创造都归功于心,这个对大脑来说太不公平了!好人有良心,坏人多贼心,忠君爱国是忠心,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是孝心,所有一切都没大脑的事。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大脑的一切作为都被忽视的一干二净。

    这绝好的拍马机会秦梦自然要独揽鳌头,当即向子豹公献媚道:“太公一席话,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小子至今都不明白头有何作用,一直还以为是为了吃饭而存在。今天太公之言振聋发聩,犹如惊天霹雳。太公不愧称之谓杏坛老神仙,医者圣手,小子仰慕至极!”

第一百零七章 仙草

    夏无且翻着白眼瞅着秦梦,车厢一共也就三尺多宽的地方,秦梦怎能不知,故作忽视之态。子豹公哈哈大笑道:“你啊,小嘴甜如蜜,让老朽心里倍感舒服,不过你所说醍醐灌顶是何意?”

    印度三哥的佛法大概这时候还没有传过来,估计也就再过个一二百年才会来到我泱泱华夏大地。子豹自然不明醍醐之意,秦梦本想解释:早晨没睡醒,向头顶浇一壶水,头脑顿时就会清醒。秦梦正欲张嘴胡扯不料子阳公神色异样的插话道:“小子,此话应是你先师所言吧!你这小身板也经不起那极西极南之地的酷热寒冬!”

    子阳话中有话,秦梦便收回编好的说辞,向子阳公点头,然后借坡下驴说道:“确实是师父经常所言,小子也是鹦鹉学舌抓过来就用!”此时陡然发现子阳老先生眼睛发红,胸膛起伏,双手打颤。

    只见他仰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侧脸对子豹公说道:“豹兄,你还记得否?我们五十多年前,曾听人说过,世间有种奇异的仙草,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此种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草,只有那西南穷山恶水间才有。

    人们只是听说,鲜有人见过,老弟那时年轻,心高气傲,一时迷了心窍,动了心,寻访无数之人,最后带得知那草在西南何地,竟然是那极西极南的不毛之地。我瞒着师兄们,独自一人领着一班弟子们偷偷前往寻找,历经千山万水,才到了那传说的西南崇山之中。

    上山时还是夏日如火,走着走着一月不到,便开始变冷,没过多长时间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我领着弟子们被迫躲进了一处山洞。谁知那雪足足下了一个月,身上所带干粮也吃完了。

    最后反正困死也是死,便心存侥幸领着弟子们拼死下山,谁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眼睛被雪扎的红肿不堪,睁不开眼。十几个弟子因此不慎跌下了山崖,最后到了平地上了,心中倍感欣喜觉得有了生的希望。

    谁知眼前平地竟成了我那最后一十八名弟子的坟地,虽没了掉入深渊的危险,但我们在里面转了三天,硬是走不出,估计我们遇上了人们传说中的鬼打墙了,我不甚摔倒,脚受伤了,弟子们便搀扶着我走,始终不离不弃。但茫茫大雪山里,荒蛮一片,丝毫找不到可充饥之物。眼见弟子们一个个倒下,我更是懊恼至极,痛恨自己的非分之想,害了跟我十几年的徒儿们!”

    子阳公老眼满含热泪,此时悲从心生,回忆让他痛苦不堪,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子豹公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子阳公执拗的说道:“此事沉浸我心里四十多年了,我今日一定要一吐为快,否则死都无法释怀。”

    子阳公取过一旁目瞪口呆被吓傻的夏无且手中的丝巾,擦掉脸上泪水,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我心里永远对他们这批弟子充满了愧疚,最后一个弟子倒下后,我便彻底失去了苟活的意念。倒在雪地里看着蓝天白云心里想,能和我那些徒儿们死在一起,也不枉师徒一场,来世再续前缘,想及此处心里甚是痛快,以后我便失去了直觉,以为就此一睡不醒。

    谁知苍天眷顾,我大难不死,再次睁开眼,发现一群蓬头垢面,红脸红肤的野人围着我看着我。此时我身处一个山洞中。他们并非野人,而是这里的一群土著山民。虽然言语不通,但他们天性善良,照顾我吃喝,慢慢我身体恢复了,我便拿出所学医术,帮他们治疗一些小病,就这样和他们混熟了。

    他们整日邀请我喝他们制作的奶茶,喝之前每次都用手指沾点上面的酥油弹到我的头顶,然后念念有词的神叨一番,日子过了大半年。翌年大雪消融后,我便离开了他们,出了山回了故土。后来我遇见了一位精通西南蛮族风俗的隐士,这才晓得那奶茶上飘的一层酥油叫醍醐,主人将醍醐弹到客人头上,希望他们哪的天神赐予客人无限的智慧!”

    秦梦当即呆住,没想到子阳老头身上还有一段如此传奇的经历。不过这些对秦梦倒没有丝毫吸引,不就川藏线上的一次旅行吗?不就冬虫夏草那玩意吗?还极西极南之地!产于西南之地川藏青等地。虽然前世每日吃个钙片都得数着吃,自然消费不起那东西,虽吃不起,但对此物并不陌生。不管含着吃,嚼着吃,它就是根草!

    子阳公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便可以理解,“醍醐”之词激起了老人家久已平静如水的心,荡起了层层涟漪,进而形成了波涛。也许不碰见秦梦,不听到那混沌未开穷荒之地的只言片语,子阳的记忆中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许永被埋葬,不会提及。秦梦对子阳公说道:“太公,赎罪。都是小子不知深浅,肆意胡言揭起了您老的痛楚,罪过罪过!”

    子阳公叙说完这段尘封的往事,脸上痛苦的表情减轻了好多。老人家拍拍秦梦的肩膀说道:“此事老朽从未向人提起,就是你子豹太公也并不知情,今日醍醐一词勾起了我的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述说完我心里也就敞亮了。

    还得真谢谢你小子让我搬起了压在心中几十年的这块巨石,挪动一下,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过话有说回,可见你那仙人般的鬼谷先师定去过那极西极南的雪山之中,要不决计不会知晓醍醐一词。不知你先师是否也是为了找那是虫是草,非虫非草的奇珍而去的西南洪荒之地?”

    车厢内适才压抑苦闷的气氛,随着子阳公的相问,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崔广很有眼力劲,趁着子阳公神色轻松,便开始好奇的问道:“子阳师伯,那你到底有没有找到那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世外仙草呢?”

    白发鹤颜的子阳公,适才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又黯淡了起来。长叹一声说道:“仙草并未采到,我被救那几日,那些红脸土著顿顿给我喝烧开的雪水,竟然不经意间发现他们每次给我煮水喝的时候,都要将一些草放进陶罐里。

    我取了一把这才发现这些草各各如死去多日早已干枯的虫子。大概这就是我要找的仙草,说也奇异,连喝几天这种草熬制的水,浑身有用不完的力,身上伤痛也好了。我当时甚是兴奋,猜想这就是要寻找的仙草。

    但老朽不经意间发现远山上有具封冻的尸体,走进一看正是我那最后一个陪伴我的子弟,手中的仙草掉落一地,大风一起便无影无踪,我丝毫没有觉得可惜。

    我请求土著长老给我些这草,谁知他很大方的将剩下的都给了我,老朽便在周围寻找我那些死去弟子的尸首,最后只找到六具尸体,我挖了一个很大的雪坑连同仙草一起埋掉了!

    从此以后老朽再不去寻找所谓的仙草,他们看似草,却是索命的无常。回到故里,我抚恤那些因为我而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老朽终其一生难以心安啊!”

    看着老人黯淡的眼神,众人都不敢随意答话,以免再次引起子阳公心中的悲鸣。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子阳公坦然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说道:“秦小子,和你聊天确实令人大开眼界,听闻未闻之事,发人深省,令我等自诩天下医术第一之人都觉得固步自封如井底之蛙。你先师不愧为世人所传颂的鬼谷先师,学其一毛者,便可驰骋天下。”

第一百零八章 颛顼宫

    秦梦很糊涂,不就在老头面前,救了两人,炫耀了一把后世的医疗技术水平吗?还无意中说了一个几百年后才有的成语:醍醐灌顶。就这些就令老头感佩的五体投地,又哭又嚎。

    假如自己再随便说说后世一个时辰从大梁开到咸阳的动车,半个时辰来往临淄到蓟城的飞机,射程千里万里的导弹。再告诉子阳公他所说极西极南之地咱也去过,每个景区都是人山人海,还搭里面不少钱,没玩好不说,还生了一肚子气,不知子阳公会不会当场晕倒啊!

    秦梦正要向子阳公谦虚一番,只听见左福喊道:“两位老太公坐好,这要上坡了。抓紧车厢!”秦梦撩开车帘只见车子缓缓而行,外面一条缓坡,在一行甲士护卫下,便上了高坡最顶处。众人身子稍微向前一倾斜,马车停住,车外快步走来一人。

    映入众人眼帘是一个极其漂亮的柔弱男子,穿着华丽,面色白净,如玉雕瓷做般精致。不过男子一笑一颦却打破了这种美。手捻兰花指,谄媚的笑容堆积在脸上那么生硬,张口说道:“世外的两位名医,你们终于来了,君候坐立不安,正翘首以盼。”

    这句说完,那公鸭嗓子尖利般的余音在车厢里环绕不止,车内四人看看这人,又回头看看秦梦,崔广夏无且不由遮面窃笑。秦梦铁着脸故作生气之态,心想有什么好笑的,人家的嗓音虽如鸭子,但质地还是很浑厚的,和面前这位公公绝不一样。

    子阳子豹在那位秀色可餐的公公搀扶下下了车。秦梦出来发现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宫殿群前,青砖修筑的高大围墙略显破旧但可看出时间沉淀下的庄重。宫门前雄姿英发的一板侍卫甲士,雄赳赳站立门口。公公领着众人经过时,甲士们齐身躬身施礼,这种隆重场面秦梦毕生未成体验过,自然有一种豪迈的快意。

    秦梦跟随一班人往里进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诧异发现身处高处,眼界所及之处,内城外郭,濮阳市皆可眼前,整个濮阳城尽收眼底。

    宫殿坐东面西,可见内城整齐分为三个坊区,外城由街墙条理清晰的隔成东西长南北窄十片街坊。而中间人口最为密集带就是秦梦早晨走过的直通东西二门路过濮阳市的大道。

    站此俯瞰,西北人稀多是繁杂交错的茅茨土阶,东南繁华高门大户庭院叠叠,正中濮阳市尘嚣云上的喧闹似在耳边回响。视线回到近处只见脚下百余节台阶延展开来,一条半圆的坡道环绕台阶,直通宫殿。刚才马车应是顺着面前的坡道而上。

    宫殿并非危楼高百尺之所以四野开阔,而是脚下这足有数十丈的高台夯土,这是王权地位的象征,喻示俯瞰人间,掌握苍生。不过令秦梦纳闷的是卫国王城为何坐东面西呢?这和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相冲突。

    宫殿四角有四座角楼,楼上有甲士巡游。眼前一排排的楼宇宫殿,这些宫殿多是三层的屋檐,每个屋檐两个顶,一共六个顶形成了多角多檐,多层脊的造型。使整个建筑群的轮廓具有了玲珑绚丽,参差错落之美,又显得庄重雄伟,气势不凡。

    众人进了宫门,来到了里面,近处细看卫宫的房舍,多是陈旧和破败。令秦梦失望的是没有见到金砖铺地的奢华,也没有见到金碧辉煌的装饰。众人走过一段廊庑后,眼前便见到了一座陈旧不堪,屋檐灰白,房顶甚至还长有枯草的大殿。

    虽说破败,但气派恢弘还在。恢弘之气都在宫殿门口处四根一抱多粗的柱子上。站在两丈多高柱子下的甲士尽显渺小瘦削。四个柱子挑起的门楣上,上书三个篆字:颛顼宫。笔力苍劲,君王的威严和尊贵尽显。

    颛顼宫内出出进进的婢女丫头络绎不绝,但每个人脸上尽从容安定之色。子阳子豹公,还未进入大殿内,子南真便从里面迈着方步出来了,神色谈然的迎向前来,丝毫看不出其母病情危急,令人不解。

    子南真见面便恭敬的向两位老先生施礼道:“小子失礼了,这么着急将两位太公请了过来,路上颠簸自不用说,太公辛苦太公辛苦了。老母昏厥确实令寡人手忙脚乱失去了方寸。如今老母也已醒来,已无性命之危,不过还需两位医道高人看一番!”

    众人听完,心里也长顺了一口气,然后跟着子南真来到大殿一角处的隔间内。子南真挥手让隔间内的侍女们都下去,这时一张床榻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卧榻帷帐里,隐约躺着一个体型庞大,身躯白胖的妇人。子南真轻声呼唤道:“娘亲,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过来替你诊治病情来了!”

    只听见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道:“真的吗?是令人起死回生的两位老神仙来了吗?快快请来!”

    子南真并没有直接将子阳子豹请到床榻前,而是拉着子阳子豹的手向外走了几步,这才说道:“老母昏厥皆因今早徐真人发现马上将要炼制成功的丹药不翼而飞,徐真人的小童便禀告给了寡人,不想老母就在殿中,悉数让老母听去了。

    老母早就寄许早日炼出灵丹,好服下去身轻如燕,不再受病痛折磨。谁知盼望多日的金丹不翼而飞,心中甚是难过,一时气塞便昏厥了过去。还好宫内医者即使赶来,替老母施针用药,没过多长时间便醒转过来。现在看来已无碍,不过老母大汗淋漓,气虚乏力,现在只能在床榻之上躺着,无力站起身来。”

    子阳子豹点头沉思道:“原来是这样,老朽们先过去探查一番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子阳子豹两位老人一同来到老夫人床榻前,望闻问切一番,和蔼慈祥的安慰了子南真之母几句,两人相互交流着便走出了隔间,一众人等也出了房间。向外走去,子南真跟了上来,秦梦也跟了上去。

    子阳公一直捋胡子,子豹公皱眉道:“老夫人脉象缓慢,时见一止,止无定数,脉搏慢而有不规则间歇,为阴盛寒积或气血瘀滞,气滞血瘀,痰结食积。结而无力为气血虚衰,心律不齐的心疾之症也。此症可引发口眼歪斜,抑或偏瘫等恶疾,更甚者长睡不醒。

第一百零九章 减肥

    子南真听罢,口吃的毛病更加严重,说道:“那两位太公是否有法子,救一救寡人的母亲?”一句话让他说了半天,不过情真意切母子情深让秦梦听起来甚是感动。

    秦梦听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说了一大堆,也没有点名症结之所在。后面说的也多是猜测之言。今日子南真母亲晕倒那是急火攻心,不过适才子南真说道他母亲希望身轻如燕,倒提醒了秦梦。子阳子豹公搭脉之时,透过朦胧的帷帐就感觉子南真母亲身材过于肥胖,具体多胖倒看不清楚。莫不是她所谓的病症是因为肥胖引起的。

    子阳公和子豹公咳嗽两声,摇摇头,叹息道:“老夫行医数十年遇见这些富贵之病也多有之,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出手根治的门道,惭愧之极。就连魏王如今也有此症,太医们也苦于没有良策,经常上门拜访啊!”

    秦梦听子阳子豹如是说,心里更认为是因为肥胖所致病的。便带着这个疑问向子南真作揖行礼问道:“请问君侯,老夫人身重几何?”子南真听到这个问题,一皱眉也不知如何回答。指着秦梦道:“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出半个字来。

    子南真似乎有些尴尬,瞅见旁边一样替卫君着急的俊俏公公,甚是恼怒,一脚下去便把他踹了个趔趄。那公公倒是无辜的趴在地上,一副委屈欲哭的眼神看着向子南真。子南真气急道:“笔墨…笔墨…”

    漂亮公公转身到矮几上取来笔墨,递给子南真,没想到身上又挨了一脚。秦梦真心看不下去了,这个漂亮公公也太实在了,要笔墨就给笔墨。一点揣测圣意的机灵劲都没有,如何能在勾心斗角的后宫活下去呢?

    子南真转身回到矮几上,唰唰几下,在空白书简上写下了几个字:问此有何意?”秦梦也恍然,这时代肥胖不是病,那是福气富贵的象征。现在这世道到处都是饿殍满地,家里有一个肥胖点的人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包括大夫思想里何时认为过于肥胖是病呢?

    再说这时候你去哪里找体重称去量呢?总不能把人放进筐子里或者麻袋里吊着称吧,一般人可以,这是封君他妈呀!那样成何体统。这典型的肥胖症,这是有福到家了,秦梦向子阳子豹还有子南真一辑到底说道:“两位太公恕小子无礼之言,小子见解也是照办先师所言,如有不对之处,望两位老先生指正!”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眼前一亮,盯着秦梦说道:“小子有话直说,我们俩求之不得有解决之道!”

    秦梦接着说道:“小子问老夫人重几何,就想清楚知道,老夫人是否为肥胖所致病。降水过多易成洪灾,降水过少易生旱灾。天过热易中暑,天过冷易冻伤,凡是都有个度,人也一样太瘦则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太胖则浑身赘肉气喘嘘嘘。双腿双脚负荷过重,易于疲劳,疲劳则不动,不动则更易生胖。

    人胖是肉长多了,而五脏六腑皆不长,心器负荷加重进而产生心慌无力容易晕厥之症,在小子来看老夫人症结在于肥胖,汤药不能解决根本之道,唯有节食多动才是治病之道。”

    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连连点头甚是同意,秦梦这种新颖的说法。秦梦看看坐在矮几前听的发愣的卫君,又对他问道:“不知老夫人是天生肥胖,还是后来慢慢胖了起来?”

    子南真拿起笔来龙飞凤舞写了起来。子南真母亲并非天生肥胖,以前未即位时,他这支卫国后裔甚是落魄,先父早亡,其他宗室多是冷眼旁观,无人救济。母亲要强,为了争口气未曾向宗室哭穷过,其母曾替人洗衣浣布挣些钱粮都供给子南真留学结交友所用。

    子南真看在眼里泪流到心里,发誓富贵了一定要让母亲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能是孝心感动了老天爷,梦想果然成真,摇身一变成了封君,从此以后百般疼爱母亲。这几年在卫地唯一坚持做的一件事就是招募天下善于庖厨之人来濮阳城变着花样做美食,让母亲尽享天下美味,广招天下滑稽之人,进宫表演逗母亲开心快乐。

    谁知这么一种宠爱竟让母亲一年就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四个人才勉强抬动。其母也想过节食,但经不起美味珍馐的诱惑,始终每日大吃大喝。徐虞人曾在子南真母亲面前说过,他炼制的丹药有身轻如燕的功能,从此以后其母便期待金丹早日练成,也好早天吃上,梦想成真。谁知今日徐虞人的丹药被盗,让一直抱有美好希望的梦想破灭,也不知怎地就晕倒了。

    秦梦了解了大概经过后,更肯定了都是肥胖惹得祸,便和子南真还有子阳子豹讨论起,如何减肥的话题来。这时旁边的崔广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子南真笑道:“都是寡人的错,子阳子豹公一定早已饥肠辘辘了吧。白玉你领着贵客到宴厅用饭,待会寡人相陪!”

    白玉,好名字。人如其名,可惜了是一个宦人。白玉听闻子南真的吩咐当即恭敬的应承下来,随之将刚才被踹的尴尬换成满脸的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头前带路出了颛顼宫。

    白玉领着众人从东殿门出来,跨过一层院落,来到一个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有山有水的美丽花园中。花园两旁各有一座大殿。白玉将众人安排到一侧大殿内,殿内矮几蒲团一应俱全,几人按尊卑次序做好,侍女仆役们便端上来一盘盘的吃食。

    大概这时代最好招待客人的食物就是肉了吧,和昨日左府所吃差不多,不过卫宫的味道闻起来要好过左府。估计这就是卫君所请的大牌庖厨烹制的吧!

    子阳子豹两个老头似乎对肉情由独钟,举着筷子正要招呼众人吃肉,不想听闻一个熟悉的强调从门外传来:“有,有…没有,本公子…爱吃…的熊掌…”大家听闻以为是子南真来了,便放下手中筷箸,翘首看去。发现从门外进来一个白衣书生,并非子南真!”

第一百一十章 遇见韩非

    门口的阳光照射到书生身上,上穿质地轻薄的白绸短衫,下穿宽敞黑裤,裤腿紧扎,脚蹬一双缀有枣大小般红玉的貂皮软底轻履。腰间一条小牛皮的棕红腰带,腰带上有一镶金嵌玉的带钩,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右腰间佩有一柄三尺长镶金缕银的玉剑,左腰佩有一块血红饕餮形制的玉石。头戴高耸华贵的远游冠,面容保养的白皙细腻,修剪的及其精致的八字胡微微向上翘起,从容自信之态可从眼波流转中洞悉一二。此人一脚跨进门来,潇洒飘逸,光影结合之下犹如佛光万道,高大身躯令人仰止。

    来到殿中书生看见两位白翁老人,含笑点头表示礼貌,随即来到秦梦他们对面的一张矮几前跪坐下来对尾随进来的白玉说道:“老…夫人…身体…可好…些?”白玉附身回道:“多谢公子关心,老夫人也已醒来,此时已无大碍!”

    秦梦看着这个华贵书生,心里好笑,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一点没错,什么人找什么人。子南真这里怎地都是结巴?此人长相并不和子南真相像,应该非子南真兄弟。

    书生神情的严肃的点点头,然后对白玉说道:“去给庖厨说声来只熊掌来,公子就喜欢子南真兄这里的吃食!”白玉谄媚的答应了一声,双脚蹈着小碎步奔出了殿外。

    众人的眼光这才从书生身上收拢回来,大快朵颐的吃着自己桌上的美味。刚吃一口,门口又进来了五人,门口侍者挨个向来人弯腰问候道:“见过挈太宰,绁司徒,孔宗伯,张司马,颜司寇,!”

    这五人进到殿内,一眼便看见了两位皓首,当即躬身施礼道:“见过子阳公和子豹公两位老寿星,晚辈有礼了,在下们也才得知老夫人身体有恙,特地过来探望一番,君侯告知两位尊者也在,还特意嘱咐在下们来此陪陪二位长者,以慰一路车马颠簸之苦。”

    秦梦崔广夏无且起身带长者向四位回礼,子阳子豹面带微笑寒暄道:“哪里,不敢当,未能为君侯分忧,实在惭愧。”秦梦三人见五人躬身不动,识趣的离座。殿内侍者当即将秦梦等人的矮几和对面的空矮几对换,众人重新坐下。秦梦三人便和那位贵公子坐在了一排矮几之上了。

    听侍者称呼五人的官职,大的有点吓人,秦梦知道,太宰司徒等本是周天子的官职设置。按周礼分天官太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他们掌管天下政事,宗法,军队,官吏,刑禁。

    本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官职设置,没想到小小濮阳城便凑齐了。这周天子势微可见一斑,东周国彻底被灭也不再稀奇。五人坐下便和子阳子豹公寒暄起来,两位老者倒来得实在,手不停歇,直往嘴里塞东西吃,看得几人也大咽口水。

    不多时门口又来了一堆人。这次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卫君子南真。身后跟随之人个个身穿锦缎丝绸,腰带上的带钩嵌满了金银珠宝,腰间挂满了做工精致,温润喜人的玉饰,穿着装束一点不比先前的书生逊色,不过精神气质上却差着十万八千里。尽管浑身肥肉,膀大肚圆的富贵相,但个个谄媚含笑,低头哈腰。

    挈太宰为首的几人,见卫君领着一干人过来,当即起身躬身相迎。子阳子豹公欲离席,却被子南真双手搀扶住了,并向来人介绍了子阳子豹。一行人等纷纷礼拜,其中不乏识得两位老者之人。子安真转过身去,看见那白衣书生,当即向众人介绍道:“这…是…寡人的…好友……”

    子南真长长的结巴牵动了在场想知此人身份的好奇心,同时也牵动了秦梦的好奇心。一旁的夏无且却轻蔑的看了一眼满脸好奇之色的秦梦,哼了一声,小声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士人乃是韩国公子,在下曾在嵩阳山上见过一面。”说罢头一甩,尽显炫耀之色。

    秦梦听罢,忽然想到一个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才子,也是一个结巴,也是韩国公子。

    “韩非!”子南真终于把最后两字吐了出来,不错,正是秦梦想到之人。秦梦心里翻江倒海,没想到在此碰见了哥们儿赵正最崇拜的偶像:韩非子!

    韩非,韩国公子,学富五车,洞察时世症结,道破人性弱点,集法,术,势于一体的法家大成者,创立了以后两千年来皇帝们孜孜不倦研究的帝王术,所写十万多字的著述给中华成语字典里增添了数百个词汇。

    秦梦眼中流露出无比的崇拜的眼神,再次打量身旁这位身上还散发着幽兰之气的帅哥。剑眉朗目,隽秀上挑的八字胡,坚毅明亮的眼神,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不过颧骨突出,也有一丝福少命薄的面相。

    韩非似乎注意到秦梦直勾勾的眼神,向秦梦颔首微笑,秦梦突然意识到失礼之处。韩非微笑着起身,向众人来了一个圆圈揖。没想到子南真所带的一众人等,很是热情的自报门户,韩非皆一一谦虚回礼。

    韩非回礼之后,走到子阳子豹公席前,恭敬的躬身说道:“小子韩非见过两位恩公,适才不知是二老未敢攀谈,失礼了。母后时常念叨子阳太公的救命之恩,经常遣人去寻老先生来都城做客,以表心中感念之情,每次都被老先生拒绝。今日相遇请接受小子诚挚一拜,寥表母亲感恩之意。”

    韩非说完便拜倒在地,实实在在一稽首。两个百岁老人,有起身之意,不过也是欠欠身而已,子南真将韩非拉了起来,说道:“好了…,两位…太公…起身…不便,你…就抓紧……自己起来吧!”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韩非也结巴对子南真说道:“多…跪…一会,替…母亲…多表达…一下救命…之恩,管你…何事!”子南真听罢,双手一推道:“那你…跪…着吧!”韩非笑着借势站了起来。

    两个结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嬉笑怒骂开起来玩笑,秦梦想着会引来众人附和的笑声,谁知个个脸上一副故作平静的诡异面容。只有子阳公笑道:“公子莫要多礼,这都是我们的渊源,你再见到老夫人时要替老朽问候一声!”韩非再次施礼,连声称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逼捐

    没想到子阳公和大名鼎鼎的韩非还有些渊源,秦梦用胳膊肘碰碰夏无且小声问道:“夏兄,韩后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让老太公治好了?”夏无且眼睛都翻到了天上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情甚是傲慢,神秘兮兮的说道:“非也,并非诊治疾患之恩,而是救韩后于乱兵之中的大恩,此时甚是机密,我看你甚是不顺眼,不想告诉你!”

    夏无且这小子把秦梦的好奇之心吊了起来,结果不说了,秦梦心里特别痒痒就想知道这里的原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怎么救一国之后于乱军之中呢?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夏无且得意的看着百爪挠心的秦梦甚是得意,秦梦知道小孩子的脾气,你越低三下四的相求,他越要戏耍你一番。秦梦当即收回乞求的谄媚,板着脸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一年秦国伐韩的事吗?”

    夏无且脸上表情随即僵住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生硬的问道:“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轮到秦梦得意了,秦梦故作高深之态笑而不语,伸出一手来,在夏无且面前做掐指一算之态。秦梦这也是根据夏无且所说救韩后于乱兵之中推测而出,韩国弱小向来被秦国欺负,自然遭遇的战患多来自秦国。随便这么一说,夏无且以为秦梦已经知道此事的详情。

    夏无且不乏孩子般幼稚天真诧异的问向秦梦道:“难道你真得能掐会算,知道过去将来,这也是你哪位仙师传授于你的?”秦梦心中得意,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夏无且进一步问道:“那你给我算算此一役死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就好比小孩子问天上星星有几颗,韩国素来孱弱,史书记载不是秦伐我斩首十万二十万的,就是魏伐我斩首五万八万的,四面受敌委屈之极,好像叫韩国,就是天生被欺负的料!秦梦无法回答,伸开正在掐指的手,无奈的甩甩掐的发酸的手指。

    谁知夏无且这次惊呆了,呼出声来道:“四万,你这都能算出来!”这次轮到秦梦无语,停止甩手看看大拇指握在手心的姿势,不禁心中好笑,这是无心算有心!四万!秦梦依稀记得,秦本纪中有句: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不知夏无且所言是否是这次的战争。秦梦又接着说了一句:“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事吗?”

    这次夏无且彻底相信了,当即滔滔不绝说来,原来是子阳公西去秦国为秦昭襄王看病,回来的时候上嵩山探望了一下在书院读书的夏无且,下山时遇见了被秦军追杀的韩非母亲一行,幸亏之前认得。

    问明缘由,知道韩夫人以太后身份过来劳军,没想韩军溃败,被斩四万,韩王领着人就先撤了,路上失散,子阳便出手相助,收留了一干妇人,子阳公拿出秦王相邀的帛书,慌称这些妇人都是自己家眷,幸而骗过了秦兵,韩母无恙。

    秦梦这才明了此中内情。这样推算一下,韩非子,应该是现在韩惠王的弟弟,是末代韩王的叔叔,也就是将韩非献给始皇帝的韩王安。人物关系理清楚后,秦梦心里甚是明亮。夏无且还在意犹未尽的讲述在嵩山读书时受到韩太后的多少照顾。宴会厅内子南真清清嗓子欲要说话,秦梦便阻止了夏无且的唠叨,夏无且悻悻然的住了口。

    此时子南真已经坐在了宴会厅内的主位,其他一行人均被安排到下手位坐下。秦梦从他们言行举止早已看出他们都是濮阳市中一些实力雄厚商行的大执事。子南真清过嗓后,并未说话而是提起面前桌上的笔墨,在书简上写了起来,太宰跪坐在身边,子南真写一句,太宰抑扬顿挫的念一句。这种新奇的做法,引起了韩非的欣喜,他在下面静而倾听。

    “多谢各位豪商大贾热情探望寡人的母亲,这份情谊寡人铭记于心了,不过既然来了,寡人也要进一下地主之谊的,今天请大家一定要在宫内吃好玩好,先饮酒吃肉,尔后再看寡人新请来的杂耍班子表演,大家意下可好?”

    这吃喝玩乐的事,那还有什么不好的!一众人等欢呼致谢。白玉也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单独给韩非上了一盘黑乎乎的熊掌,然后来到子南真跟前耳语了几句,放下一块布头在桌上,子南真点头,白玉退下。

    子南真举杯高呼:“饮上!”这次奇怪倒丝毫没有结巴之态。众人纷纷举杯满饮此杯。子南真再次拿出笔来写道:“郭执事你家今年收入可是不菲啊,恐怕获利已不下千金了吧,寡人听少府所言此次重修卫宫你只出五十金,你不觉少了点吗?”

    被点到名的郭执事当即出席躬身声辩道:“卫君明察,在下商行的每笔交易都是经过了司市官人的核准,税赋一分都不曾少过,我郭家的铁器贩卖虽然一年可获利千金,但交了税赋,打点完各方关系,所剩真是无几,家主每到年终都要训斥老仆无能,这额外的五十金也是压榨了仆役奴隶们所得才勉强凑了出来,再多一金老仆也是有心无力啊!”

    子南真听罢,先是微笑不语,慢慢的眉心散发出黑气来,眼神冷酷的看向那郭执事,然后从捡起适才白玉放在矮几上的一块写满小字的布头递给了太宰。太宰高声念道:“二月初五,郢都商贾购置铁锅三百口,经司市五十口,另二百五十口瞒报。二月初八,陈留商贾购铁锤五百把,经司市一百把,瞒四百。二月初十,阳翟商贾购纯铁两千五百斤,经司市五百斤,瞒两千斤。二月十五,临淄商贾购铁犁千把,经司市五十把,瞒九百五十把……”

    子南真看下面躬身的郭执事已经掩面跪地,大汗淋漓,便提笔写道:“我于你家主郭纵素来有交情,寡人也不喜欢撕破了脸,你再多出一百金,算是补偿所透漏的税赋吧,你起身退下吧!”下面肥胖如猪郭家执事没了适才的伶牙俐齿,唯唯诺诺答应下来,便起身退了下去。

    子南真身旁的挈太宰表情严肃的向子南真施礼说道:“君侯,此事不能就此了结,应该一查到底,看看哪些人等在这里作奸犯科,谋取私利,找出封地内的蛀虫一网打尽!”不仅一众商贾执事们脸色大变就连下面就坐的绁司徒也脸色苍白,按理是他掌管司市,出了问题,自然难辞其咎。

    子南真这次没有挥笔书写,而是结巴道:“寡人,自有…计较…,太宰…勿须…多言。”挈太宰便不再多言,子南真锋锐的眼神看向一等商贾执事们!先出来一个年纪五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者,整个商贾人中就属他格格不入,穿着朴素。躬身向子南真施礼道:“我吕家商行,决定在给卫君多出二百金以供享用。”

    子南真大喜,结巴道:“吕伯,不愧为吕相国第一干臣!”原来这个质朴之人是秦国相国吕不韦的执事,真是见识了。秦梦不由多看了老者几眼。一身灰布深衣,瘦小的身躯,却有着一对极其有神的眸子,脸上堆起了道道皱纹,沧桑睿智之态尽显。

    吕伯带了一个好头,下面贩卖池盐的猗家也表示多捐一百金给卫君多添些砖瓦。洛阳白家执事也表示多出五十金,黎阳端木家,塞外乌氏部落,也表示再多出三十金,下面大大小小的商贾执事也都纷纷相仿追加捐赠。

    每出一个执事表示多捐,子南真必报以微笑。等所有商贾表示完后,子南真便端起酒杯挨个相敬,厅中所有人等也开始闲聊胡扯开来。一旁的韩非苦于不善言语,一直闭目养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吞剑表演

    不过让旁人看来,还以为他在欣赏宴厅里瓦缶钟磬的演奏以及十几乐人吟唱的乐曲。卫君安排的大合唱,也引起了厅内不少人的唱和,秦梦多少也听出点意思,这些乐曲皆是诗经里面的篇章,第一首唱的是耳熟能详的《关雎》,第二首是《葛覃》接下来几首分别是《卷耳》《鹊巢》《采蘩》,最后一篇《凯风》。

    看来古人记载没错,饮酒宴礼皆唱诗。这六首乐曲出自《国风》内《周南》《召南》《邶风》。秦梦一直再观察旁边韩非的举动,乐曲唱罢,他便睁开了眼。秦梦趁机凑上前来,彬彬有礼请教道:“先生,小子早已耳闻先生大才,小子愚钝不知为何每次宴请都要唱这些诗呢,特此请教?”

    韩非看似孤傲清冷,但接触起来倒没有架子。韩非惊奇的打量了一番秦梦,面有笑容,但一旦结巴起来,脸上就有着急之色。“这是…《仪礼》…规…定。”韩非结巴的说完,然后不失风度的想秦梦一笑。欲言又止。秦梦猜忖他这是害怕一旦再说,卡到某词上就失了体面。

    秦梦看见他矮几上摆放整齐的一双竹筷突然脑洞大开,拿起自己的竹筷,沾上酒水侧身在韩非矮几桌面上写道:自写自话。秦梦写完说道:“听闻先生才华横溢,满腹锦纶,自然下笔成章,何不自写自话呢?”

    韩非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白皙的脸庞笑成了一朵花来。结巴着说道:“甚…甚…妙…!”便拿起一个竹筷沾上酒水试着边写边说道:“小子,哪里人士,机灵聪慧,使人眼前一亮,韩非谢过了!”

    秦梦心里得意,这算什么呢?以前同学中就有结巴者,朗读起来一点也无障碍,有甚者说起普通话一样流利。还有唱起歌来竟看不出一点结巴的模样。这个时代读书的人少的可怜,结巴者多不会读书写字,自然没有留意这个妙法。

    你是千载留名诸子百家最闪耀那颗星,下笔千言自不在话下,如你用微信聊天,被你撩倒的妹子数不胜数,这也是你的幸运和不幸。你若是整日话唠,哪还能有千古不朽的名作《说难》,《五蠹》流传呢?

    秦梦接话道:“小子繁阳人士,此小伎俩不足挂齿,这是小子适才看卫君所为突发的灵光,先生莫要抬举小子!”韩非沾着酒水在桌上写字的速度很快,读字的语速虽比平常人慢些,但却比他结巴令人舒服多了。

    韩非说道:“在下其实也并非天生口吃,自是我八岁那年碰上了比我小几岁的子南真,他地地道道是个口吃,我们嬉闹玩耍时故意取笑模仿,谁知在下便真的成了一个结巴,怎么改都改不过来了。为此挨了子南真不少的讥讽。谁知子南真这小子的口吃有了减轻之意,而在下的却越来越严重。真是不爽的报应!”

    原来子南真和韩非还是发小玩伴好损友,看来还是子南真无意成就了韩非千年崔璨的才华?韩非话题一转又回到了秦梦适才所问宴席之上为何要吟唱那六首诗。

    韩非说道:“《诗》看似独立为篇,其实相互联系。《关雎》是咏世人对婚姻的选择,《葛覃》是咏嫁夫后不忘家中父母的孝心,《卷耳》是咏夫妇相敬如宾,《鹊巢》是咏对婚姻的郑重态度,《采蘩》是咏不忘先祖之德。”

    说道《凯风》时,韩非看看高堂上的子南真悠悠的说道:“这最后一首就是卫君自己所选,他的仁孝在下也很钦佩。你这样连起来一看,便会知道整部《诗》已将人伦大道潜移默化进了每个吟唱之人心里了。这就是先圣孔子的高明之处。不过一家两家一邑一城可如是教化,一国,七国,天下,环伺我华夏之地的万邦蛮夷们,如何能用几首诗来教化呢……”

    秦梦看得出,这后面才是韩非想着重畅谈的心得,不过宴会厅内子南真撤去了先前吟唱诗经的乐人,换上来一批身穿奇装异服,模样各式各样,稀奇古怪之人。韩非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眼睛看着这些人,结巴着说道:“先…看…杂…耍…”

    秦梦的视线也移向了宴厅大殿内空地上。只见一个高八尺的壮汉,手拿一柄明晃晃的三尺宝剑。从头上割下一绺头发,将头发放在剑刃处,壮汉轻轻一吹,头发便纷纷从手上脱落,壮汉圈巡一番,让众人看看手中留有一半的发丝。包括子阳子豹两位老人也是惊叹宝剑锋利,到了吹毛断发之地步。

    壮汉接下来,双腿扎了一个马步,全身较劲发力,上身及脸部通红如烧铁,然后仰头颤颤巍巍一点点将宝剑插入嘴中,直至没到剑柄处,剑柄很长足有一尺半长,壮汉保持这个姿势,又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众人皆屏气凝神观看,一时厅内鸦雀无声。

    展示过后,将宝剑慢慢从嘴里拔了出来,壮汉再次双手抱圆,吸气收功。大厅爆发出一阵阵热烈如雷鸣般的喝彩声。秦梦身边的韩非也难掩稀奇惊叹之色,连声叫好。夏无且更是站起来,手握拳头,场上大汉一举一动皆牵挂其心。子南真在座上呼喊叫好声尤甚,子阳子豹公手捻须髯,脸上具是惊叹之色。这里面最平静的莫过于秦梦,只是微笑静观。

    壮汉向大家作揖回礼,又回到场上重新取来一把足五六尺长的一柄长剑,壮汉将宝剑在身上比划了下尺度,除去长长的剑柄,剑身足有从嘴巴到肚脐这么长。壮汉还如从前,站成马步,全身发力,再次将长剑慢慢插入口中,直至没到剑柄处。场下爆发出了比先前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场上之人唯有秦梦和两位老者镇定自若。两位老者较先前平静了许多,三人皆是笑而不语。

    秦梦在后世见过比这更为精彩刺激的表演,初次看来也是如这般人等瞠目结舌,叹为观止。里面虚虚实实,掩人耳目,先入为主的表演对于初次观看者,视觉上的冲击力最为震撼,一旦多看几遍,观众便有了想法,一旦分析过后便觉得不过如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嫪毐

    壮汉的表演确实精彩绝伦,这也是需要真功夫的,没个十几年的练习是克服不了咽喉和胃部对异物激烈的排斥反应的。第一次所表演的吞剑应是真功夫,剑刃如此锋利下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第二次吞剑表演,大概壮汉是为了追求更强烈的视觉震撼,竟然用了一柄长度到达肚脐的剑。事实上人的咽喉直通向胃,胃在人体腹中,在往下就是曲曲弯弯的小肠,要是剑的长度达到了肚脐处,岂不将胃和肠子当即穿透?这便露出了破绽。稍微懂点解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把剑肯定有蹊跷,不过这里面也就秦梦和子阳子豹公是明白人。

    想及这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打把势卖艺的江湖杂耍人,冒着生命危险,牺牲健康为代价只为混碗饭吃,秦梦便唏嘘不已甚是同情,便也随着亢奋的众人齐声喝彩,给予精神层面最大的鼓励,仅此而已。其他富商大贾可以挥金如土赏大把的银钱给表演完毕的壮汉,但自己却身无分文,只能和崔广一同接受来自夏无且那鄙视的注目礼。

    韩非从身上摸出了一枚金贝壳,随意丢进了场中,谁知大汉眼疾手快,竟然侧身飞掠接住了金贝壳。大汉站稳向韩非恭敬的躬身作揖道:“多谢贵人打赏,这枚金贝壳乃小人平生未受过的厚赐,请尊客留个名姓好让在下铭记终身。”

    韩非笑道:“区区一枚金壳子,何足挂齿,壮士无需多礼!”韩非不报名姓,自有一众溜须拍马的商贾出面赞扬韩非的慷慨大义。“壮士,今日你走狗屎运了,这是韩国贵胄,公子韩非!”

    “壮士,看来你是走运了,遇见了公子非的青睐,不如改投公子门下,也不用如此辛劳吃苦了!”

    “公子韩非,你不识得啊!还不赶快拜谢,这是你家几代修来的福气,估计今晚你家祖坟就会冒青烟。”

    ……

    吞剑壮士,怎能不明白!便向韩非深施一礼道:“卑贱之人,定当不忘恩义。”那壮士捡完地上的所赏银钱,再次致谢,转身离去。

    不多时,厅中又来了两人,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阳刚英武,上身皆裸露,下身皆系着一条麻布。身上的腱子肉突突着,黝黑的肤色,不知是抹了油的缘故,晶莹发亮。鬓发高束,五官轮廓清晰,棱角分明,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面相接近,大概是一对父子。

    两人站定,抱拳向子南真及其所有人致礼。中年长者开口说道:“各位濮阳的爷们儿,想必都听过我家的独门绝技吧,我出道二十多年,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也算得上一号,都是大家抬爱,才有了今天的荣耀。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在下这门绝技,早学不得,老做不得。学的太早劳损先天元气。人老有心无力……”

    中年艺人说到这里,厅中一些人竟报以轰然大笑。秦梦也在侧耳倾听,料想这两人应是很有名的艺人,应有一套过人绝技。不过他所言让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中年人接着说道:“多谢各位抬爱,在下巡演天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来到这桑间濮上钟秀之地,但今日能进卫宫表演确属在下三生有幸。在下年迈,形神俱损,不能污了卫君的眼,今日全有犬子献艺。诸位放心犬子今年风华正茂,正是血脉偾张气势冲天之际,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中年人说罢,向大殿门口处挥手。厅中宾客这才注意到门口处,早已等候了四位绝艳女子,女子皆穿黑色麻衣大披风,发髻高盘,上罩圈圈帽,颊边一簇胭脂点,眉黛黑浓。四位女子眼波流转妩媚娇羞的迎上殿中贪婪的眼神。

    女子们围拢到青年男子身边。一合一开,一进一退间,那男子腰间所系丝绦已被扯开,麻布脱落脚踝,光溜溜赤条条岿然立于大殿中央。这一幕引起了秦梦在内不少宾客的惊愕咂舌,心中暗自对比,皆面露惭愧之色。

    下一幕来到时,秦梦摸摸鼻子,还好没有流鼻血。只见四位女子解开脖间的丝扣,将四条披风向那些始料未及的商贾丢去。殿内骚动一片,口水吸溜声不绝于耳。那些被披风罩住眼的商贾们歇斯底里的扒掉头上遮挡之物,露出两只怒红的眼睛。

    秦梦身边的崔广赞叹道:“硕人其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依秦梦前生览遍天下美女的阅历来看,这四位女子也数的上绝色倾城的佳人。

    秦梦听崔广一席话来,自觉无颜,自感知识贫乏,修辞单一,真是文化修养欠缺。只能用四个女子身材真好,胸大臀肥这些粗俗之语来形容。

    秦梦看到这里心里暗骂一声:娘的,这不是大阴人嫪毐的招牌绝技吗?昨日还想过此人,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和他功夫一样的人。按适才那中年人所说此乃独门绝技,那么嫪毐不是其中之人,也必和他们是一家人。中年人年龄也已四十往上了,十来年后也就五六十了,再入宫当假太监怎么都说不通。他可以排除了,那么眼前青年男子就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嫪毐嫪大阴人。

    没错,他就是嫪毐,中国历史上有一号的人物。父子两人看到反应寥寥心里有些失落,依然弯腰捡起地上少的可怜的赏钱,中年人抱拳致谢,又向各位看客说道:“接下来请看我嫪家另外一套绝技:力拔山兮!毐儿下去准备一下!”

    不多时,嫪毐再次上来时下体已经围上了半边麻木,独留半边没有遮挡,下面的表演毁尽了秦梦三观,让秦梦啼笑皆非,惊掉了大牙!卫君也是无聊之人,竟也找了四五个仆役,只听到木棍清脆的“啪”一声,折为两段。

    这就是嫪父所说的力拔山兮?这要是让项羽听到,恐怕要气的提早二十年投胎为人。闹剧,皆是闹剧,秦梦感觉卫君子南真真的有些不靠谱,子阳子豹也是连连摇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卫君自污

    这种大尺度的表演确实惊艳全场,看客们满脸惊异之色,唯有韩非一脸宠辱不惊之色。一些商贾交头接耳,评说这次表演比以往所看规格更高,内容更丰富,展现更惊艳,还多了不少绝世女子出来助兴,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秦梦看看厅中赤裸的嫪毐,觉得那四位女子风轻云淡的艳舞走秀,倒比嫪毐所谓的招牌绝技更令人回味无穷。之所以打赏稀少,是否和人们嫉妒他们父子拥有了不该拥有的绝世美人有关呢?令人想不通的是,一对进不了大场面的下流父子何以拥有四个国色天香气质雍容保养得法的尤物呢?

    秦梦来这时代几个月来,也观察出来此时社会风气的两极分化。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多为生计奔波,对世俗礼法无太多讲究,而地位稍微高些的上层却较为保守,对于男女不雅之事多是隐晦。那么卫君今日表现确实是高层贵族里面的一个例外。

    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矜持体面可言。也不知他怎想得,昨日被刺,今日母亲昏厥,金丹又被盗,却在此其乐无穷的观看突破礼法,惊世骇俗的杂耍演艺。彻底坐实了卫地多靡靡那啥的风气,

    主人位置上的子南真满脸笑意,喊了一声:“赏!重赏!”话语干净利索,丝毫不像一个口吃之人所说。嫪氏父子正为赏钱少而闷闷不乐,听到此话立即来了精神,千恩万谢的躬身施礼。

    嫪氏父子起身要离去,却不想子南真身旁的白玉发出了极富有杀伤力的嗓音道:“两位领了赏钱莫急着走,今日你们算是出尽了风头,往后你们自不需去那低贱之地卖艺混饭了,这等机缘别人挤破了头也是求之不得的。”

    白玉说道此向门外那四名佳丽看了看,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世故的奸笑。接着说道:“你们应该明白君侯是何意吧!”

    嫪父回头看看门外那些女子们,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在下,能明白贵人的意思,不过这些都是在下花了不少金银从小养到大的奴婢……”

    白玉没等嫪父说完,阴阴的笑了两声道:“你放心,君侯会多多给你银钱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君侯怎会做那恃强凌弱之事呢?只要你将人留下,向女子交代要听话就行了!”嫪父始终表现出很勉强的模样,像是心头肉被挖走一样不舍。

    一旁的商贾们劝道:“嫪兄,好了啊,见好就收吧,日后你再多调教几个女子就是了。今日你能在君侯这里表演就是莫大的荣幸,你在人前说起,也是一种巨大的招牌。从此以后上层王侯君卿少不了私下请你,谁便一点赏钱就够你在外面演一年的了!”嫪父极其不情愿的忍痛割爱的答应了白玉,耷拉着脑袋领着嫪毐走了。

    夏无且直愣愣的盯着门外几位佳人被白玉领走,回头见秦梦看他,为掩饰心中难以启齿的念头,凶巴巴瞪着秦梦。秦梦故作无视之态,眼光落在他的胯间,夏无且低头一看,满脸绯红再也无处遮掩。有卫君侍从向众人宣告了今日只请了两位异士表演,还在意犹未尽回味的商贾以及大执事们怎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告辞离去,走的时候不忘重申所答应的赋捐。

    子南真一一报以笑脸送别了各位商贾,一旁的太宰似乎有话要说,看看殿中的子阳子豹和韩非,欲言又止。子南真看出了其意便说道:“挈…太宰,有话…请讲,这里…没…外人。

    太宰挨近子南真身边小声说道:“老仆觉得今日君侯所请嫪氏父子在我卫宫表演有失体统,这势必会引来世人对君侯的轻看和嘲笑。老仆甚是担忧啊!”

    子南真听完后轻松自若挥笔写道:“寡人就想通过嫪氏父子名扬于七雄朝堂,我卫国虽已成一城之国,虽沦为大梁的傀儡小丑,但即便如此,魏王也不敢灭我国绝我祀。

    我卫八百国祚,靠祖宗恩德荫庇,魏一旦侵吞我濮阳城,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秦齐楚燕韩赵更是不答应。寡人今日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让魏王和天下都知道我卫君昏庸无道,只有自己先污,他人才会轻视与我,对于一个看不起的对手,他们还会关注我吗,还会想着侵吞我卫吗?”

    子南真写完之后,哈哈大笑,结结巴巴说道:“诸侯想起…阳…贯…桐…轮…力拔…山兮,定会想起了…我…子南真。”秦梦见子南真接受臣属的责问依然镇定自若的大书一通,虽不知他所写内容,但已经看出子南真非浅显表面之人。

    从他后面两句话倒可以推测出嫪家的招牌绝技还未流行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今日在卫宫的表演将是嫪家绝技流传天下的开始,史书只记载了阳贯桐轮,但不知他菊花折棍这一绝技怎么就失传于世了呢?

    子南真又对挈太宰说道:“凡寡人做所必有道理,你们先退下吧。”卫君五大臣走了之后,子南真起身来到子阳子豹公席前说道:“小子将两位太公着急忙慌的请到这里来,实在欠考虑,一路颠簸劳顿,酒足饭饱后不适宜赶路,二老就先在我这里歇息一晚,我先遣左府管家先回,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可好?”

    子阳子豹两公呵呵笑道:“老朽们那就领了卫君美意,住一晚也好!”子南真对身边侍从吩咐了几句,侍从们便搀扶起了两位老者领着秦梦几人去客房休息。

    殿内此时只剩下了子南真和韩非。两人对坐而写,子南真首先写道:“多谢韩兄今日策划的一出好戏……”两人如此相谈,自有一番新奇的感受,不再为彼此有话说不出的短处而抓狂。

    秦梦几人跟着卫宫的侍者,穿过宴会厅这个院落,来到后面的一处院落,经过一处石桥的时候,碰到了白玉。白玉恭敬的向子阳子豹行礼后说道:“两位老神仙啊,吃的还顺口吗?你老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这些仆役们就好了,一切都有小奴为你操持!”

    子阳子豹点头表示了谢意,白玉又对那前面带路的侍从说道:“你们记好了,一定给两位老人家安排最好的客房!”说着告辞离开了,走了几步后手捻兰花指向那侍从说道:“徐真人院内几间朝南的房间就很好吗?”侍从们再次点头应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炼丹炉

    小桥高于四周平地,秦梦站在桥上发现身处在一个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有山有水的美丽花园之中。花园一端是座别致的小院,花园空气本该清新宜人,却有一股烟火味,侍从领着众人向小院走去,离门口愈近,刺鼻的烟火味越重。

    秦梦一行跨进门去,只见是一个很宽阔的院子,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院中一角耸立着一个一人多高黑色柱体,甚是惹人扎眼。旁边有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正对着黑色柱体扇风,其中一小童看见有人进来了。当即奔进了屋中呼喊道:“师父有人来了!”屋门口很快就出来一个短衣衫打扮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徐虞人。

    徐虞人快步走到了院中间迎向众人,面带微笑向子阳子豹公拱手施礼道:“见过两位前辈,徐某这厢有礼了,想必二位老前辈是为治病而来吧,不知现在卫君老夫人身体可好些?”

    子阳子豹作揖回礼,子豹也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徐真人啊!咱们很是有缘啊!昨晚刚见,今日又重逢,老朽来时,老夫人已经无恙了,老夫人昏厥乃一时气急攻心所致,现在看来并无大碍。病根在于心脉虚弱,非一方一针所能治愈,不知真人为老夫人所炼丹药依何药理?”

    适才在马车里相谈,可以看出两位医道老人自是不信什么金丹妙药,子豹公如此相问倒有些责问之意。徐虞人不紧不慢回道:“虽说丹药乃是祖师所传,不可外泄,但对两位医道圣手的前辈说来也无妨。

    老夫人之病乃是富贵所得,气虚乏力,心慌气短,多因身体过于肥胖,祖师爷曾讲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道法自然,世间万事过犹不及,世人受窘迫久矣,故不知过于肥胖损伤身体也。在下所炼制的丹药乃是泄泻之药,可治老夫人之病。”

    徐虞人一语中的,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秦梦听到,也甚是佩服,还以他要胡诌胡诌一番,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人家,徐虞人引经据典竟然将祖师所著《道德经》中的五色五音五味都给扯了出来当论据,看来肚子里真还有点货的,否则子南真也不会轻易被忽悠。

    常理看吃点泻药确实有助于短时间减肥,但却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能在火里炼出泻药呢?直接拿点巴豆出来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舍近求远,费尽周折大炼所谓的金丹呢?

    徐虞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两位老先生让入客房,转身便回了火炉旁,开始催促小童扇风,时不时的教导一下,什么扇风的方向不对了,丹炉内如是东南金时应扇东南风,如是西北水的话就应扇西北风。

    秦梦靠立在自己所属客房的门柱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一老两小。徐虞人向秦梦招了招手,秦梦便走了过去,向他恭敬的施了一礼。徐虞人开口说道:“老朽没有你的师父那种好运气,能收到如你这般天资聪慧的徒儿。”

    徐虞人用手抚摸着一个孩子头接着又说:“这脑袋瓜就是石头做的,教了三个月的扇风依然不开窍。要不是看他俩在洪水中死了爹娘,无家可归,老朽早就打发他们回家了!”

    两个小童听到徐虞人无奈的叹息,当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说道:“师父,你千万不要轰我俩走,你让我们离开你,那么我们就会饿死的,前两天替师父买木炭的时候,就曾见到和我们一同戏耍过的伙伴在城里流浪,瘦的皮包骨头了,一直被一只大犬撵着,要不是我俩,他就会被咬死的。求求师父,不要撵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听师父的教导的!”

    秦梦最受不得这种煽情的哭诉,心里又起悯人悲天之意。徐虞人转过身去,朝两人屁股上狠狠踢了两下,笑骂道:“这点看来倒伶牙俐齿的,师父平时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炼丹细节怎么不记住?你俩再出一次错,手掌心信不信给你们抽烂了!”两个小童破涕为笑,翻身起来,卖力的往那个黑柱开口处扇风。

    秦梦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物体,大概这个就是徐虞人的炼丹炉吧。秦梦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眼前丹炉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体的黑铁桶,底部开口是为了加柴添薪。铁桶顶部是一个用粘泥糊上去的圆底铁锅。

    铁锅和铁桶相接处是留有一个半弧形的缺口,大概这是为了方便添加药物而开的口,开口处吊着一块和缺口型制大小相等的铁皮,估计是为了封口所用。封上口,添满炭,扇起风,就算是炼丹了。秦梦尽量做到视而不见此物,以免控制不住笑起来,尽管很难受,但是出于礼貌,秦梦还是硬生生将笑意顶回到肚中。

    炉顶缝隙处窜出丝丝火苗来,秦梦满脸笑意的看着,似乎那里面炼制的不是所谓仙丹灵药而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芝麻盖烧饼。秦梦之所以想发笑,那是因为这种炉子让秦梦不由的想起后世打烧饼所用的挂炉。

    这种挂炉在北方小镇随处可见,下半部是一个大大的废油桶改装而成的炉子,上半部用石灰糊上一截锈迹斑斑的铁锅,将成形的面饼贴在锅上,不多时在大火的烘焙下香甜美味的芝麻盖大烧饼就会出炉!

    秦梦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方士炼丹一点也不讲究,秦梦强压心中好笑,静静盯着徐虞人心想:你这老汉,还炼甚丹,你该上街摆摊改行打烧饼得了。好歹造一个像样点的鼎炉出来,金丹即将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奢侈品。什么是奢侈品?奢华之物。

    用什么衬托它的奢华?自然是包装。从里到外的包装一番,再奢华都不为过,用千年的人参当引子,用千年雪水来服丹,用千金匣子来盛丹,这些都是后话。首先你们好歹造一座奢华无比气派恢弘的鼎炉出来,免得让那些期望长生不老的王侯,觉得如此寒酸以为金丹廉价便不肯出大价钱,进而影响了炼丹事业的财源供给。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传道

    徐虞人被秦梦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点着自己红红的蒜头鼻迷茫的问道:“小子,你莫不是觉得老朽模样滑稽,一直盯着我的脸来看?”

    秦梦不觉徐虞人有崔广长相滑稽可笑,昨日提起他时心中甚至满是鄙夷,讨厌这些空手套白狼的方士。不过适才他对子南真老母肥胖的见解倒比子阳子豹两位神医还要略胜一筹,这确实让秦梦眼前一亮,开始对他的成见也稍有改变。

    不过当两个孩子在他面前悲惨哭诉时,他眼中所流露出的慈爱之色,是伪装不出来的。秦梦至此对他的看法彻底扭转。如果徐虞人是个骗子的话那他也是一个有爱心的骗子。一个这样的骗子要比一个冷血的君子更为可爱。秦梦觉得有义务替他升级一下炼丹炉的档次,多忽悠些人多挣些银钱好让他多救几个孩子。

    秦梦身上那种与年龄及其不符的老成,让盯着他看的徐虞人很是不自然。徐虞人的瞳仁在急剧放大和缩小中来回往复了几次,徐虞人心中大骇不由往后推了几步。秦梦的话声暂时解除了他心中的不安。

    “万事万物,天地日月,皆循阴阳。人者以母为阴,以父为阳,阴阳结合,生生不息。以金丹而言,人之一身,法天象地,与天地同阴阳,与日月相交替,欲炼金丹,应以乾为鼎,以坤为炉。乾坤合,鼎炉出,分阴阳,顺四时,金丹方能成。”

    还不错!多年读书培养的素质,即兴胡编一段竟没有打嗝而是一气呵成!这种本事怎不让秦梦心中得意洋洋!如此长的一段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说明白,那就是:炼成能忽悠住人的金丹,你得有像样的鼎炉。

    如果直白的这样说,即使徐虞人也是这么想,他也会和你来玩命,因为他会认为你这是在侮辱他毕生所追求的梦想。单从一个扇风要讲究东南西北风来看,徐虞人已经陷得很深了!也许他会真的认为,他就是在不懈的努力寻找真的炼制金丹的法门。

    不管他戏演的如何逼真,还是把自己真正融入进了戏里,只要他没死,还活着,就可以说,他还是一个骗子。因为那些真正相信能炼出长生不老金丹的方士早已死于尝吃自己所炼金丹之手了。徐虞人依然还康健的活着就这只能说明他从来没有吃过自己所炼的金丹。

    徐虞人手捻须髯,惊异的看着秦梦,一副虚心求教模样问道:“小哥,你还懂炼丹之术?那么你说的这个鼎炉是何模样呢?”这个问题秦梦八岁时就知道,西游记看了不下几十遍,每逢寒暑假,都要津津有味的再看一遍,也是奇了怪了就是看不厌。孙悟空大闹天宫,踢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就是现成的鼎炉形制。

    秦梦想试探一番徐虞人的虚实,便先开口问道:“请问徐真人,你所用何物来炼制金丹呢?”

    徐虞人不动声色的回答道:“那就要看需要什么功效的金丹了?”秦梦不给他喘息思考的机会,紧接着问道:“比如老夫人所需身轻如燕的泄泻金丹,抑或者延年益寿那种金丹呢?”

    尽管秦梦步步紧逼,但徐虞人却自有节奏,依然不慌不忙的手捻须髯,回答道:“小子,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的了,每个方士所炼金丹的药方乃是本门的不传之秘,我怎会随随便便告诉其他人呢?除非你成了我坐下弟子!”

    秦梦料想他会这样说,点点头说道:“在下也很想拜徐真人为师,只可惜机缘巧合已跟随过一位高人学过炼丹之术,尽管高人先师未曾正式收小子入门,但小子要是改投他人门下,这样做人总归是不对的。先师不曾有过告诫不许随便相传炼丹之术,相反要求小子将所学悉数说与同门!”徐虞人好奇道:“奇怪,炼丹之术最忌相传,那位高人为何如此有违常理呢?”

    秦梦笑着回答道:“师父说了,炼丹的方士各自为派,为了一己私利相互隐瞒,为此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只有集思广益大家坦诚相待,炼丹流派才能越走越远,这就是先师的教诲和告诫!”

    徐虞人听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强压心中不平,然后向秦梦拱手施礼道:“请赐教!愿洗耳恭听!”

    炼丹术能传至两千多年盛而不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抓住了当权者希望长生不老的弱点。但另外一点也很重要,就是人们口耳相传将他神话所致。

    炼丹术,最初就是煅烧胡粉和丹砂,胡粉是铅的化合物,丹砂是汞的化合物。这两种药物煅烧之后形成化合物,它的最大功效就是服用后可以杀灭体内的寄生虫。

    古代人们生活环境恶劣,身上自然存有大量寄生虫,整日痛苦不堪,偶然发现这两种药物能杀灭体内寄生虫,从而身体康健一身轻松,犹如飘飘欲仙般舒服。久而久之便认为这些煅烧这两种矿物的人无所不能,而这些人就是方士,术士,道士的先祖。

    大量的方士和术士应运而生,他们煅烧一切可以煅烧的东西,运气好点的方士,炼出一两样可能会治好一些疾病的丹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就成了所谓的真人,仙人了,流传了千百年,令后人去不断追寻。

    秦梦心中暗笑,当然有悖常理了,这是在下的一种爱好,喜欢看别人崇拜的目光,你既然不说,那本人先说一说,看你是否真的是个无所不能的真人。

    秦梦顿顿嗓子说道:“先师乃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已成功炼制金丹,今将法门传于天下莘莘众生。先制备胡粉和丹砂,将两者置于鼎炉中,武火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文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转动鼎炉,顺四时,合历律,等铅金汞银在鼎炉中相交相融,再一寒一暑,变成黄色之芽,而后再煅烧一百二十天,合为一体者,金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尹喜弟子

    秦梦说顺嘴了凡事都往自己所谓的神秘先师身上栽,也多亏前世喜欢读一些没有用的书,谁知还能派上用场。古代炼丹术从何时起已经无从考证了,神秘的炼丹术是人们在实践过程中慢慢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们代代相传,发展缓慢,到了秦皇汉武才逐渐流行起来。

    秦梦随口说出的胡粉和丹砂,仅这两种就够那些炼丹的方士们,耗几代之力才能总结出来的不传之秘,徐虞人自然不会轻易将自己修炼得来的宝贵经验轻易视人,但他没想到是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侃侃而谈,更令他瞠目结舌的竟然把本门的不传之秘竹筒倒豆般悉数说出。

    徐虞人眼中神态颇为复杂,惊异之色中参杂着惶恐,惶恐过后,眉心结出了冷若冰霜般的杀气。秦梦所说几句话也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已是两鬓斑白的徐虞人,再也无法容忍秦梦如此放肆的说下去了。一步跨上前来,粗暴的捂住了秦梦的嘴。

    正在摇头晃脑显摆学识的秦梦,突遭变故,心中大骇,抬眼看向徐虞人,秦梦顿时心生寒意,那种冷如刀剑的眼神,让秦梦心里急剧的颤动了一下。秦梦随即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忌讳,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自己无意中要砸人家徐虞人人的饭碗,人家怎会不起杀意呢?秦梦下意识挣扎挣脱了徐虞人,向后退了一步沙哑难听的声音有些颤动,从他那破嗓子里蹦出两个字:已成!

    徐虞人接着又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道:“好了我的小祖宗,别说了!这都是我派吃饭的饭碗,让旁人听取后,本门还如何立足于天下方士之中。万山之中哪还有我龙虎山的一席之地?老朽还如何行走天下呢?好了!千万莫再说了!老朽心里恐慌,心中有话想问小哥,可否借一步移驾房中说话呢?”

    徐虞人语气由开始的恼怒逐渐变得无奈再到后来近似哀求,殷切的望着秦梦。秦梦怎么也想不到徐虞人会是这副表情。适才徐虞人凌厉含有杀意的眼神令秦梦感觉后怕,不过进他屋也无妨,他总不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杀人灭口吧!

    今日这个教训一定要记住,日后定当要谨言慎行,多听少说,免得遭来无谓的杀身之祸,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消除徐虞人的顾虑,免得他把自己当做心腹大患,时时想着杀人灭口,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徐虞人如果真是这样想的话,自己迟早有一天小命不保。

    秦梦还是迈动了步伐跟着徐虞人进了房间,徐虞人当即招呼两个小童站在门口。领着秦梦进了里面套间,关上里屋的门,小声对秦梦道:“先前听闻你学于名师,老朽还以为你凭得一些小聪明,混迹于王侯权贵之家混口饭吃,不想今日你一说,令我惊叹不已。你今日所说竟是老朽师父临终前传于我的炼丹法门,这令我震惊错愕,看来我派和你遇见的那位世外高人定有渊源。

    你适才所说的法门确实我派独一无二的秘法,已经流传八代,只因这个高人一等的法门,我派才能在众山中脱颖而出,令世人仰慕。今日令我不解的是,你的那位师父为何知道我派的法门。我们之间又存在什么样的渊源呢?小哥请你详细给老朽讲讲,当时那位高人先师是如何传授你这些不传的炼丹法门,又交代了些什么?”

    徐虞人吐沫横飞,一脸急切之意,眼神中多是迷惑,倒没有了先前的阴鸷,秦梦的大脑也在飞快运转,希望能找一个合适的解释。秦梦看看身处的这间内室,发现到处都是瓶瓶罐罐,罐子里盛满各式各样的粉末,味道刺鼻难耐。

    其中靠着窗户的一张桌子上有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书帛,上写:龙虎虞人师弟启,下写龙门洞尹福。

    桌子上还有好多精致的小瓷瓶,就是昨晚送给左襄那种瓷瓶。桌上放有研磨药粉的药杵,多半的瓷瓶已经装满了红色的药粉,只有少部分塞有塞子,大概红色药粉就是朱砂。

    看来刚才徐虞人在屋里忙着分装朱砂,听小童禀报有人来了,这才无暇做完,出来迎接子阳子豹公。看来门口小童不单单是给炼丹炉扇风的,多半还是徐虞人的门童。

    徐虞人殷切望着秦梦,希望得到心中这个难以解开的疑团。谁知少年轻轻笑道:“先师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何时现身和小子说上一番话,要求小子强力背下,说过了时日会慢慢参悟。小子也是照办。

    不过高人先师倒和小子聊天时常常提及什么丈人山,白岳山,太岳山,对了还有你提及的龙虎山,说这些都是他所教授的不肖弟子占据的山头,各自为大,自以为是,结果固步自封,多少年了也没有炼出像样的外丹来,他老人家痛心疾首感觉对不起祖师爷!”

    徐虞人听完秦梦说完良久,莫不做声,突然间一拍大腿,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疾呼一声:“原来是先师大弟子重返人间。”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冷不防的掬起了秦梦的小脸,疯癫似的仔细打量。秦梦并不阻止,眼中的笑意多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深邃。这一次又一个人自愿入瓮,掉进了秦梦所挖的陷阱里了。

    这是秦梦看到那封信才突发的灵感,更没有想到是,他们就愿意将高人往各自心目中的崇拜者身上映射。信陵君魏无忌崇拜纵横捭阖的苏秦张仪,便将高人往鬼谷子身上引。崔广笃信师父孙膑战无不胜的兵法,便将高人往师爷鬼谷先师身上上想。就连活了百年的子阳子豹公,也是如此,要是秦梦稍微暗示点什么,说不定他们就将高人归于师父秦越人死而复生得道成仙。这种手段百用不爽,不在于骗术的高明,而在于符合人们内心期望。

    中原大地上的儒释道三教,现在只有儒教一家。所谓以老子为祖师的道教,仅仅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个学术流派并未形成团教,严格来说此时的方士和庄老学说或者黄老之说并无太多渊源。

    要说有渊源,也就是老子被迫成为了一群点火烧炭之人的先师。也不知老子活过来,拿出自己五千字的道德经会不会摔到讲台上,大吼一声: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学生,老子有一个字是在说炼丹修仙吗?至到张良的八世孙张陵开创了天师道,奉老子为祖师,华夏大地上才有真正的道家教派。

    此后一千八百年间,便脱颖出了五大道家圣山:青城山,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景福山。这些山上多有修炼成仙的传说。其中景福山这时叫龙门洞,是当年截住老子骑牛西去索来五千字道德经的函谷关令尹喜修仙飞升之地。

    既然后世的道教以老子为祖师,术士又是道教的前身,那么自然术士们心中的先师自然是老子,而老子最直接的传人自然就是得了道德经的尹喜,那尹喜修炼所在的龙门洞自然就是天下方士们的圣庭。

    那么书帛上的那位叫尹福之人自然和老子的亲传大弟子尹福有脱不开的干系。秦梦只说高人先师只提四大仙山,唯独不提尹喜修炼成仙的龙门洞,用意在于要把徐虞人思路引向那位高人先师就是在龙门洞得道飞升的尹喜。也只有尹喜才有资格训斥天下所有方士。

    看到徐虞人的表现,说明他是上了当。秦梦心中大慰,借助这道光环,秦梦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背景。不仅不用担心徐虞人的杀心,反而在名义上凌驾于他之上。

    徐虞人将秦梦扶到正西的位置上,然后郑重的看着秦梦说道:“小师叔祖,适才老朽心中对你曾起杀念,幸亏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未酿成大祸,否则对不起历代祖师,弟子也定然不得好死。”

    徐虞人说完,对着秦梦行三拜九叩的师礼。秦梦心中好笑,自己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老子大弟子尹喜的嫡传弟子,还被眼前这个老头子,称作师叔祖,这以后徐虞人和崔广见了面,又该如何称呼呢?秦梦故作迷茫和惶恐之态,一直躲避徐虞人的大礼。无奈徐虞人只好空对西方行完了礼。

    徐虞人看秦梦如此之态,自然要向解释秦梦一番。修炼金丹这一行行当,确实分了好多山头,都是各自关门专研,相互很少有交流。当初祖师爷老子西去西王母的昆仑山在哪里得道成了仙。二代祖师尹喜便在龙门洞得了道,如今龙门洞是尹喜的第七代传人尹福掌管。

    龙虎一门自然也是出自龙门洞祖庭,只因为龙虎门这支运气好些,研发了两道能治百病的丹药,这才在众师兄弟中成了佼佼者。尹福得知徐虞人从楚地来到了中原便派弟子送来书信请徐虞人去秦地龙门洞做客,顺便看能不能交流点炼丹心得。

    而徐虞人本是徐国遗民,未炼丹修道时家在彭城,曾替楚王管理猎场,后来长居深山遇上了先师,便拜师学艺,走上了修炼金丹的忽悠大道,一直干了三十多年。今日机缘巧合遇上了祖师爷的再传弟子。

    秦梦心里也没有一开始骗人时的忐忑不安,没办法现在这时代的人,他就相信这个。最重要的是,自己说言确实令他们不得不信。秦梦也自述了身世,称此来濮阳是为了开拓商路,不想救了一个胡女,又救了富甲和太史府的老夫人,又机缘巧合的来到了卫宫。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天密谋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不过秦梦仍对徐虞人适才那杀人的眼神记忆犹新。谁也怪不得只怪自己处事经验不足,言语行为不够低调。不过眼下徐虞人这么大岁数的人,如公开称呼自己师叔祖,那岂不是想不低调都不成!

    嫉妒是万恶之花,就连夏无且这样的少年人都有强烈的嫉妒,更何况高位掌权者,一旦不为其所用,小命定然不保。这里可是濮阳,也就是魏王的地盘,魏国素来有出奇才的传统,出一个吴起跑到楚国,楚国强了。出一个商鞅跑到了秦国,秦国强了。出一个孙膑跑到齐国,齐国强了,出一个范雎又跑到秦国,结果魏国快死了。

    尽管自己前世平庸,但到了这里也够得上一块奇才的料儿了。吴起,商鞅,孙膑,范雎这是前车之鉴,轮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果哪天自己再冒出一个师兄弟来,自己会不会像孙膑,韩非一样惨遭蹂躏抑或被弄死。

    一个拥有现代人思维的穿越者生活在这个时代,确实够累!明哲保身,唯有低调是最好的保护色。自己疑似鬼谷子的弟子差不多搞得天下皆知了,如再来一个老子再传弟子的传说,势必树大招风,迟早惹祸上身。

    秦梦正在琢磨应付之道,突然门外喊道:“师父白寺人正向这里走来。”秦梦明白那时寺人就是太监。秦梦听闻小童喊声,心念一闪有了主意。

    当即向徐虞人说道:“小子有时也想着去试着炼些金丹来,也好人前风光一把,不过高人先师甚是严厉的告诫小子,不可修炼丹术,就连做一个普普通通守护丹炉的童子也不可,先师说小子命属木不可接触此道,否则有灾祸降临。先师所言从来不虚,小子笃信不疑。好了,小子完成了高人先师的嘱托,无事一身轻。”

    秦梦说完后面西举手发下毒誓道:“今日已完成先师嘱托,先师的通天法门自此守口如瓶,如有泄露天打五雷轰!”秦梦发完毒誓之后,面西跪拜三次,表情甚是凝重。这突入起来的一幕将徐虞人看呆了。

    秦梦做这一切就是彻底坐实所遇高人只是让自己充作传话筒告诫天下所有炼丹的方士。同时也向徐虞人暗示,自己使命已经完成,绝不会再泄露所谓的不传之法门,好让徐虞人彻底放心。徐虞人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秦梦晓得炼丹之术,这样一来秦梦就可得到需要的低调。

    这时门外响起了白玉那及其难听的公鸭嗓子般呼喊:“徐真人,君侯有请你去一趟颛顼宫,有要事相商。”

    徐虞人打开里屋房门,和秦梦一同来到院中。只见白玉白皙的脸庞泛起片片红晕,气喘吁吁,两手抱着一摞书简。白玉又说道:“累死个人,要不君侯着急要见您老,在下也不会抱着这么沉的书简拐个岔路来告知你声啊?”

    徐虞人伸手要替白玉接怀中的书简,不曾想,白玉连连后退道:“不可,这是君侯命小子亲自焚烧掉这些书简的!既然我已告知了真人,在下就不停留了,这就去伙房,将这些劳什子家伙悉数烧掉!”

    徐虞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瓜子大小的金粒子,塞进了白玉手中说道:“白寺人辛苦了,这些天多亏你替老朽奔走,感谢之意不胜言表,一颗金粒子,聊表老朽心意。”

    白玉脸上红晕飞升,笑意更加甜美,说了声谢,转头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回来了,自言自语道:“这里有现成的火炉,我何苦舍近求远呢?”白玉向炼丹炉旁的两个小童喊道:“小子们,过来将这些书简悉数拿去给我烧掉!”

    徐虞人见他走而复还,便迎上来将他手中抱着的书简接走了一半,秦梦不好意思呆立一旁,便也伸手帮忙将另一半从白玉手中接了过来。白玉说道:“既然我的差事已办完,那么就请真人和我一同去见君侯吧!”徐虞人回了声诺,将手中书简交与二位童子,向秦梦点了下头,便跟着白玉走了。

    秦梦抱着沉沉的书简向丹炉走去,不经意间,看到书简上还未干透的墨迹,一行隽永的小隶字露了出来:“不可将四佳人献于魏王,而应献于其权臣。”

    四佳人,未干的字迹,莫非就是子南真向嫪父索取的那四位妖艳无比的女子。秦梦好奇心大起,快走两步,便将书简放在炉边地上,随意翻开来看。秦梦脸色一变,接着将剩下书简全部看了一遍。

    秦梦眼角余光发现两个小童要将书简塞进火中焚烧,秦梦也顾不得太多唐突,当即悉数将那些书简拦了下来,口中还煞有介事训示小童道:“你俩小子让师父说你们,还真不亏。能这样随随便便直接烧掉,看来不是一般的笨!”

    两小童顿时愣住了,秦梦便将他们手中书简全部收了过来,一边作势整理书简码放整齐,一边手疾眼快的读取上面的文字,嘴里不忘数落小童的迟钝:“你们俩学着点,里面的丹药本也是按序整齐排列,你用柴煅烧,柴火也应讲究个整齐划一。以后学着点,免得再惹你们师父生气!”

    秦梦很快便将剩余书简读完,十几卷书简是两个人的所书,一个字迹潦草不堪,一个是工整清晰。所书狂草之人应是子南真,因为字迹与昨日子南真在左府所写笔迹如出一辙。另外所书工整隶者,应是韩非。秦梦刚开始就觉得应是韩非,看完所有书简,再联系书简上的内容确定百分之百是韩非所书,也只有结巴才会以书代说!

    此时朝南客房中的崔广和夏无且也已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见到秦梦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便走了过来,秦梦见状,抱起书简就往炉里塞,一连塞了三次,才全部扔进了炉火中。

    炼丹炉中的炭火本来就旺,这些书简进入之后,火势更大,秦梦顺手便将炉火之门关上,心中甚是喜悦,拍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笑意盈盈的看着已来到身边的夏无且。

    秦梦转瞬间就将一切处理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引起崔广和夏无且察觉。只有两个小童迷惑的看着秦梦,挠着头不知这位兄长为何所做和所言并不一致呢?两个在水灾中失去亲人的小童,自然不识得书简上的字,更不清楚这些书简书写了一个惊天密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韩非的用心

    夏无且围着秦梦转了两圈,用极其蔑视的眼神看着秦梦,鼻子先哼一声,轻轻叹息道:“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是个龌蹉小人!”

    秦梦心里陡然一凛,以为适才偷看子南真与韩非的书简被他发现了端倪。夏无且接着又说道:“不知谁在车上所说方士炼丹皆是愚昧世人,不想半天不到遇上一个真人就恬不知耻的跟在身后,卑躬屈膝欲学通天之术!”

    秦梦听罢心头一松,满脸泛出兴奋之色,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看着夏无且说道:“小人,在下就是一个小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人,你呢?莫非你还是大人,个子矮我一头,谁能看重你,谁又欣赏你了?气死你个小小人!”

    夏无且瞠目结舌,甚是恼怒,一步跨上前来,要和秦梦较量一番功夫。谁知刚刚接触便让秦梦一个绊脚给摔倒在地。秦梦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心想和朱万学些三脚猫的武艺,还真有效果,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夏无且似乎恼羞成怒,站起身来,又和秦梦厮打在了一起,没想到一旁的崔广竟然抱着肩膀看起热闹来。秦梦确比夏无且高了半头,自然占了身体上的优势。适才秦梦笑着说出来这番激怒夏无且的话,并没有真正要侮辱他的意思,没想夏无且气量小,上来就开仗。

    秦梦觉得又犯了一个用现代人思维来揣度古人的错误,还以为向后世打架之前先吵上半天,不想夏无且他上来就动了手。看来此时的华夏之民骨子还是充满了好勇斗狠的质朴。士可杀不可辱,夏无且还是有些血性男儿之气,并不畏惧身高体大的秦梦。

    等夏无且再次站起来扑向秦梦时,秦梦突然想起了子南真的自污之道,自己想低调,何不与夏无且一般见识一番,打场小架,岂不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终归还是一个小孩吗?借以达到低调的目的。

    念着子阳子豹公的面子,秦梦手下多有留情,不过夏无且却是歇斯底里的报复,秦梦脸上好几处地方让夏无且抓花了,一时间小院里围了不少卫宫的侍从和婢女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小孩打架,甚是稀奇,不知不觉中就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墙,围观者不乏起哄叫好者。

    突然人群静了下来,两个苍老的声音,一块咳嗽起来。人群便散开了一道缺口来,夏无且听闻手似触电般僵住了。秦梦早就不想和这儿毛头小孩打闹了,当即挣脱夏无且,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没想到两天两次受伤,昨日挨左清的几鞭子还在隐隐作痛。秦梦抬眼看看夏无且,脸上倒干干净净,不过他捂着肚子,自然是挨了自己的无影脚。

    子阳公脸色阴沉,出言训斥夏无且,夏无且当时就浑身战栗了。“多少次告诫你,不要斤斤计较,要有虚怀若谷的心胸,你倒好小肚鸡肠,这次还大打出手,你给太公说说,因何事起?”老头吹胡子瞪眼,看来真是动怒了。

    秦梦思忖夏无且出手,是自己预判形势出了问题,架也打了,目的也达到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惹得老头子不高兴了。万一一时背过气去,这可承担不起。秦梦嬉皮笑脸的勾肩搭背搂着夏无且,对子阳公笑笑说道:“我俩闹着玩呢?说起谁的功夫高,便有了争论,争持不下便决定动手试试,这一试小子这才明了无且贤弟果然功夫了得,不愧出自中岳嵩山门派!”

    夏无且似乎还未明白过来秦梦其意,愣愣的呆立不动,秦梦戳了他一下又给他使了个眼色,夏无且这才明白过来。夏无且这才放下对秦梦适才傲慢的态度,附和道:“太公,我和秦兄只是切磋一番拳脚功夫,并未冲突,惊动了您老,玄孙儿心中不安!”

    老人家本想再训斥几句,不料却反怒为笑道:“世间之事,老朽见多了,但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泼皮之人,秦梦小子你看你所站姿势成何体统?”

    秦梦这才注意到自己斜立着,一条臂膀搭在夏无且肩上,一手环着夏无且,本来是好哥们,好朋友的亲近之意,不过让老头子看到,却有了些暧昧的味道。这也是后世的习惯使然,秦梦知道了失礼之处,便站直了躬身向子阳公施礼,承认举止不雅。

    子阳道:“都是无且无礼了,你随我进屋来,在你脸上抹些药。免得日后留下疤痕让小娘子嫌弃!“子阳公说完,便引起了众人的欢笑。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嘴上翘着两撇小胡子神态雍容身姿潇洒白衣书生。那人来到子阳身边慢条斯理道:“太公无妨,在下愿做媒,给秦小哥找一位方正贤淑且不嫌弃他脸上有疤相貌美丽的女子做娘子如何?”

    这人正是秦梦颇为仰慕的才子韩非,熟悉他的人当即惊呆在了当场,人们并不是因为韩非的帅气而惊艳,而是为韩非说出这么长长一段话来竟没有结巴而震惊。秦梦也石化到了当场。

    韩非适才在宴厅上还结巴的不得了,怎么转眼间便正常了起来呢?子阳子豹道:“公子,这是何故,为何转眼间你的口吃之疾就好了呀!”

    韩非躬身向子阳子豹公施礼道:“这要感谢秦小哥,适才教我亦写亦读,小子一试觉得甚是好用,只是人前拿笔书写甚是繁琐,便试着在心中写下要说的话,然后再念出,没想到还真行。这样与人交谈虽慢,但不至于过于结巴,给人不便。

    明日在下将起身去兰陵拜荀卿为师,为此心中惴惴不安多日,谁知遇上秦小哥,竟助我了一臂之力,让我再见荀子大师时,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日后小哥要是找不到婆娘,可到我韩都郑城,去寒舍叨扰在下,到时在下定会做小哥的月老。”

    韩非说这句长长的话,语速甚慢,不过这已算是很了不起了,至少让人听着不至于有撞墙的冲动。

    韩非来到秦梦身边,帮秦梦拍了怕身上的灰尘,然后满眼自信之色望着秦梦问道:“秦小哥,你可否愿当我韩地之婿呢?”

    秦梦对韩非这一举动颇有好感,身为一国王子,一点没有王公贵子的架子,还替自己这个村野小子拍去身上的灰尘,韩非看似自然的举动却为他赢得了不少人心。不过对于这个精通帝王术的家伙,这样一个举动隐藏了什么用心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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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门巨子让他当,扁鹊医门让他掌,神仙之派让他继,卫国国君让他做,他都不干,只为逍遥于世,看时代云卷云舒,观各路英豪成败得失!见证中华一统煊赫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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