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说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梦如是想。如换成这个时代的一个人,必定这样想: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感动的涕泪横流那不算完。
韩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秦梦再没有看过他与子南真的书面对话之前也许仅仅是崇拜或者对他命运不幸的惋惜。但是看过之后,便对韩非看法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今韩非如此殷勤,并非只是一个暖心的大叔,他肚里一定憋着坏?
小恩小惠,心智单一者,就会以为对方是大善之人,报以赴汤蹈火之举。和孙子齐名的吴起,当年亲自为士兵吸取脓疮,将手下将士感动的为其卖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伤者士兵老母却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恸哭不已,感叹儿也离死不远。施以让人为其卖命的关爱,那只是更胜一筹的无情。
秦梦假装感激的望着韩非,眼神中露出了几缕不易觉察的冷笑,诚惶诚恐的向韩非施礼道:“多谢公子的抬爱,小子就是一村野贱民,怎能不愿意,在下求之不得呢?”
韩非听闻满意的点点头,移步来到夏无且身前,为他理理纷乱的鬓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在下看你小子,虽长得文气瘦弱,但也有股血腥之气,不愧是我韩国儿郎!”
夏无且听闻脸上抽动了几下,胸脯急剧起伏,当即抱拳施礼语气甚为兴奋得致谢了韩非的夸赞。
院中众人看有贵人来,便散了去,子阳公也不再对夏无且训斥,一场小儿间的闹剧就这样归于平静。两位长者要邀韩非进屋叙话,韩非婉言谢绝,然后说道:“小子适才听卫君无意中提到秦小哥不同凡人的传奇经历,艳羡不已,便想着当面请教,就寻到此处了!”
子阳子豹公领着灰头土脸的夏无且进了屋,崔广也进了自己客房,只留下韩非和秦梦在院中说话。韩非道:“小哥不如到我的客房,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你再给我讲讲你传奇的经历可好?”
秦梦如今确实头大,看来自己所编造的身世用不了太长多时间就能传遍天下。讲故事是没问题,不过后面的是凶是吉谁又能知晓呢?
秦梦乐得又遇上一位身世显赫的贵人哪有不结交攀谈的道理,便跟着韩非出了小院。院外面跟着两个和秦梦年纪大小相仿的仆役,很惊异的看着秦梦。秦梦回一微笑,算是见过。
韩非颇有关怀之意的询问了秦梦一番身世,秦梦一一恭敬回答。不多时便到了韩非所住的小院,小院颇为精致,看来是卫君招待贵客所用的客房。
韩非招呼院中的婢女要为秦梦换衣梳洗,秦梦拒绝了只是简单的洗了洗脸,再就是掸掸身上的灰尘,便和韩非来到了客房。秦梦言明身份卑贱不敢同坐,愿垂手静立,韩非对秦梦如此举动颇有好感,执意要秦梦坐下,推让一番,也就从了。
秦梦轻车熟路的又讲了一遍故事,每讲一次,水平就提高一次,依然遵循,糊里糊涂,语焉不详的叙事方式,只负责将人带入故事里,让听故事的人自己去完善里面的细节。
故事虽惊世骇俗,但秦梦所表现出的言行举止谈吐见识却是实实在在让人不得不信。韩非也是凡人,听完之后嘘嘘不已。正在韩非想求得最大细节的时候,门外一个小童进来,在韩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韩非脸色凝重,随即站起身来,让秦梦先坐一会,去去就来。
韩非出去不多时,便听见一人向韩非施礼道:“老仆见过公子!老仆日夜兼程赶来此地,晓得明日公子就要离开濮阳,幸亏路上没有耽搁,总算见到了公子。家里出大事了,成皋,荥阳二地皆失,相邦张公心中一时气恼,吐血不治而亡,国中一片大乱啊!”
秦梦听闻韩非结巴声更急,便知他方寸大乱,可想像他痛心疾首之态。韩非强制稳定了情绪慢慢说道:“好了,事已如此,再担心也是无用,我知晓张公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儿子,你回去之后,替我多多费心关照,张家侍奉我五代国君,不可短了礼数。”
秦梦听闻脚步远去的声音,似是他们远去的脚步声,不多时韩非回来了,尽管脸上挤出些生硬的笑意来,但依然难掩满面愁容。韩非心绪不平,说话就不顺,结结巴巴说道:“适逢天下大争之世,我韩国四战之地,连累百姓遭难重重,心中悲愤之义难平,如今秦国又夺走我成皋二地,祸不单行,我相邦张平张公又积郁而亡,我怎有面目逍遥在人间,秦小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秦梦看着韩非满脸忧国忧民之色,甚是感动,不过没想到是他话锋一转问起了自己该如何是好。“我勒个去,韩国遭罪,你一个王子自当为国分忧,我一个村野乡夫,没沾你们韩国一点便宜,与我一个毛头小孩何干,我看你到底有何想法,不知能否说动我,你尚未写的《说难》,我也拜读过,不知说我能有多难?”
秦梦面扮同情之色说道:“小子也为韩国百姓心忧,不过天下之事,我一个贱民庶子又能如何?纵然和高人先师有过几日渊源,谁又能真正看得起小人?天下是王者的天下,我又有何德何能为天下之民解忧呢?”
韩非又说道:“当今乱争之世,凡天下有志之士,不分贵贱皆可凭才华封君拜相。百里奚奴隶之身尚可做的秦国大夫,管仲贫寒出生辅佐桓公成就霸主之业,苏秦受哥嫂妻妾讥笑身无长物翌日却挂得六国相印。小哥莫因贫困而自惭形秽,以你的机智聪慧,沉稳老成只要再年长几岁定可出人头地。”
韩非虽然表达有点问题,但说出的话却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引三个名人做榜样,让听者备受鼓舞。换做别人估计就信了,可惜的是秦梦,天下有志之士多之又多,成功成名者也就几个而已。不论何时天下都是掌权者的天下,刘邦,朱元璋,太祖这样的幸运者也就出了仨。
秦梦觉得韩非所说要比自己更为兴奋,秦梦自觉有一点长处,就是给人面子,不让人难堪。秦梦故作惊喜兴奋之态道:“话虽是这样说,但小子既无显亲有无名师,何有出头之日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子傒何人
韩非双目闪亮的看着秦梦说道:“名师?以小哥令人艳羡的奇遇,要什么样的名师没有?仅以小哥的姓氏,就可向外说是扁鹊再生,神医秦越人的后人,在下想子阳子豹公也不会介意的。你小哥雄辩机智之才,说是苏秦张仪得意门生也未尝不可,对了……”
韩非停顿了一下,眼放异彩,惊呼道:“这个我怎么给忘了,士人皆叹,此生不遇鬼谷子,纵横天下白枉然。小哥的奇异境遇,让我想起了你完全可以托鬼谷子先师的再传弟子,行走天下,哦,说不定你遇上的那位高人就是世人难见的鬼谷子!”
秦梦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心中得意,这个套路老子用了十遍八遍了,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过相比其他人而言,韩非还算思维独立。其他人听完秦梦的故事后,就被带进了沟里,对那位高人先师是鬼谷子深信不已,也只有韩非子,听完之后颇为不信。
但这个套路只有自己能用,做人应表里如一,今日要赞同的了韩非的建议,势必就给故事里的高人先师定型了,故事一下就直白了,那种朦胧不可言说的神秘感就荡然无存。另外就要受制于韩非,韩非可以向别人说,自己就是他一手捧出来的奇才少年。如果籍籍无名倒也无妨,一旦自己有点小名气,到时身上的疑问更要引起世人关注。
韩非接着说道:“小哥有这样的名师背景,加上本身的机智聪慧,扬名诸侯间指日可待,不过你交友狭窄,历练太少,就是你最大的缺陷!”韩非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即使是珠玉也会和污土混迹道一块,金子也要被深埋地下,天下胸怀大志的士人被埋没着何其多也!”
其实韩非从头到尾所说恳切公道,还有他这长长一叹,对秦梦颇有赏识之意。不过这一切让秦梦始终觉得韩非在做作演戏。不过韩非情感真挚的表演又让自己觉得可能误会人家了。那么就尽管揭开韩非的用意,看看他欲意何为?
秦梦想到这里再次向韩非叩谢道:“多谢公子为小子费心,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承蒙公子如此赏识在下,小子涕泪横流难表心中感激之情,请公子指教!”韩非要的就是秦梦做庶人小子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
韩非自信微微点点头,慢慢说来:“在下受故人之托,为其公子寻找一个机灵忠心的玩伴,我觉得你可胜任,就有了推荐之意。那公子地位显赫不在我之下,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不知秦小哥是否有意俯身低就啊!”秦梦冷眼望着韩非那一开一合嘴舌,犹如见到狗吃屎般令人作呕吐。
秦梦觉得聊到到这里已经没有聊下去的必要。韩非也仅仅将自己视为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而已,前面所说的一切恭维话,都是想着利用自己而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自己要是答应了韩非的推荐的话,自己恐怕真得就成了别人的玩伴了。
秦梦很想知道那位变态公子到底是何人?但是生活常识告诉自己,好奇害死猫,知道的太多,活不长。秦梦压抑住心中的巨大好奇,再次向韩非郑重一拜道:“今日小子能得公子指点,三生有幸,适才小子,考虑良久,觉得其中也有不妥之处。
小子当年年少无知,粗陋寡闻,竟不知问清楚先师姓氏名谁,长大点后心中愧疚不已,既然是师,一天为师终身为父,即便不知师父到底是何人,也不应随意认他人为师,那样做了岂不忘本,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小子即便飞黄腾达了也经不起别人戳脊梁骨。
小子再次谢过公子,能成为王侯公子的身边近侍,不知是小子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小子自小粗鄙不堪,不懂富贵之家的规矩,也受不了约束,心中惶恐不安,深感不能胜任此职,小子辜负了公子期望,心中愧疚不已,望公子莫要挂怀!”
韩非怎么也料不到,一个少年竟能如此尊师守道,竟比那帮儒家崇尚仁义道德之人还要执拗。自惭形秽,脸上青红不定,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先前充满自信的神情,慢慢黯淡了下来。
韩非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步步引导,丝丝入扣,已经描绘出了一副令庶子们心动不已的锦绣前程,一个世人挤破脑袋都想卖身于王侯的机会,竟然被这小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一番良苦用心,转瞬间化成了泡影,韩非满脸失望之色,感叹道:“村野小子,果然提不上台面,井底之蛙,见识短浅。看来是本公子过于高看你了!”
韩非说完头也不会的转身进了内室。空留下秦梦和一个小厮。面相姣好的小厮不客气的喊道:“请吧,不识好赖的东西!”秦梦轻蔑的看了这位前恭后倨的仆役少年一眼,并无恼意,只是心中冷笑连连,回头向韩非走入的内室大声道:“多谢公子款待,小子告辞了!”
秦梦走出院外,回头见小厮狠狠的关上了门,似乎是在为主人发泄心中的不爽。秦梦冷眼相视,心想你小子别得意,你家公子找不到垫背的,你就摆脱不了被玩弄的命运。
没想到,令秦梦如此崇拜的偶像真的变成了呕像。真是大倒胃口,秦梦从头想来,韩非是如何想到自己的,是长相漂亮吗?还是如他说的聪明伶俐?他如果实实在在说明推举自己所作工作的性质,也许自己心中也会感激他一番,毕竟这也是没有根基的贱民通向富贵的一条捷径。
子傒?子南真和韩非从小的发小,这是何须人也?竟然喜好十四五岁的栾童秦梦从子南真和韩非交谈的书简中得到这些信息,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自己认清了韩非的真正目的,虽不致于屈身去作一个任人奴役的小厮,但心中却存了一份拒绝人家好意后的愧疚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规则
卫宫很多人不开心,秦梦心中的失落在于偶像的破灭,韩非的郁闷在于没有掌控住一个少年小子,徐虞人的烦恼在于他的被盗的金丹失而复得,子南真的痛苦在于重修卫宫的费用不够。
秦梦从韩非那里回来时,徐虞人也从子南真那里回来了。徐虞人去了颛顼宫一趟,偷窃他金丹的之人竟是卫宫执更的仆役,执更老卫本是卫宫的老人,今年年约六十,侍候过包括子南真在内的三代卫君。
最近身体不适,自感死期不远,便经常向徐虞人请教金丹的疗效。在得知金丹即将练成的时候,执更老卫利用巡夜之便窃取了所有的金丹,回到他的屋中,一股脑服下,以为第二日会飞升成仙,谁知横死屋中。
卫宫的侍卫调查金丹失窃时,并未将执更的老卫列为头后怀疑对象,只是着重调查卫宫内那些忠于先君的一些侍从和婢女。一无所获后,来到执更老卫屋中,见他七窍流血而亡。
卫君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老卫所住的屋中,仵作从他体内取出十几枚硬如石头的药丸。子南真掂量了一番,心中甚是迷惑,便将徐虞人唤到了身边。
金丹丢失后即喜又忧的徐虞人见此情形,不由心中慌乱了一番。在这里他被卫君奉为上宾,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又可一文不花的炼制多年想炼制而没有机会炼制的丹药。
遭遇卫君盘问,老于世故的徐虞人推说,开炉时辰不对,坏了炉中丹药的精华之气,进而导致丹药变性,执更老卫又一次服用过量,最终导致血冲命门,七窍出血而亡。反正不管如何,丹药是没问题,人之死和他徐虞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花费大力气不远几千里请来的真人炼出的金丹竟如此匪夷所思,幸亏被人盗取,有了替死鬼,如若母亲服食,还不知后果如何。一日供给徐虞人的炭火钱都够卫宫伙房一个月的开支,也不知徐虞人所需的柏木炭为何如此昂贵,整个濮阳市也就一家有得卖。
本来就为筹钱费劲了心力,谁知昨日遇刺,今日金丹失窃老母昏厥,如今耗费几百金,炼制三月有余的金丹也以失败告终。掌管卫君财计的少府回禀重建卫宫的还需三百金的砖瓦钱,子南真头大,正在冥思苦想如何弄这笔钱呢?子南真相问徐虞人,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心中虽充满疑惑,但也无暇顾及了。
“你放心吧,到时候金丹出炉,金丹有个晾置的过程,这期间我早已换上了那些可以服用的丹药。那些炼制几日或者数日有余的金丹,早被老朽试吃了!”
秦梦本是想问如何辨别炼出的金丹确保能吃,没想到得到徐虞人这样的答复,秦梦自然不信。接着追问。徐虞人很是不好意的挠头道:“老朽所说试吃非老朽亲自试吃,而是先将丹药塞进鲜肉里,寻来一些野猫野狗来试吃,看畜牲是何反应,然后做进一步改进。
在卫宫三个月里,不知院墙处已被埋下多少只死猫死狗了,老朽还不至于那么荒诞,炼出来的坚如石头的东西自己先服下,那就是找死。可惜了!老卫也是一个村铺善良之人,竟然被我给祸祸死了。老朽多年炼丹从来没有出过意外,老卫算是死于我丹药第一人了!老朽造孽了,心中愧疚不已!
卫君算是慷慨大方的主儿,这三月没少破费他的银钱,老朽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到了最后,我也会拿出一些像样的东西回报卫君的,你看就这个!冲服一点精神百倍!”
秦梦如此诘问,以为徐虞人会闪烁其词,不想徐虞人倒是如数家珍般说出了里面的潜规则。这多少有点像后世各行各业同行之间交流心得,相互并不隐瞒,外行人认为欺骗的行为,到了他们这里就是风轻云淡的惯例。
秦梦看看他手中晃着装有朱砂的小瓷瓶,不禁会心一笑,心中骂道:“就这东西让你当成宝了,素不知,吃多了一样出事!不过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吃点也能缓解病痛!不过一直看你的炼丹炉就是感觉不顺眼,等我有时间有精力了,一定给你打造一座孙悟空大闹天宫所踢翻的那种高大气派上档次的鼎炉送于给你,也算对你心怀慈悲的回报吧!也好让你在同行中风光一番!在王侯将相府中长长脸,多捞些好处!”
徐虞人有些失落说道:“经此一闹,卫君心中已有疑惑,估计老朽在此呆不长久了,不知何时再遇上像卫君如此宽厚大方的朱家呢?也罢,这些时日来,挣的钱粮也够回山中炼上几年丹药了。如果卫君送客的话,老朽先要西去龙门洞,会一会久未蒙面的师兄尹福,不知小师叔祖,可否同去!”
秦梦厉色望着徐虞人,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来,低声说道:“不可称呼我小师叔祖,我所发下的誓言你忘记了吗?你想将我置于何种境地呢?”徐虞人自觉失言,连连致歉,自责不已,改口称呼秦梦为秦子。对于这个称呼秦梦很是不适应,何时自己也成了有学问之人竟与孔老庄相提并论,荣幸之至!
韩非子郁闷的出了卫宫,搬进了他在濮阳城中的别馆,因为适才一连好几拨人过来拜访他,毕竟这是卫宫,不是韩都郑城,深感不便。
崔广百无聊赖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正在赞叹一连两日来所吃的美味,挤着大小眼,用手扣着牙缝,这种颓废的姿势也太销魂了。秦梦鄙视的剜了他一眼,说道:“今晚可能你的肚子又要受罪了,说不定卫君所请晚宴更加丰盛。”
正如秦梦所言,卫宫的晚宴尤其庞大热闹,傍晚时,卫君亲自来请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崔广呲着牙,拍拍秦梦的肩膀道:“小师叔,你就是我的大福星,跟你算是跟对人了,一日三餐逍遥至极,回去之后一定要讲给那三位损友听听,让他们羡慕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表明态度
宴会厅里来了很多人,白玉忙前忙后招呼个不停。那中午见过的卫君五大臣也悉数到场,场面搞得好像有人私下里组织一般,三五成群的各色人物都过来了。
其中有些久未露面的怀君老臣,悉数前来。这些人先前多多少少对子南真有些抵触之意,大概是听闻子南角和子南真握手言和,抑或者接到了子南角的指示?这些人纷纷以探望老夫人病情为借口,向卫君示好,表示从今以后效忠新君!
子南真心情甚好,将中午从嫪氏父子手中硬抢过来的四位女子,请到宴会厅中载歌载舞一番,不过这次表演庄重典雅,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有惊世骇俗的艳舞。秦梦和夏无且一样都觉很没意思,不知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如何想?崔广倒说了一句实话:“不能再目睹女子们令人血脉喷张的胴体心里特别的痒痒啊!”随着钟磬低鸣,诗歌诵起,宴会正式开始。
子南真这次没有带笔墨书简,而是取来根筷子,沾上酒水在桌上边写边念,说道:“天下纷争,独有我卫国八百年国祚始终不断,听闻东周君也已被赶到山窝里去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齐秦分帝,如今秦已灭周也。周室彻底覆灭,寡人虽据一城之地,但宗庙祭祀未断,这是先祖福祉荫庇。
寡人也是周室之后,卫康叔不孝子孙,周室嫡子尚不能复兴文王武王之业。寡人一个一地之君更没有此大志,寡人能做的也只有守好祖宗的宗庙。众臣属你们也看到了如今卫宫破旧不堪,实在难以居住。寡人早有打重修卫宫之意,不知各位臣属意下如何?”
下面所来的卫君家臣们,纷纷赞成,不断向子南真阿谀奉承,拍马溜须。子南真再次举杯同饮,又说道:“老母每次站在角楼上俯瞰我濮阳城时就会落下腿脚风湿之病,她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早晨起来看看日出,看看太阳光辉下的全城。
寡人每次听完唏嘘不已,她的不孝之子,大事做不得,唯有盖盖房是力所能及之事,为圆她老人家一个愿望!今日寡人向各位郑重宣布要重建卫宫,将卫宫重新放到西北角,坐西朝东,希望各家臣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子南真说完,下面寂静了好久,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这些人如同禁锢了好久的马群,突然开圈,万马奔腾,呼喊震天。宾客们纷纷离席,互相敬酒,相互拥抱,个个喜笑颜开,彼此庆贺。
秦梦早就纳闷为何濮阳宫城是坐东朝西的呢?今晚听众人相互交谈中透漏的话风,隐约觉察出几分屈辱和压抑。秦梦抬眼望去,竟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今日白天和汲泽在濮阳市遇上的富甲家臣富驹。富驹向卫君敬完酒后来到秦梦身边,秦梦起身寒暄后,聊起了濮阳城不同其他都城的地方。听富驹说完,这才了解到这是卫国子孙们的一段国破家败的屈辱史。
明确的说来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正是战国好戏连台的时期。那时卫国已显衰败没落了,大国争霸它基本处于挨打的地位。那时秦孝公即位,任用商鞅变法,赵成候修筑邢台要当霸主,魏惠王任用庞涓开疆拓土,齐威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只有卫国被赵魏齐不断征伐割地丢失城池。
历史上很多大事都是小小的卫国引起的。当年赵国欲吞并卫国,在濮阳城不足百里处囤积大军,并在顿丘西南修建刚平城,以备一举拿下卫国。卫成公四处游说,终于搬来救兵,代价就是做魏国的附庸。无奈在灭国的威胁下,卫成公便答应了魏惠王的条件。卫成公为表诚意由公称候,重修卫宫,坐东朝西明则侍奉周室,实则侍奉魏国。
此后庞涓率领魏武卒攻克赵国邯郸,解了卫国灭国的危机,此后魏国雄起,齐国看不下去了便出手打击魏国,庞涓两次兵败,秦国崛起,左右攻伐之下,魏国很快衰弱了,无暇顾及卫国。卫国也争气,这片土地上净出不世出的人才,吴起,商鞅,孙膑,吕不韦,一个个闪耀的巨星,为世人称道,诸侯多念卫多君子,一直也未去征伐吞灭。
一百年已经过去,卫宫还是原来的卫宫,但诸侯势力却彼消此长,唯秦国一家独大。卫宫坐东朝西的意义,估计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是卫国向魏国表示顺从之意,甘做魏国附庸。
这些几代效力于卫君的老臣们怎会不知道卫君此举意味着什么?宴厅内的喧闹能否说明这是老卫人最后的狂欢,宋鲁皆被灭,卫国灭国也是指日可待,如此苟且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大殿内适才寂静后的欢呼能否表明每个人也是这样想的呢?子南真充满笑意的面容中有着令人不易觉察的担忧。
别人看不出,但秦梦却看透了子南真的心思。子南真虽是魏王的女婿,但最终还是卫康叔的血脉。今日得到东周君彻底被平灭的消息,作为后卫国时代的掌舵人,子南真不得不为子孙考虑一下未来的生存之道。子南真和韩非的交谈中,都认识到了如今无主的天下将来势必是秦国的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表明卫国的态度。
若一直以魏国马首是瞻,势必引起秦国的敌视,小国如何在大国中生存,唯有左右逢源,互相制衡。如今魏王魏圉喜爱男色,独宠龙阳君一人,昏庸年迈,不理朝政,目前掌权魏国之人多是重臣。
韩非让子南真强制留下嫪氏父子的四位佳丽,是看重了这些女子的姿色才艺,想将这些女子作为礼物送于魏国的权臣。子南真只想一股脑送给自己的老丈人,韩非分析了魏国时局,觉得那样做的话,只能引起龙阳君背后权臣的仇视,倒不如分别送于这些权臣之手,子南真有着主婿的身份,料想这些权臣也多少卖些面子!只要和他们关系维护好了,子南真想怎样折腾就这么折腾。
子南真重建卫宫就是在表明态度,这也只是韩非向子南真所献计策的第一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夏无且很坏
卫国之所以还称之谓卫国,只因叫惯了顺口了。早已名不副实,但一国的设置都还在,各方面都要钱粮,这就是卫君最穷的缘故,大概卫宫已经几十年不曾修缮。卫地除了前几年换了换卫君,大概很多年都没有新鲜事发生了吧。
子南真一言犹如巨石砸入一潭死水中,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这个仅比县大一些的地方却拥有了朝堂所有的官职配备,大殿内坐满了各个品阶的官吏,喧闹过后,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闷。人们故作不经意的转头,似乎再寻找什么人?
一个可以决定卫国存亡,卫君生死的人。他就是魏公主身边的魏寺人,他叫什么没有人记得,只知道他被魏王赐了国姓,他明面上是公主的老仆,实质上却是魏王放在子南真身边的耳目。
“白玉?魏寺人今日怎么没来?你去后宫将他请来与寡人共饮!”子南真慢条斯理的问道。子南真声音不大,话一出口,殿内更加寂静了。
四下的安静让白玉的嗓音听起来头皮更加发麻,“回君侯,你忘了吗?魏寺人,昨日清晨已经带着君侯送于晋鄙主婿的美女和礼物去了繁阳!”
子南真似是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寡人糊涂了,这两日事情确实太多竟给忘记了,对…对…,前天晚上去繁阳传递王命的寺人特意拐到寡人这里送来了王姬娘娘给公主的关怀,寡人打听得知原来是晋主婿被魏王委以了重任,将要守备繁阳。寡人以前曾答应晋主婿为其收罗些美人,此时早已办妥,正欲找时间送去。正巧赶了这个机会,算作寡人对他的重新启用的贺礼,魏寺人为寡人分忧,主动领命前去送礼。”
子南真说完,秦梦一旁的富驹嘴一撇道:“那死阉狗视钱如命,这等两面都能拿钱的好差事哪能放过,老夫花在他身上的钱财不下百金!”秦梦好奇的回头看看富驹,富驹一时有感而发立时觉得失言当即闭嘴。不过料想富驹也是通过魏寺人刺探一些卫君的对子南角和富家的看法。
魏国虽然连连被秦国攻伐,损城失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王动一动手指头依然可以让在座的卫卿臣工们家破人亡灰飞烟灭。卫君可能会是一时脑热,但这些宦海沉浮中的老油条们,却不得不好好想想,用不用附和子南真这个政治意义颇大的提议。
他们平静下来最多的还是考虑这里面的得与失,哪怕魏寺人这个唯一亲信被子南真收买了,但保不准对面正和自己微笑的臣僚就是魏王私下收买的内奸。眼下虽没有危险,但此等大事一旦魏王知晓,谁先冒头势必被人记住引来杀身之祸。尽管宴席厅中适才一片喧闹,但仅仅一时兴奋而已,冷静下来,此地又变成了一潭死水,谁也不再主动提起这事。
子南真笑意盈盈的看着一众属下们,从矮几上拿起一卷书帛来,递给了白玉道:“寡人早已向魏王请示过了,魏王也已答应,准许寡人重建卫宫!白玉让臣工爱卿们都看看!”白玉先将书帛传给了卫国五大臣,接着便按官阶大下传了下去。
子南很无视家臣们看完书帛后发出的惊讶之声,接着说道:“寡人眼下最为忧虑是重建卫宫还需三百金的砖瓦钱。该找的钱都找了,该借的钱也已经早皆了,现在寡人无能为力,头痛的狠,还需各位家臣各位爱卿施一把援手,出粮的出粮,出钱的出钱!”
子南真一副天真无邪颇有些玩世不恭的面孔看着大家,这些唯唯诺诺的家臣似乎开始怀疑他们刚才过于杞人忧天,脑袋是否想得过于复杂,不就是重建一座卫宫的事情吗,魏王都不以为意,自己担的哪门子心。看来眼前这个结巴的卫君并非酒囊饭袋,确确实实为此事费了一番功夫,确实有些韬略。
人群再一次喧哗起来,大家已经不管同僚里是否混迹有魏王的眼线,此时就是巴结卫君最佳的时机,也不管这个事情到底隐藏了那些政治寒意,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唯有让卫君这一次深深的记住他们对于卫国的世代忠心。大家确实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各家的奴隶,其实他们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个还称之谓国家的地方再次令诸侯们敬重起来。
殿内宴席中的这些家臣们,自然不能和货通天下的巨富商贾们的财力相比。最后算下来,几十人竟没有吕家大执事一人捐的钱粮多。子南真有动员了一番,最后还是遗憾的差着一百多金。
无奈,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唯独崔广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啃着熊掌发出卟叽卟叽的声音在厅内作响,好像大家的兴致变成了转头寻觅这种奇怪的声响上面了。
本来崔广挨着秦梦而坐,适才富驹前来,崔广让出位置,坐到夏无且外侧。秦梦见此情景,只能用肘推推夏无且指指崔广,意思是让夏无且提醒一下崔广,夏无且竟毫不理会。秦梦无奈只能侧着身隔着夏使劲去扯崔广的衣服。
没想到夏无且这小子很坏在秦梦重心不稳的时候,向后一探身,秦梦一时没有了着力点,扶着矮几的手,一下子滑了,便将夏无且矮几上的酒盏碗碟,一股脑推到地上去了,霹雳哗啦的声音,持起彼伏,彻底打破了殿中的安静,瞬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过秦梦对于濮阳城中的大佬们,也就是是一个毛头小子,大家只是认为他是子阳子豹公的弟子,对他的出丑除了冷眼旁观,并无过多在意。崔广看看秦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低头继续啃他手上的熊掌。
秦梦一时脸红脖子粗,尴尬至极。适才也想了,重修卫宫需要砖瓦,而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本来此次出来也是以此名义寻找商机开辟商路的,趁这个机会在濮阳城上层中打出自家砖窑的名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三百金的钱过于庞大,田氏也拿出不出这么多钱送于卫君。要是三百金的砖瓦倒勉强可以赶时赶工做出来,秦梦只是想着私下找子南真问问到底需要的是三百金的钱还是砖瓦,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事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众人焦点,终究要找些说辞掩盖一下心中的尴尬。
也罢,如果子南真非要钱的话,也是有的,出点血,就出点血吧。秦梦想定,当即起身向子南真以及殿内所坐众人躬身致歉道:“小子本想起身向君侯禀告,小子家里就是开砖窑工坊的,可提供一部分砖瓦。不料手脚不稳,弄翻了酒盏碗筷,实在失礼,请君侯见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生意
子南真听秦梦如此说来,顿时精神一震。向白玉挥了挥手,白玉会意差遣了身边女婢,去收拾地上的碗筷。子南真殷切的望着秦梦说道:“无碍,无碍!你快快说来,能为寡人分担多少砖瓦……”
子南真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唉,寡人急糊涂了,你是独门小户出来的庶民,又能解决多少砖瓦呢?濮阳城外的几座砖窑也都被寡人榨干了,最后才愿意提供所需五分之一的砖瓦,即使你白给寡人,寡人也不好意收的。”
秦梦听闻子南真如是说,心里倒有底了。看来子南真有些小看下层民众了,不过秦梦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子南真虽然表面让人觉得荒诞奇葩,但心中还顾念庶民不易,没有到了饥不择食残酷索取的地步,不过这就好办,看来还是能与子南真合作一把。
秦梦再次向子南真施礼说道:“君侯,您可能不太了解砖窑这一行当,小子家里虽这个几个月才开的砖窑工坊,但里面的大概要领已经掌握,只要有一位技艺高超的制窑烧砖工匠,一众吃苦耐闹的熟练小工,就可以扩大生产规模,需要多少砖瓦,就可烧制多少砖瓦,小子也有意在濮阳在建新的工坊,只需君侯给小子一片沿河之地,小子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君侯提供所需的砖瓦。”
子南真当是眼睛就亮了起来,诧异问道:“此话当真!”秦梦即口肯定回复。子南真听闻心中畅快,招手将秦梦召到身边说道:“寡人本来想着宴席过后,将你留下,商议一番如何为我母亲治病节食之事,不想秦小子又替寡人解决了一大麻烦,不过寡人确实不放心,你家所烧制的砖瓦是否耐用,寡人的宫殿可是要用上百年以上的!”
还百年呢?掐指一算卫国还能存在三十年不到!秦梦腹诽,这就是人小言微,所换成朱万那样的大汉,说起话人们就会确信,自己一个小儿,自然招人质疑。
秦梦当即回道:“君侯请你一百个放心,小子本人不生产砖瓦,这些都是工坊里的大工匠负责,而我家的工匠曾是在内黄邑砖窑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只因遇上洪灾,被我家救助,小子看他一身本事,便一块开办了砖瓦工坊。
如今繁阳方圆五十里修建房舍悉数用的都是小子家中工坊,结实耐用,美观大方。如君侯实在不放心,明日可派一人随小子去繁阳家中工坊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子南真眼角透露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怎能信不过你这神仙弟子,确如你所说,寡人心中窃喜,不再为砖瓦之事烦心!”大事已定子南真心中喜悦,再次向众家臣举杯同饮。招手让众宾客随意,便和秦梦聊一些细节之处。
殿中众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起这个少年何方人士,为何受到卫君如此看重。卫国朝堂里并非都是混吃等死的一干官僚,也有信息灵通者,已经知道了秦梦的来历,口耳相传将秦梦如何救得富甲,又如何救得左太史的老母,说他就是昔日号称扁鹊的秦越人的后人,只不过落魄到了繁阳而已。这话隐隐传到了上座的秦梦耳中,不禁啼笑皆非。
子南真办事很有效率,当即找来管理河道的官吏,让其全权解决秦梦的事情,吩咐这人需要多少地,就给多少地,只求一个目的,以最快的速度将需要的砖瓦制造完毕,如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将其使用的河滩全部赏赐给秦梦,另外还可加官进爵。
秦梦惊喜不已,感叹花上百八十金,买个官也值了,不知此地的官能顶个啥用。砖瓦的成本说白了就是粮食,只要有粮食,什么都可以办到。只要给口吃砖窑就能修起来,只要给口吃的木柴就可以在山林中伐来,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从百里之外运过来,只要给口吃的砖坯就能摔打成形,只要给口吃的,就能将砖坯烧制成砖。
这个时代人们的意识淳朴的令人抓狂,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让你驱使,不管干多累多苦的活计,到头来还感激你活命之恩。而秦梦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在前些时日已经通知了各地的蒸馍作坊,尽量多收粮食,多余的粮食自己按市价统统收购过来,并且要求运输分队运至繁阳,已备来年青黄不接时食用,这个自然得到了众乡民的一致拥护,近地方来的粮食已经堆满了两大屋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粮食运来。
只要自己粮食充足,就可以招募大批人手,仅仅那些在洪灾中失去家园的流民都够用的了。这笔生意只需自己提供一些口粮,就可以为子南真提供所需要的砖瓦,日后提起来,卫宫所用砖瓦都是自家窑上烧制的!广告费也省去不少,多么好的一本万利的机会!只需回趟繁阳家中,将刘黄请过来指导指导建造窑体,再带些熟练工出来,濮阳繁阳两面开工,家里外面同时开动,大把大把的金银就能进帐,想想就够美!
秦梦打完心中的算盘,会意的一笑。如此一来,通过濮水,自家的秦砖汉瓦就可以向东直达齐鲁向西直通大梁,心中那宏伟的商业计划就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篇。
宴席上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之气,子南真连连举杯相邀,众人随声附和,宴席散罢,子南真搀扶着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将他们送到殿外,说起母亲节食之事,秦梦也是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少吃多餐,加强运动,控制饮食。估计这对于吃货来说,就如赌徒戒赌,酒徒戒酒一样无效。心病还需心药来医,此事还需要徐虞人来出手。
今夜,秦梦很高兴做了一笔大生意,离自己的计划实现近了一步。子南真很高兴钱粮筹措完毕,完成了他谋划的第一步。夏无且也很高兴,终于戏弄了心中最憎恶那人一把。似乎卫地上下所有人都很高兴,也许只有徐虞人心中不快,因为被奉为座上宾的他今夜未能参加卫君的饮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泥丸当金丹
“徐前辈,因何事闷闷不乐?”饮宴完毕后,秦梦小跑回到小院,见到还在炉边添薪加炭的徐虞人,似乎在长吁短叹,秦梦打趣的问道。
“秦子,莫要戏耍老朽,在卫宫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心里有些不舍而已!”徐虞人神态颇为恭敬的回答了秦梦的戏谑。
“徐前辈,你在卫宫还有得呆,得将卫君老母的心疾治好,否则的话你多年的名声就会付诸东流,得不偿失!”
徐虞人叹气道:“那也没有办法,金丹被窃,彻底打乱了老朽的计划,本想着过两天,来个偷梁换柱,换成自制的泄泻之药,即便老夫人吃了后拉稀跑肚,依老朽多年积攒的威名,卫君也不会觉得不妥,只要半个月,老夫人就可瘦下来。可如今再用此道,势必要引起卫君的猜疑,老朽也只能卷着铺盖滚蛋了!”
秦梦神秘一笑说道:“小子跑来就是为您老解忧,此时不难,你只需将此捏成丸,按时三日一次服下……如此这般就行!”秦梦将手中那经过花园时从刚浇过水的花坛中挖个的一把湿泥,交给了徐虞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最后说道:“你觉得小子这个计策如何?徐前辈!”
徐虞人一扫心头的抑郁,顿时容光焕发起来,啧啧赞叹秦梦智计百出,不愧经真人点化过。也不知为何,秦梦就想帮帮这个徐虞人,尽管他是一个执着于炼丹事业的骗子。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就对他由厌恶到心生好感了,大概是因为他收留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吧。
那种渴望着被收留的感觉,依然刻在秦梦心灵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会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朱万被抓,自己和赵正从繁阳城门里逃离出来,走在一条陌生而又荒僻的乡间小路上,天慢慢黑了下去,无边的恐惧与无助爬满了心头,一种强烈的被收留的渴望油然而生。不过那时自己和赵正并不幸运,没有遇上徐虞人!
秦梦想起河面上的飘尸,置身处地想想两个小童家人死于大水后的悲伤和绝望,顿时便能感受到徐虞人的收留是多么温暖人心的善举。也许正是这一点,徐虞人在秦梦心里留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院外想起了子阳子豹公和崔广交谈的声,秦梦示意徐虞人着手去办,而自己奔向了院后的茅厕。秦梦是借着屎遁,才提前跑到院里,害怕大家都回来后,就不方便和徐虞人说话了。
徐虞人进屋后鼓捣了一番,出了屋门,招呼两个小童看好丹炉,自己跑去颛顼宫求见子南真了。子南真酒意阑珊心情很好,见到徐虞人前来,不由皱起了眉头,徐虞人见状,先施礼说道:“见过君侯,在下今日无意间翻到先师遗留下的几粒丹药,心中甚是欢喜,这种流云丹对治疗老夫人心疾甚是对症,请君侯过目!”
适才秦梦送于他一块泥巴,已经被加工成了外表圆滑,颜色金黄,大小一样的五颗金丹。更为神奇的是被他装进了一个镶金嵌玉做工考究的盒子里,此时任随也不知眼前东西实实在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子南真伸手摸了摸,发现这次是软的,倒也放了不少心,但神色依旧有些迟疑。
子南真老母也在颛顼宫内,听闻徐虞人前来,她拖着臃肿的身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徐虞人向老夫人施过礼后,接着开始编造此丹的来历,先诉说先师如何不易,走遍三山五岳才集齐的十六味名贵药材,又用文火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出炉了十颗这样的丹药,其中五颗被先师送于了秦国宣太后,宣太后吃过后,身轻如燕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老夫人听闻徐虞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跃跃欲试,当下就想拿起一颗放入嘴中。徐虞人拦了下来说道:“先师告诫弟子,此药性威猛,一粒得分作三次,三日一次服下,吃前务必斋戒三日,三日内不得沾染荤腥,一日十二个时辰每隔四个时辰喝上一碗小米粥,如此一来九日一个疗程,五九十五天后定保老夫人身轻如燕。”
徐虞人不愧和大忽悠徐福同姓,忽悠人的功夫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其实秦梦也就随意给徐虞人说了说心里暗示的巨大效果,卫君老夫人很信徐虞人此道,即便是泥丸,只要是从徐虞人口中说出,她也会相信是金丹。最重要的是辅以节食方法,只要持之以很卫君老母的体重就会降下来。
徐虞人不愧为行走江湖的老手,他听秦梦寥寥几语便能处理的风雨不透,玄之又玄。看来没少干这种坑蒙之事。老夫人喜滋滋的看着手中的金丹,意欲拿走,不想徐虞人合上盖子,说将一粒丹药分成三份需入火炼制,才能发挥药力,老夫人这三天所作就是斋戒,一日三碗小米饭,否则药效不灵。
自从执更老卫死于服食金丹之后,子南真已经对此道不再如此痴迷,甚至起了怀疑之心。也本有意打发徐虞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想今夜听闻徐虞人又找到了一种可以使母亲身轻如燕的丹药,这心里满是狐疑。不过看着母亲满心的期待,也不忍心去质疑。
子南真如此聪明之人,自然能分辨出徐虞人所说服药之法的真正意图,子南真送走了满心欢喜的母亲后,回身阴鸷的盯着徐虞人问道:“徐真人,这种丹药是否会危害老母身体?”一句疑问,表露了子南真的态度。
徐虞人心中明镜似的,盒子里就是一块泥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徐虞人堪称影帝。举手投足,每个细节都展现了他是一个有信仰的炼丹方士。眼角眉梢显现了几分怒意,徐虞人故作恼怒状,慢悠悠道:“君侯是在怀疑先师的丹术了?大概还是为先前执更老卫之死心存芥蒂吧!到底老卫是否死于老朽的金丹之下尚有疑问,老朽听闻仵作所言,老卫的脖颈处有扼痕?”
徐虞人晚间遇见仵作时,聊起此事时,仵作透漏了一个最新发现的细节。子南真心头一震,面色苍白。徐虞人接着又说道:“咱先不表药效如何,老夫人如果每日能按老朽所言,依言行事,到时也会消瘦下来,先师丹药益气中补,调理五脏六腑,身心自然舒畅,两项结合下,定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君侯敬请放心。绝对无害!”子南真似乎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而不能自拔,只是挥挥手让徐虞人下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别
翌日清晨,左福早早来到了卫宫,告诉两位老者和秦梦几人,莫要担心,左老夫人恢复的不错,富甲依然高烧,不过身边一直有人伺候着伤情倒也稳定。左福似又回味的还提到昨日秦梦请去的庖厨,做出了令左府上下都为之赞叹的美食。秦梦无语,不就蒸了几笼屉馍馍吗?
大家在客房用过早饭后,起身上马车将要赶回寒泉冈左府。子南真亲自来了,秦梦发现他一脸疲惫之态,大概昨日没有睡好,不过换做其他人,如此谋划那么大的一个计策未必有子南真表现的洒脱自若。
子南真带上一众亲卫骑着马将子阳子豹公送出卫宫一直到了内城城门处,才勒马驻足。秦梦对子南真尊老爱老的礼节赞赏有加,不过透过车帘看见城门处早有大批的人静候在了那里,为首一人白衣飘飘气质优雅,不是韩非还能是谁?秦梦感觉甚是反胃。
子南真所骑的骏马,路过左府马车时,秦梦发现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丝讥讽藐视之意。看来子南真相送子阳子豹公这么远,纯属是顺路而已,真正是送去楚地兰陵求学的韩非一程。
韩非被一堆人热情的围在中间,场面甚是壮观,人们衣着光鲜靓丽,气质富态,青中老各个年龄的人都有。韩非面对一个穿着很是平常老者,神态颇为恭敬,和他亲密的交谈,秦梦依稀好像在哪里见过,没错!昨日中午宴会大殿上,捐二百金的吕伯,吕家商号的大执事!
众人见子南真一行前来,缓步上前去迎。两边队伍会合时,子南真下马挽起了韩非的手,两个帅哥无此这番举动,加上两人磕磕巴巴的对话,令人不敢直视。看来人家俩确实是好丽友好朋友。
韩非向子南真诉说离别的衷情后,来到马车边,与子阳子豹公相互告了别,亲昵的轻轻拍了拍夏无且的肩头。秦梦向其问好,不曾想他竟充耳不闻,无视秦梦的存在,秦梦耸肩,表示无奈。这也不能说人家没有礼貌,自己一个贱民,是没有资格与人对话的。
朋友告别技巧,用时一定要短,时间拖得太长,人的演技就会大打折扣。韩非深谙此道,无尽的不舍,随着挥手都融进了红红的朝阳里。子南真领着人群,向东向西不停招手,似乎是领了几百人的拉拉队,场面尤为滑稽。
马车一路向西,不多时就到了寒泉冈左府门前,门口围了一堆人,挡住了马车去路。左福大声呵斥了几句,有左府的仆役过来,报告左管家说有一个小童,愿意卖身为奴来救生病的母亲,左家阿姊正在了解情况。
子阳子豹心善,听闻便要下车看个究竟,老者被搀扶着下了马车,人群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个上身赤裸肤色黝黑的小孩,跪在左府门前,旁边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散发着母性固有的慈爱,眼波尽是怜悯之色,轻轻的在抚摸小孩蓬乱不堪的头发,小声向那小童询问情由。
左清见到子阳子豹公一行来到,便拉着小童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莫怕,你母亲有救了,这是子阳子豹两位太公,他们是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小童听罢,便扭转了身子看向来人。
秦梦和崔广眼前一亮,这小孩就是昨日用树条鞭笞秦梦名叫庆儿的小童。子阳子豹公走上前来,和蔼的摸摸孩子的头,拭去他脸上的泪痕,问道:“你母亲现在何处?孩子莫要害怕,老夫们定会用尽全力去救你娘亲的!”
秦梦见此情景插话说道:“小子和崔广师兄,昨日和这小童有过一面之缘!”秦梦刚一开口,小童就认出了秦梦,本能的向左清身后藏了藏,看来还是对昨日之事心有顾忌,可能以为秦梦会报复他的无理吧。秦梦向他投以温暖的微笑,接着说道:“小子当时就知道他母亲身有伤寒之病,本想从濮阳城回来就对其医治,不想卫君留宿,才耽误了此事!”
左清下巴抬得很高,蔑视的看着秦梦道:“知道人家娘亲有疾,还不说早点医治,孤儿寡母的你不知道有多难啊!”看着左清气鼓鼓的小脸,心中生出了几分爱怜,比之昨日朦胧油灯下,白日观美人才叫一个自白真实。秦梦只顾着看着左清怔怔发呆了,一时无语。
崔广一旁插话道:“二位师叔,确实如此,昨日秦小哥为了左千金能吃上热乎乎的蒸馍,一早赶马前去濮阳城去请人,谁知路上遇上了这对母子,我们本来约好回来就给其母看病,不想被卫君留下,昨夜也未能回来。”
左清听完,俏脸一红,嗔怒呵斥秦梦道:“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诊治,适才将他带过来的邻人也说了,其母恶寒,昏迷不醒,口中胡言乱语,以为是恶鬼缠身,不过其母染病有些时日,一位长者便让小童前来府上求治医者!”
秦梦很享受左清驱使自己,二话没说便和崔广向夏无且要了些治疗伤寒的草药,带上小童换乘了一辆马车去了母子俩安身的桃林。秦梦颇有亲近左清之意很希望她同去,不过人家千金郡主怎能涉足贱地呢?
庆儿领着两人来到桃林深处的一个窝棚处,这里不是家更没有家徒四壁,就是柴草铺成的一个窝,但这里就是母子相依为命的家。窝棚旁边支着一口三脚的釜,里面还在煮着些能数的过来的麦子。妇人口唇干裂,面色惨白,紧闭双眼,浑身蜷曲着。
妇人这是高烧而生寒意,秦梦想给庆儿母亲盖上些东西,好让她好受些,但窝棚里找不到一件多余的搭身之物。这种状况秦梦也见了多了,那些刚到田氏庄上讨饭的流民大多也是这副惨状。
一开始确实对秦梦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过时间长了便习以为常,也就麻木了。尽管已经麻木,但爱心却不曾失去,秦梦解开小皮带,脱下这件价值不菲的深衣,盖在了妇人身上。然后对着瞪着两只大眼睛的庆儿做了个鬼脸道:“好了,现在咱俩一样了,一看我这身上还多了几条被恶婆娘虐打的鞭痕。希望治好你娘后,下次再偷摘你家桃时,你小子下手别那么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荆轲
秦梦觉得不论前生还是今生,都应削发为僧,因为慈悲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前世也曾想往过青灯古佛的生活,不过矛盾的是自己又是一个大俗之人,心中拥有了太多尘念,追求想往的东西太多,时常徘徊在出世入世中。
后来见识到带头大哥陷入了纷纷扰扰的舆论中不能自拔时,惊叹自己不入佛门也已快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要入了佛门岂不被染坏了,也罢!最后心有慧心的发现只要佛在心中,出不出家又有何妨呢?如今这个愿望更是实现不了,因为此时空门还在来东天传经的路上!
庆儿听闻秦梦的一番唠叨,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转身敏捷的上了一棵桃树,摘下那颗最大最红的桃子,送到了正在扇风点火准备熬制汤药的秦梦面前。秦梦看到庆儿满脸一道一道的泪痕,心中发酸,真真的感叹一句,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秦梦看着小童颇为诚恳之意,便接下了桃子,咬了一口,觉得不方便生火,就递给了正在捡挑药材的崔广。崔广有一点好,不嫌弃别人的口水,二话不说吃了起来,他看着一旁愣怔的庆儿问道:“小子,看你长大后也是一个机灵人,不如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治病救人的医术,你也好养活你娘亲!”
崔广此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找不到徒弟,庆儿的回答又是对崔广的一次严重摧残。“不,我不当医者,今生我要当一个令十里八乡仰慕的大侠,为那些受尽欺辱的孤儿寡母出气!”没想到看似并不多言的庆儿竟然迸发出了一通震人心肺的宏图大志,看俩母子两人没少遭人欺负。
崔广听完,哈哈大笑道:“老崔此生也就主动询过两人为徒,不想都被拒绝的干干脆脆,一个是神仙弟子,一个是落魄乞儿,老天厌恶我呀,这日子没法活了!”
秦梦倒觉得庆儿说得一番话来,气场十足,倒有几分大侠的风范。秦梦不禁心生亲近之感,如果他母子两人愿意的话,自己乐意做一次善人,接纳他们一起回繁阳田氏庄上,和朱万学学武艺,和朱家一起做大侠。这样的话,以后母子两人就不必如此辛苦过活。秦梦一面扇火一面盘算,不经意问道:“庆儿,你姓啥?老家哪里的?”
庆儿迷茫的看着秦梦用一种和后世有几分相像的山东口音回答道:“俺就姓庆,庆儿就是俺的姓氏,俺祖上是齐国人!”秦梦听闻,发现自己错了,这时代这么大的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字一点不奇怪?有个狗儿,蛋儿的名字已经不错了!到了明代贫民家的孩子还多以出生日子命名,要不是明太祖“朱重八”三个字载入史册,后世人哪能人人知道这个细节。
秦梦再次改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呢?”庆儿回答道:“俺还没有名字呢,不过老家人都叫我坑儿里孩儿,说我娘把生在了坑里,大家叫顺口了,我也觉得坑儿,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要是换做未听过山东口音的人来,定然不明白,庆儿口中说的“水壳儿”就是水坑的意思。秦梦确明白其意,心想看来你还真是坑娘的主儿!从名字上就能知道你娘亲命苦!
一旁的崔广道:“你既然不拜我为师,我也不生气,不过你这个“坑儿”的名字不仅难听,还与你身上的气质很不配,这个名字叫的时间长了,就把你的天性磨灭了。老夫怜你气宇尚佳,希望你日后也如现在一样一身浩然正气。特赐你一个名,一样是这个音,但意思却大不相同,就叫……”
秦梦看着对面一边吃桃,一边说话的崔广,听到“浩然正气”四个字时,当即便想到了另一位叫“壳儿”的人!秦梦再一次从心底里佩服崔广的多学,不过也不能让崔广得意过甚,免得让他眼高于顶。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浩然正气也!”崔广听闻秦梦如此说来,惊讶道:“小师叔,果然是满腹经纶,孟子这四字词,老崔颇为喜欢,但却一直找不出阐述其意的恰当言语,听你一言令我豁然开朗。小师叔,那你觉得这小子用上孟子的“轲”名如何?”
秦梦心中偷乐,故装老成沉稳,颇有老学究的之态,慢慢点头道:“我看行,名字是极好的!轲,车之柱梁,寓意比之水坑儿好上百倍,庆轲,庆轲……”秦梦慢条斯理的念着为庆儿新起的名字,突然大脑神经一震。不对!不对!怎么觉得这个庆儿越来越接近一个人呢?
“荆轲”!没错!就是荆轲刺秦王中的荆轲。史记记载没错,“卫人谓之庆卿,燕人谓之荆卿”。现在的山东或者豫北口音中依然还有几音和七音不分者。莫不是眼前这个名字土的掉渣的“坑儿”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荆轲”吧!不会这么巧吧,竟然在眼皮底下铸就了哥们儿赵正的一位煞星!
赵正和荆轲都是一样大小的年纪,也都是与自己在苦难中结识,真是不忍看到二十多年后的悲剧,秦梦脑中一片混乱,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未卜先知的痛苦。秦梦机械的扇着火,看向得意的崔广,怎么都觉得他长了一张乌鸦嘴!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推向入万丈深渊中了。
秦梦还想着试图为庆儿改一下命,便对崔广说道:“老崔,我觉得“轲”字,是不是不太吉利,你飙车飙多了是不是柱梁会折?”崔广鄙视的看着秦梦道:“层林遍是木头,做栋梁者有几?做车之柱梁有几根?芸芸众生,出人头地者有几?士为知己者死有几?轲虽折,也曾风光过,不枉吸取数载的天地精华,比之柴薪之木,此生值了!”
崔广一连串的反问,嘴里口水大有将秦梦喷死之势。秦梦能理解他的激动之处,稍微有点的志气的士人,就想投靠明主,做一根栋梁,争相恐后为主人卖命,赢得身前身后名,虽死犹荣,好让家中妻儿老小继享荫恩。能做显赫与世人的车轴柱梁,虽折也不悔!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是崔广成就了这孩子的人生,以后庆儿绝不会只在十里八乡里叱咤风云,他惊天一匕首的伟岸形象将会驰骋九万里,纵横两千年!秦梦叹了口气,子非鱼也,安知鱼乐,也只有自己这种苟且惜命之人,才如此顾念生命的宝贵,一切都是劫数,悉听尊便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哀
秦梦连连咂舌,幸亏没有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否则自己很可能就会被世俗不齿的吐沫淹死了。此时也不知高烧中的庆儿母亲,怎得就醒了,竟然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对着秦梦和崔广就磕头。
颤颤巍巍的说道:“庆轲真是好名字!庆儿,还不给崔子先生磕头谢他赐名之恩,为娘虽是村野乡妇,但还是知道孟轲先生的大名,为娘虽也想做孟母那样的母亲,但却有心无力,病体拖累了我儿!今日你有了一个叫得出去,响响铛铛的名字,为娘即使明天归西也欣慰了!”
秦梦重重扇了几把火,心中暗道,好了,彻底玩完了,至少确定庆儿和以后刺杀秦王那人同名了。妇人家说完话后,直喘粗气,庆儿欲要叩谢崔广,崔广摆手示意他照顾身体孱弱的庆氏!
崔广说道:“没有什么的,老姐姐,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在下甚是喜欢,起个名字算不了什么?你还是安心休养,早日康复,免得此病拖得时间再长,落下病根!”
庆儿娘亲哭泣着说道:“真是遇上两位贵人了,老妪身死不能报万一……”断断续续的哭泣开来,一个男人家,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崔广当时就不知所措,如让他内人听到,必定以为崔广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梦嘿嘿直笑,崔广真急了,对秦梦道:“你鬼主意多,让妇人别哭了,老崔最受不了女人家的眼泪!”秦梦向崔广做了个鬼脸,转身看向妇人道:“婶婶,你也莫要哭泣了,这样让不明就里之人听到,还以为崔先生欺负了你们母子,他脸皮薄!最重要的是你这样哭泣对你身体不好!”
这么一说挺管用,庆氏停止了哭泣,崔广虽说特立独行惯了,也不太在乎世俗礼法,但总归于是一个大男人,寡妇门前是非多,站在一块,别人的一个眼神就会产生尴尬。
崔广配完了另外三剂药,釜中的药也煎好了,昨夜天冷,庆氏因此受寒,突发高烧,导致昏迷,既然庆氏也已醒来,说明并无大碍,崔广借故看看马车是否安在,便溜走了,剩下的善后就交给了秦梦!
秦梦为庆氏熬好汤药后,只找来一个豁沿儿的陶碗,将就着盛了些药汤。庆氏双手感激的颤抖接过药碗,满含眼泪,呜咽着又不敢高声哭泣,这一幕实在令秦梦头皮发麻。
庆氏全然不顾烫嘴,两三下便喝了个精光,突然意识到秦梦赤裸的上身,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柔滑的锦衣,顿时明白。神色更为感动,执意要将衣服还给秦梦。
秦梦道:“婶婶,中午时分,小子不冷,这药汤喝过欲要捂汗,正需铺盖,你就不要推辞了。小子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后来发大水奶奶也不知所踪了,幸得遇繁阳田氏救助,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处,都曾是天涯苦命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秦梦发现谎话说多了,真就成真了,秦梦完全将自己置身于所编故事里了,想当初自己和一众孩子们分吃几个窝头时,那何等的催泪,历历在目,看着两母子可怜至极,推人及己,才至于说到动情处,不免眼角湿润。,
庆母千恩万谢一番,说道:“听闻繁阳田氏仁善,我母子也有意去投奔,无奈老妇病倒,实在无力无粮前行,眼下虽可以摘些桃李换些粮食,但金秋一过,到了寒冬可是如何是好,小恩公如不弃,就收留了小儿做奴,给他一口饭吃,即使老妇身死,心里也会感恩戴德来世报答。”
满是心酸,母爱的伟大,只能用眼泪来表达,秦梦也是满眼泪水的看着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心中也多悲伤,怎么活一个人怎么这样难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们只说王侯将相逐鹿天下,却不道百姓为口吃食,贱如草芥,命如蝼蚁。君侯富有四海,史载事无巨细。百姓生无立锥,死不留青史一页纸。这是百姓的悲哀,人性的悲哀!
“你们母子俩,我管了,待婶婶病体康复,就随我去繁阳田氏庄上,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秦梦铿锵有力的说完这些话后,心头的憋闷郁积尽数全消,眼中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大英雄,只有黝黑瘦弱食不果腹的孩童。
庆氏面色逐渐红晕,头上也开始发汗,看来这副驱寒发汗的药开始起劲了。药只是辅助机体对抗病邪,要想病体康复彻底,还需好生调养。庆氏母子这里一无所有,等到夜晚来临,再受风寒,反复如此,金刚不坏之体也受不了。为今只有回到左府里,让圣母左清送来些衣被御寒之物,才是根本之道。
秦梦还是接受不了,庆儿就是荆轲这一现实,还是以庆儿相称,向他交代了一番,剩下的药怎么吃,便告辞了正在发汗的庆氏,光着脊梁出了桃林。来到大道上便一头就扎进了车厢里,生怕如此形象让人误会,崔广拨转马头向回驶去。
秦梦急着返回左府,不单单为庆氏准备御寒之物,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去解决。首先要和郦道谈一番,蒸馍作坊的红利时代将要结束,以后如何打算,做到未雨绸缪,不至于到时候被动。另外想向汲泽求教那些濮阳市中的商贾们到底都代表哪些势力,卫君子南真为何很看重这些商家,非要通过捐金拉他们下水呢?也想知道,鲁仲连如何看待卫君重修卫宫之事。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朱万有没有传消息回来,寒泉冈距繁阳不过几十里,一日徒步也可往返一趟。
秦梦坐在车里,任由崔广胡乱炫耀车技,心中想着自己的谋划,车帘随风飘扬,秦梦不经意间发现大道前方一高一矮两人,见人就打听,看似是在问路,马车驶近些,发现是两个少年,疲惫不堪的拼命赶路。
崔广疾驰的马车驶过两人,秦梦突然发现两人甚是眼熟,离别不过七日,这两人怎能不识得,正是朱家和豆蛋,两人满身灰土,大汗淋漓,满脸污渍,豆蛋已经累的站立不稳,腿脚无力迈步,只是机械的任由朱家扯拽着走。秦梦见此情景,头上的不祥预感再起,心想莫非家中有事发生?
第一百三十章 毁家灭户
秦梦即令崔广勒马停车,秦梦下车,只见豆蛋惊呼:“朱家哥哥,快看,是秦哥哥!”朱家顿时呆立在当场,眼睛如铜铃般瞪着秦梦,手一松,豆蛋一屁股蹲倒在地。
秦梦走上前来,两人哇的哭了起来,素来威猛的朱家,也满眼泪水,手锤地面,嚎啕不已,秦梦见此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不知家里到底发生何等惨事。见两人只是哭泣,管心中更是着急,抓住人高马大朱家的耳朵道:“平日里,我以你日后必是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士而自豪,不想你遇上一点破事,就乱了方寸,只知哭泣,没用的家伙,快点!站起来,详细说来家中发生了何事?”
朱家的耳朵大概被秦梦拎疼了,一个机灵站起来,停止了哭泣,抹去脸上的泪水,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
家中确实遭难,不是一般的小难,而是毁家灭户的大难:全家抄没,悉数为奴。这一切皆因在田家粪坑里发现了一件晋府女仆所穿的衣裳而起。
秦梦带着臧卓娅连夜走的第二天,皆因未曾找到臧卓娅,再次返回到田家,又在田家搜索了几遍,就差将田家掘地三尺。最后无功而返之际,一个敬业的狗奴在田家后院的粪坑中发现了一件自家仆役们所穿的衣服,顿时喜上眉梢,将此消息禀报了晋布。晋布恼怒,将田家上下以及庄上所有人悉数聚集起来,要他们交出晋家的女奴,否则铲平田家。
樊大同和田氏自然觉得冤枉,怀疑这是晋府家奴故意陷害,受惠田家的流民多是忠义汉子,不满晋布家奴的霸道,又有西门安主持公道,言语不对,两向便动了手,田家庄丁人多,晋布家奴未曾沾到便宜,铩羽而归,不想第二日晋布引来滑台城中的甲士,围了田家,西门安此时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西门安见晋布来则不善,要求田家庄上所有人,受些委屈也不可再生事端。一群昨日吃了亏的狗奴们,今日仗着有甲士撑腰,便对昨日出手的田家庄上的壮年,进行群殴发泄,只因大家畏惧国戚主婿的名头,又有西门安的叮嘱,只能忍气吞声,一时间田家庄上下哀嚎一片。
只有西门安知道事情原委,料想秦梦三人也已安全,除一件衣裳,并无确实证据,西门安欲要息事宁人,认为晋布出了气,也就好了,便容忍晋布在他眼皮底下的肆虐。
也还好晋布出了气就走了,一连两天晋家家仆也无再来,大家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第五日的时候,事情骤变。按照往常西门安一早就会来到学堂为孩童们传授学业,不想孩子们等到日上三竿也未见到西门安前来,最后等来是繁阳城里的数百甲士。
他们将整个田氏庄子给围了,把全庄五六百口人不分老幼男女,悉数撵入了建有高墙的田氏家中。领头的甲士,点名樊大同,田氏夫妇,以及秦梦和朱万,四人为罪魁,要求四人出来伏法。樊大同田氏夫妇为避免甲士伤害乡亲们,便挺身而出,说秦梦朱万二人已逃。
两人被抓了起来,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家里群龙无首,自然乱套,朱家和豆蛋仗着对家里熟悉,趁着夜色翻墙逃出了田家,欲要去城里找西门公为田氏庄上几百口人做主。不想到了城中,才发现,城里气氛更为紧张。
听说西门安昨夜已经被抓了起来,说他私通秦国间细,祸乱一方,杀害前守备郭非,事情败露,魏王震怒,现在已经被主婿晋布给严加看管了起来。而樊大同和田氏之罪更为恶劣,不仅私藏秦国间细,还与西门安合谋将繁阳几千民众蛊惑到异乡,削弱繁阳城守备实力,以备来日为秦军攻打繁阳提供助力。
两个未曾深谙世事的小孩,一时也迷茫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朱家想起,父亲和小师父为了开拓商路去了濮阳,想到此,便和豆蛋决定前去卫地,早日寻到父亲和小师父,将家中之事告知他们,好早点拿出个对策。
幸运的是他们俩在邵阳渡口遇上了回返的朱万,两人便将家中的变故告知朱万,朱万大骇,三人再一次返回繁阳城里。朱万通过王木匠得知,田氏夫妇被关进了守备府大牢。朱万仗着自己来过守备府,熟悉地形,夜晚时分潜入大牢,欲要救出樊大同和田氏,不想惊动了守卫,结果朱万被捉住。
在外守候的朱家和豆蛋见此变故,痛心无奈,只能按父亲先前所说,出了意外,就去濮阳寒泉冈寻找秦梦搭救。两人忍饥挨饿星夜兼程,再次来到邵阳渡口时天已大亮,过了河,中间还搭了一段好心人的马车,两人不顾疲惫,边走边打听,这才来到寒泉冈上。两人体力极尽耗尽时正好碰上秦梦,这一两日的变故对他俩打击甚大,突遇秦梦,喜极而泣,以致百感交集,嚎啕痛哭。
秦梦听完朱家东一锄头,西一榔头的述说,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梦懊恼不已。田氏,樊大同,朱万,三人刚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便成了罪魁,他们是无辜的,田氏家中那些刚从家园被毁,亲人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的灾民们,他们更是无辜的。秦梦看着豆蛋,就想起来了豆小妹,木盆,大头,狗剩,以及大蛋小蛋兄弟俩,他们也是无辜的,这些都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人,不想都因为自己一个疏忽而惹上了灾祸,看来朱万所说不对,自己并非福星。
秦梦算来一共离家才七天,三日在邵阳渡口滞留,第四日白天顿丘城外休息,五日寒泉冈救人,六日濮阳城里呆了一天,这才第七日中午不到。看样子晋布动手抓了西门安是在四日晚间,也就是子南真所说的传命之人特意拐来濮阳带给公主问候那晚。
不是说魏无忌耳目灵通,会及时通知西门安,做到未雨绸缪吗?左太史还劝慰自己无碍,但事情终究还是以最坏的面目出现了。如今自己也成了晋布锁拿的罪犯,虽然自己前世吃了三十多年的干饭,那可是太平年景,不说此等大事未曾遇上过,就是派出所也未曾进去过,如今心里有些发毛,这可如何是好?
可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子,如何能劫牢救人?秦梦有些幻觉,眼前尽是不真实感,这些以往影视剧中的经常出现的桥段情节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时竟恍惚起来。
当秦梦茫然的眼神和朱家豆蛋殷切信赖的眼神相交时,身上激起一个冷战,顿时清醒了,这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实。这些世上与己最亲近最熟识的人,将因自己疏忽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如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去,为奴为仆,将受尽世间万般的磨难。
秦梦心中顿时产生了无比沉重的负罪感,同时也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斗之心,不管如何,都要试上一试,搏上一搏,为自己也为田氏庄上几百无辜之人,去争取一个自由,去换回一个尊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谋划
秦梦努力控制情绪,适才一片空白的大脑也理出了些思路。为今之计,只有先救朱万,樊大同,田氏三人,三人都是与己最为亲近之人,都曾对己有恩之人,他们和西门安比不得,西门安,必定有世家功臣的名头,晋鄙也未尝敢随意杀伐,而他们三人都是贱民,说砍头就砍头了。救下这三人后,再解救田氏庄上的一众乡民。
怎么救?武救还是文救?如朱万在身边还可以夜行潜入救人。如今朱万也搭里面了,身边的这个朱家还未长大成人,不堪一用,自己更是白搭。那只有求助于尚黑墨门的巨子:鲁仲连。秦梦相信只要相求,他定会出手相助,不为其他,单为报答搭救富甲之恩就足矣。
然而用武力,即便可以救下樊大同和田氏,以及所有田家被囚的乡民,但从此以后,就要隐身大山大泽之中,还要时时防备晋鄙的追捕,强壮的成年人可以,老弱怎么办?最后很可能陷入饥困之中,死于追杀途中,那样就有违初衷。看来武救是行不通的。
文救?去找晋鄙,谈个条件,放了樊大同和田氏以及田氏庄上一众人等。其实整件事情来看,晋鄙对付西门安等陵君派亲信早已在谋划之中,只是田氏庄不幸倒霉牵涉了其中,晋鄙家女奴臧卓娅最后确实消失在了田家,这也成了晋鄙发泄怒气的对象,田氏庄上一干人等,全是贱民,无足轻重,任杀任留全凭晋鄙心情。看来找一个中间人去谈谈还是有希望救下一众人等。
谁来做中间人?信陵君魏无忌是用不上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是求助魏无忌一派,只能适得其反。左襄和子南真两人都是晋鄙的连襟,应该做得说客。
凭着对田氏善举的仰慕,左太史会出手相助,只是不知晋鄙是不是买左太史的帐。从左襄言谈中可看出,他对晋家所作所为的不满,两人虽都为主婿,行事作风截然相反,自然没什么共同语言,话不投机半句多,要是晋鄙是一个浑不吝,不理会左襄的笔伐口诛,反其道而行之,越不让他杀樊大同夫妇,他越要如此,那左襄岂不是成了催命鬼了?
剩下也只有子南真了,说心里话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不是已派魏寺人前去繁阳恭贺晋鄙重新启用之喜吗?看来两人平日里有些交情,如子南真做中间人,说和一番,倒有可能救下樊大同田氏朱万三人。
但是子南真会出手相助吗?人家凭什么出手相助?秦梦对此并不担心,他有把握和子南真交换到各自所要的东西。秦梦想及到此,便决定了应立即行事。
秦梦将朱家和豆蛋带上车去,令崔广催马回左府,崔广一旁听到事情的严重,二话不说挥鞭疾驰。很快便来到到了左府,正巧碰上了左福,秦梦将庆氏母子的情况简略说给他听,此事牵涉左清和子阳子豹公,左福自然不敢怠慢,命人下去慰问庆氏母子去了。秦梦将朱家和豆蛋交给崔广,让其领到客房用饭休息去了。秦梦腾出手来,找到了正在伙房蒸馍的郦道,简单述说了田家庄上变故。
郦道听完也是惊骇莫名,他家泊口庄上有不少的老弱妇孺都留在了紫竹林编蔑过活,年轻壮劳力都在濮阳市中作坊里,一时间比秦梦更为着急,满地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秦梦一副镇定自若的之态,问道:“郦叔,可曾将蒸馍技巧悉数传于左家庖厨?”郦道一时被问楞了,反应过来回答道:“悉数全教了,他们管事的学得也甚快,蒸出来的馍馍,比我们作坊里都香甜,看来以后蒸馍一旦推广开来,我们无利可赚就要喝西北风了!按小恩公的吩咐,小磨盘也送于了左家,今日早间左家千金致谢,说要重重的赏赐在下,在下拒绝了,说这都是小恩公的意思!”
秦梦点头很是满意郦道的对答。这时候汲泽一手白面的从里面出来,见到秦梦甚是欢喜道:“原来蒸馍如此简单,这回去传于老母和内人,定会欢喜至极,秦小哥,这才回来吗?”
秦梦满脸愁云挤出一丝笑容,向汲泽施礼道:“汲先生,说好的有时间为你家砍修树枝,看来最近些时日我和郦叔都没时间了,家里突遭变故心如火焚!”
汲泽脸色一正问道:“小哥家里,怎地突生变故,我汲某可能帮到一二?”秦梦一脸哭相道:“小子真是不想劳烦先生,但是眼下事情紧急,也只能求助先生了,希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汲泽甚是诚恳的表示,凡是能做到的一定出手相助。
秦梦将汲泽拉到了一个安静之处,耳语了很久,汲泽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汲泽道:“既然小哥,想好如此这样办,我汲泽就舍命陪君子,我们这就走吧!”
秦梦再次见到郦道后说道:“郦叔莫要着急,小子此去濮阳城,去找卫君求助,希望他能向晋鄙说一下情,放过田氏庄上的所有乡民。你和我一道回濮阳,咱们在路上再详加商量可好?”
秦梦一行三人,向里面马厩走去,欲要向左府借辆马车,谁知迎面来了一人,叫住了秦梦,秦梦抬头一看,一张深不可测的笑脸,正是鲁仲连。秦梦看看日头,已经偏西,没有时间和他浪费时间。便直接问道:“连子前辈,可有事否,小子有些急事要办,不能多陪!”
鲁仲连依然不紧不慢微笑着说道:“适才看到崔晚辈,领着两个少年来到了后院,老夫就知道小哥也回来了!老朽昨夜得到一个情报,事关小哥一家生死,作为朋友,老朽不该相瞒!”
秦梦听完,立时惊呆,暗道:莫非鲁仲连知道繁阳城中发生的变故?好灵通的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既然鲁仲连有如此的神通,想必也有不少实力安插在了繁阳,说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情报?说不定能帮助田氏庄上众人?秦梦这次甚是恭敬的施礼道:“连子前辈果然神通,这种小事都能知晓?还请连子前辈出手相救!”
鲁仲连喟叹道:“老夫恐怕会让小哥失望了,三两人可以救得,成百上千之人老夫无能无力。来此寻你只是想告知与你,让你早作打算,以求事情圆满解决?”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连横合纵
请鲁仲连出手相助的利与弊,秦梦已经分析过了,这样做风险过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备请鲁仲连相助。如今鲁仲连亲自说出,看来他也是存了想出手相助的心思,秦梦略感欣慰心中很是感激鲁仲连。
鲁仲连看秦梦并未太多失望之色,接着又说道:“其实老夫想替你出手,一刀解决了晋布那个畜生,但老朽的师父,却不主张如此这样做,他说那样风险很大,会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他老人家只去了繁阳一天,就对你小子甚是感兴趣,他说相信你小子,有能力处理好此事的,让老夫静观其变。”
秦梦很是纳闷鲁仲连师徒这是搞什么呢?甚是神秘。前日,听鲁仲连说过他师父一嘴,墨门第十代巨子,称谓候公。如此说来,他师父前两天就在他的身边,这才去的繁阳,听着口气倒是冲着自己所去,言下之意还特别欣赏自己。秦梦甚是好奇张口问道:“前辈师父,是何人?为何会对小子感兴趣?”
鲁仲连悠悠说道:“谁让你小子有一颗平等爱人之心?师父正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才对你赞赏有加的!至于老朽师父是何许人也,到时候自然知晓!老朽言尽于此,下面就看你这个鬼谷先师弟子如何纵横捭阖了!”鲁仲连说完,飘然离去,只留下秦梦在原地怔怔发呆。
看来鲁仲连师徒对自己很有好感,颇有招纳之意,不过也不错,事情到了绝处还可以委身墨门之下,不至于无依无靠。至于投奔墨门后有没有前途,秦梦实在无力多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能做鲁仲连师父,自然也是厉害角色,事到危急,想必他师父也会出手帮自己一把。如此这样一来,秦梦心里多少倒有了些底,不知道此去卫宫能否说服子南真出手相助。
事情不容耽搁,秦梦取了一辆马车,由汲泽驾马东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濮阳内城门处。早晨红霞满天的时候,自己还是一副闲适之态,看韩非潇洒至极的挥手离别,不想下午时分再到此地时,心中已乱作一团,虽也有红霞相映,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秦梦未想到晋布动手如此之快,看来他确实是一个狠角色,家中生变,始料未及。心中如焚之时,还有一分欣慰,那就是韩非与子南真的谋划,被自己知晓,心中甚是明了子南真所需,这才有了子南真能出手救人的把握。
说来子南真在魏王的支持下做卫地封君已有两年,位子已算稳当,但他的心里却不踏实,会想哪天惹得魏王心情不好,会不会也像怀君一样被召入大梁,而后囚杀之呢?兔死狐悲,人心微妙之处在于思而生变。
谁也不想做别人的傀儡,都想堂堂正正为自己而活,子南真终究还是卫康叔的后裔,甚是为卫国八百年的宗庙祭祀延续而忧心,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不如握在自己手中踏实。
韩非此来,说是要去兰陵求学,顺路看望一下老朋友,但其中的小九九,子南真怎能不明了?韩非不仅只代表他的朋友,更多是韩国的说客。不过两人多年未见,追忆起发小时的趣事,自然情意浓浓,相谈甚欢,子南真素知韩非心术缜密,智谋超群,便向韩非求计。韩非和子南真磋商几日,终于定下了一个各取所需的谋略。
韩国连年遭受秦国的征伐接连失地,秦昭襄王任用范雎后,更为严重。就连最东段的野王之地,前两年也被秦国所夺,野王之地是聘用申不害变法的韩昭候给予小女儿的封地,而这个小女儿乃是卫怀君的母亲,子南角的姥姥。怀君在这里经营多年,虽为韩地,实际是卫地。秦国攻下此地,向怀君抛去了橄榄枝,怀君也有意改换门庭。但结果是不幸的。
韩非作为韩国公子少有作为者,言语虽有结巴,但才智过人,颇受韩王兄的喜欢,国中大小事都与韩非相商,韩非虽未实职,却是韩国联络其余六国连横合纵的实际执行者,权柄之大,不在相邦之下。
韩非得知子南真遇刺后,劝诫子南真莫要为一时意气,而寻仇报复,应以卫地大局为重。子南角人虽小,但政治影响力不容忽视,怀君在位多年,在濮阳城中很得人心,野王之地又是子南角真正的老巢,秦国因怀君投诚,并没有动怀君在野王的根基,以前拥有的臣民悉数都在,子南角因此受惠,实力犹在。
希望子南真能放开胸怀,不计较子南角的愚蠢行为,则可以两方得力,既收了濮阳城中百姓家臣的心,同时也向子南角真正的后台秦国释放了善意。两厢受益,何乐不为?这一点子南真也明白此举对他韩国也甚有利,秦国拥有卫君遗孤子南角这张筹码,随时都可以行大义之兵,为怀君讨公道,兴征伐魏国之举。韩国乐得看两国混战。
韩非让子南真对外以一副放荡不羁,沉迷于酒色,胸无大志之态示人,对内笼络家臣,收编怀君旧臣。如此这般可麻痹天下诸侯尤其是魏王,使其不以为意,等到了濮阳城实力大增之时,魏王再想随意拿捏,也只能望洋兴叹。
再者以重修卫宫的名义,聚拢人心,向其他几国展示对魏国疏远之意。另外对商税征收姑息养奸采用宽松手段,看似卫君吃亏,实则亏了魏王,卫君卖好天下的权贵,争取他们的拥护,令魏王不敢随意换掉卫君。
子南真能感觉出韩非有引导自己学习怀君,投向秦国的之意。韩非如意算盘巴不得秦国占领濮阳,濮阳乃齐赵魏楚四国交界之地,秦国如在此驻军,对四国来说如芒在背,四国必定会围而攻之,到时候秦国陷入四国重围,自然无暇对付弱小的韩国,韩国便可趁此空隙休养生息,整军备战!
韩非存有私心,子南真心知肚明,依然采用他的计策,自是各取所需而已.子南真认为只要把握好卫国与秦魏两国相处的度,此计策就可以让自己坐稳封君之位,真正掌控卫地,延续卫国八百年祭祀不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财之道
秦梦真心赞叹韩非所谋甚是周详,可见韩非并非一般闭门造车的穷酸诸子可比,他处事老道,人情练达,城府颇深。否则也做不出流传千年的《韩非子》。
韩非的谋划,看似件件都为卫君考虑,但在秦梦看来这里掩藏也杀机。韩国如能应付秦国倒还无事,一旦韩国遭受秦国全面倾轧,力不能及时,保不齐韩非会主动推波助澜,引爆预埋在子南真这里的一颗地雷,搅乱天下局势。到时候就会正真证明“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一人间至理。
“君侯,小子去而复返,一是有事相求,二是心中有几句话,关系君侯大事,不吐不快!”秦梦在汲泽轻车熟路的引领下,顺利通过了宫城守卫,来到历经岁月沧桑的颛顼宫,见到子南真开门见山的说道。
子南真“哦”了一声,坐在大殿正堂矮几前,不知在书简上批画些什么,听到秦梦如是说,便抬起了头,看向秦梦突然笑道:“秦家小子,寡人今日发现你,全身老气横秋,与你这稚嫩小脸甚是突兀,倒是一个小老头,寡人觉得甚是滑稽,不过说实在话,你身上确有一股与一般同龄孩童不同的气质。哈哈,寡人不取笑你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不为其他,就为你能为寡人建窑烧砖这份情谊,寡人也要一并满足。”
子南真待人没有架子,他身上这一点就很讨人喜欢,秦梦更没有想到子南真还承自己人情。秦梦故作惶恐之态说道:“君侯如此说来,心中甚是惭愧,替卫宫建窑烧砖,本是为自家得利而为,让君侯一说,小子无言以对。今日小子忐忑而来,看来是来对了,小子的几句肺腑之言如令君侯不快,还请原谅小子的唐突。”
秦梦的自信来自子南真与韩非所谋的缺陷,心中打的如意算盘,就是用自己独到的见解先把子南真震撼住,进而让卫君以为自己确实是一个人才,起笼络之心。秦梦便可趁机说出相求之事。不若如此,秦梦实不敢想一个与己只有几面之缘的一方封君能认真对待一个少年小子的相求。
秦梦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卫君当着众人之面,提出重建卫宫的大计,小子当时就觉得此事干系甚大,希望君侯重新考虑。如今乱世,国破家亡乃转瞬间之事,宫殿宏伟气派,并不能给卫国带来福禄。相反,倒让天下诸侯看到你卫地的富庶,均起染指之意,恐诸侯兵戈相取。
小子之意,卫宫可以重建,但永远不要修起来,要让卫宫永远在修建中。时日一长,诸侯以此为笑柄,便会觉得濮阳城,无利可图,食之无味,我卫地就无兵灾之虞。君侯可趁此良机暗地加固城墙,利用多余钱粮训练忠勇甲士,加强君侯对濮阳城的控制力,以备不时所需。”
子南真听来,两眼放光,起身来到秦梦跟前,好像初次见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了一番秦梦,不敢置信的叹道:“秦家小子果然是高人弟子,语出不凡,说出了寡人真实意图,应做我子南真的坐上宾。来来,我们坐下详谈,汲卿也一同坐下吧!”
秦梦一席话不仅将子南真惊住,一旁的汲泽也流露叹服诧异之色。秦梦趁热打铁,接着滔滔不绝的大谈一番如何让子南真不为大国所制获得真正自由的谋略。自由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足够有钱,古今一个道理。想要自由首先满足财务自由。
先谈濮阳的位置,背靠黄河,前有濮水,北接燕赵,东依齐鲁,西靠魏国,南偎楚宋,交通便利,天下商贾聚集之地,也就是天然的聚宝盆,子南真有此之地,甚是祖上千年荫泽。然最大的威胁在于魏国,如今卫国是魏国的附庸,只求税赋钱粮,对谁做卫国的封君并不在意,而是谁能给魏王足够的税赋钱粮,谁的位子就可以坐得稳固。
也就是说子南真将应交给魏国的赋税交齐,魏王才懒得理他子南真的折腾。而最关键就是生财之道,要想得到七国对子南真做封君的支持,就不能多收向各国利益代理人即各国大商贾的赋税钱粮,那么生财之道何来?
秦梦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个关子,然后望向子南真和汲泽,子南真此时好奇心全被秦梦吸引,只想知道解决之道,并无想法,只是眼巴巴的望向秦梦,希望他快点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而汲泽说道:“开源节流,严肃税赋征收,杜绝贪腐,禁止假公济私。”
汲泽所言与秦梦所说相去甚远,不过碍于情面,秦梦说道:“对,确应开源节流,如何开源,这就大有文章了。”汲泽脸色微红,其言侧重节流,秦梦料知他开源也就如管子所言多征山海之税提高财政收入。
秦梦看见子南真迫切的眼神,也不好意思再卖关子,接着便和盘托出所谓生财之道。秦梦策略并不是多征山上和水里货物的税赋,而是利用卫君在卫国濮阳市的独特优势和便利,另辟蹊径亲自出面做生意。
秦梦所讲皆是后世开商店所获心得,秦梦把卫国濮阳市比作一个超级大卖场,卫君子南真就是大卖场的大老板。而老板就有想让谁铺货,谁就能铺货的权力,看谁不顺眼就让他滚蛋。七国商贾为此都要仰视巴结卫君,这点子南真自然明白。
明面上所征收商贾的赋税,就好比卖场的进场费,与商贾所获利润相比税赋只占微末,如果子南真这个大老板,亲自操刀上阵取代商贾,岂不是将利润和税赋一并得了去。这种财路是不是一下子就开大了去。
卫地向来是号称桑间濮上,诗经有云:抱布贸丝。濮阳就不缺布匹之物。濮阳东北有雷泽,树木繁盛,鸟兽多样,矿物齐全。濮阳九州通衢之地,水运尤为发达,大河之上行船千里,上游直通秦国,下游直上燕蓟。濮水济水,西经大梁,东至临淄。天下货物物皆汇于此。
布匹丝麻,铁器,粮食,皮货,木材,这些大宗商品,子南真都可以自己备货,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挤占市场,便可获利颇丰。这所挣到的钱粮可比惹得天怒人怨多征几个点的税赋要多得多。
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代理人的问题,子南真不可大张旗鼓这样做,如果这样做,势必和多征税赋是一个结果,惹得天下权贵们怒目相视,处境更不容乐观。想挣钱,还要面子,这就需要一个代理人来完成此事,最重要是一定要保密。
茶,上茶,上好茶。坐,请坐,请上座。子南真听秦梦如此侃侃而谈,对他的学识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起身向秦梦施礼欲拜秦梦为他的舍人。秦梦不敢托大,立即阻止子南真的大礼,秦梦借此机会,便将家中变故之事,悉数向子南真说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金
子南真听完,顿时凝眉深思起来。子南真似有顾虑的说道:“秦卿,你所不知,晋布与我虽是连襟,但并无深交,都是场面的迎合,寡人看晋布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送些美人也是巴结之意。寡人不敢对你打包票,一定能救回田氏夫妇,以及朱壮士。但寡人可以一试,出面相求晋布,料想晋布也会卖几分薄面与寡人!”
权贵之间,卖个薄面,救下三个庶人,以平常来看不算什么大事,子南真却表现很谦虚,也说明事情的复杂性。秦梦只是猜测大概子南真考虑到了这里面牵扯了信陵君魏无忌,晋布的杀父之仇正没处报呢?倒霉催的三个人,撞到了刀口上,实在不敢拍胸脯打包票一定能从晋布手里救下人来。
秦梦心里倒觉得子南真从这点来看,倒很靠谱。子南真左一个秦卿,又一个秦子的称呼秦梦,让秦梦直呼受不了,接着又安慰秦梦,让他不要过于着急,这就吩咐白玉带上自己亲笔帛书即刻赶往繁阳救人回来。
子南真从书桌上取了一块白帛,在上面飞快的写写画画,然后交给白玉道:“欲要求人,钱粮开路,你即可前往内府,说是寡人的意思,兑取百金,拿上我的书帛,骑快马赶往繁阳,奉于晋主婿面前,成与不成,即可就能知晓。”
秦梦也想到了求人办事得花银子,只是身上也就些零碎的银钱,家里魏无忌和赵正他妈所送的银钱都在田氏屋中地下埋着呢,数目为数不少加上这些时日的收入大概也有三百金,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百金可是不小的数目,子南真倒慷慨的多,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身价?这钱一出,是不是就等于他把自己预定了。不过也值了!就这价钱在市场上可以买到上百个奴隶,看来自己还真有些身价,子南真是真心欣赏自己,自己也应适当的涕泪横流才对,也不枉子南真出手大方一回。
秦梦双膝叩拜,尽情的表演一番,讲一段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套话,表示一定为卫君效犬马之劳,百金数目,日后百倍偿还。子南真亲切的拉起了秦梦道:“寡人想那晋布看在金子的份上也会大开方便之门的,秦卿,你也是他要锁拿之人,你就在寡人宫中安心静候佳音吧!”
子南真与秦梦相谈意犹未尽,想接着谈下去。秦梦哪里还能坐得住,早就想亲自前往繁阳看看情况。能救下三个人,才是事情的第一步,田氏庄上的几百口子老弱妇孺更是难以解决的大问题,要赎要买,得有钱,而最要命的是现在手里没钱。
家中那几百金,只有自己和田氏知道在何处,田氏已在牢中,以田氏彪悍的个性,也是宁舍命不舍钱的主,自然不会轻易交代出去。为今也只有自己亲自回一趟家,将钱取出来,才能救得几个孩子,朱万全家,以及其他几百乡民。
秦梦婉拒了子南真的好意,表示一定要跟随白玉前去。子南真见秦梦执意前往,也不再相劝,只是吩咐白玉照顾好秦梦。汲泽也表示前去,秦梦看身边无人,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总归是好的,秦梦没有拒绝。秦梦再次谢过子南真后,便跟着白玉出去了。
白玉领着十多位甲士,骑上快马一路奔向黄河岸边,马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黄河渡口,听汲泽说这个渡口叫铁丘渡口,几百年前晋郑在这里打过一仗,名曰“铁之战”。
天色还早,白玉吩咐人找来艄公将他们连人带马摆渡过了河。这马腿相比人的两条腿要快得多,濮阳距离繁阳百十里的路程,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秦梦不会骑马,而是由汲泽抱着共骑一马。秦梦下了马后,两腿颤抖不已,几乎站立不稳,这要是千里奔驰估计腿都要废了。
看来日后要学的东西过了,不会骑马真是不行。汲泽和秦梦装作仆从,跟在白玉身后,再次见到了晋布。晋布趾高气扬,一副得意之色,眯着眼睛看着白玉道:“卫君的厚礼,本侯已经收到了,魏寺人也带着本侯的回礼,中午也回去了。卫君这是何故,又送大礼!”
世人只记住了晋布主婿的身份,倒忘记晋布也是侯爵,也是一方封君。晋布的小眼睛飘过白玉后面一副小厮打扮的秦梦,毫无反应的掠过了,秦梦紧捏着的手才慢慢松开。看来他已经认不出来自己了,前些时日的一面之缘自己所穿农家子弟的短衣汗衫,而今身上穿的却是在左府要来的一件小厮的青衣,两相差距甚大,无怪他认不出来。
众人来到繁阳守备府的时,天色早已黑了,上任没两天的门房新管事,毫无眼力劲的直接将他们领到了晋布所住的内宅。三人距离内宅很远时便听到了屋内有妇人凄厉的呼喊,如同见到了鬼魅般绝望恐怖。
门房管事不以为意的拍响了房门,换来了晋布愤怒的喝骂声!里面妇人的呼喊声随即停止,不多时晋布便打开了房门,手里拿了一把带有鲜血的短匕首,心情不错的在一条只有女人才穿的红兜兜上慢慢的擦拭着。晋布欲想大发雷霆,看到管事打开脚下盛满黄灿灿金锭的口袋,顿时转怒为喜,语气欢喜的问明原由,这才疑惑的问向白玉。
白玉道:“我们家卫君有事相请,小小薄礼算不了什么!”白玉将书帛交与了晋布,接着说道:“我们君侯年少时曾受田氏一家大恩,当时卫君,在心中盟誓日后发达,一定数倍相报,如今知他犯了些事,这才遣小人过来,希望晋候网开一面,卖个人情给卫君,圆了卫君的誓言。”
晋布倚在门口,并未打开书帛,而是合着红色兜兜擦拭匕首,听闻白玉说完,哈哈大笑道:“我看天下最幸运的莫过于你家主人了,昔日一个穷酸措大,没想到时来运转,坐上了人人羡慕的卫国君侯之位。看在他为本侯送来美女,还有这些金锭子上的份上,本侯就卖他一个人情!”
晋布吩咐管事将沉甸甸的布袋放入屋内,又对管事说道:“你去大牢将人提出来交与他们吧!”接着晋布迟疑了一下,看看手中擦得明亮的匕首,脸上淫笑连连又说道:“慢着,先将田氏的赘婿和护院让他们带走吧,田氏就留在本候这里做个侍妾,想必子南真也会同意的,那娘们,身上有股别有不同的味道,正对本候的胃口,虐起来,想必更有乐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