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开发瀛洲
骆摇点头回道:“确有,我越人称为瀛洲,王子问此为何?”
秦梦又问龙阳君道:“此岛,姊姊可知?”
龙阳君也点点头说道:“东归的时候曾路过此岛!”
“你们知道它有多大吗?”
两人俱是摇头。
秦梦亢奋的说道:“瀛洲岛是江东十二县的数倍大,可比魏赵国土,是韩国两个大,是齐国的一半,知不小吧?”
宝岛是我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秦梦怎能不了解。
“要这么说交趾更大,可是海外不毛孤岛再大也无用啊?”龙阳君质疑道。
“姊姊别急,听我说完嘛?”秦梦接着拍拍船舱说道:“瀛洲不同交趾。只要有船,它和吴越闽越之间就如同三晋一样亲近。岛上物产丰富,铜铁金银锡皆有,而且开采方便,那里甚至粮食还是一年三熟!我们三家共同出资成立一家商会,只要将大陆上的人,源源不断运往瀛洲,假以时日,瀛洲必定成为宜居的田园。摇王兄,我所言是否切实?”
越王子骆摇点头赞同。
西域失陷,秦王多疑,又把六国得罪完了,狡兔三窟,也已不够用了,自己需要四窟五窟,宝岛就成了秦梦心目中最适合的藏身之地。
那是海外之地,根本不用惧怕东胡的铁骑以及日后一统天下秦始皇的淫威,天高海阔绝对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桃源圣地。
近些天秦梦就开始琢磨开发瀛洲之事。遇上越人那也是天赐的机缘,和他们合作,可以让自己的计划,尽早付诸实施。
龙阳君却不屑的说道:“经营下来不知多少年才能繁华,我等不及!”
“唉!”秦梦叹了口气道:“灭国者一旦被灭,有几个复辟者?很少吧!我认识姊姊到如今也已十多年,然而姊姊依旧一无所成!并非姊姊不刻苦,而是天下就那么大,一块地都要拼上数代子民守护!何况一方天下?若是当初找一处无主之地,满头苦干几年,恐怕祖宗社稷也早就复辟了!何苦在拼破头打打杀杀!”
“不要急,小弟为姊姊还考虑了对策!”龙阳君听罢欲要发火,秦梦连忙伸手制止道。
“姊姊并非要李园的命,而是要让李园让出吴地,这一点小弟可以不杀李园而能做到!”秦梦神秘的说道。
龙阳君听罢,立时来了兴趣,坐直身体洗耳倾听。
“我可以为你绑架了李园!”秦梦阴恻恻的说道。
龙阳君点点头,相信秦梦能办到,不过神色随即黯淡下来说道:“绑架李园,即便杀了李园,可是有你祸害我,对我大业有用吗?”
是啊!秦梦也已挑破了龙阳君的阴谋。若是楚人知悉后,龙阳君哪还有乘隙而入的机会?
“有用!”秦梦突然斩金截铁的说道:“我可让明弟立下不世之功,接任李园的吴君封地!”
龙阳君又重新振奋了精神。
“眼下秦楚两国之间在南郡交战,若是明弟出使秦国讲和,以小弟的人脉,暗地里运作一番,定可以让秦国息战!龙明回来自然是大功一件!”秦梦说道。
龙阳君眼中闪光。
秦梦却说道:“明弟被封吴君,不过只是楚国名下的一介封君,要想复辟殷宋立国,也许时日经营,姊姊能等得起吗?”
面对秦梦质问,龙阳君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只是吐了口气。
龙阳君也老了,数次谋划,数次失败,早已没有了十年前的雄心抱负。
秦梦早已摸透了她的心思,即便不同意自己的谋划,她也无其他路可选。
良久之后,龙阳君才悠悠的说道:“姑且这般计划吧!反正秦弟为楚国令尹,来日方长!”
不想秦梦却冷笑道:“我宁愿开发瀛洲,也不愿当楚国令尹!不过小弟倒可以推举令弟为相!”
龙阳君听出了秦梦的言外之意,正色说道:“秦弟前往不可遁逃,这是龙明第一次出外执行王令,若是你走了,姊姊这辈子不原谅你!”
“哈哈哈……这就是厚薄亲疏!放心我不跑,咱俩日后也不要姐弟相称了,压根你就没把我当做小弟!这就是实证!”秦梦戏谑龙阳君道。
龙阳君脸皮还是有些薄,一下就满脸通红,无言以对,只好对秦梦说道:“秦弟善商贾之道,开发瀛洲主意也不错,能挣钱就算姊姊一份!就有劳你和越人打交道,需要多少本金,到时说个数,姊姊给你筹备!想必你也累吧!都回舱歇息吧!”
龙阳君也是聪明人,提出入股,那就是要和越人结为同盟,如此一来那就不用惦记防着越人投靠李园的隐患,也就不用为了保守她的秘密而杀人灭口,与越人多生一份仇怨。
秦梦领着越王子骆摇出来后,问他道:“日后如何打算?”
骆摇一脸不解的问道:“王子到底是保李园,还是杀李园?那不男不女的龙阳君到底是何许人也?”
秦梦苦笑不得,越王子骆摇看来还真有些不开窍,难怪龙阳君会看不起他。
“你还是回去吧!让你兄长过来见我?”秦梦让其下船说道。
秦梦认为越王子骆摇兄长骆无诸应当聪慧一些,至少不会以身犯险亲自出马刺杀李园。
骆摇下船前又向秦梦询问道:“王子何时发现我露出了马脚?”
秦梦彻底无语,丢下一句话扭头就会了船舱:你真不适合做刺客!
秦梦没有回到自己的船仓,而是来到了芈琳的船仓。
西施琴姬也已醒来,正坐在床榻上泪眼汪汪的拉着芈琳的手在写画
秦梦最见不得这种不问来由而去卖命自以为侠肝义胆还特么美丽的女刺客,一见面就训斥她道:“命是你自己的,不要动不动就要为别人去死!值吗……”
“好了,你是王子,任谁都要围着你转!阿青不过也是为了族中父老卖命给了越王子!”芈琳粗暴的打断了秦梦的唠叨。
“阿青?这是她的名字?”秦梦诧异的问道。
“是啊!越女家里的小名!郎君是不是想到了清儿姊姊?”芈琳随即温柔下来拉住秦梦的手问道。
秦梦有些惭愧,完全没有想到夫人左清,而是想到了金大师小说《越女剑》中的剑客阿青。
那个阿青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秦梦只得点点头掩饰过去。
阿青见到秦梦有些激动,拉住芈琳的手,嘴里伴随着支支吾吾,在芈琳手心里狂写了一阵。
“你想问他为什么救你是吗?”芈琳问道。
阿青点点头。
秦梦笑道:“夫人告诉她,郎君欣赏她的琴艺才华,不为其他!”
阿青又在芈琳手上写道。
“你想以后留在王子身边是吧?”芈琳又传话道。
秦梦摇头拒绝道:“回乡找个心仪男子嫁了吧!”
芈琳玩味的看着秦梦说道:“遇上你这样的男子,她还能找到心仪的男子吗?你不留他,此生大概也已哀怨到死!”
秦梦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自己也已有了如此大的人格魅力?
再看琴姬满面泪水,呜咽不止。
“好了,再哭舌头就长不好了!一会你家王子来了,我和他商量商量!”秦梦不耐烦的说道。
越人行事果然雷厉风行,夜幕降临之后,运河岸上奔驰一匹车驾,上面高呼:越王子骆无诸求见周王子!
船上龙明通告给龙阳君后,就得到了答复:允许骆无诸登船。
骆无诸也是一样的纹身披发汉子,年纪要比骆摇年长一两岁,骆摇引荐过秦梦后,骆无诸搂头就拜,口呼恩公。
骆摇傻傻的看着,却被其兄呵斥道:“还不叩拜感谢恩公免除了我越人的灾祸!”
没办法,骆摇跟着就要叩拜,却被秦梦双双扶起说道:“久慕先祖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志,以能和越人相交为荣!若是多礼,两位兄长就和我太见外了!今日小弟只想和两位兄长谈谈平息吴越之争以及开发瀛洲之事。”
“王子吩咐即是!”骆无诸颇懂人情世故的寒暄道。
“哪里,哪里!小弟也已和摇王兄谈过,刺杀李园并非明智之举!为了越人百姓,切不可再生怨仇!不知无诸王兄是否同意?”秦梦问道。
骆无诸一皱眉,说道:“回去,我向父王严明事情局势,父王当会同意!”
秦梦豪气干云的说道:“那好!咱们就说说开发瀛洲之事,吴越,闽越和隔海相望的瀛洲,两位兄长比我熟悉,我知你们缺钱,但不缺人!小弟提议,你们出人,我和宋公子各出五千黄金,这万金之资,就是我俩的捐献,用以你们打造大船,在瀛洲建立障堡费用,日后你们从瀛洲运回的山海之货,我俩全部收购!无诸兄长以为如何?”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啥是佛法
骆无诸面带苦涩和迷惑,几次欲张口,都忍住了。
等到秦梦话讲完,这才终于开口说道:“瀛洲海峡风大浪急,时有覆船之险,来往一次四五百里,据小弟所知岛上所产,对面闽地皆有,缭王兄为何舍近求远,非要开发瀛洲,而不选择距离近的闽越呢?”
这个年代,不说闽越,就是北边的吴越之地也是地广人稀,到处都是一片片的鲜有人踏足的原始山泽。骆无诸质疑缭王子为何非要舍近取远,还要造大船,过海峡,到一片不毛之地去求财也就在情理之中。
骆无诸多半也已了解过自己过往的事迹,但心思细密越王子骆无诸的看自己的眼神却还有一种看有病二缺傻子的意思。
谁特么有病啊?和他讲讲天下的局势?不出二十年,秦王就能统一天下,到时候任何人都要俯首称臣,不服者就是一死?
开发瀛洲,就是为了十几后,为了自己留的退路?即便自己和盘托出,大概越王子也会偷笑自己是得了失心疯而信口开河。
秦梦和骆无诸对视了一眼,飒然说道:“王兄不解就对了,说实话,我等出万金之资,没啥目的,就是让无诸王兄帮忙到瀛洲趟出个道来!山海之货,那就是造福越人百姓的福利,依靠这个赚钱,这一辈子也挣不回造船用的钱!”
骆无诸捏了一把黑黝黝的须髯悠悠“哦”了一声,突然睁大了眼睛神秘的问道:“难道王子欲要我等前去瀛洲探路,是为了寻找仙人所居的仙山?”
秦梦闻听有些诧异,不过随即脑中蹦出了一个极绝的灵感。
秦梦一拍脑袋暗道:“怎么能把自己起家的老本行给忘了呢?”
秦梦顾不得和骆无诸说话,起身来到舱室后窗处,推开窗子,遥望天穹上的繁星,不禁吟诵出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传说瀛洲在东海中,地方四千里,大抵是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方圆四千里,上有神芝仙草。
显然这个传说产生在人类没有能力远航之前,如今有了大船,人们也就知晓了吴越会稽东南几百里外就是宝岛,而且取以瀛洲的名字。
瀛洲,瀛洲啊!原来宝岛就是传说中的瀛洲啊!
秦梦恍然大悟。
若是将仙岛瀛洲和现实宝岛瀛洲联系在一起,造出些人为神迹,而后宣扬到华夏诸侯耳中,那瀛洲不就成世人争相前往的圣地了吗?
想到如何忽悠诸夏大王,秦梦心情就开始兴奋起来,一拍手,傻兮兮的说道:“无诸王兄,那万金巨资,我等尽快为你筹齐,多多聘用大匠,多造大船,就等天下诸侯给你送钱来吧!”
秦梦一高兴,就留了骆无诸骆摇留下夜饮。
席间畅饮,秦梦向越王子骆无诸提出納西施琴姬为夫人之事。
骆无诸惊喜交加,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啊?此事更多的是政治意义,这说明周王子要和越人建立长久的同盟关系。
船在夜色中,行有一百里后,秦梦才放骆无诸下船离去。
秦梦送别时交代:“若不是小弟要前往郢都,小弟就随王兄去一趟会稽山,拜会一番太公越王,可惜身上事情实在太多。只能再寻其他时候,还有劳兄长先将船厂建起,开拓出前往瀛洲的海路!”
“缭王兄放心吧,仅凭今日你对越人的大恩,我兄弟就该为你奔走效命!”骆无诸坐着篮筐高高拱手回应道。
两位越王子落地,楼船再次摇桨前行,秦梦和他们挥手送别。
秦梦回身也不知何时芈琳来到了自己身边:“船上风大,爱姬怎么出来了?”
“妾身一直在暗中看你,不明白为何对两位越人王子如此好客呢?”芈琳眨巴这狡黠的眼睛问道。
秦梦一怔,随即笑言道:“秦郎善于相面,他俩是长寿之相,而且还有王侯之命!郎君自然要与他们结交啊?”
秦梦所言并非胡诌,不过是依据了《史记》未卜先知而已。
《史记东越列传》有载: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越王勾践之后,秦并天下费为君长,及诸侯叛秦,无诸、摇率越归潘阳令吴芮。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孝惠三年立摇为东海王。
“真的吗?秦郎会看相,你看看妾身福寿如何?”芈琳小鸟依人的扎进秦梦怀中,故作小女儿之态问道。
秦王后,芈琳的命,根本不存在在史册之上,秦梦无言以对,只能凝视芈琳美丽的面容,佯装看相。
望着这样美丽的面容,秦梦不由想到一路相伴的好多美人面孔:臧卓娅、韩姝、库珊、上官琅琅、邾子衿、还有自己的清儿,以及侠女倩儿。
如今她们四处飘零,就连自己挚爱的左清,也不知身在何处,跟了自己怎么就成了苦命人?
面对芈琳,秦梦心中不安,大概这份情也多半是昙花一现。秦梦本想叹息一声,却看到美人渴望幸福的目光,于是嘴角堆起了难看的笑容说道:“跟了秦郎,你还能不是福寿绵长的命?”
“天下男人就属秦郎嘴甜!”芈琳咯咯的笑了,亲了亲秦梦的脸蛋。
笑罢,芈琳望着西北郢都的方向却又惆怅起来,叹口气情绪低迷的说道:“船越近郢都,妾身心里就慌乱!妾身真不知道,此次回都,以何种身份面对楚王宫中的故人?”
是啊?再有勇气敢爱的美人,也怕闲言碎语
秦郎能理解芈琳心中的凄惶和不安,抱紧了她,在耳边安抚道:“不要多想,令尹郎君不会当,楚国更不会久留!面辞了李环之后,咱们依旧取道出海,前往燕北!”
“妾身最怕到时你会身不由己!”芈琳感激的看了秦梦一眼说道。
“无妨!郎君早已做了谋划!”秦梦自信满满的说着揽着美人入舱。
“阿弥陀佛!”船舱大门黑影里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声,让脑中想事的秦梦吓了一跳。
芈琳更是连连后退惊呼道:“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而且还是那号称菩提萨埵的光头身毒和尚。
菩提萨埵的简称就是菩萨。
尽管秦梦对佛学不太精通,但却知晓能被称谓菩萨的人,一定精通佛法而且世俗地位不低,这也正印证了龙阳君所言他是一国诸侯大王的身份。
菩提萨埵不是一个人站在舱门处,后面同样跟了一个黑脸白眼珠的光头和尚。
“哟呵?大师晚上出来溜达溜达?”秦梦拦住向后退去的芈琳,俏皮的招呼道。
“阿弥陀佛!”两位和尚一起念诵道。
“你也听不明白啥意思,有事明天聊,今晚本王子要睡觉了!”秦梦往里走去,自言自语道。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般长相?”芈琳满脸惊讶的询问秦梦。
“他们是万里之外的身毒人!”秦梦拥着芈琳笑答道。
“身毒人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在船上?”、芈琳更是不解的追问道。
“王子,慢走……”突然身后一个舌头秃噜,皱皱巴巴的声音传到了秦梦耳中。
“呦呵?还真的会说夏语啊?”秦梦扭过头来,向菩提萨埵问道:“有事?”
“可否一叙?”菩提萨埵说道。
“真有意思,你个印度和尚,夏语都说不顺溜,咱俩有啥话可说啊?”秦梦大咧咧说道。
“我家大王,想与你探讨探讨佛法!”菩提萨埵身边的那个和尚竟然用流利的华夏雅言开口说话道。
呜呼!这也太过离奇了吧!竟是一口标准的洛阳话。
秦梦缓缓转过身来,接着船上的灯火,仔细打量说话的这位和尚。
同样光头,黑眼圈,大眼睛,有棱有角的面庞,眉心有着深深的几道皱纹,不过他却没有胡子,就比他家大王年轻了一辈。
“你这夏语从哪学的?”秦梦诧异的问道。
“船底的橹手!”年轻人回答道。
“看来你们真不是一般的人啊!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和被人探讨佛法!”秦梦说着,转身对芈琳说道:“爱姬先回屋睡去,让郎君会会远方的来客!”
“啥是佛法啊?”芈琳好奇的问道。
秦梦被芈琳问楞了,娘的,啥是佛法啊?一句话怎么概括?自己也不清楚。
“很厉害,比天雷之术更厉害的东西!”答不上来,秦梦只得忽悠芈琳道。
“哦!哦!”提起天雷,芈琳就知晓了“佛法”这玩意非同小可,警惕的盯了两个身毒人一眼,叮嘱秦梦道:“秦郎一定当心啊!”
远来都是客,秦梦来到自己的舱室坐下,吩咐船上庖厨烹制几道肉食,抬来两坛子浊酒招待他们。
刚一坐稳,年轻和尚就提问道:“王子如何理解佛法?”
“我懂佛法吗?我何时懂过佛法?你们就怎么找我讨论这个问题呢?”这问题太难回答了,秦梦只能腹诽。
“啥是佛法啊?”秦梦不禁问道。
秦梦一嗓子,就把菩提萨埵和那精通夏语的随从问楞了。
一时间舱室中也安静了下来,就连案几上油灯火苗扑扑跳动声都能听到,而两位身毒和尚却煞有介事的盘腿闭目冥神思考起来。
两位和尚举止文雅,而自己又不忍心贸然打扰,就一直这样僵持了下来,上来的吃食也全都放凉了。
约莫都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依旧盘腿打坐,仍没有要动的迹象。
秦梦他们耗不起,只得歪在暖席休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船舱中传来转舵坐好的警示声,秦梦这才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天色已明,不过抬头一看,娘啊,两个和尚依旧还是盘腿打坐的模样。
因为是枕着手臂睡着了,一条手臂麻木不堪,秦梦坐起来,静待了好半天手臂才缓了过来。
秦梦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对着两人说道:“天都亮了两位要睡回去睡吧!”
那被称谓菩提萨埵的和尚这才悠悠睁开了眼,满脸欢喜的说道:“多谢王子令我顿悟何为佛法!”
精通夏语的和尚却是沮丧的睁开了眼,操了一口秦梦听不懂的言语,向那长者菩提萨埵说了一通。
菩提萨埵爱怜的摸着年轻人的头顶说了几句,突然年轻和尚表情就阳光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打哑谜?和我耗了一晚上,到底怎么回事?”秦梦不耐烦的问道。
“多谢王子,从来没人向我们提过这样的问题,佛法是什么?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很难用言语解释清楚。菩提萨埵却用智慧参悟了这个难题。”年轻和尚难得的表情兴奋的向秦梦解释道。
秦梦震惊了,一晚上不睡,两个和尚都在思考“啥是佛法”。
秦梦彻底无语了,弱弱的问道:“菩萨,啥是佛法啊?”
菩提萨埵点点头,看着他的随从用他们的言语说了一通,而后那随从翻译道:“佛即是法,法即是佛!让人心感受温暖的教诲就是佛法!这就是菩提萨埵的参悟!”
佛法本来就是普度众生脱离困厄的教义,参悟了一晚就参悟出来个这吗?秦梦鄙视的看了两人一眼,要这样说自己早就参透啥是佛法了。
“好!好!佛法就是普度众生!解释的好?”秦梦语带讥讽的说道。
“普度众生!”那年轻和尚突然重复道,不可思议的望着秦梦道:“王子果然精通佛法,普度众生就是我佛陀的要旨!”
年轻和尚说完,飞快扭头向主公菩提萨埵用梵语解释道。
菩提萨埵脸色骤然恭谨严肃起来,频频向秦梦投来敬仰的目光。
搞笑啊!都是一些佛学皮毛,到了这两人耳中,竟然被奉为了圭臬。秦梦不吝啬多让他崇拜自己一会,哈哈笑道:“佛法无边,小子只是门外汉!欲要修炼成佛,需摒弃七情六欲,即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们可懂?”
“妙哉,妙哉!”年轻和尚闻听不禁击节叫好道,看到主公一脸迷茫之色,当即翻译过去,话未说完,那从来都荣辱不惊的菩提萨埵竟也兴奋的拍大腿叫好道。
不过他们两人随即又消沉了下去。年轻和尚嘴中一直念叨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他们两人又慢慢盘腿坐下,都又一起陷入了魔怔状态,秦梦见此抓狂不已,实在无法忍受,推门出去了。
“他们是不是都有脑疾?”扶栏瞭望日出美景的龙阳君见到秦梦就问道。
“人家这是心有所属!不空虚,不寂寞!大概姊姊很是羡慕人家吧!”秦梦无情的戏谑忧虑重重的龙阳君:“姊姊也是多次经历过生死的人,活到现在,怎么还是这般沉重的模样,小弟真心替你累啊!”
“祖宗社稷未复,我是死不瞑目!昨夜得到一个消息,姊姊心焦不已!”龙阳君满面愁容的说道。
“是何消息?天塌下来也不至于让姊姊如此忧虑啊!”秦梦诧异的问道。
“吕不韦入楚,争夺令尹!”龙阳君长吸一口气,悠悠说道。
按照历史记载,吕不韦蹦跶不了两年就该喝毒酒死了。秦梦也是未曾想到吕不韦怎么还能跑到楚国兴风作浪呢?
龙阳君接着说道:“之前吕不韦愿出二万金的巨资要我软禁秦弟,可是秦弟这几日的作为我是亲眼所见,实实在在为我复辟殷宋社稷在用心。
姊姊真不忍对秦弟再生背叛之心。似乎吕不韦觉察出来姊姊并不可靠,他才亲自来到了郢都……你我都当小心啊!”
吕不韦到底想要那般?一路从秦国算计自己到了楚国。安安生生做一方商贾,年龄也大了,当个富家翁不是很好吗?怎么就非要把自己逼成真正的反秦斗士?
自己只是想想老对手吕不韦脑仁就疼。
吕不韦运气一直不错,看上的两个美姬,一个接一个的成为独揽国政的太后。赵姬失势了,还有李姬,再不行还能跑到齐国郑姬那里。
都是吕不韦的老情人,说不定李姬还真会卖给吕不韦一些面子,让担当楚国令尹之职。
如此一来,自己就要失势,刚刚谋划出来的让龙明出使秦国和谈立功的计划就要成为了泡影。
这也是龙阳君忧虑的根源。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楚太后的礼遇
红日跳出地平线,绽放出万丈光芒。
适才楼船转舵,此时也已向西行进,面前这条大河就是华夏大地上四渎之一的淮水。
淮水流域的富庶非是吴越之地能比,三四里就有一处村庄,二三十里有就有一座城邑,抬眼瞭望皆是袅袅炊烟,淮水之上密密麻麻行进的各式船只也散发着饭香。
一夜的光景,楼船前后多了四五艘护卫楼船。
秦梦有些惊讶。
龙明解释道:“太后为了彰显对王子的礼遇,特意调遣水师相迎!”
被人礼遇,秦梦自然高兴,突然就对楚太后,李园他妹生出了好感。
秦梦问龙明道:“楚太后美吗?”
龙明脸色通红羞赧的回答道:“腰细,肤白,笑甜!”
秦梦淡然一笑,自己不是废话吗?吕不韦,黄歇,楚考烈王都看上的女子也当有倾城之貌!
橹手划桨速度加快,黄昏时分距离寿春郢都还有三十里。
两岸皆有举着火把的甲士戍卫,河道之上更有小船在水中不断抛洒燃烧的稻草,一时间淮水上下灯火通明,就犹如一条不见首尾的火龙。
来到郢都城下,早已等候迎接多时的楚国新任左徒宋玉拱手和秦梦寒暄道:“未曾想到你我能在郢都相遇,这是太后对你的殊遇啊!河中抛火这等礼遇,上次还是五国合纵大获全胜,春申君凯旋而归时举行了一次,到如今楚国也已十多年不用,秦子真是莫大的殊荣,老夫艳羡不已啊!”
秦梦有些吃惊,未曾想到宋玉竟又入朝为官了。
“老夫和龙阳公子有些误会,有时间,老夫宴请秦子,还望替老夫从中化解化解!”迎着不下船的龙阳君的疑惑目光,宋玉对秦梦附耳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楚考烈王在时,宋玉遭受排挤,如今风岁轮流转,又转会道了宋氏一门。
左徒相当于令尹的副手,也就是左丞相。宋玉也是才上任,听闻宋玉曾经和秦梦一同去过西域,楚太后特意点名宋玉担此重任。
寿春郢都的城墙崭新,白花花石头砌成的城门洞敞高大,修成也不过三四年而已,楚考烈王二十二年才由郢陈迁徙至此。
城外聚集着各式楚国的豪门大家,里里外外都是执勤戍卫的甲士,一辆由十六匹纯黄大马牵引的玉辂大车,就停在护城河外,在灯火之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也不知道上面镶嵌了多少美玉。
“太后就在重黎殿中等候王子!”一个尖利嗓音的宦官撩开车辆,有请秦梦上车说道。
玉辂车中,香气扑鼻,全都是流光溢彩的金器,车榻竟然软乎乎的填满了上等的海绵,一盏树形青铜灯繁琐的枝桠上面点满了一盏盏的油灯,让整个车厢富丽堂皇、
秦梦携手芈琳登车时,却被小宦官喝止道:“太后只请王子一人,其他闲杂人员不得登车!”
“这是本王子的夫人!若是没有她的陪同,本王子也就不上车了!”秦梦也下了车,将闵琳的揽入怀中,很硬气的回怼道。
“你……”小宦官的你字拉的很长,显然他并未见过秦梦这种混不吝的人物。
芈琳很幸福的躺在秦梦怀中,根本就不去顾周围可以灼烧衣物的眼光。
“这就对了!爱姬既然跟了秦郎,就该让天下知道因何就跟了秦郎!“秦梦得瑟的说道。
“秦国王后和周王子缭同乘一车有伤风化!”突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梦不用抬头去看,就知这人是吕不韦,不过他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吕不韦所言立时引起了人群中的一片喧哗,不过随即就平息了下来,人们都将目光重新锁在了秦梦和芈琳身上。
“以前她是秦国王后,现在却是我周王子的夫人,哪里有伤风化?”秦梦微微笑道说道:“吕公以前是秦国相邦,难道以后就不能成为楚国相邦吗?”
吕不韦闻听哈哈笑道:“老夫真是佩服王子,秦王的王后都敢抢,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不敢抢的啊?”
吕不韦这厮,今日就是故意给自己找难堪。秦梦也懒得和他废话。扭头拉着芈琳踏上吊桥,径直向城中走去。
两旁手持火把的甲士一直从瓮城延伸进城中,秦梦拉着芈琳不慌不忙的走着,身后一群锦衣华服的大幅公卿亦步亦趋的跟随,这一刻秦梦觉得身子有些飘,有点大明星走红毯的感觉。
楚王宫在城中,秦梦拉着芈琳并未走太多时间,迎面就有飞骑而来,一个肥胖的宦官,训斥适才那小宦官道:“还不快快让周王子和其夫人登车?”
几步下来,秦梦和芈琳手中都生了汗。
进入楚王宫,楚太后李环并未出面接待秦梦,而是委派侍从,赏赐了一顿酒肉。而后秦梦入住楚王宫外的使者馆舍。
“太后辅政不久,还是颇为在意为政之德!不出面接待你,并不见得她不垂涎秦郎美色!”芈琳这般评价楚王宫此行。
“姚贾求见主公!”白勇在秦梦耳边说道。
姚贾要见,这是自己的心腹!日后分化六国诸侯宗族势力的执行者!
姚贾一见秦梦就是稽首大拜。
“弟子带来了大王王命,秦王悬以国尉之职,只等师父返回咸阳!”姚贾开门见山说道。
“这是大王官面态度还是私下意思?”秦梦问道。
姚贾叹息说道:“两者皆有,大王实在琢磨不清师父的立身所图,希望可以见面长谈!”
秦梦苦笑,没有办法,秦王也是凡人,在纷乱的局势下面,谁也难以看清最终的真相,这不怪他,怪只能怪自己不按套路出牌,蒙骗了天下所有人,也把秦王赵正绕里面去了。
“告诉大王,师父是实在脱不开身!不知师父的左氏夫人,大王是否派人护卫了?”秦梦问道。
姚贾点点头说道:“大王也已封锁了巴蜀两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半路劫掳走主母!这个师父可以放心!”
“大王为何让文信侯出现在了楚国?”秦梦问道。
姚贾摇摇头说道:“不知,我是楚国使者,并未听闻大王派遣了他人前来!文信侯吕公多半是私自前来,并未得到大王的许可!”
秦梦蹙眉,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你在楚国都贿赂了那些亲秦公族?”秦梦问道。
“景氏,屈氏,昭氏其中各一族!”姚贾说道。
“日后再加上龙氏和宋氏两族!”秦梦颇有深意的授意道:“明日你再来,替我向大王送封书帛,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姚贾走时叮嘱秦梦道:“弟子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师父要多加注意人身安危,燕赵两国欲要擒拿师父!”
一月前,就有了这样的消息,皆是东胡王的换马令惹出来的事端。秦梦早已麻木,点点头就让姚贾离去了。
楚国使馆当是天下诸国中最豪奢的馆舍。尽是上等金银铜漆器,里面的侍从也都是锦衣华服,朝食异常丰盛,一口肉羹,半嘴都是牛肉。
秦梦正在津津有味咀嚼牛肉时,闻听龙阳君送来一条喷饭的消息:随同吕不韦前来郢都的三子吕不比让人阉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兄弟情深
秦梦见那黑衣汉子拔出腰间雪亮弯刀,心知再不说话就要成为了冤魂:当即操着燕地口音说道:“别拔刀,我能为你们找到王子缭!”
“哟呵!你这阉货还是我燕人啊!”汉子一惊,不禁说道,重新瞪大了眼睛打量秦梦。
“你那只眼见过长者胡须的阉人!”秦梦也挺直了腰板火气很大的怒兑道。
秦梦这两句话一出口,旁边的黑衣燕人悉数都围拢了过来,一起打量秦梦。
“果然不是阉人,你不是阉人怎么穿了一身楚国阉宦的装束?你是什么人?你说你能为我们找到王子缭是真的啊?你知道王子缭是谁吗?”黑衣头目凑过来上下凑了秦梦两眼,满脸疑惑的问道。
“有水吗?若是你们燕国丹太子在此也得奉我贵宾!和你们点说,就告诉你们王子缭的所在!”本来就口渴,又在楚王宫内穿行了十多里,秦梦嗓子干的都结块了,看到汉子上的水囊,秦梦要求道。
黑衣燕人头目也看出了秦梦,言谈举止绝非一般人物,不就是囊水吗,也非金贵物什,于是解下腰中水囊递给了秦梦。
咕咚咕咚秦梦一阵狂喝,竟把一只水囊喝的一点不剩。
秦梦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瞪着一群贼兮兮黑衣燕人问道:“你们可知今夜为何楚王宫大乱?”
为首黑衣燕人凝视秦梦,不做言语。
“猜你们就不知道!这里面是真他娘的有意思啊!诸侯王公之间,什么荒唐事都有!王子缭入宫就被楚国太后看上留宿了,她的夫人也是个贵人,就是那楚国女公子,盼夫不归,一怒之下就潜入了楚王宫中,劫持了楚太后,以此索要夫君王子缭!楚王太后腰细肤白,楚国女公子也是白嫩如藕,她们可真真都是美人啊……”
一囊水进肚,秦梦浑身舒畅,脑袋也随之灵光了起来,语气也就拿出了腔调,几尽渲染能事,滔滔说道。
一众黑衣燕人听了不禁吸溜起了口水,头领还是头领,双手摁住秦梦的肩膀道:“少数废话,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子缭可在宫中?”
“当然就在宫中,只不过这大半夜的,是真不方便露面,否则有损楚太后清誉!”秦梦一脸苦涩笑意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人头领闻听更觉秦梦可疑,加重了手中掐捏秦梦肩头的力道,威胁说道。
“疼疼疼,我说还不得了!我其实就是王子缭的心腹门客,被主公王子缭派出来就是想办法为他解围的!”秦梦故作哎呀呀惨状之态求饶说道。
燕人头目听闻,眼中冒着蓝光,狠捏秦梦肩头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什么解围办法?”黑衣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梦也在思考这个难题,不过解围的对象却是夫人芈琳。
家有贤妻就是宝啊!
若非芈琳对自己管得严,可能今晚自己也就不再是男人了!
一想到自己还是完整的男儿身子,秦梦就觉满身暖流涌动。芈琳这个半路捡过来的便宜媳妇还真有旺夫命。
秦梦脑中急速旋转,一方面在想如何摆脱这群燕人,一方面又要想如何救出芈琳,同时还得息事宁人维护李环的声誉。
这太难了!
“说你呢?想啥呢?快说啥法子,不要磨磨唧唧像个阉人!”秦梦忘神之际,突然被那燕人头目指戳着眉头警告道。
“我家主公也难啊!一方面碰上了个悍妇夫人,一方面又得给楚太后想个维护声誉的法子,想不出来法子,楚太后就要杀我主公灭口!你说这么法子怎么想啊?”秦梦头大,脑子实在转不过来,迫不得已透露自己的一点想法。
“那让你逃出来有个毛用?”适才擒拿自己的汉子不耐烦的说道。
“找人想办法啊!若是你们有办法,我就听你们的,主公被你掳去了东胡换马,总比被楚太后杀了强的多吧!”脑子中更不就没一个法子,秦梦干脆扔给这群莽汉了。
“都尉,咱们把兄弟们都召集在一起,潜入楚王宫中,干脆把王子缭强掳出来拉倒了!”一个燕人凑近头目献计道。
“一共百八十人,硬抢不是找死吗?明日主公就到郢都了,咱们还是等太子回来,再做计议吧!”头目望着远处森然的楚王宫不甘心的说道。
燕人首领这样说来,秦梦却急了。
芈琳在重黎宫中,和一众白武士绑架了李环,最多僵持一夜,一旦芈琳精力用尽,恐怕等待芈琳的就是鱼死网破了,这是秦梦所不能容忍的。
“别啊!我们王子也有大把的门客,汇合了我们的门客一块搭救王子,不行吗……”水火不容的两方,焉能合作?秦梦说这话,自己都觉不现实,更别提这群燕人了。
“我看合作就合作,即便到了最后免不得厮拼一场,总比等在这里错失良机要好,你虽是太子的近侍,可是不要忘了,擒拿周王子是大王给我们下的死命令,使命不完成,我等都得死!”
秦梦听闻甚是惊讶,不禁问道:“你们是燕王派来……”
秦梦话未说完,突然嗖,嗖,嗖……数声箭矢在耳边掠过,自己本能的就闭嘴扑倒在地了。
同时身边燕国黑衣人惨叫两声,燕人迅速掩藏,同时向对面发射弩矢予以回击,低声呵斥道:“什么人?”
“又是你们这群燕人,你怎么老挡我们的道啊!”接着街道对面漆黑的房舍前传来了一声喝骂声。
“娘的,倒霉咱们又碰上了这群赵人!”燕人汉子叹气说道。
令人意外的是双方一轮对射之后,对面黑暗里举着手跑出一人,来到一群燕人身前,操着浓厚的邯郸口音说道:“燕人兄弟,有没有兴趣我们两方合作,一同潜入楚王宫内,互相配合,谁擒到王子缭就归谁?”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黑衣燕人首领起身拱手一副老实人之态问道:“今夜楚王宫中有何变故?”
“哈哈……这就是你们燕人老吃败仗的根由,斥候细作派出去的太少!实不相瞒,缭王子夜宿楚王宫中,周王子的夫人专妒,无法容忍楚太后和王子苟且之事,先是领着门客围堵楚王宫,这又潜入宫中劫持了楚太后!”那身形魁梧的彪壮赵人津津有味的讲道。
赵人的细作果然厉害,今日楚王宫内发生的故事,在楚王宫中的少数知情人眼中就是这样的版本。
秦梦侧脸看了那赵人一眼,品品他的话音,突然想起了一人,这人怎么这么像李牧呢?
燕人都尉干笑两声,上前而来,拱手赞誉道:“李牧将军不仅战场厮拼勇猛无敌就连刺探消息也是这般灵通,我燕人自愧不如!我等服了!”
秦梦更是大惊,果然是李牧!李牧不是一直在燕赵边界对燕人作战?他怎么就跑到楚国,难道赵王偃就特么缺少战马,非要名将李牧执行擒拿自己的任务?使用重臣这般儿戏,看来赵王偃这个昏君,也快当到头了!
“这人是谁?”李牧看到地上衣着楚宫阉宦服饰的秦梦问道。
其实这燕人都尉也不是省油的灯,适才秦梦也已注意到,他上前来到李牧身前,就是在遮挡自己,可惜动作太生硬了,倒引起了李牧的怀疑。
“实不相瞒,这是我等派进楚宫中的细作,事实和将军所言一般无二!将军这边请,在下也觉得咱们燕赵有必要合作一次!”燕人都尉唯恐暴露秦梦身份,将李牧引到一边商量道。
同时秦梦就被燕人扶起,拉到里弄后面被警告道:“不许多言!”
秦梦真是想不通,燕人为了劫掳自己换马,就连燕王喜也亲自关注了此事。更让秦梦诧异的是,这群燕人竟和李牧达成了一同潜入楚王宫中劫掳自己的合作。
太疯狂了!难道今年的寒冻,对燕赵两国的战马繁育也造成了灾难影响?
“你就留在本都尉身边,咱们这就入宫救你家王子!”燕人都尉为秦梦换了身黑衣,拍着他的肩膀的和气说道。
他们是来真的!不多时燕人这边就聚集了一百多人,李牧为首的赵人也聚集了足有三百多人。总共也就四百多人,楚王宫中的常备凤凰禁卫就足有两千人,更是不算守卫宫禁的王城司马,这群人潜入楚王宫,即便四处放火,声东击西,也没有一般的胜算。
这群人疯了吗?
燕赵两方队伍以此来到楚王宫的西南角,这里人烟稀少,多是生产作坊,巡城甲士巡逻密度稀疏,而且宫城司马在此的设置的护城甲士人数也少。
这里更有赵人收买的内应,只要里应外合,就可解决掉城上守卫,顺着城墙上续下的绳索就可攀上宫墙,由此进入楚王宫。
秦梦随同燕人藏身于一处废弃的玉石作坊中,眼看就到了约定的出发时间,自己心中那个无奈,跑了一圈,又跑回来了,这就是瞎折腾啊!
如此全副武装的摸进楚王宫,一旦动起手来,箭矢可无言,说不定自己也会当场毙命,更别提重兵之下的芈琳,也许她也会落个万箭穿心的可悲下场。
秦梦是真不想强攻楚宫,可是事情逼到这一步了,真是退无可退!自己想过向李牧摊牌,可惜燕人看得自己太紧。再说万一李牧保定了为赵王尽忠之心,自己被软禁,谁又搭救芈琳呢?
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让秦梦欣慰的是,赵人一方突然派人通告暂时缓缓行动。
秦梦心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难道楚王宫又起了变故?有外部势力介入?芈琳和李环和解了?
没等秦梦高兴太多时间,李牧领着两伙人来到燕人所在的玉器作坊。
燕人都尉拱手相迎,李牧笑道:“咱们又增一分劫掳周王子把握,燕都尉我向你引荐,此乃洛阳吕家的上等门客,他率五百死士前来,还有这位是宋公,此来全为我等热心帮忙!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一旦进入楚宫,不论是谁先抢到周王子,都不可红眼!出了楚王宫,我们方可各凭本事争抢!为了防止在楚宫内讧折损我们实力,咱们四方就一起发个毒誓,若是不遵誓言,那就不得好死!”
路过燕人都尉所在房舍时,听闻里面传出的“不遵誓言,不得好死!”的誓言,秦梦激灵灵打了一冷战,听出了里面龙阳君那熟悉不能在熟悉的尖细的音声。
真的会是龙阳君?
龙阳君应当在城外的楼船上,半夜三更怎么就跑进了郢都城内了?而且准备参与劫掳自己的计划,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秦梦随即想到,以龙阳君在郢都的发达情报网络,必然对楚王宫内的情况了无执掌。龙明更是他最得力的内应,应当知晓自己早已逃出了楚王宫,那么他此次参与此事又是为了何种目的呢?
突然房门嘎吱一声推开,秦梦看到一堆人涌出了门外,屋中的油灯昏暗不足以看清每张面孔,不过为首李牧的秦梦却辨识了出来,他驻步拉着一人的手说道:“泄钧兄,宋公子,你们出手相助,此恩此情我赵人一定没齿不忘!”
泄钧!秦梦听闻如同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
泄钧那可是吕不韦的心腹门客!他来趟这滩浑水又是为何?难道认定了自己对他家少女下了毒手?
秦梦仍对今晨如虎的吕家门客心有余悸,不禁脖子向后缩了缩。
“先王待我不薄,就算是在下对先王的回报吧!”一个瘦削的身影拱手说道。
就是龙阳君!
隔着层层的侍从秦梦确认这就是龙阳君。
也许龙阳君还可以信任,毕竟自己是被龙明所救!不管龙阳君出现在这里出于何种目的,落入他的手中,就比要比落入另外三方手中强上百倍,因为自己知悉他复辟殷宋的图谋。
“阿弥陀佛!”李牧领着一众人纷纷向院外走去,快到院门时,秦梦急中生智低声念叨了一句。
人群中正在行进的龙阳君突然一顿,随即一趔趄,只听他哎呀哎呀叫道:“崴脚了,崴脚了……”
龙阳君还真和自己有默契,也不枉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关键时刻也算是兄弟情深!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胁迫燕赵
龙阳君闪到一旁,坐到一块石头上,蹙眉享受心腹侍从的揉捏,眼睛却向四外踅摸,一望之下,就看到了黑影中鹤立鸡群的秦梦。
秦梦向他轻轻点点头。
“腿脚要不要紧?要不宋公子就不要冒险攀城了!”在外接应我们也好啊!”李牧客气上前寒暄道。
“无碍,只是崴脚,大计要紧,关键时刻拖了后腿,日后传扬出去,我宋氏岂不名声扫地!”龙阳君铿锵有力的说着,毅然起身,霸气十足的迈步前行。
吕不韦的五百死士还有龙阳君的一百侍从,如此算来一共千人,立时让燕人都尉精神振奋。
李牧不愧是千古名将,攀城之前,他为行动制定了一个简约计划。
为了全保齐心协力完成劫掳周王子艰巨任务,李牧本着最大公平的原则,提议按照四方人手的比例筹够二百人,结成二十支小队,统一安排分散在偌大的楚王宫里,打砸抢烧随意发挥,为了就是制造混乱到时候减轻重黎宫方向的压力。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开始了千人攀城,城墙下垂落了各式软梯绳索,在夜幕的掩护下,一个黑影接着一个黑影的攀上城墙,若有月光,密密麻麻想必也蔚为壮观。
翻墙很顺利,下到楚宫内后,按照计划,一支支的小队,四下散去。多数人马向重黎宫方向集结,其他二百人散布楚王宫的各个角落。
也许是郢都建成不久,经历的宫变和意外太少,宫中防御特别稀松,千人的人马进入楚宫,好长时间过去,竟然一切平静如初。
龙阳君总是跟着燕人的队伍行进,尤其喜欢贴着燕都尉,以至于让别人都有了非分之想。
燕都尉也是个直性汉子,就是躲着他走,越躲龙阳君,龙阳君越贴的近。
“宋公子,你到底要干嘛?”燕都尉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说道。
龙阳君阴恻恻的说道:“你没有发现你的部众越来越少了吗?”
燕都尉这才回头看去,身后自己的部从寥寥无几了。
“好了!不要动,动一动,小心我的弩矢无眼!”龙阳君手持手中的箭弩对着燕都尉微笑着说道。
“宋公子意欲何为……”被捆成粽子,嘴中塞了麻布的燕都尉呜咽的叫喊着。
“这座宫阙草高就把他们扔在里面吧!”龙阳君将弓弩递给手下,得意的拍了拍并无尘土的手望着秦梦吩咐手下道、
“秦弟,你怎么就混在他们之中了?若是李牧知晓了真相,那还不得气的吐血!”龙阳君嘎嘎笑言着,悠闲的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
“说来话长啊!姊姊怎么也掺和进今日的事情了!”秦梦问道。
“我听你那夫人说,有人要阎了秦弟,姊姊这就过来看看!秦弟别想多了,我没想着帮你,姊姊还真希望你重新做人!那时你的眼神就不会再有对我的蔑视之意了!”龙阳君全然不顾这是楚王公,嘎嘎的笑着说道。
秦梦沉默了!未曾想过龙阳君内心其实蛮脆弱敏感,一个眼神就伤害了他。若是告诉龙阳君真相,龙阳君那一定潜回重黎宫,亲自手刃了李环,也许还会自我了断,以谢殷宋历代祖先的在天之灵。
阿弥陀佛!
秦梦不禁念了声佛号,算所是对世间不幸之人的悲悯。
好久之后,秦梦才问道:“你说女公子芈琳向你求助了?她怎么说呢?”
龙阳君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道:“你那夫人说了,她忽然接到一封帛书,说是王子致死不从,李环大感羞辱,要对王子净身!”
谁知说道后面龙阳君又放声大笑道:“呵呵呵,呵呵呵,这样的事会发生在王子缭身上,世人谁信呢?你看看你以往的妻妾里面,什么出身都有!你简直就是好色成性,你会决绝美如仙女的李环?姊姊是不信,可是你那夫人却是信以为真!”
在龙阳君的狂笑之中,秦梦这才更加沉默了,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样,热血翻涌。
我的爱人啊!还是琳儿懂我!
热泪从眼角汹涌流出,秦梦突然驻步大喊道:“我要去救我的夫人琳儿!”
龙阳君的大笑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望着秦梦说道:“你傻了吧!你若是敢暴露身份,即便楚太后放过你,天下诸侯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燕赵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擒拿你的原因吗?”
秦梦心中的冲动一下子就被龙阳君的一句话给浇灭了,当即抹去眼上的泪水问道:“他们不就是为了用我换马吗?”
咯滴滴,龙阳君又笑了起来:“换马?那是以前,如今秦子身家在东胡王那里有长了!今日我才得到的消息,东胡十万铁骑横扫燕赵边塞,一口气摧毁边塞障堡千余座,攻破三十余城,可谓是兵锋所指,无城不催。
赵王,燕王都慌了,还以为胡人这是要进行灭国之战。谁知东胡骤然罢手,派来使者通告燕赵,小试兵锋,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要见到你周王子缭!期限七日,七日之后见不到王子缭的人,东胡使者声称,大军直捣赵都邯郸,燕都蓟城。
秦弟你说,燕赵两国还能不玩命一样到处擒拿你?”
原来如此!
秦梦彻底错愕了!自己和东胡王结下的梁子实在太深了,以至于东胡王都和自己死磕上了。
秦梦长长吸了口凉气,突然想到姚贾前日的告诫。那时就有了风声!若是东胡王入侵秦国,不知道秦王赵正会不会也会像燕赵两国一样,把自己贡献出去?
“别再想了,秦弟随我去江东吧,姊姊以为你开发瀛洲的宏图不错!我也是累了,就想有生之年见到仲弟子孙繁盛,复辟我殷宋的基业!”此时楚王宫内突然喧闹起来,夜空之下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龙阳君见势说道,一把拉着秦梦就往城墙上跑。
“不去江东,此事,我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可是此事,我已经知晓了,那就不能因为我一人让万千黎民百姓为我遭受战火荼毒!请姊姊送我去东胡吧!”秦梦满心羞愧的呐喊道。
家国情怀,济世救民,这就是自己的信仰。
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坑蒙拐骗,皆因为这种信仰支撑,此时此刻不用自己费尽心力谋划阴谋,就可以拯救苍生黎明,自己却犹豫怯懦了!秦梦有些鄙视自己!
“好好,随你,现在赶紧跟我出城,晚了就麻烦了!”龙阳君被秦梦歇斯底里的狂喊吓的一怔,拍着秦梦的肩膀安抚道。
秦梦突然觉得脑后凉而后眼前一黑,似乎听道龙阳君咯咯了几声,就彻底失去了直觉。
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船舱里。
“你醒了!”一个皱巴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那面目慈爱的老和尚。
几秒瞬间的恢复,秦梦问道:“龙阳君何在!”
身毒老和尚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梦中你也已和我说了一切,你去吧!”老和尚眼神炯炯的望着秦梦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说啥了!我说梦话了?”秦梦被身毒黑和尚的一句话给弄晕了,不禁问道。
“你说你六道轮回,穿越而来,为了就是闲看云卷云舒,世上之事,本和你无关,可是置身其中,却为性命拖累,不知如何是好!我问你心之所属。你说只为平静!既然为了平静,生死又有何异呢?你就告诉我那就献身死翘翘!”身毒老和尚仍旧是一字一顿不急不缓的说道。
秦梦听罢,心差点蹦了出来,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啊!怎么梦里什么都说啊!穿越,把穿越这个老底都给了这个老和尚,自己还说了什么呢?有没有说那些无法启齿的事呢?比如今日还是昨日差点被人阎了?
“我还说了什么?”秦梦馒头大汗的问道。
老和尚只是慈祥的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身毒和尚不说话了,秦梦也坐不住了,找了一身橹手的衣服,秦梦就匆匆向外跑出。
舱道里一个人都没有,龙阳君怎会不留一个侍从呢?秦梦有些纳闷。
今日阴天,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江风有些寒。
秦梦登上甲板,遥望远处郢都,发现整座城都被一层黑烟笼罩。
淮水之上没有了车水马龙的船舶,暗黑色的水面到处一片冷冷清清,河沿上依稀还有没有被水冲走的草木灰烬。
前夜淮水之上灯火通明的盛大场面仍旧记忆如新,如今却是鸡毛一地,人事无常,有时真如一场梦啊!
突然远处一阵黄烟升起,慢慢听到了马踏大地的隆隆响声,接着迎面而来阵阵劲风。也就是数息之间,一群高头大马来到了河岸边,马上皆是长裤短衣一声胡服打扮的骑士。
“这可是宋公子龙阳君的坐船?”有人指着船,高声问道。
来人除了说话这位,都不是华夏人士,因为都被尘土覆盖,看不出他们戴没戴帽冠,也就不用说梳的什么发髻了,秦梦有些纳闷,只是指着桅杆上一面“宋”字大旗,点了点头。
那人回头向一众嘚啵嘚啵说了半天,不过其中周王子的称谓秦梦倒还能听懂。
他们虽然人高马大,但举止颇为谨慎。他们下了马来,互相拍打身上的尘土,而后来到河边,撩起水来洗了洗脸,各自又从马背拿出了梳子,梳了梳头上的发髻。
秦梦一看不得了,这群汉子所梳发髻都是猪尾巴似的小辫,适才没看到皆因尘土所覆盖,现在连光光的头皮都看到了。
这一群奇怪的人来到大船下,一字排开,先前那说夏语的汉子向秦梦拱手道:“我等前来相请周子王,不知兄长可否通报一声?”。
秦梦心中一紧,对着这群虎背熊腰的彪悍汉子问道:“他们是肃慎人?”
“哟!这位兄长见识很广嘛?他们确实是肃慎人,他们马上的楛矢石砮就是明证!”人高马大一脸华夏相貌的汉子笑着说道。
“你们找我家王子有何事?”秦梦问道。
“我家格格,有请王子北上!”汉子文质彬彬,不忘向秦梦行了一个抱胸礼。
“你家格格?”秦梦诧异的问道。
“我家格格曾是王子的姬妾,王子称她为不咸姬,不知他还记得否!”汉子依旧不温不火的说道。
秦梦听闻顿时验证了自己的一切猜测,果然是肃慎不咸姬的族人。
“先前你们东胡王用万匹战马悬赏我家王子,这几日又用铁骑向燕赵施压擒拿我家王子!真没想到你们还敢遣派使者前来中原,实在是欺人太甚啊!”秦梦满嘴火气的指着面前的汉子们训斥道。
汉子向秦梦拱着手,表情诚挚的仰着头说道:“兄长误会了!东胡大王和我家格格并非一回事!我家格格曾受王子庇护多年,如何不明白华夏的礼仪之道!东胡王所为,我家格格一向反对,可是全然无用,格格只得派遣我们前来,述说苦衷,还请兄长通报王子,就说他曾经的妻妾不咸姬的仆从求见!”
就在秦梦听这人辩解时,身后远处又生出了一片烟尘,紧接着又是一股马骑而来。后来这批人和前一批人,衣饰都是胡服,可是头上装束却不一样,他们皆是簸箕形状的东胡人帽子。
后来这批人显然没有前一批人文雅,他们看到大大的“宋”字大旗之后,跳下下马来,抓着大船上的软梯如狼似虎般的向上攀爬。
为首之人爬到半路,冲着不咸姬的仆从用东胡语嚷道:“苍鹰抓山鸡,用那么多废话吗?”
秦梦见到此人不禁大骇,这厮竟然就是东胡骨都侯提尔利。
秦梦和他是老相识,一次在饶安,一次在居延泽。谁都能不记得,唯有他秦梦记忆深刻。
秦梦唯恐被他认出来,下船也已来不及,只得转身向船舱中躲避。
就在转身之际,秦梦见到郢都城中飞奔出了数驾战车,后面蜂拥跟随着大批楚国甲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
秦梦不禁深吸了口气,以稳定心神,自己的藏身之地多半是暴露了,刚推开船舱的大门,迎面就见到了菩提萨埵和尚,以及他身后的一众黑面孔的随从。
老和尚菩提萨埵神情安详的口诵阿弥陀佛,淡然说道:“海吉拉斯不在,我等护你周全!”
秦梦闻听,体内五脏六腑热流涌动,对此感动不已。
太过感动,以至于秦梦心头又被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情怀主导了,毅然驻步,视死如归的说道:“算了,不该连累你们!早晚都要去东胡,何苦再挣扎!”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他是阿育王?
“王子,无需多虑,这些都是大王身前的百战之士,对付船下那一群宵小之徒,绰绰有余!”老和尚菩提萨埵身旁那会说流利夏语的和尚,按住了秦梦的肩头阻止道。
菩提萨埵又吟诵一遍阿弥陀佛对年轻点的和尚说道:“帝须,去吧,降服即可,不要作下杀孽!”
那年轻和尚闻听,双手合十,高念佛号,领着一众黑黝黝的身毒汉子便跨出了船舱门槛。
他身后的一众汉子随向前即以三人一组的扇形阵势排开,手持桨橹岿然而立。
秦梦未曾见过这群一直居于底舱的身毒橹手,但今日一见,自己立时就被深深震撼了。尽管人种面貌有差异,可人类气质却大同小异,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避而远之的冷酷和刚毅。
这群黑汉子,从他们鬓角的白发来看他们也已不年轻,赤着的上身,满眼都是较周围肤色较浅的伤痕。仅凭他们身上的伤口,称之谓百战之士,确实不夸张。
气势汹汹而来的白脸东胡汉子,迎面碰上了一群黑不溜秋的身毒黑人,不禁驻步诧异的打量这群异类,一时间黑白两方就在船上僵持了下来。
东胡骑士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尽管今日没有阳光,可东胡人的弯刀依然闪发着雪白的光晕。
身毒黑汉子也慢慢举起手中的沉硕的桨橹准备迎敌。
东胡汉子面对这群沉静的黑面孔橹手竟有些怯弱,回头去看他们的首领提尔利。
提尔利也是迷惑的打量眼前这群他从来未见过的人种,屋里哇啦说了一通东胡语,可惜对牛弹琴,未得到任何反应。
也不用什么言语,用什么言语也是无用,一南一北两种族群,根本无法交流。
不过是敌是友,对视一下眼神也就判断出来。
提尔利举刀命令冲击。
头排几个高举弯刀的东胡汉子刚一上前靠近浑身筋肉的身毒黑汉子,就被身毒汉子用手中长达两丈长的桨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一个七倒八歪。
“了不得啊!”秦梦不禁赞誉道,对老和尚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今日解围之举!”
菩提萨埵依旧是安详的模样只是淡然看了秦梦一眼,便有微闭双眼起来。
秦梦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问道:“我看你老家也是有德之士,手下更不缺百战忠诚之士,你怎么就成亡国之君了?”
身毒老和尚又睁开了眼,只是微笑着看着秦梦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国为色,亡国为空,国与亡国就是色与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国和亡国还有区别吗?”
我嘞个去!秦梦也服了老和尚,那边正在激烈交锋,这边就谈起了佛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概这两天老和尚没少思考这个问题,今日所言应当是现学现卖给自己显摆。
“不要痴迷虚空的佛法,人只要还有七情六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套玩意,就是一套诡辩说辞。一切顺其自然才是正道,你若是有时间,可以读读我华夏的《庄子》,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才是修为的最高境界!”秦梦没心思和这个老和尚谈论形而上的无聊话题,说完就又扭头向外看去。
十几个身毒汉子人数虽不多,但站立却有个章法,犹如军阵中手持长矛的甲士,头排甲士刺出,再有敌人进攻,身后左右就会出手阻地,三人一组,互相协作,互相配合,颇有默契。毫无章法而上的东胡人,根本无从下手。
船橹都是坚硬如铁的柏木所制,坚硬如铁,而且又长又沉,东胡人的弯刀砍上去也就一个浅印,近不了身,身上就重重挨了一橹,倒地上半天起不来。
几十个东胡人根本就不是十几个身毒汉子的对手,船舱被守得风雨不透,东胡人一点法子都没有,不得已后退观望,身毒汉子也不主动进攻,一时间一黑一白两群人就在船上对峙了下来。
这时那群肃慎人也爬上了甲板,从郢城中而来的战车以及甲士也席卷着满天的尘土而来。
船上所有人都向下看去,黄尘之下一阵喧天的马匹嘶鸣以及车轮吱呀呀声过后,天地为之清净了不少。‘
“船上的宋氏子弟,还不前来迎接你家主公?”烟尘没有散去,船下有人不断喊道。
你家主公?秦梦听闻有些诧异,船下的人这不是在指龙阳君吗?龙阳君怎么还要人来迎接?
秦梦怀着满心的疑问,挤出舱门趴在船舷上向下看去。随着烟尘散尽,果见几个身穿甲胄的将军正在扶抬一个紧闭双眼满目痛苦的俊秀黑衣男子下车。
这不是龙阳君还能是谁呢?他还是昨夜那套装束。
秦梦更是迷惑不已,昨夜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宗主醒醒,宗主醒醒!”战车旁一位身穿楚国左徒官服的老者,俯身摇晃龙阳君喊道。
秦梦立时通过声音言语认出此人就是左徒宋玉。
秦梦更想打听楚王公的情况。
秦梦正欲要开口呼唤宋玉名字时,从后面战车上急急下来的一人让秦梦住嘴了。
那人就是吕不韦,一天一夜不见,秦梦发现他的头发白了一层,只听他拉着宋玉的臂膀问道:“宋公啊!你说王子缭真会在此船上?”
“宗主是这样说的!咱们上去看看吧!”宋玉唉声叹气说道。
“床上的宋氏子弟都去哪了,还不下船接走你家主公?”难得宋玉这种身份的人,等得也火了,冲着船上高呼道。
船上只剩一些龙阳君手下的庖厨杂役,除此以外真没有那得出手的场面人。
老和尚菩提萨埵也走出来船舱来到了船边,他一眼就看到了船下的龙阳君。
似乎老和尚更为牵挂龙阳君,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不过依旧吟诵佛号,稳重的说道:“帝须,前去迎接海吉拉斯!”
帝须?这个名字,秦梦似曾听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帝须领着几个人身毒汉子下到船下顿时让所有人不禁诧异。
“你们是何人?”宋玉出手阻止一群黑汉子和尚道。
帝须彬彬有礼,不是抱拳作揖,而是双手合十躬身点头来行礼说道:“我们就是海吉拉斯的仆从!”
宋玉见那身毒人会说夏语特别惊讶,不解的问道。“海吉拉斯?他是你们的海吉拉斯?海吉拉斯何意?”
帝须点点头,说道:“她就是我们的吉祥神!”
宋玉去过西域,也见过不少世面,见这群身毒汉子神情恭敬,也就没再阻拦。
“慢则!请问周王子可在船上?”宋玉拉住帝须问道。
帝须诚实的点点头。
宋玉立时面露喜色,领着身后的一群甲士,忙不迭的攀爬软梯。宋玉身后的吕不韦更是紧随其后。
扶栏观望的秦梦,短暂慌乱之后,也就释然了,到处躲避,总不是办法。遇上宋玉总比遇上其他人要强。
龙阳君被抬上甲板,老和尚菩提萨埵摸了摸奄奄一息龙阳君的脸庞慈爱的说道:“我的孩儿,你怎么了?快醒醒,我是你的父王阿索卡啊!”
阿索卡!秦梦闻听浑身一震,不可思的望着老和尚菩提萨埵。
他会是阿育王?怎么可能这老家伙会是历史上的阿育王?是不是印度那边阿索卡就是一个普遍的称谓。怎么可能呢?阿育王怎么可能来过我华夏大地呢?
秦梦眼中空洞的尾随在龙阳君担架后,过船舱门槛时,差点被绊倒,一把扶住了前面的帝须,突然就想起了在谁的口中听过帝须这个名字。
那是在大夏国师老子的口中听到的!
秦梦满脑子都是震惊,拉住了帝须的手臂,瞪着大眼珠子,问道:“你是菩提萨埵的帝师?”
帝须怔愣了一下,举起手来,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我曾是菩提萨埵的帝师,可现在他却是我的师!”
“他真是身毒的帝王?”秦梦进一步追问道。
帝须依旧微微点头,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我甚是好奇,你们怎么就来到了我们华夏?”眼神灼灼的追问道。
帝须微微一笑道:“菩提萨埵就是为了见你!”
为了见自己!这也太扯了!自己和阿育王很熟吗?他不远万里跋涉万里波涛只为了见我!秦梦震惊迷惑又有那么点虚荣。
秦梦正要继续追问是,外面传来宋玉的喊声:“缭王子啊!老夫宋玉前来,还望相见!”
满脑子都是一个又一个疑问,相比弄清菩提萨埵就是阿育王,救出身在楚王宫中的芈琳,才是当前自己的正事。
得知了这位和尚的身份,秦梦再也随便不起来了,一本正经的向帝须拱手作揖,以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还望国师放这人进来!”
帝须点头,随即用夏语和梵语两种语言有请宋玉以及命令阿育王的侍卫放宋玉进舱。
“秦子!老夫也有急事求见啊!”宋玉身后的吕不韦神情焦虑的对着舱室喊道。
秦梦迎接宋玉,也没空搭理吕不韦。
“龙阳君这是怎么回事?”秦梦一见宋玉开门见山就问道。
“秦子真不知?”宋玉诧异的问道。
“我是真不知,你就快说,楚王宫如今是怎么个情况?”秦梦急躁的问道。
“看来秦子是了解一二楚王宫的乱局?此事还得有秦子出面去解……”宋玉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的夫人芈琳现在如何了?楚王宫现在是什么乱局?”面对慢性子的宋玉,秦梦恨不得撕开他的嘴,逼他一口气说清情况!
“女公子平安无事,这点还望秦子放心,不过女公子却被贼人劫持了!若是要换回女公子还有太后,就需要秦子援手了!”宋玉加快的语速说道。
“谁劫持了芈琳?李环也被劫持了,贼人是谁?”秦梦连珠炮般的追问。
“事情还得从昨日白天说起,秦子进了王宫……”宋玉翻了翻眼珠,似乎不知从何处说起,就又悠悠说道。
“本王子进了宫后,不多时辰女公子就率领了你的一众仆从,赶到宫城,向太后索要我,太后先是出面大发走了女公子,谁知不多时女公子借着夜幕潜入宫中,劫持太后要人。此事凤凰禁卫得讯,立时包围了重黎宫,在后来就有了贼人祸乱禁宫……可否是这个情况?”秦梦抢过话茬,嘟嘟嘟说道。
“不错,情况和老夫了解到的一样!”宋玉说道。
“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了你,还望宋公借着讲!”秦梦拱手说道。
宋玉也特地加快语速讲述道:“贼人有备而来,在禁宫中到处放火,打砸抢烧,立时大乱一片,身在重黎宫的凤凰禁卫为此分兵捉贼之际,谁知分兵之后,大股贼人偷袭重黎宫,凤凰禁卫不敌贼人,贼人趁机夺取了重黎殿,擒获了女工子和太后。凤凰禁卫这时才知上当,联合宫城司马的两万禁军反扑回去,围困了里面的贼人!因为贼人手中有太后,一时间又僵持了下来。贼人声称,只要用秦子去换,太后就可毫发无伤的归还!老夫这才前来求助秦子!”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宋玉口中的那贼人定是赵人李牧或者泄钧。
“被擒之人也都是死士,燕人赵人魏人秦人皆有,实在不知他们是何人?”宋玉的说道。
“宋公真是不知?”秦梦诧异的问道。
宋玉呵呵笑道:“老夫焉能不知?他们多半是燕赵两国派来的死士!不过也不能贸然就认定了他们身份,老夫也得罪不起他们!亲自前来就是希望秦子出面妥善解决此事!”
“龙阳君是怎么回事?他怎就昏迷不醒了?”秦梦又问道。
宋玉一脸苦涩的说道:“不知呀,他是被人抬出的重黎宫,老夫见到他时,嘴里一直念叨着:秦弟就在我的船上!
老夫这才从宫中出来,没想到秦子还真在宗主的船上!”
秦梦蹙眉又问了一遍:“他是被人从重黎宫抬出来的?”
宋玉点头。
秦梦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这里面可能还有事!若是这样说来,重黎宫中一定有东胡人的内应!否则东胡人和肃慎人不会和宋玉前后脚找到自己!”
“吕不韦怎么也来了?”秦梦突然指着甲板上的坐立不安的吕不韦问道。
“昨日吕家少子遭人黑手,门客围攻秦子,这些老夫都知晓!本不想和他来往,可是非要缠着老夫,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他来了!”宋玉满脸为难之情的解释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悬疑重重
芈琳无碍,秦梦心中也就大定。
楚王宫一片混乱,楚太后李环连同小楚王都被人劫持在了重黎宫,楚国群龙无首,左徒宋玉一跃成为楚国当权人物。
既然宋玉求到自己脚下,即便不为了芈琳,自己为了楚国不乱,为了燕赵边地万千百姓,也要前往东胡走一遭。秦梦忘着宋玉殷切的目光,向他点了点头。
宋玉大喜,举手长揖,激动不已。
“东胡人何以如此嚣张?左徒宋公,你就不管管?”秦梦轻蔑的看了一眼外面欲要发动进攻的东胡人说道。
宋公闻听,立时正色回应:“我泱泱华夏岂容胡狄之人猖狂,秦子息怒,老夫这就令人擒拿了他们!”
宋公匆匆而去,秦梦看到甲板上的满脸着急的吕不韦一而再的拦阻宋玉恳请,心中更加不解。
宋玉一声令下,楼船之下足有千人的步卒甲士,手持箭弩就对准了船上的东胡人。
提尔利丝毫不为所惧,只是冲着宋玉轻蔑一笑,将弯刀入鞘,用他生硬的夏语说道:“你们的太后大王还在我们手中,若是敢伤我们一根毫毛,你们都等着殉葬吧!”
确实猖狂,不过句句诛心,宋玉也是投鼠忌器,只得喝令他们下船,暂时看管。
秦梦来到里舱见到了龙阳君,她依旧昏迷,
再次见到菩提萨埵,面对这样的传说人物,秦梦心态不再似以前那般随意。
望着他那慈祥的面容以及他用锋利的刀刃划开手臂上的血管将血喂入龙阳君口中的从容镇定,有那么一刻,秦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人真是集魔鬼与佛陀为一身古印度最伟大的帝王——阿育王吗?
“海吉拉斯,我的孩儿快醒醒!”阿育王轻轻抚摸龙阳君的额头,如同安抚襁褓里的孩儿一般喃喃自语,丝毫不在意被龙阳君吸吮而疼痛的手臂。
“为何菩提萨埵称她为孩儿呢?”秦梦将帝须拉到舱外轻声问道。
帝须神情痛苦的悠悠说道:“菩提萨埵一百多个儿女中也有一个海吉拉斯,我王对其甚是宠爱,我王为了取得王位,发动了宫廷政变,杀尽了所有王室子弟。
海吉拉斯心性善良,笃信佛法,接受不了父亲的残暴,立于灵山之巅,放空身体中的血,为父洗罪而死!”
帝须叹了口气,神情轻松了许多又接着说道:“多年以后我王皈依佛陀后,开始反思赎罪年轻时造下的杀孽,更是对海吉拉斯心怀愧疚。
如今我王成为了人人敬仰的菩提萨埵,却依旧不能对海吉拉斯之死的释怀。菩提萨埵从为师大夏国师老子那里听闻王子精通佛法,又仰慕华夏文明的博大,准备出海前往东土。也是佛意,大王在海岛上遇上了奄奄一息的海吉拉斯。
当时海吉拉斯昏迷,嘴里一直喊着水字,菩提萨埵将夏语中的水字听成了梵语中的血字,也许菩提萨埵想起了当年孩儿海吉拉斯是流干了血儿死,于是就割腕喂食海吉拉斯鲜血!这些日子以来,菩提萨埵对现在海吉拉斯的宠爱,里面有对前生罪孽的救赎,也有对以前海吉拉斯父爱的亏欠!”
帝须也是修为极深的高僧,但讲起这段往事,依旧动容不已。
曾经杀伐果断拥有一方天下的至高如上王者,如今皈依佛门,真心忏悔,全无往日一点凌人之气,俨然就是一位简简单单的父亲。这样的事情,即便在传奇故事里也很少见!因为这根本就没人信。
然而阿育王却是一个异数,晚年笃信佛教,放下屠刀,史书称之谓:“无忧王”。
铁石心肠的老僧都唏嘘不已,何况自己一个凡夫俗子,秦梦更是感动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远处伏榻喂血的阿育王深深一躬!
本来舱室中只有阿育王单调的诵经声,突然一声暴喊打破了祥和的氛围:“伯兄要杀了你……杀了你……都是伯兄的错啊!伯兄对不起宋氏列祖列宗啊!让我去死吧……”
秦梦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话足以构建昏迷前龙阳君所在场景。
推开舱门时,只见龙阳君坐在榻上癫狂的挥动手臂神智不清歇斯底里哭喊,阿育王却被掀翻在地,趴在了地上。
帝须抢步上前用母语急喊道:“菩提萨埵……”
阿育王被扶起,依旧沉静的低声念诵佛经。
秦梦来到榻前,龙阳君依旧单调愤怒的重复那几句梦呓,秦梦厉声喊道:“龙阳你是殷宋的不孝子孙,还得仲弟绝后,从此社稷不能血食,我列祖列宗泉下不再荣光!你还不给我重新振奋精神,重建殷宋社稷!”
秦梦一言不亚于晴空霹雳,惊得龙阳君浑身一颤,突然睁开了眼,期待的望着秦梦,从床榻急速膝行下地,抱住秦梦的双腿哭诉道:“秦弟,求你为我想办法再续宋氏血脉!”
秦梦叹了口气,没想到出言这么一激,效果还真是出奇的好!
秦梦扶起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龙阳君,带着笑容鼓励他道:“血脉焉能那般轻易断绝,姊姊从宋氏别宗之中找出一位俊才立为嫡宗,再续祭祀不也可以继续复辟殷宋大业吗?”
秦梦如此说,就是为龙阳君重新树立奋斗的目标。他人不清楚复辟殷宋对于龙阳君的意义,自己怎能不知?
龙阳君就是个身残志坚的异类,十几年如一日的纵横捭阖在诸侯之间谋求复辟殷宋大业,重来就没有过懈怠之时。
突然之间,一切报复都化为了乌有,这是怎样的一个打击呢?也许龙阳君再次昏厥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失去这样一个对手,一个朋友,一个如此励志的人物,秦梦竟有些不舍,龙明的秘密虽然不是自己透露,但自己却有着推卸不了的责任,自己应当出手拉龙阳君一把迈过这道人生路上的坎!
似乎龙阳君并不买账,听闻秦梦所言,趴在地上颓废的呜呜哭诉起来:“无用!全然无用,不如让我去死……”
“好了!这是你吗?这是我认识的百折不挠的龙阳君吗?你也是行走天下之人,一个巴掌大的祭祀祠庙,又那般的重要吗?人生不只是复辟社稷,看着宗庙中那一缕缕的青烟飘起有何用?
当饥当饿当渴当寒!你给我说,跟随你一路儿行的宋氏宗族多半都成了孤儿寡母,大业未成你对他们心中有愧!你就这样有愧,即便社稷无法复辟,你也当安顿好你的这些宋氏子民!他们泉下有知也不悔跟你出生入死!”
对付这种失去斗志精神垮塌之人,无非就是重新激励,秦梦也没有把握让龙阳君重新振作起来,只是一试,谁知说着说着就带上了感情:“其他族中兄弟,你不管,还有龙明!龙明可是你的亲弟,昨夜他就告诉我了真相,小弟是真不想伤了姊姊的心,更不想伤了你的面子!事已经出了,若是你死去,此事传扬出去,你们殷宋苗裔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非要逼着龙明也随你后尘吗?想想他们,你还要去去死吗?”
龙阳君忽然全身一震,满头大汗,失神的望着秦梦喊道:“对啊!我还有仲弟龙明,我俩从小相依为命,我要救龙明!”
“姊姊喝下,好,咱们一块救龙明!从长计议!”秦梦将龙阳君搀扶起来,让其坐在案几上,递上一盏清水说道。
一杯水下肚,龙阳君六神无主的神情淡然下来。
秦梦问道:“姊姊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龙阳君重重出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昨夜我将你打晕之后,拖你下了城墙,本打算一块出郢都返回楼船!谁知快到外城下时,李牧的人追了上来,说龙明就在他们的手上,若是我不返回城中,就要杀死龙明!姊姊当时就慌了,令人将你送回船上,便召集了船中留守的所有兄弟再度杀回了楚王宫中!谁知那就是李牧的一个陷阱!”
“李牧为何要用龙明威胁姊姊呢?”秦梦不禁问道。
龙阳君恢复了几分神色,言语有了几分力气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先前在楚王宫时,没想到李牧颇有心计,竟然派他们的人尾随在我的身后!姊姊只顾着对付燕人了,忽略了他人!于是姊姊的所为都被李牧掌握的一清二楚!他找到了燕都尉,也就弄清姊姊这番举动的目的。李牧由此得知,姊姊将你救下了!
也不知是谁,就暴露了重黎宫中龙明的身份!李牧就擒住了龙明来要挟我,让我交出秦,于是姊姊就交出了秦弟……”
不对啊!事情怎会这么简单?
秦梦随即问道:“那姊姊怎就昏死过去了?”
龙阳君羞愧的捂着脸说道:“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秦弟不是昨夜就已经知晓了仲弟的耻辱了吗?姊姊实在不忍再提这不堪回首之事!”
也是,龙明受宫刑,再提,不亚于伤口撒盐,无非李牧用龙明威胁龙阳君,交出自己,否则阉了龙明。机缘巧合之下龙阳君就得知了真相,秦梦也就不再去打探这里面的细节。
“小弟不解,姊姊怎么又被抬出了重黎宫?”秦梦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龙阳君摇头说道。
当事人龙阳君不知道,宋玉也不知道,看来只有重黎宫中之人知晓原因。
秦梦听闻龙阳君所讲,胸中疑云仍旧不散。
何以龙阳君说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城外的骨都侯提尔利以及不咸姬的家臣全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重黎宫难道还有渠道能和城外时刻保持联系?
这得审问提尔利以及不咸姬的仆从。
此时此刻,也该是自己现身的时候了。
秦梦脱下身上橹手的布衣,穿了一身华丽的衮冕服饰,宽袍大袖玉冠走出了船舱。
甲板上抱头蹲伏的一众东胡人和肃慎人一见不由起身,结果遭到看押他们楚国甲士的一顿拳打脚踢。
吕不韦一见前面眼前一亮,不顾风度的挤上去拱手喊道:“秦子,缭王子,文昌君一定要救救老夫啊!”
吕不韦被宋玉的侍从立时就给拖到了一旁。
吕不韦见无法靠近秦梦,突然高喊了一声:“不比犬子身遭不幸,秦子想想就不后怕吗?”
吕不韦完全没有了雍容大方的长者风度,疯疯癫癫所言,让人不知其意,所有人只是耻笑吕家所遭受的羞辱,却没有去体会他所言后半句的深意!
秦梦突然怔愣住了!
吕不韦的三子吕不比被人割了,是被谁人所为?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李环身上呢?
难道会是李环这个变态娘们所为?但也解释不通,事后李环为何要嫁祸自己呢?吕不韦的门客先是围攻自己,后来有派泄钧入宫参合此事,这明显不是平时稳重小心的吕不韦能干出来的事?那么这两天为何吕不韦这么的失常呢?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询问吕不韦本人才能明白。
秦梦恍然大悟吕不韦言外之意,骤然笑言邀请道:“是吕公啊?快请上前!"
“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夫被人胁迫了!秦子还望看在你我这么多年情谊上,帮我一把!”吕不韦挣脱阻拦他的人,来到秦梦面前,上来就是低声说道。
秦梦将其让入船舱中,不可思议的问道:“谁还能胁迫你呢?”
“东胡王!”吕不韦瞪着红彤彤的眼珠子说道。
秦梦倒抽了一口凉气:“如何胁迫你?”
一天不见吕不韦更显苍老,满脸苦涩的说道:“吕骚你还记的吧?连同其母芈夫人一块落入了东胡王手中!我吕不韦虽有三子却无一个子嗣!老夫就指望着少子不比为吕家传宗接代,谁知却被阉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胁迫吗?”
吕骚秦梦怎么能不记得?那就是吕不韦二子吕不器的独子!
秦梦震惊了!
没想到东胡王的触角都伸到吕不韦的头上了!
秦梦更加疑惑了:“既然是东胡王胁迫你,那是谁割了吕不比呢?吕公适才所言,明明是有所指啊!到底是谁所为?”
“我儿受辱,非是太后李环所为!是谁所为,老夫至今都不知晓,但一定是东胡势力所为!”吕不韦看着秦梦眼神坚毅说道。
不是李环所为!秦梦更是诧异的问道:“那你为何猜忌到李环身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荒唐私奔
吕不韦脸上泛着不屑冷笑道:“李环本是我的贱妾,她的癖好我焉能不知?老夫还知晓她自从来到楚国,没少阉杀美男子!不过犬子受辱,非是她所为,而是东胡势力逼迫老夫尽快动手劫掳秦子!”
秦梦闻听后背生寒,李环早已不是吕不韦家妾多年,如此算来,李环那种变态的嗜好早已有之,真不知这期间祸害了多少男人,要不然宫殿之下怎会有一处魔窟?
“老夫深知秦子为人,前夜用女公子之事羞辱秦子,就是阻止秦子落入李环魔手!”吕不韦一脸真诚望着秦梦说道:“实不相瞒,女公子大闹楚王宫,就是老夫向其透露了秦子可能身处遭受阉割的险境!”
“你?怎么会是你?”秦梦太不可置信了,竟然是吕不韦救了自己。
同时秦梦终于解开了在自己被李环迷晕之后,为何芈琳能知晓自己身处险境,还能及时赶到的疑窦。
吕不韦点头说道:“为了老夫的最后一线血脉,自该保护秦子!”
秦梦满眼不信的瞥了一眼吕不韦问道:“吕公的好,让我脊背生寒!小子怎么就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谋划呢?”
“是,是……有些确实出自老夫的谋划,那也是被人胁迫所为!所图无非就是劫持秦子,换回我吕家的独苗,可是一切都因为秦子逃出了楚王宫,让老夫的策划落空了!”吕不韦满脸羞愧的说道。
吕不韦就是人精,即便满脸羞愧,那也多半也是在表演。
秦梦沉声说道:“我要听实话!”
吕不韦苦笑一声不得不说出了点实话,在秦梦看来也只是一点实话,吕不韦何等人物,必有保留。
不过秦梦也懒得去问了,反正有一点是真,三子吕不比以及吕家的独苗吕骚一个被阉,一个被掳,吕家另外两子已多年没有生育了。
“如此说来,你是先让燕人赵人以及龙阳君这些想要劫持我的人全都进入楚王宫中,而后再一个个消灭,到时我自然就成为你的猎物!你再把一切都嫁祸在他们头上,而后轻松脱身,带上小子远走高飞前去东胡去换你的血脉!吕公啊,你真是好算计!”秦梦闻听吕不韦的谋划故意击节讥刺他道。
吕不韦低头不言。
“我若得知芈姒和吕骚被东胡王擒去,必当义不容辞前去搭救……”秦梦望向外面被羁押的胡人悠悠说道。
吕不韦闻听长揖到地,满脸激动的感谢道:“此恩此情,吕某没齿难忘……”
“误会了!小子并非是为吕公!吕骚也不是你你吕家的种,而是我义兄吕季的种!”秦梦无情的说道。
吕不韦浑身一颤哀求道:“秦子就不能给我吕家留个种?”
“不认你就是在给你们吕家留种,终有一天吕公要承我这个情!给我一件信物,重黎宫中的泄钧,从现在开始归我调遣,此次宫变,已然死了很多人,既然我介入了,那就不容许再发生流血!”
秦梦意味深长的看了吕不韦一眼,霸道的说道,顺手取下了吕不韦腰间的印玺,一甩袍袖向外走去。
阴谋太盛,也许真有报应,秦梦相信这时代的人杰吕不韦拗不过历史的车轮,终将会被碾压。
当前迷乱的局势,多是吕不韦一手策划。秦梦也从吕不韦的话语中得知,前来楚国劫掳自己的东胡人竟然有好几股势力。
据目前得到的情况分析,秦梦认为在这里有东胡王本人亲派,不咸姬所派,还有一股不明势力,就是出手阉了吕不比,逼迫吕不韦强掳自己的那股。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刚刚由东胡王统一起来的东胡,局势也是一样的风谲云诡。
东胡王一出,雄风不减当年,东胡原太子左屠耆王甲塞山,右屠耆王,原东胡小王子,三方势力悉数归顺。
秦梦不用想也知晓他们纷纷派人南下擒拿自己多半是为了向东胡王邀功示好。
秦梦来到甲板上的肃慎人跟前,向那精通夏语的汉子说道:“回去告诉不咸姬,我自会前往东胡,不过,不是被你们劫掳!”
汉子吃惊的看着秦梦似乎认出了适才交谈之人就是这位缭王子。
秦梦又来到提尔利身前,拍拍他满脸胡须的脸庞,微笑道:“骨都侯,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提尔利吃惊的看着秦梦,结巴的说道:“见,见过,司马小公!”
秦梦愣怔一下,突然想起,曾经在居延泽化名司马千骗过提尔利。
“骨都侯是如何得知,我就在船上?”秦梦问道。
“楚王宫中有我们的人!”提尔利豪爽的回答道。
“那人是谁?”秦梦问道。
提尔利摇头:“那是大王的人马,在下不知!”
看来东胡人的势力不止是三股。
“你们何时到达的郢都,除了你,肃慎,以及大王的人,东胡诸王子,谁还派人请来了?”秦梦又用东胡语问他。
“七日前我们就到达了此地,那时司马小公还在鄂城,我们去了,你又无踪了!就又回来了!我是奉小王子之命而来,左屠耆王和右屠耆王,也派人前来了,他们的人多半也在郢都之中!”提尔利不认为这是秘密,悉数全都对秦梦讲了。
“很好!你也回去吧!告诉东胡王,我一定在七日期限内抵达你们的草原上,还望他止戈罢兵!”秦梦拍拍他的肩头说完,扭头就踏上船梯下船去了。
“这是菩提萨埵的犀牛护甲,请王子穿上!”楼船上的帝须疾奔下船,拦住将要等车的秦梦,双手递上一件黑棕色的背心说道。
秦梦看了一眼船上满面慈祥的阿育王,心中感动不已,流矢无言,便也穿上了厚重的犀牛护甲。
秦梦回头携手龙阳君准备一起登车时,他却落寞颓丧的表示不愿再出风头,让自己先行,他随后跟上。
秦梦立于战车之上,宋玉站在左侧,在浩浩荡荡的战车兵甲的护卫下,向郢都挺进。
风大到处都是沙子,秦梦只得眯着眼望着宋玉问道:“宋公希望我如何了解今日之事?”
“当然要救出大王和太后!”宋玉拱手说道。
秦梦颇有深意的说道:“只有这些吗?”
宋玉手扶车轼老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角含笑的问道:“还有就是严惩贼子!”
秦梦迎着拂面而来的北风哈哈笑罢,贴耳向宋玉说道:“今日听我的,从此以后你握楚国权柄!”
宋玉侧脸一笑,似乎全然没有入耳,远眺郢都之上的烟尘。
越是靠近郢都越是浓郁的烟火气息,来到宫城,昨日巍峨雄壮的宫阙,无一没有不冒黑烟的。
郢都大门在宋玉的命令下缓缓打开,全城禁行,坊门紧闭,街上除了甲士,无一百姓。
战车一路疾驰,很快进入宫城。秦梦踏入重黎宫中,到处都是滩滩的血迹以及满地的箭矢。
铜墙铁壁手持箭弩和长戟的凤凰侍卫将重黎殿闱了一个水泄不通。
秦梦跳下马去,大义凛然的踏上了前往重黎宫的台阶。
秦梦所到之处,一群群手持矛戟自动向两旁躲闪,众目睽睽之下,秦梦就来到了残破的重黎殿门前。
“我是周王子!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秦梦淡然喊道。
随之里面出现了一阵骚动,不多时门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眼神。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秦梦一眼就认出了蒙着面的李牧,如同熟人打招呼一般说道。
沉重的殿门嘎吱吱打开,李牧一把将秦梦拉了进来,激动的说道:“昨夜与王子失之交臂,那是在下此生所作最愚蠢之事!”
秦梦叹了口气,满脸悲悯的说道:“此生你所作愚蠢之事还少吗?以前有,以后还将有!”
秦梦见到李牧。就想到他悲壮而死的结局,言语之中也就透露了天机,不过李牧却听不明白。
“呵呵……”李牧将秦梦拉入殿中死角处,自嘲笑道:“在下知晓王子在骂我蠢,没办法,事关数十万赵国百姓安危,在下甘愿做一死士!”
“我来了,你就不用死了!”秦梦真心为他为国为民献身的大无畏精神而感动,拍拍李牧浑厚的肩膀,如同对待多年不见老友一样亲昵说道。
今日劫持楚太后之事,全都是李牧的无奈之举,为了百万赵人,只得将事闹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下诸侯心知肚明,楚国公卿也都不是傻子。燕赵两国若是不想和楚国接下仇怨,诸侯大王不可能得罪楚国而一力承担下来此事,那就得找出一人为此负责,不用想,罪魁李牧无论如何逃脱不了死士的下场。
这一点李牧明晓。他就是以死士的身份来到的楚国。
李牧是名将,名将不怕死,但也不会喜欢死。他有些激动的望着秦梦问道:“秦子何意?”
秦梦打量了一遭昨日窗明几净今日却残破不已的重黎宫,透过殿顶可见一片片小的天空,椽檩之上插满了箭矢。把宫殿隔成迷宫一样的帷帘早已被撕碎,只剩零星几条布条。殿中的飘着幽香的博山炉被当做顶门石,推倒在了宫殿门后。李环的粉嫩大床也成了重伤死士们的病榻。
秦梦看到墙角处蜷缩在地上的疲惫死士,想到他们家中等待他们归来的父母妻儿,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悲悯。
秦梦无奈的叹了口气,神秘对李牧说道:“知晓你爱兵如子,既然我来了,他们性命就包在了我身上!”
李牧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梦。
秦梦却振奋起了精神问道:“小弟的夫人何在?”
李牧连忙领路,来到一处地下洞口,说道:“为防流矢,在下将夫人连同楚国太后以及小楚王全都安置进了里面,里面泄钧泄公亲自把守!”
唉!这就是魔窟啊!踏入洞口,秦梦全身都起鸡皮。
秦梦从台阶走下,地室灯火通明,然而一夜之间,布局大为改变,地室中间的案几被拆除,填充进了另外一个出入口,密密麻麻挂满了那玩意的屋顶被清扫一空,只见墙角火堆处都是未燃完的绳头,多半被人扔进火中烧了。
“秦君你来了!”屋中草席上披散头发的芈琳突然抬头看见了秦梦,惊喜的叫道,猛的起身扑到了秦梦怀中。
“夫人,受罪了!”只是一日不见,然而这一日,似乎是一年漫长,昨日就是在这间魔窟,若不是芈琳,自己也许不再是男人了,秦梦见到芈琳,由衷的感激。
芈琳在抱秦梦的同时掏了一把秦梦的袍裾,顿时更加欢喜的抱紧了秦梦道:“都还在!妾身即便死也值得!”
芈琳这是担心秦梦,她知道一个王子如论如何忍受不了宫刑,若是躯体残缺了不亚于要命!
芈琳的反应让自己有些诧异,忽而想到,若是昨夜不幸挨了刀,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挨了刀也的活下去,还得三观端正的活着,也许自己会抢了司马迁太史公的饭碗,想啥了?秦梦发现自己想多了,不禁咧嘴一笑。
“生气吗?本公子就说了,秦郎一定回来救我!怎么样母后?”芈琳拉着秦梦来到屋中,欢喜的摸着被捆在粽子坐在地上的李环,故意提高“母后“一词的声调,数落她道。
李环抱着两个孩子,幽怨的抬头看了秦梦一眼,挣脱头顶上芈琳的手,倔强的将头偏向一侧!
芈琳欢喜的如同一个三岁的小姑娘,咯咯的笑着,将秦梦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秦郎昨日你去哪了?妾身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梦看见芈琳鄙夷的眼光落在了龙明身上立时就明白了她所指的秘密。
“在下泄钧,见过王子!”地室中的泄钧手提一柄宝剑,向秦梦见礼!
“爱姬,郎君也很想和你亲昵,不过这个地方实在不妥,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郎君再听你说秘密!”秦梦肉麻的说完,在芈琳脸颊亲了口,温柔的将他从怀中推开,随即转向泄钧,掏出腰间的吕不韦印玺,递给泄钧说道:“吕公的苦衷都给我说了,以后泄公请听我调遣!”
秦梦巡视了屋中一圈,问向泄钧道:“龙上卿何在?”
泄钧指了指墙角。
秦梦上前拍拍了蜷缩在墙角一副颓废之态的龙明,说道:“明弟醒醒,伯兄让我带你出去!”
龙明幽幽睁开了眼,见到秦梦,诧异不已,握着秦梦的手说道:“我伯兄如何?”
“好的很!你伯兄没有你想得那般脆弱!兄长让我告诉你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和他都要继续为复辟殷宋社稷而奔走不止!他就在外面等你!”秦梦一脸正色的说道。
龙明闻听,眼泪哗哗的流淌出来,紧紧的握着秦梦的手:“我以为兄长不会再见我了!”
秦梦也紧紧握住了他无骨纤细手说道:“你们兄弟情深,患难与共,伯兄岂会离你而去!为谢你昨日救我之功,我也帮你一把!”
秦梦眼含轻蔑之意的看了一眼闭眼不语的李环,来到墙角处,取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到李环跟前,半跪着晃了晃手中的小刀,伸手又摸了摸她身边两个孩子的发髻,一脸奸笑道:“李姬,你说本王子会报仇吗?”
李姬顿时睁大了眼睛,适才的高傲全然不见,满目恐慌的望着秦梦,只是摇头,竟然都不会说话了。
“谁让我是周王子呢?报仇此事,有损我的声誉,我是不会拿孩子出气的!”秦梦悠悠说道。
李环这才安定下来,不过却是怯怯看着秦梦。
“把孩子送上去,交给外面楚国左徒宋玉,顺便让他将凤凰禁卫撤去,你再找个机会……”鉴于以下所言少儿不宜,以及涉及接下来的谋划,秦梦附耳吩咐泄钧道。
泄钧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领着人依照秦梦所言上去了。
“昨夜你说,如此仰慕我,要一辈子拥有我!本王子听了甚是感动,当时我没有想出法子,如今本王子却想出了法子,不如咱们一块私奔好了?”秦梦用手指摸着锋利的刀刃,一脸贱贱坏笑,凝视着李环说道。
“不!不……”李环拼命摇头拒绝。
“难道我不帅吗?”秦梦用假声,学着昨日李环的矫情,问道。
秦梦此言一出,地下室中的芈琳和龙明不由扭过头来,错愕的看着秦梦。
“秦子兄长,可否不要羞辱太后?”突然龙明膝行而来,热烈的恳求道。
秦梦闻听不由一怔,思量了一下自己所言,并没有半句过火之言,相比昨夜男人之躯差点毁于此女之中,自己所作文明温柔多了!
龙明眼神尽是对李环的爱怜之意,秦梦倒抽一口凉气,也是无语了。
龙明这厮一点没有他兄长龙阳君的杀伐果断,即便日后复辟成功,他也是一位昏君。
“你爱她?”秦梦问道。
龙明饱含热泪的点点头。
想起龙明救自己时,对李环的百般维护,秦梦立时明白龙明这辈子完了,他是被虐多了,反而爱上了李环,这大概就是斯德哥尔摩人质以来劫匪的病症吧!
“若是你兄长得知了,让他情何以堪啊!”秦梦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龙明骂道。
“好吧!兄长就不和她私奔了,让你和他私奔如何?”秦梦看到龙明紧握李环那股爱到骨子里的劲,无奈的说道。
龙明似乎没有听清,也许太过诧异,怔愣着望着秦梦不语。
“从此以后让你和她相守,你不愿意?”秦梦问道。
龙明听罢,羞赧的一笑,立时垂下了头来。
“有钱难买你愿意,那就这样决定吧!替太后松绑,一块上去,将此事当众宣布了,也算是楚国的一喜事!”秦梦不着调的说着,将手中小刀再次仍在了墙跟,拍拍手上没有的灰尘,揽着满脸诧异的芈琳,走向地室出口。
“秦郎荒唐啊!若是李环得脱自由,联络了她的党羽,我等还恐有性命之忧啊!”芈琳焦急的提醒秦梦。
芈琳所言即是,可秦梦却丝毫不以为意:“无碍!”
“秦子不可!”李牧此时站在出口处,依然反对道。
秦梦走上地面微笑问道:“为何不可?”
李牧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秦梦道:“适才将小楚王放了出去,在下并无多言,可若是再将楚太后放出去,在下再无凭仗,可以将秦子安全送出楚国啊!”
“李将军所虑极是,将军放心,在这楚王宫中,我若是这样做了,一定还有人比你还要着急……”秦梦向李牧低声私语了几句。
李牧听罢,不可思议的打量起身边周围的生死兄弟来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异想天开
“请原谅你的生死袍泽,之所以这样做,当是无奈之举!”秦梦再次附耳李牧,拍拍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肩头。
秦梦又向芈琳耳边交代了几句,这才重新整理的衮冕,跨出重黎殿的门槛,适才剑戟森然的凤凰禁卫果然撤到殿阶下面去了。秦梦很满意宋玉的所为。
秦梦居高临下,望着殿阶下面的一众楚文武公卿的喊道:“今日郢都之祸,太后罪己悔过,宣布还政于朝堂,以后不再过问政事……”
秦梦没有说完,就引来了底下一群楚国公卿大夫的哗然。宋玉更是诚惶诚恐的伏拜在地惨烈的疾呼:“不可啊!请太后三思,大王不能没有太后辅佐!”
秦梦瞥了一眼涕泪横流的宋玉,暗赞演技了得!
宋玉虽不比龙阳君出身嫡宗,但也是根正苗红的宋公苗裔。复辟殷宋社稷也是他毕生追求的志向,只是所选道路没有龙阳君裂地称王那般猛烈而已。
今日的楚宫危机,就连秦梦都看出来了乱臣贼子大有可为的机遇,醉心复辟祖宗社稷的宋玉如何会放过这千年不遇的良机呢?
挟天子以令群臣,宋玉焉能不懂?
楚国令尹悬置,掌握军权的景氏一门皆因鄂城之变而被李环削去了兵权,如今郢都巡城司马暂有左徒宋玉掌管。
仅凭昨日宫城稀松平常的就让人突破,秦梦立时就想到这是宋玉故意纵容所致。
宋玉的奸辣不容小觑,一篇颠倒黑白的“登徒子好色赋”就可见一斑。
宋玉和龙阳君分道扬镳是在龙明成为楚太后上等客卿后,而那时龙明恰恰遭受宫刑,这让秦梦不得不多想:宋玉大概探得了龙明的隐疾。
一切都表明,低调平和无欲而为的宋玉绝不是他的真实面目。
如今宋玉也已接受了秦梦送上的小楚王大礼,他完全可以派出死士射杀或者其他法子让李环死。
李环一死,宋玉即可凭借救驾之功,以及左徒,巡城司马之职,成为小楚王的辅政大臣,从而独揽楚国大权。
宋玉有没有这个野心,下面就是验证他心迹的时刻了。
秦梦微笑着看着越来越多拜倒在地的楚国官吏,回头向押解李环的李牧一招手,李环随即被领到了秦梦身旁。
秦梦悠闲的点指重黎殿下的台阶查数:“……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六十!一共六十阶!”忽而转向李环笑眯眯的问道:“若是太后走下去,不知暗箭会在多少台阶射出呢?”
李环浑身一震,楚楚可怜说道:“妾身知错了还不行,缭王子你就放过我吧?”
“我是那小心眼人吗?若我要害你,岂会让我的夫人为你套上两层重甲?现在你宣布交出楚国权柄,我就让凤凰禁卫上前将你护卫离去!”秦梦慢条斯理的说道。
李环登上楚国最高位,除了依靠美色,还有不凡的手腕。李环洞察出了局势的凶险,爽快就向秦梦妥协,对外宣布道:“本太后失德祸及楚国黎民苍生,实在不宜辅佐大王,即日起妾身将印玺交还朝堂,以后不再过问政事!”
李环说完,回头看看秦梦,试探的问道:“妾身可以召来臣下护驾吗?”
秦梦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环闻听激动不已,摸了摸剧烈起伏的胸口,高呼道:“魏卿,阳卿,景卿,昭卿,屈卿……以及凤凰禁卫还不上前护我?”
我勒个去,没想到李环的老情人还真不少,一口气就叫出了十多位的名字。即便这些位高权重的公卿大夫也能组成人墙,护她个风雨不透。
这些人有是将军都尉,有是大夫君侯,闻听召唤,皆都一哄拾阶而上,转眼间就团团护住了李环。
李环当时就崩溃了,喜极而泣。
秦梦没有看李环的丑态,只是一直看着伏跪在地的宋玉。
宋玉抬头看了一眼被重重护卫的李环,转而用他幽怨的眼睛看了秦梦一眼。
秦梦只是微笑着向他点头回应。
“凤凰禁卫听我令,上前诛杀这群乱臣贼子,一个毋留!”李环重获自由后,眼神一下子怨毒起来,扭头遥指也已退到门槛后面的秦梦,狠厉的喊道。
“得令!”
“得令!”
“得令!”
……
凤凰禁卫听闻,纷纷附和,各举刀戟剑弩,拾级而上,混战一触即发。
重黎殿沉重残破的大门再次关上,殿中重新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明弟看到了吗?李环的人缘不错,拥有这么多的凤凰禁卫!”秦梦一点都不为凶险局势而担忧,故作轻松的戏谑呆立不动的龙明。
龙明明白秦梦的意思,黯然失神,默默的蹲在墙角里,疯狂的自抽耳光。
李牧透着门缝,紧张的看着外面如虎狼扑来的楚国甲士,握着拳头狐疑的回看秦梦,同时慷慨悲壮的命令道:“诸位袍泽,一旦门破,就助我杀出重围,不送走王子,咱们死也是白死!”
殿中疲惫的燕赵儿郎气冲霄汉的响应声,将房顶的土震得簌簌而下。
在这样激烈足以让人窒息的氛围里,秦梦刹那间竟有些自责自己行事风格太过冒险。
“若是隐藏在楚王宫中的胡人间细不现身,或者没有能力再次劫持李环,咱们岂不是又陷入了死地?”芈琳忧心匆匆的说道。
秦梦很赞同芈琳所言,点点头附和着说道:“确实冒险,还有混迹在人群中的泄钧以及咱们的白武士,万一他们都不能再度靠近李环,郎君不伤一人的牛皮也就吹爆了!”
是凤凰禁卫冲锋的场面太过激烈而让人悲观,其实外面局势在瞬息间就已经朝乐观局面发展了。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凤凰禁卫攀等阶级冲锋时,突然天空中嗖嗖传来沉闷的破空声,所有人随即看到朝着殿阶方向砸下一团团白乎乎的东西。
正欲下台阶的李环突遭变故,有黑影笼罩头顶,还以为有重物砸下,小命不保,以致惊慌的尖叫起来。
凤凰禁卫本能的用刀用剑去隔挡,谁知一触软绵绵,接着一道白光,随即眼睛就被粉末状的东西糊住。
突然之间殿阶前,被一片白烟覆盖,人群里传来了不绝于耳的“呸,呸,呸,咳,咳,咳”之声。
似乎远处传来了龙阳君凄厉的喊叫声:“荡妇去死吧!”,紧接着又有数支从天而降的火把落了下来。
这一幕,秦梦也看傻了,这是闹得哪一出啊?秦梦还未想出端倪,就被芈琳生硬的扑倒压在了地上:“郎君小心被天雷所伤!”
龙阳君异想天开,想要用面粉制造天雷轰死李环!尼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秦梦闻听芈琳所言立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随即秦梦就笑了,而且笑得是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牧用他那冷峻的眼神,白痴般的看着秦梦和芈琳这一对活宝,不解的问道:“用弹石器弹射白灰,扰乱敌阵,此计当是良策,为何秦子如此反应?”
秦梦听闻,本来和缓的大笑又剧烈了起来。
秦梦捂着肚子,实在不想笑,可是却怎么都忍不住。
不过秦梦的大笑,倒是提振了重黎殿中所有人的士气,他们望见台阶上面一群白头白脸的凤凰禁卫也跟着呵呵大笑了起来。
重黎殿中的大笑,顿让没有遭受白粉袭击的凤凰禁卫停住了步伐,他们向下看去,发现在这转瞬间,殿阶上的局势却发生了变化。
李环大喊迷眼了,迷眼了,却不知道脖颈左右被人用弯刀架住了脖颈。
随着白尘落下,凤凰禁卫也陡然心惊的发现太后李环又被人劫持了!
秦梦捂着肚子从地上起来,发现局势扭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左边之人是泄钧,右边那人是谁?我看不像白勇!”秦梦趴着门缝和芈琳说道。
人人都是白里呼啦,除了李环身形矮小,一眼让人辨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面目。
“快些开门相迎!”李牧见局势反转了过来,立时下令道。
李环再次被架回了重黎殿中,重新关上沉重的殿门。李牧要比凤凰禁卫行事谨慎,生怕混进来楚人甲士,令兄弟们手持箭弩,一个个核查白头白面死士的身份。
“嘡啷”一声,右边劫持李环那人,突然将刀扔在了地上,呵呵大笑着,用衣袖擦去脸上的白面,拱手向秦梦说道:“秦子别来无恙啊!魏某明知是你设下的陷阱,可还是没忍住暴露了身份!”
“魏丑夫?”秦梦惊诧不已:“怎么会是你?”
魏丑夫拍拍身上的白面,微笑着说道:“怎么不会是我?不是我,谁又能知晓吕家和吕骚的渊源,不是我谁又能在郢都游刃有余?”
一身凤凰禁卫甲衣的魏丑夫还是那样英俊挺拔,光嫩没有岁月刻痕的老脸,依旧唇红齿白。
“魏卿!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和他们一伙……”早已反应过来的李环,不可置信的指着魏丑夫诧异至极的喊道。
“太后,实在对不住,这些天欺骗了你!”魏丑夫含情脉脉的望着李环一副万分歉意的神情说道。
“你就是郢都内东胡人的内线?”李牧也出言质问道。
魏丑夫点头说道:“按照赵国,燕国同东胡人达成的劫掳缭王子协议,所派死士必须有你们大王亲自挑选,还要划出一部分死士除了接受你的命令之外,同时还接受你们大王的密令,你们大王要把这一部分人让渡给东胡人,我虽不是东胡人,但却被委以了重任!”
秦梦长吁了一口气,不知为抓自己燕赵两国和东胡人之间还有这般精细的协议,是该荣幸,还是该愤怒呢?
“那日在长安县,是谁将你救走的?”秦梦甩出了心中一直的疑问。
“秦子不要再计较此事了,如同不能说我受谁人指使一样,此事也不能说……”魏丑夫挤挤眼,调皮的微笑道:“这些不能说,不过在下可以告诉你的家臣朱万以及门客舒祺一众人等的下落!包括你的夫人韩姝!”
“他们在哪里?”秦梦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东胡王那里!”魏丑夫说道:“只要跟我走,你就会见到他们!”
一切和猜测的一样,朱万舒祺以及韩姝的下落果然都在东胡,事实得到确认,心中却恐慌起来,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不能不去东胡。
“东胡王为了报仇,为何不派人刺杀我?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扰的万民不得安生?”秦梦愤怒的问道。
“这你就该去问东胡王了!也许他也想囚禁你,慢慢报当年之仇吧!”魏丑夫一脸讥笑道。
“你们准备如何处置我?”突然李环的娇声叱喝,打断了秦梦和魏丑夫的对话。
“我楚国不怕东胡王,魏卿放了我,我可以派人协助你将王子送出楚国!”李环也听出了意思,可怜楚楚的望着魏丑夫恳求道。
“荡妇你的生死我做主!”突然门外一个尖利的声调响起。
同时守门的死士向李牧禀报道:“报将军,是宋公子!”
墙角颓废不堪的龙明激灵灵站起来,紧张的搓着手注视着秦梦。
“那就由宋公子做主吧!”秦梦笑言,大步迈出,打开了殿门。
只见龙阳君一身的白面,手里还提着半袋白面,气呼呼的而来,劈头盖脸就质问秦梦道:“秦弟,为何我就炸不响天雷呢?”
秦梦噗嗤笑了,拉住龙阳君这个活宝的手问道:“非要弄死李环吗?龙明可是爱之深切,小弟真怕,明弟因此而害了相思病!”
“求求伯兄,就留她一条命吧!”这时墙角的龙明膝行而来,抱住龙阳君的双腿哀求道。
龙阳君面色阴沉,冷冷看着不争气的二弟,最终没忍住心中的怒火,开始了对龙明的拳脚相加,可是龙阳君想踢又不敢重踢想打又不敢重打,因而在外人看来龙阳君的拳脚就就如同小鸡刨食一样滑稽。
秦梦拉住了气急败坏的龙阳君劝解道:“大错也已铸成,小弟看这样算了,你也不要再杀李环,让她下旨将江东郡封给龙明,再让李环下嫁给龙明,姊姊你看,这样了结恩怨如何?”
龙阳君悲愤欲绝,只是一个劲的自己抽脸,压根就没有听进秦梦所言。
秦梦见此也知商量不出个道理来,自作主张道:“就这么办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瞒天过海
秦梦转向李环恫吓她道:“这次本王子可不会向上次那般慈悲!最后再给你一次生机,快让人颁布王令,否则你就要给我一同前往东胡了!”
李环环视一周,见魏丑夫压根不看她,无奈只得两害取其轻,答应下嫁龙上卿之事!
秦梦再次站在殿前高呼道:“今日之事,皆因东胡人想要劫掳我而起,东胡人要求并不过分,只要信守承诺,放他们走,他们就会放了太后!可是太后出尔反尔,欲要置所有人于死地,就连本王子也不放过,此事,本王子也斡旋不得了!让东胡人特使和你们对话吧!”
秦梦回去,接着满脸污黑的李牧站出来,指天画地乌拉乌拉说了一套谁也听不懂的言语。
接着秦梦又站了出来说道:“东胡人适才说了,因为龙上卿救了本王子,东胡人为了感谢龙上卿,特地将李姬赐给了龙上卿,李姬也同意了,并拿出令兄的江东郡送给龙上卿作为妆奁费用。本王子认为东胡人荒唐归荒唐,但却是忠信之举!诸位要想尽快了结此事,那就快制诏令,盖国玺吧!”
一群楚国公卿大夫也听醉了,这事岂止荒唐?简直不是人间之事!不过事关太后李环性命,无人敢出言阻止,最后一起推举左徒宋玉递上了匆忙写就盖有印玺的诏令。
满脸迷茫的宋玉一见秦梦就说道:“这就是儿戏,算不得数!秦子到底准备如何收拾残局?”
局面一团乱麻,宋玉实在想不到,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秦梦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小子说过,只要听我的,楚国的权柄就由宋公来执掌!”
“小声点!”宋玉生怕秦梦之言给他招来是非,紧张的哀求道。
秦梦笑道:“宋公去吧,一会配合我行动即可!”
今日秦梦表现的实在不靠谱,宋玉忧心匆匆的离去。
秦梦回到殿中,将诏书塞进龙明怀中,指着李环说道:“她以后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太后了,她就是你的婆娘,想怎么虐,随便你!”
秦梦又拉着李牧出去,李牧同样乌拉一番,秦梦翻译道:“适才被李姬叫过名字的人,请出列上前,李姬要见你们!”
秦梦话未说完,下面一阵喧哗,这是什么节奏,秋后算账?
适才大表忠心的一众公卿大夫突然都埋头沉默了!
李牧拔出了宝剑,一脸愤怒的凭空砍杀,更是让氛围陡然紧张了起来。
“上去吧!适才是谁,成千上万只眼睛都看着呢?为了太后安危,非要点名字吗?”下面宋玉帮腔道。
宋玉所言很有震慑,一众公卿大夫怯怯的走出了人群,双腿打颤的登上了六十级台阶,来到了重黎殿前。
“就你们十二个人?也难为你们了!受了如此羞辱,还得藏着掖着!接下来,你们报官职,以官职大小列队在外面站好,等待我的召见!”秦梦心怀同情的拍拍每个人的肩膀说道。
“找他们前来为何?”李牧不解的问道:“秦子是怕李环一个人质,少吗?实在没有必要,归路在下早已不知妥当,只要出了城,就有百里之地就有快马驿站接应,由郢都只向北,狂奔三天三夜就能到达频临东胡的代地!人多了反不便!”
秦梦神秘的摇摇头说道:“万一路上遭受燕人的劫掳,李将军如何自处?”
“有我在,燕人不敢!”一旁的魏丑夫插话道。
“燕王喜不敢,可是燕太子丹就敢!赵王生怕出纰漏,可是他的一众兄弟巴不得东胡南下进攻邯郸!再说天下人都得知了我王子缭价值万匹战马,各路豪强巴不得擒获我,倒手一卖就是钱!路上是否要经过齐国魏国,郢都都闹翻了天,他们两国焉能不知,路上设卡拦截咱们咱们吧,他们可是乐得东胡南下啊!”秦梦见了魏丑夫就来气,若用当下的眼光去看魏丑夫,他就是一个夏奸,以致开口就是对他怒怼。
“一切都得听我的!”这些年当假周王子当久了,身上竟也有了王霸之气,秦梦一言竟也掷地有声,令人不可抗拒。
秦梦发了一通无名火后,来到李环身前,瞪着凶恶的眼神质问道:“王宫通往宫城外的秘道口在何处?”
大家大户都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何况郢都这样的大都。
李环慌张的眼神再次证实了秦梦的推断。
李环转身指着殿角的一处铜鼎说道:“就在鼎下!”
“通往哪里?”秦梦问道。
“贵宾馆舍!”芈琳回答道。
李环没有说谎,李牧探完洞口,羞愧的回来说道:“在下不如秦子,我还想着拼杀出去呢!”面对名将李牧的赞誉,秦梦没有洋洋自得,名将都是铁血拼杀出来的,哪像自己,随时随地想着退路。
秦梦蹲在黯然流泪的龙阳君跟前,小声商量道:“姊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不解气吗?要不就要李环的命,你不是想用天雷劈死她吗?小弟成全你如何?”
秦梦也是想一出是一出,适才还拉郎配,这会又要李环的命了,龙明听闻不禁诧然。
龙阳君死灰色的眼神突然焕发出了光芒,不过看道护在李环身前的龙明,遂又泄了气,幽幽出了口气说道:“算了!我有这般窝囊兄弟,也是命该如此!就留她一命吧!”
“那也行!听姊姊的,不过天雷还是要炸响一次!小弟可以尽授于你!”秦梦旁若无人的说道。
这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尤其是魏丑夫,眼睛瞪的溜圆。
门口站立的十二位楚国公卿大夫听从秦梦命令,收集了殿阶上所有的面粉,而后全都进入李环那件魔窟密室,当时李环就坐在地室中,熄灭密室灯火之后,依照缭王子的吩咐,他们将各自的面粉全都扬洒在李环的所在之处,差不多喘不上来气时,他们才被允许爬出了地道。
“你们都是轻车熟路啊!”出口的秦梦嘿嘿笑道。
他们都是执掌楚国权柄呼风唤雨的公卿大夫,面对秦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竟然都特么的羞愧的不敢抬头正视!
“就让羞辱永远封存在这件密室吧!诸位有想被烧死者请留在殿中,不想死者,请狂奔出殿!”王子缭说这话时,有贼人正在重黎宫中放火。
他们突然发现鞋履以及衣裳之上全都沾满了一点即燃的灯油,惶恐之下,夺门而出。
重黎殿外的所有楚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十二个白乎乎的怪物,疯狂的逃窜,似乎被恶鬼索命一般恐慌。
这只是开胃小菜,突然天崩地裂一声闷响,吓得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一冷战,似乎大地震一样,所有人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呼咚一声,只见偌大的重黎殿,屋顶全部坍陷下去,巨大的梁柱以及房梁上的瓦当,直拍下去形成了巨大的气浪,将殿中的火苗喷射出数丈之外,以至于殿阶下面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热浪袭面。
这是怎么回事啊?
灾异?天降的惩罚?
一时间包括宋玉在内的所有楚国重臣以及禁卫甲士,只是傻傻的望着已成废墟的重黎殿升腾出的熊熊大火,都忘记了里面还有他们的太后,以及周王子还有无数的所谓胡人死士。
大火眼看着就要蔓延开来,这是宋玉才惊醒过来,下令救火。
那些白乎乎的面人被宋玉急切请去询问:“咸尹,工尹,卜尹,司败,诸位,适才重黎殿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只说清了一件事情:扬洒面粉。
楚国的郎尹突然惊恐的说道:“据在下审问鄂君启的心腹所知,扬洒面粉就可引发天雷!不过似乎这一技艺只有王子缭精通!”
宋玉突然惊恐的睁大眼睛,指着重黎宫中满地的白面粉心有余悸的说道:“适才宋公子欲要用天雷劈杀我等?庆幸他未学成,否则我等早已身死!”
通往宫城外贵宾馆舍的秘道中,龙阳君同样不解的问道:“为何我扬洒的面粉就不会炸响呢?”
他哪里知晓粉尘爆炸需要有特定的密闭环境,“德行不够!”秦梦神秘一笑,信口开河忽悠他道。
众人再看秦梦的目光,依然不同先前,尤其是魏丑夫。
李牧突然哈哈大笑道:“东胡王欲要擒拿秦子,若是秦子带上百车精细面粉,引来天雷,岂不灭尽东胡人?今日在下,终于知晓什么叫做自不量力,什么叫深藏不露!”
秦梦苦笑不已,就连李牧也这般崇拜自己,万一他不思打仗而去研究天雷,岂不辱没了一代名将的英明?
贵宾馆舍就是楚王宫旁,不多时所有人都走出了秘道。
事也太巧了,楚王宫的秘道出口竟然就在秦梦入住的馆舍里。
这引来了芈琳的勃然大怒,指着被龙明搀扶的李环训斥道:“荡妇你是有意如此安排吗?”
秦梦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李环果然阴狠,若是那日迷迷糊糊成了太监,李环可以随手将自己送回馆舍,不仅可以摆脱她的干系,说不定还能嫁祸芈琳!
见识过秦梦的天雷之术威力后,李环面色煞白,大概也已后悔实在不该招惹这位神通无边的缭王子,面对芈琳质问,她只是怯生生的不住点头,没了一点楚太后的凌人之气。
一天一夜的折腾,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此时郢都全城戒严,也不适合出城,贵宾馆舍倒是一处不错的歇息之处,距离东胡王约定的七天之限,还有四天,只要顺利出了郢都,如期达到东胡,时间绰绰有余。李牧、魏丑夫、泄钧、燕都尉皆同意休整半天,晚上再寻机离开郢都,
依照秦梦吩咐,所有人都被封闭在馆舍之中,禁绝和外面联系,以防泄露行踪。
“不论生死,妾身都要随同秦郎前往东胡!”芈琳瞪着疲惫的大眼睛,凝望正在案几上写信的秦梦,重复这句不知重复了几百遍的话语。
“东胡王恨我之心,天下皆知,我说了多少遍了,此去东胡凶多吉少!你跟我去,那就是九死一生!”秦梦瞪着眼睛愤怒的说道。
“不,妾身死也要和你一起死!”芈琳伤心的留下了泪来,抱住秦梦的臂膀哀求道。
“唉!”秦梦长长吐了一口气,却吐不尽生死离别的惆怅,缓和语气说道:“爱姬不愿返回秦国,就留在楚国。若是我还有命,一定回来找你!听秦郎的话好吗?”
芈琳留着泪,只是摇头。
秦梦也没有办法了,撂下手中的笔,为其抹去脸颊的泪水,虚意答应道:“一块共赴黄泉,有美人相伴,实在太奢侈。既然爱姬铁了心,那咱们就生死相依!答应你,随行还不成,昨日为救我,也未见你这般脆弱,不要再哭了好吗?”
“秦郎此言当真?真的让妾身相陪?”芈琳止住泪水,欢喜的追问。
“真,当真……哦……不行了,我要入厕!快给我拿剪刀来……”秦梦突然从暖席上站起,捂着肚子着急的喊道。
芈琳见此破涕为笑,不敢怠慢,果见秦梦身上下衣完好如初,一刀下去,四角短裤落地,秦梦飞奔出房。
方便回来后,秦梦抱住了芈琳,温柔的问道:“郎君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你深信李环会对我下手呢?”
芈琳躺在秦梦怀中,喃喃说道:“不怪李环,当初妾身欲要临幸你时被那奇怪短裤所挡,也有阉割你的愤怒!妾身接到消息立时就信了!这才进了楚王宫大闹了一场,却是妾身鲁莽,给郎君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害的你差点没命!”
“琳儿,你非是鲁莽,而是我的救星,你知道吗?差点郎君就做不成男人了!你晓得李环是怎么样的人吗……”这么大秘密,秦梦挺愿意拿出和爱人分享分享。
“什么?郎君,你说的是真的吗?李环竟有这种嗜好?天啊?我的父王不会也被她那啥了吧……”真相令芈琳震撼不已,惊恐的捂着嘴巴失声叫道。
好的悬疑啊!这个脑洞开大了。
“可能会吧!”秦梦喃喃自语,
因为秦梦想到了《史记》中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黄歇献有孕之姬的记载,一切故事都是先有了空穴就来了风,见到了风就去捉影。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必灭之
“你要去干啥?”秦梦拉住了闪身就走的芈琳问道。
“妾身要抽烂李环的脸,剁去她的手,再也不让她为祸男人了……”芈琳愤恨的跺脚说道。
“算了吧!自小就做了倡优,也是苦命人,也许她的变态癖好,也是被男人逼的,她也再也回不去一墙之隔的楚王宫了,留她一命吧!”秦梦拉回了芈琳,把她揽在怀中,悲悯的凝视芈琳哀叹道。
非是人心之恶,也许芈琳多在深宫待上几年,又是另外一个李环。
秦梦如此悲悯煽情也是想以此教化芈琳少一份暴戾之气,多一份宽容之心。
“主公,姚贾来了!”突然门外的白武士白勇敲门低语道。
“昨夜一夜未睡,琳儿睡会,郎君要见一见姚贾,托他给正弟送封书帛!”秦梦将芈琳放下,卷起案几上的书帛,说着向外走去。
姚贾再次见到秦梦欢喜不已,长长一揖到地关切询问道:“听闻楚王宫中天雷炸裂,一干人等都化为了齑粉,弟子不敢置信,却又信以为真,正欲悲痛欲绝之时,师父派人前来,弟子心中甚慰!”
姚贾所言不虚,眼角湿润,眼珠通红。
秦梦搀扶姚贾起身,严肃的说道:“从昨天到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大概你也得知楚王宫之变的原由。为师也就给透个底,待会儿我就会离开郢都启程前往东胡!我找你前来有三个事情交代,这是我给大王的书帛,务必亲手交上,大王看了,就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二是替我找到我的夫人左氏,让她等我从东胡归来。第三领走我的芈夫人,交还给大王。”此去东胡凶多吉少,带她去只会害了她。”
姚贾听出了秦梦话语中的决绝之态,潸然泪下说道:“师父非要前往东胡吗?燕赵之事于你何干啊?”
“谁让为师是周王子缭呢?周室已灭,华夏苍生无人疼爱,为师不去疼,谁又还会去疼他们呢?”即将远行,此去无归路,秦梦也颇为伤感的说道。
“为师是得道高人,弟子愚钝,想问为师,既然苍生无主,为何师父不去复辟周室呢?”姚贾迷茫的问道。
“不要问了,人各有志,你回去吧!”又是这样的问题,秦梦实在是懒得去回答,扭头要走。
“师父留步!大王客卿李斯如今就在馆舍,他受大王委托星夜兼程前来向师父传达王命,师父见否?”姚贾再拜说道。
“哦!?李斯来了?还有秦王的王命!”秦梦有些惊异。
庭院深深,秦梦在等待李斯到来时,徘徊在这座落满梧桐叶的小院中,脚下踩碎秋叶发出单调的沙沙声。秦梦在想此次李斯前来,多半是奉赵正之命邀请自己前往咸阳。
突然一阵忧伤的琴声,打断了秦梦的思绪,自己这才想起,旁边就是阿青养伤的院落,
楚国贵宾馆舍由大小不等的院落组成。每个院落又包括了不等的院进。秦梦入住的这套院落最为阔大,四进的宽敞院落,每一进院落中也分为了好些小院,整座院落容下千人一点都不挤。
为了私密接见姚贾,秦梦特意留下靠近后门的这座小院。
秦梦太过忧伤,让自己情不自禁的推开了阿青的院门,来到了她的院落。
屋中琴声突然停止,弱柳扶风的阿青打开了房门,紧张的探头遥望,猛然看到一脸悲伤的秦梦,情不自禁的欲要叫喊。谁知戛然而止。
秦梦强力堆起笑容,冲她点点头,向她做了噤声的手势。
“张嘴,我看看舌头的愈合情况!”秦梦微笑命令阿青道。
检查过后,秦梦叮嘱道:“挺好,恢复的不错!多多静养,少张口说话!”
阿青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询问昨日秦梦和芈琳去哪了。
秦梦指着隔壁楚王宫的黑烟,开玩笑说道:“火是我放的!”
阿青闻听掩口一笑。
秦梦进入她的卧室,见到了她的五十弦琴,撩拨两下,发出了一串清脆的琴声。
“阿青可否为我重弹适才那曲?”秦梦内心悲凉的恳求道。
阿青微笑着坐下开始了弹奏。
阿青再弹不似先前所弹凄凉悲伤,而是充满了偷偷摸摸的窃喜。
即便如此秦梦也听得投入。
今夜一走,便不见小桥流水的华夏温柔,而要与胡天胡地的大漠草原作伴,说不定此生还再难听到美丽多情越女的琴声,此时此刻,秦梦倍加珍惜从阿青指尖流淌出来的每个琴音。
“主公!主公……”一曲未了,秦梦听到了白勇的呼唤。
“阿青多保重,主公去了!”秦梦微笑着对她说道,不舍的毅然转身离去了。
一架马车驶进院中,跳下马车的李斯简直就是一个土人,嘴角起满了燎泡,谁也看不出这是秦王尊贵的客卿。
“王子见谅,从咸阳到寿春将近两千里的路,仆下狂奔了两夜一天,累死了八匹马,换了十套车,昨天下午才赶到郢都,一头就栽倒睡着了,得知受你召见,慌忙而来,实在太过失仪!”李斯尴尬的笑道。
“白兄去吧!”秦梦打发走白勇,没有见面寒暄的开门见山的向李斯发问道:“挺好,很感人!通古兄长不辞辛苦而来,不知大王有何王令?”
“大王知悉东胡王倾一国之力捉拿王子,让我前来郢都,宣告各方,谁也不能擅动王子。敢动者,秦国必灭之!”李斯慷慨激昂的说道。
必灭之,必灭之……
秦梦似乎耳朵出现了幻听,李斯铿锵有力的“必灭之”三字一直在耳畔回响。
刹那间,秦梦泪如雨下,未曾想到如友如弟的秦王赵正,在关键时刻如此维护自己。相比之下,自己耿耿于怀赵正对自己的猜忌,自己还猜测此次李斯前来又要劝解自己返秦,倒是显得自己心眼小了。
“在下多谢大王的深情厚谊!前往东胡,非是燕赵胁迫,而是我执意前往!希望大王莫要轻开战端!”秦梦抹去眼中泪水,拱手对李斯说道。
“大王十分想念你!大王希望王子能尽快返回咸阳,到时把酒言谈天下四方,大王说了,要和你谋划驱除东胡大计,重开商道,将西域的葡萄酿源源不断运进关中,你看大王还亲自令仆下送来一囊葡萄酿,大王曾说每当他愁苦之时,一喝到哥们儿送来的葡萄酿,心中就充满了斗志……”李斯满脸诚挚的说着,拿出了身边的一个酒囊。
“哥们儿,饮一口?”李斯突然坐直了身躯,双手捧上酒囊,眼中闪着泪花,霸气十足的说道。
李斯突然弯腰笑道:“不行,不行,大王非要让我模仿他,可是他身上的霸气,仆下是学不会。
尽管李斯模仿的不像,可是眉目投足之间也有了几分赵正的神态,秦梦见此感动不已,情不自禁的取过李斯手中的精巧酒囊,吹去囊口处的土尘,拔开木塞,咕嘟咕嘟连喝了好几大口。
“加水了!”秦梦畅快笑道:“不够带劲!”秦梦又摇了摇酒囊,自言自语道:“不过也能喝!”
好多天没有喝过这么醇冽的美酒了,秦梦一仰头一囊酒全都进肚了。
“请通古兄转告大王,为兄去过东胡,若还有命,一定前往咸阳拜见大王……”秦梦站起身来,交换李斯酒囊,欲要结束会谈,谁知脑袋有些晕,站立不稳竟然扑在了案几上。
才几口葡萄酿,还是加了水的,自己怎么醉?难道多日不喝酒,酒量萎缩了。秦梦想着欲要再次站起,谁知头更晕了,不由自主的就往案几上栽。
不好,又他娘的让人给下药了,秦梦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嘴里却在喃喃质问李斯道:“你娘的,和我打感情牌,我怎么就能信呢……”
“快将王子塞入车中!”李斯奔出房中喊来御者,吩咐道。
就在李斯满头大汗合力搬抬秦梦上车时,李斯猛然一抬头间震惊了,一个妙龄少女就站在院中正盯着他们。
“哇,有贼人……”阿青吴越之地细腔嫩生的惊恐呼喊,一点不比刚出生的小猫叫声大。
“快擒住那女子!”李斯也急了眼,呵斥车夫道。
车夫身手了得,阿青还未跑出一步,就被御者车夫捂住了嘴巴,擒住了。
“小女子欲要咬舌自尽,快阻止她!”正在往车里塞秦梦的李斯突然御者见到嘴角流血的阿青,立时惊呼道。
御者也不禁诧异,赶忙去掰阿青的嘴,李斯哪里知道阿青舌头有伤,结果御者的手指反被阿青咬住,“啊!”御者闷哼一声,手指就淌出了血来。
“小女子咬你一口死不了人,若是小女子死了,你就不一定能活了!”李斯终于将秦梦塞进了车中,有些兴奋的说道。
阿青在秦人御者手中就是一只小猫,绑缚了手脚,塞住了嘴巴,提拎着就给塞进了车中。
“发轫,快走!”李斯催促道。
路过后门时,李斯打开车窗,镇定自若的向白勇点了点头,随即车驾扬鞭离去。
天色昏暗,李牧,魏丑夫,泄钧,龙阳君一众人等歇息醒来,准备相谈晚间出城事宜,谁知竟不见秦梦的踪影,所有人一下子都慌了。
芈琳立时找来白勇,白勇也急了,来到后门小院中,案几上只留了一只空酒囊,就连隔壁院中的琴姬阿青也不见了,翻遍了小院,也未见秦梦踪影,不过却在院中地面上发现了几点血迹。
有此所有人确定,秦梦出现了意外,被人劫掳走了。
芈琳立即遣派白武士联络姚贾,却发现姚贾被绑在屋中,塞在了床底。
芈琳立时就弄清了,秦梦被秦人绑架去了。
李牧,泄钧,燕都尉,魏丑夫一众人等全都傻眼了,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都知晓秦王劫持王子缭的目的。赵国遭受了东胡的碾压,秦国再来一轮,那不是事半功倍的好事吗?也许有可能赵国就此灭国了。
馆舍中所有的死士一时间又都变成了死士,谁也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们这些四方之士各显其能,纷纷打探城中的消息,很快得到了一条让他们死灰般心再次雄起的消息:傍晚时分,郢都南城门曾经打开过一次。
刀架在城门吏头上,很快就问出了实情,确实是秦人收买了他们。
既然有了消息,他们哪里还敢迟疑,在李牧的统一领导下,八百死士,分兵十路,逆着颖水,逆着汝水,逆着淮水,逆着淮水上游所有河道以及四方八面的各条陆路迅速追击。
入夜时分,郢都南城门开开关关这一反常态举动,迅速引起楚人的警觉,他们也派出大量马骑,尾随那些不明身份之人。
郢都城外,淮水河道上,停泊了数艘大船,外面看来和普通的商船无异,可是里面却暗藏了不少手持劲弩的彪壮秦人汉子。
白日里进入周王子馆舍那御者也在船中,他看到疯狂的骑士扬鞭打马那种狠劲,眉心紧蹙,拱手向身后透着帷帘静静注视岸上情况的李斯说道:“李上卿虑事周全,仆下心服口服!”
李斯满脸慎重神情的说道:“好了,不说无用之言,既然大王让咱们恭迎缭王子回都,就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任都尉一定约束好你的属下,咱们得在船上待上两日,等风头过去,咱们方可起船离去……”
李斯话未说完,大船尾部甲板上一阵叮叮当当兵刃撞击的声音传来,听在李斯耳中,心悸不已,他立时拔腿向后查看情况。
“出了何事?”迎面一满面是血的校尉匆匆而来,李斯抓住厉声责问道。
校尉慌忙禀报道:“属下一个不留神,让那一小女跑出了船舱,我等在甲板上捉住了那女子,不慎让水面小船上的人看到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卑贱小子跳出来横插一杠……”
“误了大事诛你三族,还不快速平息事端,却奔来为何?”身后的任都尉勃然大怒呵斥道。
“那野人小子剑法着实了得,身前又有那小女子有意护着,弩手根本无法击杀,仆下前来就是请示都尉,是否可以一并射杀了他们?”那校尉满脸羞愧的问道。
“蠢厮,不能不能,这话我都交待一千遍了,缭王子不同他人,他眼中人命比金子重要,杀人,就是等同让他和大王决裂……”李斯一边愤怒的低吼,一边脚步不停的向外奔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救人才能救己
李斯来到甲板上也傻眼了,只见船尾甲板上,鲜血淌满了一地,横七竖八躺着一群呻吟的彪壮汉子。
船尾扶栏处,阿青一手那剑,一手伸展,用身体挡在一位手握利剑的白面青年之前,和一群手持劲弩的船手装扮的秦卒对峙。
“那白面小厮,剑法着实了得,出手如电,剑剑戳刺腿上要害,根本就近不了身!如今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上卿请速速定夺!”适才那校尉凑到李斯近前抱怨道。
李斯四顾,果见四周停泊的各式船只上人影晃动,黑暗里到处都是一只只好奇的眼睛。
若是纵容事态持续下去,那就有暴露踪迹的风险。
李斯打量了一眼,阿青身后的那名面色极其白的男子,见他一身破衣烂衫,发髻之上既无冠又无巾,随即愤怒的下令道:“一起攻上去,数十人难道敌不过一人?”
校尉一愣神,他身后的任都尉却拔出了宝剑怒斥他道:“全都跟我上,这么多人制服不了一个瘪瘦小子,传扬出去,我任嚣军中威名还往哪放!”
任都尉一马当先,身后一众亲卫也纷纷拔剑,瞬间形成扇形阵势向阿青和那白面男子合围而去。
“不可伤了那小女子……”李斯在后面再次嘱咐道。
“小女子让开,我看不得他们一群男人侵凌你一个女哑巴,这才执剑上前,我堂堂男儿何须你来护我?”白面男子一把将阿青拉到身后,一口地道的齐音凛然嚷道。
阿青急的面红耳赤,张张嘴却发不出一句话语,眼见数十人执剑慢慢围了过来,阿青欲要寻找逃路,扶着船舷上的栏杆探头四望。
结果却让阿青大吃一惊,也不知何时栏杆后面挂坐着四五个同样破衣烂衫的汉子,嗯?也不全是汉子,其中竟有一个梳着奇怪发式的女子。
他们一众人坐在狭窄的舷边,脚蹬着一艘乌蓬船的顶棚,正侧眼观察船上的局势。
“哑巴女子不要慌张,有我们在,谁也休想伤你!”那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子轻轻拍了阿青扶在船栏上的手背温柔的说道。
这个一手握剑的表情高冷的女子,瞬间就让阿青慌乱的心神安定了下来。
“勾践兄长,小白这小子一人对付二十几人,我心里没底啊!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帮他啊!”船舷上的一个汉子回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师父都说了,白师弟人如灵猿,是咱们众师弟中,剑术最高者,难得他有机会一展剑术的机会,放心适才我已看出,他们不敢使用弓弩!”旁边首领汉子一脸冷峻,稳重的说道,
突然听到和越王一样的名字阿青激动不已,双手捧上她那柄寒光闪闪的宝剑递给那叫勾践的汉子,指着上面的“越王鸠(勾)浅(践)自作用剑”几个鸟篆字,呜呜呀呀的吐出几个别人听不懂的字:“救我,剑归你!”
汉子早就认出了女子手中的宝剑不是凡品,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越王勾践的用剑。
“你是何须人也?越人王族?”汉子认出了宝剑上面的几个篆字,神情一震,脱口问道。
阿青点点头。
鲁勾践将剑还给阿青,
“想这女子也不是一般人物,否则秦人也不会投鼠忌器,拿她没办法!就像对付咱们一样!不知清儿姊姊在巴山蜀水过得还习惯吗?”那冷如冰霜的女子就是盖倩,她忧伤的说道。
船上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打破了阿青和这几人闲适的谈话,阿青急忙回转过头,只见一群彪壮汉子一起持剑扑向了白面男子,而白面男子却如猿猴一般轻巧,踩踏着一柄柄剑尖,凌空而起,翻转之后,就落在了众人身后,男子极其灵巧的左右挥刺,根本就未看到剑尖碰人,四五人就应声倒地。
反应过来的一众秦卒扭转身来还击,谁知手中利剑还未刺出,手腕处就重重挨了一剑,以致宝剑飞脱,手臂再无握剑之力。
白面男子如同一条鱼,在众人的空隙中闪展腾挪,转眼功夫,扇形的围攻阵势就被打了一个七零八落。
任嚣握着受了伤的右手腕,愤怒的大喊:“困住他,用身体压上去,夺下他的宝剑……”
秦卒也怒了,大有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挨上几剑十几剑,即便被戳成窟窿,只要能困住这个如同猿猴迅捷灵巧的白面男子,也都在所不惜。可惜,可惜,白面男子压根就不给他们机会。
就剩任嚣一人时,白面男子再次退到船舷边上,爽朗笑道:“不服再来!”
“小白见好就收,把人救了就行,咱们还得省着力气入城打听主公下落!”舷边坐着的盖倩跃下大船,跳到乌蓬船上,抬头说道。
“谨遵夫人之命!”小白应声答道,潇洒的将不沾一点血的剑刃还剑入鞘,翻过船舷栏杆,伸手去牵失神的阿青,说道:“走吧,我护你离开此地!”
适才还是一个个彪壮大汉,转眼间就成了满地蜷缩的伤残,眼前这一幕太过惊悚,阿青犹觉在做梦,然而一双大手,却是温暖有力。白面男子,白的吓人,但现在看来却是美丽可掬。
阿青被白面男子抽下船去,一众挂坐在船上的伙伴也随即跳下,各执船桨,飞速驶离此处。
任嚣欲要令人追赶,却被李斯制止道:“算了,再追无益,此地不可再待,即可起航顺流向东!”
黑夜之中,一支船队,急速起锚挂帆,驶离了郢都城外的码头。
“小女子,你要前往哪里?”乌蓬小船上的小白询问站在船头四处张望的阿青问道。
此时此刻阿青最惦记船中昏迷的秦梦,这两日养伤,虽不知郢都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清楚龙阳君和秦梦关系亲密,人生地不熟,首先也就想到向龙阳君求助。
“就是那艘船!”阿青突然看到了龙阳君挂有宋字大旗的楼船,指着,欢悦的跳了起来。
“她难道是楚国宋家的婢子?也好咱们也可听过这条线打探打探主公的所在!”兄长勾践说道,随即撑船靠上了宋氏楼船。
龙阳君的楼船黑乎乎一片,只有底舱亮着灯光。
小白翻身上船,又拉阿青上去,叮铃铃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这是船上设置的防贼机关。
不多时,一群黑汉子出现在了小白面前,着实互相吓了一跳。
“你们主公何在?这女子是不是你们家的婢女?”小白指着阿青问道。
帝须先来一句怪怪的阿弥陀佛,接着就是摇头,指着郢都的方向说道:“我家主公海吉拉斯如今在城中!”
听到了阿弥陀佛,勾践兄长有些意外,随即翻上大船,向帝须回应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就是暗号啊!帝须和勾践互相对视了一阵。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身毒人?”,“你知晓身毒佛法?”
鲁勾践点点头,随即说道:“那么这船是龙阳君所有?”
帝须点点头。
鲁勾践大喜,追问道:“如何能联系到龙阳君!”
让鲁勾践失望的是,帝须摇摇头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就在鲁勾践打算离去时,突然远处狂奔而来一众人马。
鲁勾践顿时提起了精神,见了面才知,他们皆是龙阳君的一众家臣。
“求见我们主公?恐怕我们主公没有功夫理会你们!”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龙阳君家臣,只想回来睡会大觉,根本不愿理会这群破衣烂衫似乎想混口饭吃的流民。
“我会走!你们这群卑贱之人也敢推搡本太后?”人群中被人押缚的李环生气的嚷嚷道。
鲁勾践立时就注意上了李环,诧异的问询龙阳君的家令:“此妇可是楚国太后?”
“管你何事?此女也非是我家婢女,没其他事,就赶紧下船!”龙阳君的家令不耐烦的轰撵鲁勾践。
李环似乎听到了鲁勾践的质问,立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壮士救我!妾身就是楚太后!”
龙阳君的家臣一下子就急,上去就去捂堵李环的嘴。
莱小白看不过去,立时就将剑架到龙阳君的家令脖子上,呵斥道:“老子最恨欺负女人!”
李环见此,如同遇到了救星,冲到小白身前,惊喜交加的哭喊道:“壮士救我,快送我回都,本太后一定为你赐爵封官!”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龙阳君的一众家臣陡然紧张了,纷纷拔出身上刀剑,立时就将鲁勾践,莱小白,阿青围在了中间。
鲁勾践见情况不妙,立时拱手说道:“我家主公周王子缭和你们主公关系至密,只因我们主仆失散多日,一时无法取得联系,才来寻求宋公子的帮助!兄弟也是任侠豪杰之士,最见不得天下不平事,若是因此误会,咱们讲清楚即可,伤了我们两家和气,主公怪罪下来都担当不起!小白还不放下剑来向宋公赔罪?”
小白愤愤的拿下了剑,转而去扶跪在自己脚下的李环,却见李环一脸死灰。
“你说你们主公是谁?”家令惊诧的问道。
“周王子缭,世人称之谓秦子!”鲁勾践骄傲的说道。
龙阳君的家令立时收敛了适才不屑的神情,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来了鲁勾践,突然浑身一震惊呼道:“您是勾践兄长?”
“你认识我?”鲁勾践也有些诧异问道。
龙阳君的家令立时长长一揖,激动的说道:“仆下有眼无珠!当年海上分别之时,您就站在王子的身边,那时仆下还是一个低级家臣,一遭南海,族人子弟差点死绝,仆下充任家令也是瘸子里挑将军,适才怠慢之处,勾践兄长海涵!”
家令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快通告主公以及王子夫人,勾践兄长到来!”
家令话中不提秦梦,这让鲁勾践心生疑窦,不由问道:“我家宗主何在?”
家令一拍头跳脚骂道:“天杀的秦人将王子劫去了,如今我家主公和二主公都在为此事奔走!”
“啊!”鲁勾践听闻不禁失声叫道。
就在这时阿青突然跪倒在鲁勾践身前,指着适才的方向,吱吱呀呀的着急呼喊,残破的舌头都吐了出来,却始终说不清一个字来。
龙阳君的家令更是诧异的看着阿青,突然拍腿惊呼道:“这不就是西施琴姬吗?快,快,快……通告主公和王子夫人,人在这里……”
龙阳君的家令亢奋的都差点疯掉了,转头就沿着船梯下船,太过慌乱以致从半空中摔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即便如此,他仍能爬起来,而后飞身上马,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冲进了黑暗里。
鲁勾践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突然阿青那起了鲁勾践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下:王子缭就在那船上!
连写数遍,鲁勾践这才感受出了意思,核实道:“你说王子缭就在先前那首船上?”
阿青拼命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上弦,下弦,鲁望,鲁朔原路返回,去找先前那艘大船,主公就在上面……”鲁勾践疾呼道。
当然是扑了一空,不过很多人都见到那艘大船向东去了。
不过耽误的这个空档,李牧,泄钧,龙阳君,芈琳闻讯而来,见到了鲁勾践还有阿青,立时知晓了秦梦的下落。
一时间淮水之上以及两岸就热闹了起来,水上百舸争流,岸上百马奔驰,龙阳君也亲自指挥他的楼船,参加进了这场划船比赛中。
盖倩见到被称之谓王子夫人的芈琳只是小小的惊讶一下,随即就释然说道:“清儿姊姊早就看出你喜欢上了秦郎,没想到你们真在一起了,夫人不要秦国的荣华富贵了吗?”
芈琳羞愧的点点头,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时间富贵荣华不如一个对你好的人!”随即芈琳转移话题问道:“倩姊姊怎么来到了郢都?”
盖倩提起往事,她这般坚强的人,也不免留下了离别的眼泪。
左清和盖倩先被吕不韦的人劫持进了巴蜀,一路辗转到了,竟然见到了太史公父母和祖母还有痴傻的王子缭一众人,之后白武士追踪而至,很快司空马也赶来,得知秦梦要亲来会合,所有人都颇为期待,谁知白武士又传来消息,秦梦来不了,由白武士秘密护送前往楚国广陵会合。白武士还未动身,结果大批秦军来到,囚禁了所有白武士,他们声称接到秦王令,要护送左清等人北上咸阳。
左清深知反反复复背后都是政治风云的反反复复,生怕连累了郎君秦梦,她决定哪也不去,就待在巴郡枳邑丹穴山中哪也不去,不管谁来劝,自己是铁了心不走,被逼得紧了就绝食反抗。
左清为了表明心志,避免秦梦再受人要挟,特地遣派盖倩和鲁勾践的一众墨门兄弟前来告知巴郡的实情。
盖倩一众人即从巴峡穿巫峡,顺江一路而来,边走边打听缭王子行踪,今日白天这才来到的郢都。
盖倩最后说道:“也是机缘巧合,我等在淮水码头准备登陆时,莱小白见到大船中阿青被几个大汉围攻而不能脱身,便出手打抱不平,谁知竟是秦郎的琴姬!”
芈琳听完悠悠长叹道:“难怪秦郎总是要求我们慈悲为怀,原来真是老天有眼,救人才能救己!”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飙船
突然舱底的摇橹号子声打断了芈琳和盖倩之间的谈话。
芈琳拉开舱门,发现船中所有人都争相向外甲板上跑出。
“发生了何事?”芈琳拉住龙阳君家的一个家臣问道。
“回禀夫人,发现了秦人的大船!”家臣说罢,就冲出了船舱。
盖倩和芈琳也激动不已,随着人流就向外跑出。
淮水不愧是四渎之一,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江风迅疾。
芈琳扶栏看去,就见水面上十几艘扁窄的快艇,如离弦的飞矢一般疾驰,快艇上所插的火炬在明灭之间顽强挣扎,微弱的火光之下是一个个光着脊梁迅猛摇橹的健硕汉子。快艇之前是四五艘同样在黑暗中疾驰的大船。
“那船就是适才我等上去的那船,你看桅杆上船帆是不是灰白色?”船头的莱小白兴奋的指着前面的大船叫嚷道。
“明明是暗红色,他为何要说是灰白色呢?此子也是墨门中人?”芈琳好奇的打量着莱小白,不解的询问盖倩。
即将就要和郎君秦梦重逢,盖倩也颇为兴奋,抿嘴笑着,便将秦梦十多年前饶安奇遇野人的陈年老事当做笑话讲给了芈琳听。
“哇哦!原来秦郎还有这般的艳福,妾身从来未听他说过啊!”芈琳绷了多半日的神经也随着胜利在望而放松下来开怀大笑。
“不好,秦船要转舵了……”船头经验丰富的水手突然疾呼道:“来人速向船尾舵手传令准备调舵,命令桅杆上的兄弟准备调整船帆方位。”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气,果见前面有一条气势磅礴的支流汇入淮水,秦人大船急速掉转船头进入那条支流,差不多以九十度的直角转向,这番操作凶险异常,秦人大船甲板上的货物纷纷被甩了出去,有的撞在船舷栏杆上,有的直接飞了出去,掉入河中。
“都抓紧扶稳了……”从船尾舵室传来龙阳君一声声尖利兴奋的呼喊声。
龙阳君之所以兴奋,那是轮到了他露脸。
龙阳君的大船迅猛转舵,所与人都感受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拖人下水,这股强大的离心力让每个人都为之敬畏。
这一九十度的转舵,令秦人五艘大船立时翻沉了两船。其身后十几艘快艇,根本就不具备瞬间掉头转向的能力,有的借着惯性继续向东飞驰,有的则因为强行转弯而翻船,还有一部分快艇随及时停船,可却被北边汇入的支流冲击的四零八落在漩涡里打转。
本来胜利在望,谁曾想秦船一转弯,就甩掉了所有几乎要靠近的小船。
龙阳君的楼船随即就成了所有人的期待,这艘遭受过万丈海波拍击,走过千万里海路的楼船,加上一群行船经验丰富的船员,也着实没让人失望。
大船进入这条南北的淮水支流,船上船帆也就再无用处,狂劲的北风,以及由北向南的水流,若是不能及时收帆,仅凭桨橹划船,那只能逆水行走不进而退。
这一点秦人大船,反应就慢了些,而龙阳君的大船反应继续迅速,眨眼功夫船帆就已经落下。
在划桨的声声号子中,不多时就追上了秦人的最末那艘大船。
早已在楼船候命的四方勇士,纷纷扒着船舷栏杆,不顾掉入水中的危险,跳上秦人大船,为救王子准备厮拼一场。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船上除了一船苦力橹手并无秦人也无王子。
楼船追上第二艘大船时,情况也是一样。
可最后一艘船,经过适才的慢速之后,如今又开始了提速,而且越往北进,河道越窄,越不利楼船行进。眼望着就在咫尺之遥,却越追越远。
“主公,不能再追了,若是触石搁浅,那船就废在这里了!”家令向龙阳君劝言道。
“楼船留守,也只能下船沿岸追击,水路如此,想必秦人大船也跑不多远!”龙阳君也只能心有不甘的接受眼前现实。
夜色苍茫中,一行人穿行在沼泽芦苇中,急速向北而行,领头的汉子背上背负一人,气喘嘘嘘的问道:“任都尉,咱们这是被撵到了何地?”
手缠绑带的汉子蹙眉思考说道:“回禀上卿,一路顺水行舟,应走了二百多里,转舵时,舵手说这河是泗水,咱们弃船之后又向北跑了大半夜,少说也有百十里,刚才过了个大邑,若是猜的不错,我们现在应在楚国泗水郡的彭城和下邳之间。上卿你也着实疲累,让我替你背会王子吧!”
“没你的事!谁他娘的让他这般忘恩负义的对我!今儿就得累死这厮!”李斯背上的秦梦声色俱厉的阻止任嚣道。
“秦子息怒,我也是无奈之举啊……”李斯哭诉道。
“我他娘的没你这号朋友,以后咱们也不是师兄弟,更不要以兄弟相称,咱俩就当没认识过!”秦梦怒气匆匆的打断了李斯的话语。
秦梦被李斯迷晕,在先前大转舵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大船进入泗水河后,越行越慢,李斯不得已弃舟而行。秦梦明白过来,知道被李斯所坑后,就憋了一肚子火,也知晓李斯拿自己没有办法,提出了非李斯背着不走的出气法子。
还别说,李斯人高马大,由他背着自己,倒还挺舒服,一百多里,大半夜的奔跑,秦梦还在李斯背上眯了好几阵。
这期间秦梦就已从他们话音里,听出了李斯这众秦人甲士面临的情况不容乐观。更想累垮李斯这厮。
“都尉,任嚣兄是吧,本王子给你细数一边李斯李上卿受过我的恩惠吧,本王子说完了,你也会鄙视这厮……”秦梦慵懒的勒着李斯的脖子,一只手拍拍任嚣的肩头,亲切的套近乎道。
任嚣看着汗如雨下的李斯,也不敢去接秦梦这个奇葩王子的话,只是偷眼瞄了瞄李斯。
李斯是实在累了,秦梦又要开始揭他老弟,羞愧难当之下,一屁股就蹲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叨扰道:“求王子不要说了,今日所做之事,实在违心之举,若是王子对我有恨一刀杀了我就是!”
“杀了你,怎么能解气!再说你命也不该绝,日后你还有更大的富贵,再说大王也不能少了你这个左膀玉臂!”秦梦冷笑道,转头又对任嚣说道:“我和任兄一见如故,那也是看出了你的面相极贵!话放到这里,日后你的功业不比李斯这厮的小!”
任嚣那也是华夏的功臣,秦梦知道任嚣统领五十万大军平灭南越诸部,从此将南中国并入华夏版图。
谁也喜欢被恭维两句,任嚣凑上前来,秦梦趁机说道:“我此去东胡,你们以为我是在帮助燕赵吗?其实你们错了,大王也错了!我也已在奏疏中说明,此去东胡的目的,对大王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们也不要跑了,等我的人来了,你们将我交出去,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任嚣笑道:“今夜无礼之举是奉大王令,也是迫不得已,王子还请见谅!”
李斯反过身来,再次抱拳委屈的说道:“仆下早已有悔意,恨不能现在以死谢罪。可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要劝诫秦子,不要前往东胡。华夏诸国谁也无法抗衡东胡,但是七国一统,那形势就反转过来。因秦子谏言,大王立志一统天下,东胡侵凌燕赵,不正是秦国平灭赵国的良机吗?”
是啊,是啊!李斯所言也没错啊!秦王赵正的盘算也是一个有为君主的本分,他们真的没有错。
错在自己,谁让自己是穿越人呢?如今历史的车轮并未偏向,当下是秦王正十年,距离秦王正十八年十九年大兴兵灭赵还有八九年的光景,再说当下赵王偃没有死,赵王迁也没有即位。赵国还没烂透,灭赵的火候还真没到。
秦梦想罢,立时有了破解李斯大义之言的对策:“时机不到,不要急于一时,东胡人毕竟是外族,若是秦国趁火打劫,反倒让赵人生出顽抗之心,出兵灭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大王也许向你提及我所献的贿赂天下之策,若是以此实行,就可事半功倍,只可惜杂事太多,影响我为大王谋划!
不过我从来没有懈怠过,比如这些天来的楚国之行,就是再为大王扫清灭楚的障碍。前几日的鄂城之乱,我特地推动了,楚国封君游离于楚王权柄之外。李卿说是仔细就会发现,此政策胜过十万兵。
楚国封君最多,若想成为强国,就必须尽力削弱封君权势,而前些天楚王颁布的王令却恰恰相反,楚王不仅无权消减封君封地,就连赋税也改为了封君自愿进贡,封君还能拥有少数兵丁。
这些国政持续下去,楚国是不是就会越来越弱。大概到了最后就好似我周室一样衰落了吧!
李卿也许认为,若是有楚国上来一位尤为之君,楚国的国政就会焕然一新。放心吧,楚王弱小,如今太后李环名义上已死,国政全由一众各怀心思的公卿把持,楚国十年之内难以起色。
我此次前去东胡,虽是为了燕赵百姓,其实还是为了大王的大业。东胡人若是逼迫的燕赵太强,大王又将我劫持进了秦国,燕王赵王焉能不会联合东胡将矛头指向秦国,到时候东胡南下可从上郡北地郡直捣关中,那秦国面对的危机可比天下合纵更加危机十万分啊!”
秦梦一口气说完,看了看也已傻楞住的李斯,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我都在大王的奏疏中谈及,若是大王看到,也许就不会让你再掳我了!”
好半天,直愣愣盯着秦梦的看的李斯才反应过来,如此这般实在太过失礼,拱手放在额前诚惶诚恐的说道:“仆下该死,该死,罪该万死,非是大王猜忌秦子用心,而是我李斯以小人之心揣测了秦子的君子之心!秦子要怪,就怪我李斯,此事和大王毫不相干!”
李斯也是聪明人,将一切失礼不妥之处全都揽到他的头上,也难怪他能颇受秦王赵正的礼遇。
秦梦也懒得追究此事的始作俑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世间之事难得糊涂。经历的太多的背叛,秦梦也已适应,只要利益还在,依然还能成为朋友,而且是那种很铁很铁的哥们而。
“既然我已表明心迹,你也信了,可否派人前去联系燕赵东胡的人?东胡王的七日之限,实在紧迫!”秦梦问道。
“好,愚兄信秦弟之言,我这就点火引他们过来!”李斯爽快的答应,随即吩咐任嚣点火。
看得出来李斯也是被自己一番话说服,秦国若是强掳了自己,以东胡王近些日子的表现很可能就要率领铁骑攻打秦国。
李斯的变现,也侧面反映了秦王赵正对李斯的器重。
熊熊的大火燃起,秦梦说不出的滋味,一想到前去东胡生死未卜,竟有些失意,自己何苦来着,非要担此济世救民的重任,图个啥啊?
正在望着大火出神之际,突然周围芦苇荡沙沙作响,秦梦还以为李牧等人率人而来,抬头四望不禁被吓了一跳。
黑夜之中,一群冒着精光的眼睛,手里托着各式各样木矛,身着破衣烂衫黑瘦黑瘦的人,着实让人容易想到原始部落的食人族。
“弄死他们,他们是官兵!”人群中见到秦卒手中的劲弩,情绪突然躁动起来,各自操着浓郁的楚音纷纷喊道。
任嚣手下的几十号士卒见势不妙,立时手捧劲弩将秦梦李斯两人护卫在了中间。
让任嚣大为紧张的是,这群野人丝毫不怕他们手中箭弩,一步步的围拢上前。
“再跨前一步,就射死你们!”任嚣愤怒的喊道。
警告全然不管用,这群形似野人的楚人丝毫不惧,手中拿起木矛,时刻准备投掷,大有生死不惧的赴死之心。
一旦动起手,木矛也是矛,秦梦可不愿意稀里糊涂死在这个荒野之地,于是命令任嚣道:“听我令,全都放下弓弩!”
任嚣一怔,还是听从了秦梦的命令。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砀山
至到秦卒将所有箭弩都放在了地上,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才得以缓解。
“我们不是官兵,我们是秦人商贾,我们船上有钱,有布,有粮,若是需要我们奉上!”秦梦站出来冲这群楚人大喊:“让你们头领出来说话!”
这群野民全不按套路出牌,自己一方已经放下箭弩,还愿意出钱赎人,谁知他们全然不理,夺取了地上的箭弩之后,就将所有秦卒按在了地上,秦梦也未被特殊对待,一样都被他们的赤脚踩在了脚下。
“将他们捆缚结实,全都押上山去,咱们入伙这么多天,也算给二大王一个大礼,今天这票真是肥的流油啊!”一个蓬头垢面稍微粗壮点的汉子,踩着秦梦的后背,摆弄着秦人的短弩,得意的嚷道。
秦梦是真怕小命结束在这个无知山贼手中。怯生生的喊道:“壮士,箭弩待发,小心引发扳机伤了你……”
秦梦话未说完,嗖的一声,就在耳边响起,只见一支箭矢没入泥地,箭羽震颤着在自己眼前晃悠。
秦梦后怕不已,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真悬啊!若是一代济世救民的大侠就此身殁,也真得太过讽刺啊!
“啊……”任嚣迅雷般奋起,一下就颠翻了身后的半大小子,站起就对那小子一脚飞踹,踹出了八丈远,任嚣扶起秦梦回头一把又拎起那地上疼得打滚的汉子嚷道:“你若误伤他,自有人将你这方圆百里之地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任嚣的勇猛顿时震撼住了所有人,丝毫不惧围聚过来的麻杆山贼们的长矛。
“找个明白事的人!你们二大王在哪?”秦梦见是一群无知者无畏的百姓,也拿他们没招,还得去问任嚣手中提的那汉子。
“前面二十里的山上!”汉子很觉没面子,被秦梦解救出来,怒瞪双眼嚷道。
“谁让你们在此点得火,还生怕官兵,找不到你们?”突然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一位头戴石盔,身披皮甲,手那锃亮长戟的楚国装扮的骑兵,老远就嚷道。
“葛将军,误会了,火是他们放的,这群商贾蛮横的都到天边了,说要平灭咱们山寨,夷为平地,鸡犬不留……”适才挨打的汉子颠颠过来,拉过跳下马的骑士手中缰绳,添油加醋的嚷嚷道。
“哦?”这位葛将军好奇的打量一身锦衣华服的秦梦,惊奇的问道:“你们是何人?”
看来这位葛将军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不比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山野小民,他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衮冕服饰不同常人。
不用再和无知小民打交道,秦梦说不出来的轻松,如今身在这荒山野地,一切身份都不好使,倒不如自己王子缭的身份硬朗,前一时期绿林之中皆知,擒获王子缭就可换马万匹,既然自己要去东胡,还怕他们那自己换马吗?面对这位气质不凡的所谓将,秦梦也懒得去兜圈子了,脱口说道:“在下就是周王子缭!东胡人悬赏万匹战马而求之的周王子缭!”
“你说什么?”葛将军瞪圆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重复问道。
“我说我是王子缭,你看看,我这身上的衮冕,还有这劲弩是一般商贾敢用的军械吗?”秦梦唯恐他不信,特意掂掂自己的袍裾,指指山民手中的秦军劲弩。
“庄贾守好诸公!”葛将军闻听脸色大变,抢过手中缰绳,翻身上马,就沿着来路狂奔了下去,一路高喊什么二大王,大大王,声音也变了调了根本也听不清楚。
没多行时间,黑夜里的大地就喧闹了起来,突然远处就亮起了一片灯火,紧接一匹匹的战马飞奔而来,为首一位金盔金甲的将军,其后就是紧紧跟随的那葛将军。
马未停稳,一马当先的将军就跳下来马,一边走一一边在人群里四处踅摸,一脸恭谨之态喃喃问道:“王子何在,宗主何在……”
周起并未认出秦梦,秦梦却认出了周起。
秦梦难掩故人相见的激动,将手拍在了他的肩头,大声欢笑击节跳跃道:“周起,你真是周起?”
周起身子如触电一般一震慢慢回转过头,突然就泪眼滂沱,如个孩子般就哭诉道:“真是宗主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仆下想煞你了!”
秦梦也不禁激动的流出了泪来,拖他起来安慰道:“你也是当大王的人了,还这般失态吗?”
秦梦也说不上来,虽没和周起见过几面,但一见到就如熟悉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昵。
“宗主!你是特意过来寻找仆下的吗?”周起激动的握住了秦梦的臂膀说道。
秦梦回顾四周一片殷切的眼神,实在不忍扫了周起的面子,只得点点头!
“那就有请主公上山,去当砀山的大王!”周起兴奋的捶胸顿足遥指远方喊道。
秦梦感动不已,显然周起知晓自己这个王子被天下诸侯遗弃,同时还受东胡王的悬赏捉拿。
这大半年来,自己四处奔波,有关周起的消息,实在所知有限,如今周起落草为寇,多半因受春申君被李园所杀而遭受连累,指不定周起这期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和磨难。
秦梦握紧了周起的手,感激的说道:“难得周兄一直惦记我,可是小弟真不能待在砀山!”
周起慷慨激昂的吼道:“宗主有难,我等周室遗民必当赴死解难,你就在砀山待着,有我周起一天,就决不让世人欺负你!”
周起铿锵之言让秦梦体内热流涌动,秦梦感动的涕泪磅礴,摇头拒绝道:“这样我更不能连累我可怜的周室遗民!”
“宗主来了,就到山上住下吧,田母、樊父以及所有繁阳乡民都在翘首盼望王子回家!”人群中一位相貌颇似周起之人插话劝解秦梦道。
秦梦有些吃惊,止住眼泪,不禁问道:“田母樊父怎么也在此地?”
在秦梦的记忆中,田氏樊大同以及一众繁阳乡民被魏丑夫劫掳出了魏国大梁,后被周起所救,春申君闻听此事,还特意请楚王赐了田氏十里封地,重建了一座聚落,就命名为繁阳。
那时秦梦身在倭岛,知晓此事之后大为欣慰,对春申君黄歇心中感激。
这次来到楚国,秦梦还存有前去楚国繁阳探访故人的心思,不过当下风云诡谲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没想到田母樊父竟在周起这里。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李园掌权之后,想要用田氏一众繁阳乡民要挟自己,一定是周起出手救了逃命。
“此等大恩大德,小弟永世不忘,请受小弟一拜!”秦梦是真心的感动,也不顾地上是一片烂乎乎的泥地,跪地就是再拜稽首的大礼。
“折煞仆下,折煞仆下……”周起也对拜下来,大惊失色喊叫道。
“宗主使不得,使不得……”一旁的貌似周起的汉子也出手搀扶秦梦。
秦梦问道:“这位是?”
“此乃是我仲弟,周文是也!”周起又指指葛将军介绍道:“这位兄弟也曾和我共事春申君吴公,葛婴,符离人氏。这位是陈人武臣,张耳的结拜兄长!对了宗主,张耳兄弟也在山上,听闻有楚军又来进剿”
秦梦听罢,顾不得感动了,赶紧打量面前这一群相貌各异的汉子。
周文,葛婴,武臣还有在大野泽落草为寇的张耳,天杀的!周起手中怎么会有这么一群人啊!这群人后世有一个共同的称号——农民起义领袖。
周文又叫周章,秦汉大乱之际,周文凭借陈胜给的一枚将军印,一路向西攻城略地一面收揽民众,抵到函谷关时就已拥兵十万,战车千乘。
葛婴,陈胜的麾下第一猛将,为陈胜在陈地站稳脚跟立下了汗马功劳。
武臣,陈胜手下大将,取赵地,自封赵王,张耳,陈余辅佐。
以上三人命不好,只有张耳命好,活到了汉高帝统一天下,封王拜候。
他们这些名字,若是单独拿出来,秦梦也不敢贸然确认他们的日后人生,然而他们聚到了一块,留名青史的那些风云人物,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
秦梦突然想到了那个差点一箭失手射死自己那人,连忙指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小……人……庄贾……”这厮如今知晓了秦梦身份之后,话未说完,就已经抖成了筛糠。
有人向周起耳边附耳几句。周起勃然大怒,一脚飞踹,他又被踹到了数丈之外,周起喊道:“拉粗去砍了!”
“兄长,且慢,这厮不该死!”秦梦及时出手阻止道。
秦梦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回头对周起说道:“就让这厮做我的御者吧!”
庄贾更是牛叉人物,因为秦汉第一牛人陈胜就是被他所杀!
有了周文,葛婴,武臣,张耳,秦梦愿意相信庄贾此人就是陈胜的司机!
周起哪里知晓秦梦心中的算盘,还道周王子慈悲为怀仁义天下。
这些人物,秦梦一个都不放过,一个个拱手寒暄,称兄道弟,一点王子的架子都没有。这一群人显然还没有想过拥有一方天下,面对秦梦异常卑微。
“兄长今夜为何不眠?”秦梦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周起说道:“仆下子夜得到消息,从郢都涌来大股船只,沿泗水北上,仆下判定官兵又来进山清剿,逼迫我交出宗主的繁阳乡党!”
秦梦哑然失笑:“误会一场!今夜之事纯属巧合!带我上山,咱们一边走,小弟一边给你讲其中的来由!”
秦梦突然想.asxs.火的原由,连忙说道:“对了,一会还会有大批人马到来,还麻烦兄长接应一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秦梦在晨曦初露时,终于来到了砀山。
砀山不高,由矮矮的几座山丘组成,覆有茂密植被,山丘之所以高大幽深,那由于它周围有很多很深很大的沟壑穿插其中,一片片的泽湖围聚,如此一来就有了山的气势。
此时入冬,可此地草木依旧翠绿,一夜的水汽蒸腾,金辉映照上去,形成了紫色的氤氲。
这个地方确实是风水宝地,砀山位于楚,魏,赵,齐四国的交界之地,真正的四不管地界。也是汉高帝刘邦的龙兴之地,他在这里斩了白蛇,带出了队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东南有天子之气?”秦梦好奇这里的一山一水,心中不由想起了此地的主角刘邦。
“张耳呢?我让他为寻找泗水之地,名叫刘季或刘三的人,他给我找到了吗?”秦梦回头问周起。
“张耳兄弟对宗主最为敬慕,闻听宗主有难,他立时率领队伍和我商计搭救你事宜,今夜他负责防御东南方向而来的彭城官兵,他的军伍因埋伏在了泗水之上,召他回来,需些功夫!”周起拱手说道。
早就得到消息的田氏以及樊大同闻讯赶来,一见秦梦热泪盈眶。
十年不见,田氏这位可亲可爱的田母,也已半鬓花白,再无当初的年轻朝气。樊大同也衰老的厉害,上次濮阳城外一别,转眼六载,不过依旧是那副憨厚模样。他们身后跟了无数从繁阳带出来的乡亲,十年之久,秦梦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名姓。
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了秦梦过往的回忆,一种家的温馨感瞬间萦绕在了心间,一时间五脏六腑热流涌动,鼻子一酸,热泪盈眶,秦梦伏地向田母樊父恭敬稽首一拜:“孩儿连累你们了!”
多年不见,田氏和樊大同竟有了些拘谨,忙抢步上前拉起了秦梦,两人嘴里一直念叨:“王子不敢,不敢,千万不敢!”
“义母义父,还称我为秦家小子,王子都把你我叫生分了!”秦梦揽住田氏和樊大同的手亲昵的说道。
“见过诸位乡亲!都因为小子,让你受尽了颠簸流离之苦!”秦梦拱手对所有殷切目光注视自己的乡党还以诚挚的问候。
面对秦梦的平易近人,乡亲们倒是无拘无束的欢闹了起来。
“王子,让我们衣食无忧,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有埋怨之心!”
“若非秦家小子收留,当年老妪也就饿死在了路边!”
“还叫秦家小子?该称王子!”
“他还是原来的模样!”
“想想当初要把我家女子许配给了他,现在老妪想起此事就要羞臊的不行!”
……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会
“秦子没变,一点都没变!”田氏凝望了秦梦好久才激动的揽住秦梦的臂膀,笨拙的说道:“快进村,到家里,让你樊父杀牛宰羊!”
一晃十多年,这些年的风云闯荡,纵横在诸侯之间,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再遇上往昔贫贱故人,秦梦也有些不适,生分的任由田氏拉着,拾级上山。
一道山梁之后别有洞天,一座庞大的村落隐现在青翠山中。
村子坐落在一座突兀的山丘之上,三面临深壑,一面只有一条两丈多宽的山道和前山相接,只要扼住村口,便可一抵万军。秦梦也不由暗赞,此地真是占山为王的好地方。
通过窄道,村口建有一座亭子,亭中一尊七尺高的石像,秦梦一眼看过,这石人颇为眼熟,眼眉嘴型怎么这般像自己年轻时候呢?
走进一看石像上有字:文昌星君周王子缭像。
秦梦大为惊骇,连忙向所有人拱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子何德何能,能受生前祭祀?”
周起上前说道:“宗主仁爱天下,前些年大饥,你不知救了多少性命,百姓对你感恩戴德,纷纷刻石祭拜!这里是陈地,小民不知你威名,若是你去了卫地,那遍地都是你的石像,宗主受得,宗主受得!”
秦梦又是一愣,真没想到自己受人如此敬仰,心里一热,为适才济世救民之心动摇而觉惭愧。
周起这么一说,自己心头的惶恐也就减轻了大半,但依旧觉得不妥。
绕到石像身后,秦梦看到石像背后有三字:卞周刻,不禁问道:“卞周何人?”
樊大同笑道:“就是那卞石头,认字之后自己改的名字,感念秦子当初的收留之恩,早些年就刻这尊石像,我等从楚国封地新繁阳出逃,什么都不带,只带了你的石像!”
秦梦闻听,体内再次热流涌动,拍拍这重达几千斤的石头,望着周遭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觉得他们既愚傻又可怜还可爱,不禁留下了两行眼泪。
突然秦梦一声暴喝令樊大同惊了一趔趄:“荒唐!性命要紧还是这方冰冷的石头要紧!周起听令,来人将此石像给我推入山下湖泽之中!”
周起也未曾想到秦梦怎么就会大发雷霆之怒,迟愣之间,就见秦梦气呼呼的猛推石像,一声扑通之声传来,亭中石像轰然就倒在了地上。
“何苦来着!这也是乡亲们爱戴于你,念想所系!”田氏上前连忙拉住秦梦劝解道。
“小子说过,谁的命都不是刮风刮来的,若是乡亲们为一尊石头而丧命,这不是要将小子置于不义之地!你们都听清楚了,命是自己的,都该爱惜自己的性命!周起还不推它入泽……”秦梦板起了脸孔训斥周起道。
面对秦梦的雷霆之怒,竟无一人敢吱声,周起也乖乖的叫上兄弟周文,葛婴,武臣一同将秦梦的石像抛入了山下。
秦梦啧啧两声竟有些后悔演的太过,本来就是想表示表示自己以人为本的情怀,若是再有一二人出来阻拦一下,自己讲一番大道理,也就借坡下驴,将石像留下了,谁知自己威信确实太高,竟然无人敢去违背。
自己打脸,还得自己擦泪。秦梦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敬畏之色,自己无话找话道:“哦,义父说这是卞石头说刻?他人呢?”
随着秦梦和缓了氛围,樊大同也松了口气回答道:“石头去了齐都临淄,如今就在齐国玉刻大匠门下为徒!”
提及了石头,秦梦这才明白过来,一进村总觉得少些什么,原来少的就是年少时的患难伙伴,于是回头问田氏道:“怎么不见豆小妹还有木盆小妹?”
田氏也有意活跃气氛,爽朗笑道:“都嫁人,十八九岁的女子再不嫁人,就没脸出门了!”
秦梦这才意识到,转眼之间,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三载了,昔日的四五岁的幼童都已长大成人了。
田氏又说道:“前两年我等在楚国繁阳封地居住,豆小妹和木盆皆由周公牵媒,嫁给了郢陈的大门大户!”
周起兴奋地说道:“宗主放心,都是殷实大户,亏待不了两女!”
两个小妮子,转眼就成了大人,听闻还嫁了人,秦梦真有种恍如如梦的感觉。
“木盆嫁给了郢陈世间的陈家,也已育有一子,名字还是托仆下让春申君吴公所起。吴公好像给陈子取名胜!对,就是陈胜之名!”周起又说道。
什么?!
陈胜的名字,从周起口中说出,让秦梦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刚才心里还琢磨华夏第一的造反英雄陈胜不知道出生了没有。
秦梦环顾四周,周文,葛婴,武臣一众枭雄皆在此,自己没有理由怀疑,木盆所生的陈家小子,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陈渋!
秦梦再看周起等人,顿时恍然大悟,陈胜和他们本就是一伙的,砀山就是秦汉之际风云变幻的风暴中心,更是大乱的策源地。
怎么会是这样?
难道是自己的错?多半和自己有关,自己是周王子,一言一行都能让人记在心中好多年。适才一句“命是自己的”,难不会给所有人心中留下抗争的星星之火。
砀山出个陈胜,秦梦还能接受的了,可是下面周起的一句话,就差点晕厥:“豆小妹的媒是我牵的,嫁给了郢陈名门项氏,还是项燕将军的长子!”
项燕的长子——项渠,那不就是项羽他爹吗?难不成豆小妹所生子嗣名叫项羽?
秦梦连忙追问:“可有子嗣?”
“育有一子,可惜上年夭折!”周起叹息的说道:“可惜了春申君吴公给他起的好的名字啊!”
秦梦的心一下放松了下来,无意识的追问道:“什么名字!”
“项羽!”周起铿锵有力的说道。
苍天啊!老娘啊!怎么能这么的巧!保不住豆小妹再有了孩子还用项羽这个名字。
秦梦闻听这个名字,心中澎湃翻涌,不能明白历史上这些风云人物为何都和自己有些关联呢?
“进屋,进屋咱们再叙!”田氏的热情话语,打断了秦梦神游天外的思绪。
就在田氏拉着怔愣不动的秦梦往屋里请时,这是村口疾奔而来一群汉子。
老远张耳就喊道:“真是秦弟?想煞愚兄了!”
来得正巧,秦梦驻步,尽力压制心中的惊骇之情,一把搀起欲要执礼的张耳问道:“小弟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张耳一乐拱手说道:“就知道秦弟见面就要问我此事,愚兄疾奔而来,什么都没带,就带上了你要找的刘季!”
即将要见到几十年后叱咤风云的汉高帝,秦梦随之也紧张了起来,绕过张耳向后看去,纳闷的问道:“哪个是刘季啊!”
张耳转过身,向周起一众人抱拳见礼过后,指着奔跑而来的一群青年后生说道:“他们都叫刘季,不知秦弟要找哪个啊?”
我擦,秦梦闻听差点昏厥,不可思议的指着他们问道:“他们都叫刘季?”
张耳苦涩一笑道:“自从得到秦弟嘱托,得闻刘季对你有恩,凡是姓刘,家中排行老三之人投奔于我,我皆礼遇之。叫刘季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好多,依据秦弟提供的年龄相貌,小弟剔除了百余人,只留下了这二十几人,不知这里面有无秦弟要找的恩公?”
秦梦看了一圈,也看花了眼,没办法谁让刘季这个等同刘三的名字实在太普通!
“脱裤子!”秦梦有些着急,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就后悔了。史书记载汉高祖刘邦左大腿有七十二颗黑痣,都是附会之言,为何非是七十二颗,有那么多痣,大腿岂不黑成了一片?自己怎么能当真呢?
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秦梦。
秦梦噗嗤笑着连忙解释往回圆话:“幼年时曾被狗追,有个姓刘排三的小子,替我挡狗,不慎被狗咬在了大腿上,此事过去多年,我仍记忆犹新,寻他也就为了感谢他对我相救之恩,脱裤子就想找找有无狗牙印!”
秦梦也服了自己即兴编瞎话的本事,一套说辞下来,所有人对自己无不赞赏有加。王子缭知恩图报的美名,更是让人唏嘘感动。
让秦梦失望了,竟有四五个刘季腿伤有狗牙印,却美玉一个人腿伤有大片黑痣者,不过这些人腿伤有牙印的都还算诚实,指出自己牙印都非为了救人。
“找不到接着再找,既然到了家里,宗主就不要再想什么感恩不感恩的事了!咱们坐下来吃肉喝酒畅谈,才是正事!”周起随着,便拥着秦梦进入了村中最大的一座高屋之中。
五柱四开间的宽敞青石大厅就是砀山周王的聚义厅。
周起指着身后的一张白虎皮暖席说道:“这张席子,今日终于迎来了宗主,请主公上座!”
面对众人的期望目光,秦梦也就坐了下来,不过心中却忐忑不安,自己一向维护秦国统一天下,可今日却和一群致力于推翻秦国社稷的枭雄坐在了一起,这是老天故意在玩人吗?
秦梦忧虑的说道:“坐可以坐,不过这个大王实在不能当!如今楚国朝堂权柄发生了易手,左徒宋玉掌权,凭我和他交情,日后再不会为难咱们!小弟真无复辟周室之心,唯一心愿就是天下太平,百姓不受刀兵之灾!东胡王以燕赵万千黎民为要挟,让我七日内前往东胡,若是限期不到,他还要重开战端。小弟路过此地,也就是看一眼故人。
待会我就得重新上路,继续前往东胡!此去东胡并非受人胁迫,而是自愿前往。还望兄长释怀!”
秦梦这番话说完,房中随即陷入了沉寂之中。
突然周起大手拍在桌子上,怒叱道:“君辱臣死!岂有此理,东胡王也实在欺人太甚,我等众兄弟,愿前往东胡宰杀了东胡王这厮……”
兄弟周文,葛婴,武臣,张耳一众人等也愤慨拔剑,纷纷表示前往东胡刺杀东胡王。
秦梦感动不已,起身长长一揖说道:“兄长可知东胡王的王庭在哪?”
“这个……”答不上来秦梦之言,周起羞愧不已。
“这是我和东胡王的私人恩怨,谁让我当初将其囚禁在西域数年呢?小弟事情,小弟自己前往处理,诸位兄弟的交心之谊,我心领了!”秦梦决绝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田氏突然呜咽了起来,这让厅中的气氛随即又压抑了起来。
秦梦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谁让小子是周王子呢?天下苍生总要有人去管吧!义母不可伤心,你这般,即便我走了心也不安!”
田氏是个知大义的女人,闻听秦梦所言立时就止住了哭泣。
“报二大王,有人前来拜山!”厅中气氛最为悲伤时,从外面跑进一士卒禀报道。
“去球!哄她下山!”周起勃然大怒嚷道。
秦梦一惊,唯恐是尾随在后的芈琳李牧他们,连忙阻止道:“何人拜山!”
“来人声称是南阳王家以及荆山的绿林兄弟!”士卒禀报道。
秦梦闻听,心脏又剧烈跳动了起来,南阳王家不就是王陵,荆山绿林不就是季布和雍齿等人,他们还都齐聚到了泗水郡这个地方来了。
秦梦强作淡然说道:“起兄长,他们得见一见!说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经过这个小插曲,这群人本就是豪侠之士,厅中气氛又恢复了豪爽之气。
周起扬手命令道:“既是我宗主恩人,那就是我周起的恩人,咱们一同迎接!”
秦梦自然不用动,坐在厅中和田氏樊大同聊这些年的过往。
不大一会,周起就将王陵以及季布等人迎进了厅中,这两拨人显然不对付,怒目相向,应是碰巧一块前来拜山。
王陵进入厅中,突然发现秦梦就在上座,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梦起身主动迎了上去,拱手寒暄道:“都是我将王兄拖累到了举家逃亡的地步,小弟实在愧疚!”
王陵还以为今日凶多吉少,实在没想到秦梦会有如此大的胸怀,往事一点不计较,
面对神情恭敬的秦梦,见过大风大浪的南阳绿林扛把子感动的竟也一时语塞了。
季布雍齿等人和秦梦就要比王陵熟络多了,他们这些绿林小弟能得到王子缭的礼遇,甚感有面子。
秦梦问道:“楚国南郡如今局势如何?竟陵君景隆一家可否逃出竟陵?”
雍齿这个老鸹抢答道:“秦军水师势如破竹,楚国南郡几乎沦陷殆尽!楚国封君皆逃往了洞庭,竟陵君也当逃去了那里!景隆这厮害你多次,你非但不杀他,还放了他,俺是最服王子的胸怀啊!”
秦梦一起拉住季布和王陵的手说道:“两位都是一言九鼎之士,以前的过节一笔勾销,既来到了砀山,那就是一家人,能听我一席言否?”
王子,那只有诸侯才能见到的人物,如今成了调解江湖纷争的和事佬,两人岂有不同意之理,而且是心服口服。
“报!墨门隐者鲁勾践前来拜山!”突然山中士卒本来禀报道。
秦梦听闻惊讶不已,他自然不晓得若非是莱小白误打误撞救了阿青,李斯也不会被撵着的四处逃窜。
“真是墨家墨者?”秦梦不可思议的反复追问后,说道:“不管是不是勾践兄长,我都得亲自前往迎接!”
墨者更是绿林豪侠心中的偶像,成为墨者也是每个任侠毕生的追求。秦梦这个王子都秦子出去迎接,其他人更是期待一睹墨家墨者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