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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雍山血池(独为琳琳奉上)

    祭祖大典礼毕,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前去雍山参加郊祀。

    回到蕲年宫已是黄昏时分,前去咸阳送信的驿马回来,赵姬听到王都无事,心情这才略略好转,只是毂梁白一时回不来,找不到合适的心腹商量今日芈琳违逆之事,这让她有些惆怅若失!

    赵姬回到蕲年宫没多久,其实芈琳就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首先拜见太后,而是带着两个蒙面的人,径直去了囚禁秦梦夫妇的院落。

    苍松古柏显得院落有些阴森,芈琳带着一帮傅母侍从,敲开了院门。

    今天把守院舍的僮仆主事是赵姬的心腹,看见王后芈琳前来,颇为不屑的问道:“前来探望王子缭,可是太后意思?”

    王后身后一个太后身边的人都没有,哪是太后赵姬的意思?

    “我是王后,你个卑贱小人还不曾阻拦我不成?”王后芈琳勃然大怒道。

    “请不要为难小人……”那僮仆还想辩白两句,话未出口便被芈琳带回来的人架起,拖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除了他要拦本后,还有谁?”王后芈琳虎视院中一众仆从吼道:“记住我是王后,太后保不了你们一辈子!现在谁想向太后报信,由他去……”

    芈琳一番话,就把局面稳住了。

    芈琳的一位年长傅母,虎背熊腰,手里拿着两只匕首,递给那些垂头不语的婢女和僮仆,命令道:“一人一刀,心窝处!”

    一众人不得已接过匕首,犹豫着向那倒地不能动弹的太后心腹捅去。

    “太狠了吧!”屋中秦梦见此,不禁说道。

    “狠吗?成大事者,岂能不流血!今日不死人,咱们计划就成功不了!”左清和盖倩义愤填膺的说道。

    秦梦苦笑,自己没救了,不如几个娘们儿有气魄。

    左清从房中出来,拍手击节道:“妹妹好手段!那咱们走吧,一起会会太后她老人家!”而后回头对盖倩说道:“倩妹你就受累了!”

    盖倩领着两个蒙面人就进屋了。

    秦梦倚门望着院中的一群活色生香的妇人,觉得她们早起反来比男人还要生猛。

    关闭宫门时,有人向蕲年宫传书,这次又让赵姬提起了心神。

    小儿子嫪毂有了音讯,王子缭的人没有把他送往咸阳,而是就在雍山血池附近,王子缭门客要求释放他们主公,他们才肯交还太后儿子。

    按照赵姬的意思,只要儿子平安,什么条件先答应下来再说。

    不过陪伴左右,从祭祀回来说了一路王后芈琳坏话的上官琳琳却提出一个阴狠的计划,可以把王子缭的一众党羽一网打尽,而且还能宣扬太后为了维护秦国社稷付出的心血,从此以后赵姬的威望无人可以撼动。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赵姬精神有些恍惚,随口问道:“什么计策!”

    “挖毁血池,嫁祸王子缭头上!太后再出马,力挽狂澜,修补血池!”上官琳琳如同一个口吐芯子的美女蛇说道。

    雍山血池,它位于雍城西三十里的雍山上,是夏商周以来的重要祭祀天地的地方。也是秦国祭祀天地的圣地,其神圣地位比秦王宗庙还要高。

    血池顾名思义就是盛用鲜血的一个池子,这说明了需要宰杀的牛马羊数量众多,以至于三牲的血都汇集成了池子。

    世代延续下来,池子也就成了神圣之地,据说里面的血土可以治疗百病驱除灾妄。

    老秦人把雍山血池,视作社稷祖庙,绝对不能亵渎,更不可以毁坏。

    若是谁敢不敬血池,那必然成为秦人公敌,更别说挖坏了!

    这是一个大胆而且毒辣的计策。

    看着上官琳琳上嘴唇一碰小嘴唇一般的轻松,赵姬眼睛都发直了。

    “你为何这般记恨文昌君?”赵姬不禁问道。

    “他是一个虚伪的人,妾身讨厌他,虽是对待妻妾无比宠爱,可是那是一种应付公事的爱!妾身就是厌恶他!”上官琳琳恶狠狠的说道。

    若是秦梦在跟前,大有掐着秦梦脖子掐死的狠厉。

    赵姬都不禁为之生寒。

    上官琳琳的计划很简单,交换人质之前,就令人捣毁血池,一旦完成人质就诬陷是秦梦所为。

    赵姬不是秦人,没有对血池的敬畏,计较了利弊得失之后,便赞同了上官琳琳所言。

    “你去收买王后芈琳的僮仆,让他们去办这件事吧!”赵姬对上官琳琳说道。

    上官琳琳一怔,得令之后,便出了蕲年殿。

    蕲年殿中又回到了昨日的摆设,赵姬也已把寝具搬到了厢房,嫪轮也被傅母领去了厢房,这一天过的,赵姬恍恍惚惚,但为了救出老二嫪毂,她的咬牙坚持,彻底铲除王子缭这个“伪君子”!

    赵姬为了提神,喝了一杯葡萄酿,将秦梦所赠的贵如千金的琥珀杯,啪的一声正摔在地道入口所在的方石上,接着赵姬嘴角含笑,飒然向殿外走去。

    幽暗的蕲年殿瞬间安静了下来,粉碎的琥珀在油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圆润的光泽,只有青石上一摊殷红的如血般的葡萄酿,发出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良久之后,青石发出了嚯嚯响声,接着二尺见方的青石移动了起来,秦梦在里面喊道:“隗公小心琥珀渣子伤手!”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影跃出地面,接着又上来两女一男,之后陆陆续续上来一百多人。

    “手掌废了,那是我欠王子的!”隗状气鼓鼓的说道。

    “你还生气了?”秦梦推推趴在殿柱后面的隗状,哭笑不得的嚷道:“我都没生你气,你倒生起我气了!”

    左清和芈琳瞪视了秦梦一眼道:“小声点!外面都是太后的人!”

    隗状在蕲年宫待了半年,再没人比他熟悉这里的情况了:“跟我来!”

    隗状是被秦梦找回来的,这也是秦梦计划中的一部分。

    几个时辰前,祭祖大典过后,隗状被秦王在大筵上赞誉一番,随之成为了雍城之中的风云人物。就在他微醺之时,却见到了王子缭的同党向他敬酒,就是那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长相颇为猥琐的家伙,不过他现在换了一身将军的服饰,顶盔冠甲颇有风度。

    当时隗状惊诧莫名,一下子就从酒醉中惊醒,指着崔广不可思议的叫道:“就是他,这个姓崔的……”

    随之大王却对他说,隗卿喝醉了,这是朕的护国将军,随即就被大王和那将军拉进侧殿醒酒去了。

    秦梦在雍城待了小半年,制造一些假身份还是不成问题,因而崔广可以自由出入雍城。

    按照计划崔广故意泄露秦梦的计划给隗状,为了是让赵姬以为自己用心险恶,从而使他忽略赵正和自己勾结夺权,赵正在关键时刻才会取得赵姬的信任,从而避免母子反目成仇。

    赵正听到崔广讲述秦梦隐瞒隗状良苦用心之后,感动的涕泪横流,哥们儿之情更笃,也许爱情不过如此!

    夜色苍茫中,赵姬急召秦国内史吕肆,卫尉赵竭,中大夫令赵齐等一干心腹前来蕲年宫,通报了秦梦门客交换人质的事情。

    赵姬表示,救回幼子,什么条件都答应。

    诸人无人反对,于是各自散去,夜色茫茫之中,蕲年宫外的秦王禁卫大营就动了起来。

    秦梦以及两位夫人都皆被押上了车,万金之躯的太后自然不会亲自出马,一切都有卫尉赵竭和内史吕肆负责交换人质,还知会了相邦昌平君布置重兵,合围雍山,在保全公子性命无忧的基础上,一定要把秦梦以及一众党羽一网打尽。

    雍山血池所在山清水秀,树木茂盛,附近建有秦王的离宫别馆。秦国太王太后华阳夫人就居于此处,这里地势高,可以俯瞰雍城,居于离宫之中,自有一种俯瞰天下的豪情。

    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封土为坛、除地为场、为坛三垓。血池祭坛完全符合有史以来的祭祀选址准则。

    这里的血池其实是一处山间小湖,湖面不大,里面一汪水清澈见底,在高处离宫灯光的映衬下,波光粼粼,圣洁晶莹。

    赵竭和吕肆未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人摸进血池。

    一干人等,刚刚把血池挖出一个决口,那清清的湖水沿山而下,若是无人理会,天亮时分,血池也该干枯了。

    明日杀牲祭祀,那可不是三百三牢的血能形成血池的!

    就在这一干人等逃窜之时,却被一众手持劲弩的黑衣蒙面人尽数围住……

    三十里,也就快马一个急冲就到了。

    王子缭的门客,果然讲诚信,子夜时分送来太后之子,换走主公一家三口。

    然而吕肆护送走嫪毂之后,却出尔反尔,后面埋伏的甲士一拥而上,就把王子缭的一众门客包围了。

    “他们毁坏神地血池!”突然禁卫甲士里有人大声喊道:“亵渎圣地,乱箭射死他们!”

    “射死他们!杀无赦……”这可不是小事情,一声呼喊,立时引来了热烈的回应。

    箭如雨下,向王子缭的一众门客所在处射去。

    几轮箭雨过后,发现地上没有一具尸体,真是怪事。

    吕肆突然发现了地上有一处黑黝黝的洞穴,洞穴的出口在一座山冈背后。

    “真是狡猾的贼人!”赵竭顿足捶胸,命令道:“搜山追击!”

    突然霍的一声,满山遍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数十丈见方的血池周边最为明亮,只见血池之仍旧是那一汪清澈的湖水。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以孝立世

    秦梦哑然失笑。

    君王之家那就是一个大染缸,什么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布匹丢下出,再捞出来都是一样的色泽。

    赵姬是那匹布,上官琅琅是那匹布,芈琳何尝不是那匹布呢?

    相反,尽管上官琅琅对自己怨恨不已,秦梦还是喜欢曾经那个贪吃嘴的敢爱敢恨给自己头上耕耘大草原的女子。

    白天雍城祖庙祭祀时,上官琅琅才被赵正策反了立场。

    近不过夫妻,上官琅琅抱太后赵姬的大腿,为了给儿子一个显耀的地位。大筵之时,赵正和芈琳双双找到她上官琅琅,言说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要她出手帮助向赵姬夺权,郎君和婆婆之间选一,上官琅琅只能选择站在郎君大王的立场。

    上官琳琳这才听从安排,向赵姬献计,嫁祸秦梦。不过上官琳琳却不知道这一计划是秦梦制定,因而献计之时,那对秦梦刻骨铭心的怨恨之意,不是表演出来的,而是由心而发。

    赵姬高估了自己的势力,以为在赵正和芈琳身边的安插亲信僮仆侍女,就能牢牢掌控大局,可是她没想到夫妇两人一个战前反扑,就把这些耳目铲除了。

    隗状领着一干芷阳县卒潜入蕲年宫,趁着黑夜用麻袋套头,擒获了多数赵姬的心腹仆从以及官琅琅部分亲近赵姬的僮仆。

    先下手为强,就在赵姬自以为要将秦梦一干一等铲除时,秦梦押赴着赵姬的一众心腹侍从,来到了雍山血池。

    就在那批被赵姬收买的芈琳僮仆掘开血池时,秦梦统领的一众墨门兄弟,就把他们悉数擒获,将赵姬的心腹掉包过来,秦梦一声呼喊,就引来了血池上的一干劳役。

    王后芈琳早就给昌平君打过了招呼,这锅自然得有赵姬来背。华阳夫人闻听此事,百思不得其解,赵姬意欲何为?大怒之下便将赵姬召来询问实情。

    事情到现在不清不楚,倒符合华阳夫人的一向作风。

    既然华阳夫人懒得管了,那么此事就有赵姬这个太后和秦王赵正以及相邦昌平君三人商量着来了。

    上官琅琅如是说了,那赵姬自然就不用有所顾虑。话又说过来,即便真是赵姬挖开的血池,又能奈她如何?赵姬本就是王法,即便有民怨,还杀了太后不成?

    赵姬有恃无恐,可怜的看了卫尉赵竭两眼,也只能弃车保帅,把赵竭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昌平君眼中充满柔情的望着赵姬,客气的说道:“仆下和大王商量,必须要给老秦人一个交待,太后你看,先让卫尉赵竭去职如何?”

    血池被掘之事,现在在赵姬眼中那就是小事一桩,因而秦王赵正和相邦昌平君提出将卫尉拿办时,赵姬当即附和赞同。

    大概卫尉赵竭交出宝剑,摘下铜盔时,都不以为然,想着太后查清原委之后,他也就无事了。

    然而只顾特爱儿子的赵姬哪里知道,昔日被她调走的秦王心腹王翦、李信、蒙武、章泉、李斯、豆旃一众人等,也已入蕲年宫,正在按册清晰禁卫甲士。

    赵竭被人押了下去,殿中的一众人也随之离殿。

    帷幕之后的秦梦一干人等也就活泛了起来,盖倩小声抱怨道:“啥呀……一点不过瘾!”

    秦梦高深莫测的说道:“倩儿你摸摸王后的手心看是否出汗了吗?你问问琳妹是否紧张?”

    芈琳嗔怪的抬头看了秦梦一眼,拉着左清和盖倩的手说道:“请受芈琳一拜!没有你们大王依然还是一只笼中鸟!”

    芈琳这一摆手礼腰躬得很深,盖倩搀扶她起来时,手上沾满了芈琳的手汗。

    “妾身还要前去蕲年宫,不能相陪,清姊姊、文昌君你们自便……”王后芈琳话未说完,就已走出了帷帐之外。

    今夜对王后芈琳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由此她会成为秦国的女主。

    秦梦一众人被安排到其他院舍休息,盖倩还是不解,缠着秦梦解释,无奈秦梦只只能再让美人崇拜一次。

    卫尉赵竭就是那块铁板的裂痕,一旦卫尉赵竭这个掌控秦王禁卫的嫪毐心腹被拿下,赵姬就会如祭祀用的牛羊猪一样任人宰割。

    第二天戊申日,秦王祭祀天地大典。

    天儿不好,阴云密布,干冷干冷,昨日的暖气今日一点都没有,似乎一夜又回到了冬天。

    巍巍雍山之下,密密麻麻满山遍野沾满了秦国甲士,一座小山上,号角齐名,嚎叫震天,大火熊熊,这种嘈杂带来的热闹正在抵抗天地的冷冽。

    高大的黑褐色祭台之上,雄健的秦人壮士,手拿斧钺,脚踩一只只被捆缚结结实实的牛羊,一声声吆喝之后,锋利的斧刃劈开畜生们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窜起三尺多高,落在祭坛上,顺着黑褐色的祭坛流到祭坛下的早被血浸染成了褐色的土地上,再从地面流到清澈的血池里。

    三百头黑牛,三百头黑羊,三百头黑猪,一共三百三牢,全部祭献给天地之后,清澈的池子也已成了血池。九百颗牛头,羊头,猪头在祭坛上摆成了如山般的金子塔状。一双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珠子如同镶满了一面墙,让人震撼和敬畏。

    天地祭祀不仅由远古先祖的原始蒙昧,也有礼乐钟磬。

    畜生的嚎叫停止,诸人耳中一片清净,悦耳的钟磬乐声传来,秦王头戴玉冠,身穿冕服,接过奉常递过的一盏盛满玄酒的铜爵,站于祭坛上一敬天二敬地,随后点燃祭坛周遭的柴堆,秦王伏拜祈求天帝护佑秦国社稷,长宜子子孙孙。

    就在秦王赵正从容站起来时,突然雍山离宫的方向也升起了烟柱。

    赵正皱眉,下了祭坛,昨夜前来护驾的王翦,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赵正嘴角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随即神色匆匆的奔向了雍山离宫。

    “使不得啊?母后,使不得啊?这座宫阙不能点!”赵正跨入离宫太后所住的宫苑时,芈琳远远冲着手拿火把的太后赵姬喊道。

    “正儿,这是怎么回事?今日血池祭祀天地为何不告知母后一声?”赵姬神情愤慨向赵正吼道。

    赵正上前夺过赵姬手中的火把,温柔的说道:“早晨来时,母后还在沉沉入睡。这两日母后受了不少惊扰,儿才心疼母后,这让婢子们莫要惊扰了母后!

    赵姬根本不买账大声呵斥赵正道:“一派胡言,那母后身边的近侍都去哪了?”

    赵正一脸无辜的看向芈琳,芈琳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太王太后让我全权查处此案,他们牵涉昨夜捣毁神地血池一事,妾身害怕他们是细作危及母后性命这才擒拿了他们!”

    隔壁院中的秦梦听到这么精彩的双簧,也不禁为赵正和芈琳小夫妻两口配合密切叫绝。

    赵正在中间和稀泥说道:“母后,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一旦情况查实,就会归还你的近侍!”

    赵姬也已隐隐感觉到危机靠近,对赵正吼道:“母后要会蕲年宫!”

    “这是母后自由啊!”赵正神情惊讶的说道。

    赵姬狠狠剜了王后芈琳一眼说道:“你还不快快派车马!”

    赵姬以为蕲年宫还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如今早就被昨夜潜回的芈琳挖空了。

    “还不快为母后准备车舆?”赵正以不可抗拒的威严向王后芈琳发号施令。

    芈琳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委屈的点头,吩咐人去办。

    赵姬脸上的怒色这才和缓了些,随口问道:“王子缭擒拿到了吗?”

    赵正孝顺的躬身回复道:“擒拿到了!”

    赵姬一惊,脱口问道:“在哪里?”

    “如今也在离宫之中,正在等待太王天后的召见!”赵正一五一十说道。

    谋划已定,昨夜秦梦向赵正提出离开秦国,前去辽东寻找燕人卫琅,破解夏姬被杀以及韩姝失踪的疑案,可是赵正坚决不放,差点都把秦王赵正急哭了。

    秦梦也就暂时留了下来。

    一早赵正就把秦梦暴露给了华阳夫人,秦梦再想走更是脱不开身了,不得已只能先让崔广纪信高渐离一众人离去,自己和两位夫人留在了离宫。

    “这祸患还不处决了他,留他何意?正儿糊涂啊!”赵姬悲愤的训斥赵正道。

    “王子缭对孩儿以及母后有恩,孩儿不忍把事情做绝!”赵正望着赵姬解释道,眼神中尽是冷漠。

    “那留他一命,就留她一命,那你将他送给太王太后,若是太王太后被他所祸,岂不又是祸患?”赵姬瞪着赵正冷冷说道。

    赵正听了,神色不由放暖,贴近赵姬一些,按着赵姬的肩头说道:“母后还是善良的这让孩儿心里亮堂多了!”

    赵姬撇嘴,不失母爱的点点赵正的脑袋说道:“都是王子缭把你教成了妇人之仁,他那是居心不良!”

    秦梦听罢,长长嘘了一口,默默走回屋中,“就留他一命”这么低的恩泽,就让自己心中颇为宽慰这一切繁琐的计划是值得的。

    “人心不可测!天地良心啊!当初郎君为他们母子舍生忘死!赵姬就这样猜忌郎君!郎君你还管他们母子那么多事,何苦来着呢?”盖倩追上来说道。

    “人之所以为人,那就是凭一个‘孝’字,弑父弑君,你可听说弑母者?”

    “弑母之人畜生不如!”秦梦未说完就被盖倩愤慨打断道。

    左清却替秦梦回答了盖倩的疑问:“就是嘛!有了母子之爱,世间才有了温情,大而化之,没有孝悌,人世间也和狼群草原一般无二。我等之人对父母之孝也就是惠泽一家一族,若是一国大王对母亲存孝,那他对天下苍生的恩泽也不会差到哪去!倩儿你说,郎君如此苦心孤诣的值得吗?”

    秦梦掬起了左清的脸蛋亲了一口赞誉道:“你比郎君说得更透彻!”

    掌握了历史,也就成了半个先知,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就要肩负起一定的责任,对赵正施加正面影响才是恩泽苍生的功德。

    在夺权计划中,秦梦要求赵正扮个孝子,王后芈琳扮一个恶媳妇,两人搭台唱戏,这样才能糊弄好赵姬,便于顺利夺权。

    秦梦很欣慰,赵正言听计从。赵正和赵姬之间言谈虽有表演成分,但凭母子两人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也假不到哪去!

    可惜,赵姬一回蕲年宫,就会发现,她自己要被软禁了。

    按照计划,赵姬被软禁在雍城,王后芈琳和赵正,就要开始挑拨赵姬和嫪毐之间的关系。最后就要逼反嫪毐,让赵姬亲眼看看,那时的嫪毐还是不是惟命是从,还是否对她绝爱之!

    计划在秦梦这里不需要刀兵,芈琳当初也已按照秦梦的要求不惜花费重金收买赵姬在咸阳王宫中的宦者,既包括阉宦也包括禁卫,仆从,婢女,宫吏,以便时时掌控郎中令的一举一动。

    从芈琳从秦梦手中贷走的千万钱的巨资看来,应该很有效果。

    秦梦把此事交给王后芈琳去做,就是要自己择出来,人心多变而且猜疑,计谋用多了,不管干好事还是坏事,难免让人心生忌惮,赵正现在不多想,日后难免不多想,交给芈琳打理,一切轻松,而且效果比自己要好,什么事情兜揽,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呢?

    想起来,让他忌惮自己。

    赵姬随同赵正离开雍山离宫没多久,华阳夫人就回来了,见到满院子的仆役,忙着泼水施救一处残破的宫舍,听闻是赵姬放得火,这让富态的华阳夫人气的不由跺脚大骂。

    “小子见过夫人!”华阳夫人气消了,秦梦才瞅准时机上前见礼道:“气大伤身!夫人您要长命百岁,请息怒!”

    “想死老妪了,半年多没见你小子了!攀上了赵姬这个高枝,就忘了老妪吗?快让老媪看看,你小子还是这般细皮嫩肉!”华阳夫人惊得一把拉住秦梦的小手,揉捏不止,爱怜的看了许久才松手。

    华阳夫人脸对脸的亲昵,让憋着气的秦梦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了。半年不见,华阳夫人更加肥胖了,那喘息气味更令人窒息了。

    但是老人家的热情,秦梦也不好生冷拒绝,只得虚与委蛇。

    就在秦梦身为华阳夫人座上宾,大谈特谈海上有三神山,即将脱身之时,芈琳向秦梦传来了一个出乎计划之外的消息,秦梦不得已还要在雍城停留。

    秦梦不敢大意,趁着华阳夫人昼寝,亲自去了一趟蕲年宫。

    芈琳攥着小拳头,不断锤击手掌,在宫门处来回溜达,见到秦梦的车驾前来,立时迎上来就说到:“不好了!咱们的谋划泄露了!郎中令嫪毐也已知晓太后被咱们软禁了!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冠礼异服

    昨日到现在不过九个多时辰,嫪毐就能知道雍城的情况真乃神速,秦梦不禁感叹道:“如此神速!”

    秦梦预料到了,卫尉赵竭那也是九卿之一,非是一般人物,严密囚禁了他的一众属下,按照名册拿人。

    另外还对沿路驿置吏员进行了调换,凡是属于太后赵姬一系的吏员因公务借用驿马者统统给予病马老马,不仅三个时辰无法跑完雍城道咸阳的四百里,就是十二个时辰也休想顺利达到雍城。

    依照这两项措施,九个时辰之内,嫪毐绝对不会得到雍城的最新情报,然而意外却发生了,是谁向嫪毐走露了风声呢?

    可能他们没有通过驿站传信,而是通过自己在沿路设下的私人驿置。也有可能传信之人不属于太后赵姬一系。

    昨夜血池疑案,必定很多人都已知情,有心人也能推测出这里面的政治意义。

    真正查起来,谁都有可能是向嫪毐泄密之人。然而巴不得秦国内乱者,那人多了去了,东方六国诸侯各个虎视眈眈。

    但并不是就无从查起。

    雍城道咸阳四百里,嫪毐得到的情况,那也必是快马送达的消息,一匹马一口气狂奔四百里绝对不可能,千里马也不行!马累了还得在驿站或者路上寻找替换的马匹,要想和驿马一样快速到达咸阳,只能走官道大路。

    为确保大王冠礼大典安危,官道上设置了层层关卡,一般人若要通过,定要出使验传,只要查查在昨晚到今晨这个时间段里向东而去的通行记录,就能顺藤摸瓜查出谜底。

    要想查出是谁这般热心为嫪毐通风报信?只有从路上的关隘查起。

    让秦梦欣慰的是,赵正也想到了这点,赵正已令李斯亲自带领人马,前去各个关隘查找线索,不出所料谜底很快就会知晓。

    咸阳的嫪毐也已在秘密组织门客以及宫中的戍卫,准备前来蕲年宫撘救太后,这消息同时来自好几位芈琳收买的内线。这点毋庸置疑。

    “难道非要重演《史记》记载的嫪毐那般叛乱,不成?”秦梦心中打起了鼓。

    《史记》记载: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

    那就是一场厮杀!不可能如自己计划的这般,在无声无息中解决赵姬和嫪毐,赵正顺利夺权。

    “咱们是否要再作打算?”闻讯而来的赵正也焦急的询问秦梦。

    按照秦梦的计划,接下来应当开始赵姬和嫪毐之间的忠诚考验。

    嫪毐感受到了危机到来,只是要召集人马,前来解救太后赵姬,这并非想谋反。若是解救赵姬无望,那么他说不定就会谋反!

    要想稳住嫪毐,只能让赵姬出面劝说一番,好安定嫪毐的猜忌之心。

    秦梦如此分析一番,赵正和芈琳随即平静了下来。

    嫪毐知情,并不影响正常计划,只是时间上略有提前而已。

    要想让嫪毐稍安勿躁,这事还得交给唱红脸的王后芈琳去办。

    一入蕲年宫,赵姬发现一切都变了,大怒之下,将宫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稀巴烂,就连铜鼎钟磬也是倒的倒歪的歪,蕲年宫如同遭贼了一般。

    赵姬发泄了半天也累了,倒在床榻上喘着大气,嚎叫着她要见秦王赵正,可是无人向他通禀。

    王后芈琳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逆光的门槛上,赵姬坐起身来,她一眼就看出了芈琳,手指指点就是破口大骂。

    芈琳不做任何反应,等待赵姬骂累了芈琳才说道:“这非是软禁太后,宫中确实存在细作,细作一日不除,母后安危儿媳就担忧!幕后放心,不需几日!”

    骗鬼去吧!赵姬自然不信,然而芈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太后赵姬立时安静了下来。

    “郎中令假父意图谋反称王而且收罗昔日邯郸优伶舍中的倡优前来咸阳,不知道假父对母后的爱有几分真呢?”芈琳语调平衡,没有一点挑拨之嫌。

    良久之后赵姬才摇头呵斥芈琳道:“不可能!嫪郎对我言听计从爱我死去活来!”

    “不可能?是母后以为的吧,这些事情你的身边左右心腹也全都知晓,就是怕惹你生气,不对你说罢了,不信我这就找来几个心腹,幕后问问他们!”芈琳依旧语气和缓的说道。

    在赵姬犹豫之间,芈琳令人带上来一干赵姬的心腹侍从,所言如芈琳所说一样,市井中确有郎中令厚待相面大师女弟子以及种种发生在嫪毐身上的异象,而且邯郸倡优组团前来咸阳之事也是属实!

    就在赵姬心烦气躁之时,芈琳又说道:“细作无事生非,已经把昨夜处理卫尉之事通报给了嫪假父,大概假父也已误会母后被囚禁,因而他私下召集兵马,准备前来雍城救你,太后知晓没有兵符,没有大王的旨意,这就形同造反!他自然知晓这里面的轻重,他若爱你,就不会如此妄为,若是有称王野心,倒可以借此事铲除大王!母后你说假父爱不爱你啊?”

    赵姬这次彻底不言,平静之后,起身下床,问芈琳道:“适才你所言是真的?”

    “绝没有半句虚言!若违此言,天打雷轰!”芈琳声如洪钟发誓道。

    “报王后,毂梁白来到宫门前!”接手秦王禁卫的章泉向芈琳禀告道。

    “毂梁公从咸阳而来,必然知晓嫪毐的动作,不如让他前来给太后亲口讲述一番吧!”芈琳依旧很诚挚的说道。

    毂梁白来了有一阵子,他确实是嫪毐派来,来看赵姬的情况。

    赵姬信任毂梁白,听闻之后信以为真,不禁诧异问道:“嫪郎怎么如此糊涂!还得有劳毂梁公再跑一趟!”

    毂梁白累的路都走不成,两天两夜奔驰雍城咸阳之间一个来回,纵使壮汉也受不了,何况年近半百的他。闻听赵姬所言,当时提的一口气就泄了,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时就人事不省了。

    没办法,赵姬只得再找心腹向郎中令嫪毐传令,嫪毐一个远房侄子被挑中,带着赵姬的亲笔书信去了咸阳。

    是谁在背后撺掇嫪毐欲行不轨之事?李斯很快就调查出了真相。

    李斯风尘仆仆的前来,见到赵正和秦梦捧出一卷竹简文书,指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说道:“昨晚道今晨这段时间里,只有这两个人一路从雍城向东,一个时辰两个关卡的狂奔,他们不过驿站,必是他们无疑!”

    “詹奴,东郡内黄东郭里。张秋,成皋宜武里!这能说明他们是何身份?”赵正自语问道。

    秦梦也有些失望,很有可能是假身份。若是验传不是假造,一个东郡半个老乡,一个三川郡的半个老乡,要查他们还要跑回原籍,如此一来就要多花上几天功夫了。然而找不到暗处的对手,出起拳就无力,这样会处处被动。

    秦王赵正倒很乐观,凭借秦国在天下间铺设的驿置,只要在文书上贴上几个鸡毛,距离那也不是问题。

    两个嫌疑人,一个是东郡自然着落在郡守卫角身上,一个是三川郡就要着落在郡守赵成,这两人都是干吏,秦梦也对此抱了几分希望。

    秦梦想把此事往公子子婴身上联系,可是雍城之中除了公子子婴,还有韩人之类更想秦国内乱的敌人,无缘无故栽赃子婴,只能让赵正对自己反感,没有一点用处。

    可是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呢?看来一时也无从查起。这倒是提醒秦梦:雍城之内也是危机四伏,还是隐蔽在黑暗中省心。

    秦王正九年四月己酉日终于来到了。

    赵姬不情愿的搬出了制约秦国兵马的一套虎符交给了赵正。

    冠礼不交虎符,那冠礼岂不是自欺欺人?按照赵姬谋划,冠礼之上就是走走过场,到头来还得由自己来保管,她前两天有这个自信,难不成赵正还能和自己硬抢虎符?

    赵正出现在雍城祖庙之前,让藏在人群中的秦梦差点蹦起来。

    此时此刻,秦梦很想狂飙几句脏话,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波澜壮阔的心情。

    只见秦梦高挽发髻,身穿一件五彩斑斓的直筒怪服,正是自己多年不曾见过的羽绒服,五年了,见多了曲裾深衣,长袍,短袍,短襦,胡服,楚衣,秦裳,再见这件后世的服饰,也觉得甚是突兀,很不适应。

    下面观礼的各国宾客见此骚动一片。

    很快人们在交头接耳之中,得知这件奇装怪服,那是西王母赐予周穆王的五彩天衣,如今秦王身穿此服,便是象征秦王才是天命所归的天下王者。

    “听芈琳说,正弟非常感激郎君的无私相助,无以表达内心赤诚,他违背祖宗服制,穿出此衣,以此纪念他和你在茫茫水中相识的情分!”左清向秦梦解释道。

    “难得啊……”秦梦更想说,诡异啊!若是有相机手机之类的影像设备记录这一幕场景,再流传后世,不知道这是何等的一件不解之谜?

    虽让秦梦跳戏,不过今天干冷干冷,穿件羽绒服倒是合适。

    秦梦突然想到,这何尝不是一个商机。秦王都亲自为羽绒服做了代言广告,今年洛阳商行囤积的大雁绒必大卖。用这种奢侈品,还可以对诸侯王公再来一番敲骨吸髓的压榨。

    观礼的赵姬一路看下来神色阴沉,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立于一旁的王后芈琳,却是涨红了脸蛋。此刻她为夫君赵正而荣耀,也为自己出手为夫夺权而自豪。

    秦国宗正为秦王赵正带上王冠,这一举动标志秦王赵正终于成年,真正成为雄霸天下秦国的真正主宰,正式开启了他征服天下的征程。

    仪式祭天祭地祭祖宗,杀牛杀羊杀猪,点火点香燎柴,巫祝跳大神,太史历数历代秦国先王的丰功伟绩,正场冠礼,下来庄严肃穆,可谓枯燥乏味。

    秦梦有些后悔,跪坐人群之中不得自由,要比被人软禁更是难捱。

    冠礼大典持续了三个时辰,终于在未时结束,秦梦这才终于回到了蕲年宫。

    赵姬被王后芈琳押解而归,回宫休息两个时辰,晚上赵姬还要出席有秦国绝大数公卿参与的筵宴,赵姬也非常期待出席。

    她自信还有威信,获得足够多秦国朝臣的拥护,那样振臂一呼,赵正和芈琳小夫妻俩算什么呢?当场就能反败为胜,让赵正知晓,离开老娘,他什么都指挥不动!

    赵正芈琳对此丝毫不在意,纵使雍城里的心腹拥护赵姬自立为王,也无济于事,有三千禁卫,赵姬的政令根本出不了雍城。

    一旦赵姬发现嫪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忠诚,那么自然会将手下的人脉移交给赵正对付嫪毐。若是嫪毐忠诚不反,那么嫪毐就会被架空,和赵姬一样成为被软禁之人。

    不论如何,只要赵姬在雍城,赵正进退有据,收服嫪毐并不困难。

    赵正依照秦梦所言底气来自于秦王的冠礼之中的宗法权威,不论怎么说,秦国大王就是秦国的大王,手中握有天下兵马的虎符,不论是嫪毐和熊启,他们虽然名义掌管大军,可是要调遣大军,就要向下级将校出示秦王的虎符,没有虎符不好使!

    有了虎符,一时虽然不能顺畅的调动大军,但却把秦国的几十万大军一时间封印了起来。嫪毐若是要造反,只能动用县卒,门客舍人,以及一些门阀势力,这些力量和秦军那就不是一个等级,对赵正来说不足为虑。

    赵姬刚回蕲年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出了大事。

    秦梦被芈琳慌慌张张的从房舍中请了出来,劈头盖脸就说道:“不好了,太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此事非同一般,秦梦随芈琳一看,赵姬的症状,像是中毒,秦梦当即做了催吐措施,还好赵姬中毒不深,打听之后,赵姬是在入宫后饮了半杯水中的毒!

    随着赵姬面色和缓,赵正和芈琳揪着的心才算放下。

    虽然严密封锁了消息,可是晚上的筵宴,赵姬缺席,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敏感的政治信号:太后失势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毒杀亲母?

    夜色茫茫的雍城之内暗流涌动,一股谣言如同瘟疫般肆意流传开来:秦王赵正毒杀亲母。

    可以弑父弑君,不可以弑母。对母不孝者天诛地灭,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若是这个消息成真,不说王位不稳,就连刚刚举行过冠礼的秦王赵正也会被国人的吐沫淹死。

    “这个计策好毒辣,差点令朕痛失母后,还要陷朕于不仁不义之中!”蕲年宫中得到消息的赵正在黑漆漆的蕲年宫苑囿中抱头痛苦的说道。

    “太后也已醒转,正弟敬请安心!”秦梦拍着赵正的肩膀安慰他道。

    “务必查出下毒之人!”

    黑夜之中看不见赵正的面目,但只凭这句就能知晓他对母后赵姬的牵挂。

    “李斯已经再查!”秦梦再次安慰赵正道。

    李斯举着庭炬前来向赵正禀告道:“扑下查出了蕲年宫中的细作,可惜都是死士,不过惧已服毒身亡!”

    赵正闻听头撞柏树树干出离愤怒的如一头雄狮哀嚎道:“是谁要置我们母子与死地!”

    挺拔的树干不能承受赵正的撞击,松针纷纷震落,头一次见赵正如此狂暴,心中也激起了波澜。

    那是一位赵姬的侍从,不过并不算心腹,因而被王后芈琳收买,因而不在清洗之列。

    伺候赵姬之人都是王后芈琳心腹,这等人也接近不了赵姬,但她却从饮食上打起了主意,趁着侍从不注意,在赵姬的水碗中投毒,这才得逞。

    “也不要再追查了,谁是造谣之人,谁就是幕后真凶!”从愤怒中醒来的赵正低吼道。

    “前去东郡以及三川郡的使者回来了吗?”赵正转而问道。

    “还未回来!”李斯弱弱的回答道。

    “可还有向东奔驰的马骑?”赵正又问道。

    这个敏感时刻,凡是向咸阳奔驰的车马都有细作嫌疑,自从昨天到眼下,秦王赵正下令悉数扣押审问。

    “已经绝迹!”李斯回答道。

    这稍让人欣慰,如此一来咸阳内的嫪毐就无法以最快的速度得知雍城的情况。

    “嫪毐还未回信吗?”赵正问道。

    “应该快回信了吧?咱们注视嫪毐的人发来消息,发现嫪毐接到太后的书帛之后,便停止了勾连动作,这一点还能说明嫪毐对太后忠心不二!”李斯说道。

    “来自咸阳的急信!”王翦亲自送来一封插着五根羽毛的十万火急的书帛,递给了赵正。

    书帛是两个半时辰前从咸阳发出,迅疾至极,远远快于平时的三个时辰。

    李斯举着火把,赵正看过脸色不由惊变,嫪毐又开始串联门客,以及咸阳留守的党羽,预谋发兵前来雍城。

    “什么原由,让嫪毐又改变了主意呢?”赵正和秦梦还有李斯以及王翦四人面面相觑。

    太后赵姬躺在寝殿床榻之上,王后芈琳跪坐在前,正在一口一口给赵姬喂食汤羹。

    “母后安稳歇息,幕后真凶妾身一定给你揪出来!妾身不信这是假父所为,你也不要怀疑儿媳所为!若是你不好,明日雍城之中,就有不知多少人会向大王逼宫!大王受辱,妾身也无脸苟活!”

    芈琳说着话时,眼角还带着泪水。

    赵姬中毒是对刚刚执掌起后宫大权的芈琳是一次严重的挑衅,赵正劈头盖脸训斥了芈琳,这让王后很伤心,也让芈琳认识到,赵姬和赵正母子情深,绝非她这个王后掏心掏肺比得了的。

    赵姬不言不语,神情呆滞的吞食一口口汤食,突然住口疑惑的道:“文昌君王子缭是怎么回事?”

    “见过太后,小子在此!”此时探看赵姬毒情的秦梦正好跨进寝殿,接过话来。

    望着赵姬迷惘的眼神,秦梦说道:“实不相瞒,一切都是小子的谋划,就是为了替大王夺权!”

    到了此时此刻,为了不让局势恶化,也该和赵姬摊牌了!这不仅是秦梦一人的意思也是秦王赵正的意思。

    赵姬听闻,用她那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瞪视秦梦,面色更加惨白,似乎突然之间她又苍老了十岁。良久之后,赵姬挣扎的颤巍巍坐起,先是莫名发笑,而后大笑,最后凄厉的嚎啕,这一幕让随后该来的赵正担心不已。

    “母后,千万不要这样!这不是正儿要的结局!若是能重生,朕愿和母亲一同隐居山林不闻世间世事……”赵正的孝心可昭日月,冷眼旁观的秦梦也是体内热流窜动。

    赵姬突然一阵呕吐,打断了她癫狂的举止,一片狼藉之后,芈琳默默为她收拾着污秽。

    不再呕吐的赵姬,抱着赵正的脸庞质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赵正连连点头。

    赵姬失神的放开赵正,泄了劲般躺在床上,喟叹道:“娘亲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适才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时娘亲满心悲哀,还以为被你毒杀,如今未死,又见你如此待我,虽然不全是真情,但为娘也就满足了!”

    赵姬所言不虚,人一旦立足权力巅峰,哪里还有真情存在?都是自欺和欺人的表演而已。

    赵正劝慰赵姬之言,也只是一时冲动的感情安抚而已,若是让他放弃九五之尊隐居山林,恐怕也会在犹豫之后毅然拒绝。

    赵姬是从凌云绝顶的高位而来,自然懂得权力角斗中的血腥和残酷,听闻赵正今日此言,身临大劫之后,回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苦难岁月,怎能不生感动?

    母子手手相握,这说明赵姬释怀了。

    这样的结局,秦梦未曾料到,若是流传后世,也无人会想到雍城宫变之下也有着令人落泪的母子神情。

    赵正很想守在床榻边为娘亲赵姬端水喂食,可是一连串的急报,让他不得不离开。

    今日凌晨时分,嫪毐的侄子回来了,送来嫪毐了愿听赵姬安排的书帛。

    这是四个时辰之前从咸阳发出的,可是据咸阳城中耳目上封书帛的消息,那时嫪毐已经在大张旗鼓联络人马准备前来雍城救太后驾。

    和嫪毐的书信同时到达的还有一封书帛,这是秦王宫的耳目的急报,书帛插了五根羽毛,因为天黑从咸阳到雍城用时两个半时辰。

    上面的消息令赵正和秦梦都不由心惊:咸阳流传太后已被秦王毒杀的谣言。

    太后赵姬中毒传到了咸阳,怎么可能?未时太后赵姬中毒距离现在也就五个时辰。

    太后中毒芈琳就在第一时间封闭了蕲年宫,不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耗子都想溜走。消息不可能流传出去。雍城之中太后中毒的流言是在筵宴开始后,才传流开来,那必定是幕后黑手看到太后未出席筵宴,推测出的结果。

    黄昏距离现在也就三个半时辰,这就是说太后中毒的消息一个半时辰就传到了咸阳,这么短的时间,消息绝对不可能传到咸阳!答案只有一个,咸阳之中欲要图谋不轨之人,就是毒杀赵姬之人,他就是相借此消息诓骗也已停止动作的嫪毐,再次行动起来。

    这就好解释嫪毐为何再次行动了起来。

    接着三川郡守赵成也传来了消息,那嫌疑人之一的成皋宜武里张秋身份查实,此人乃是吕不韦的门客。

    吕不韦参与进了此案之中,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在秦王赵正眼前炸开了花。

    赵正愤怒之极,一定要把吕不韦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吕不韦的出现,也让秦梦惊诧不已,更觉得不可思!

    不是惊异说辞相之后的吕不韦参与此事,而是三川郡守赵成提供张秋的真实身份让秦梦惊诧不已。

    赵成和吕不韦是儿女亲家,赵成如此精明如何会不知道,秦王十万火急调查一个人的背景意味什么呢?就这么不遮不拦的就把吕不韦扔了出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也许是吕不韦辞相失势,亲家赵成转换门庭,必定秦王这座靠山才结实吧!这是李斯的解释。

    赵正深信不疑,不过秦梦仍旧半信半疑。

    若是吕不韦所为,他有何所图呢?难道他真是隐藏在秦国的最大间细吗?

    秦梦很好奇。

    吕不韦辞相之后,就成了赵姬的客卿,仍旧居于咸阳,此次雍城冠礼他并未前来。凭借吕不韦的人脉能到雍城的最新消息并不困难,张秋这个无名小卒是吕不韦的门客也属正常。

    就在大家猜测吕不韦用心之时,东郡卫角的书帛也到了。

    让大家哭笑不得是,据卫角得出的结论:东郡内黄东郭里的詹奴竟然是文昌君秦梦的门客舍人!卫角还够哥们儿,他特意补充道:东郡河间之地因受惠文昌君,各个都自称文昌君的门客,并未得到文昌君的承诺,另詹奴一家老小不知所踪。

    卫角的书帛,很让秦梦尴尬了一阵。

    秦梦哭笑道:“大王不会还怀疑我制定的是计中计吧!”

    赵正一扬手说道:“兄长休得胡言,若是兄长,娘亲小命早就没有了!”

    受益在场的秦梦,吕不韦的嫌疑也被赵正淡化了。

    秦梦却是有了计较,还是认为这一切就是公子子婴所为,可是没有凭据,秦梦也只能想想。

    一夜间,从咸阳过来的密报如流星赶月,一件件都在报告嫪毐召集人马的最新进展。

    鸡鸣时分,赵正再次拜见了赵姬。

    赵姬也已从芈琳口中得知了赵正夺权的所有计划,见到赵正后,她平静的说道:“天地之间咱们娘俩最亲近,这次危机为娘助你!”

    黎明时分,秦王赵正亲自擂响了雍城之中的站鼓,城中的文武公卿悉数前来聚集在秦王祖庙前,昨日秦王赵正戴冠的祭台,站着秦王赵正,身后不仅坐有太后赵姬还有太王太后华阳夫人。

    冷冽的寒风中,华阳夫人嘴角紧闭,鬓角的白发拂动,但如山一般的体形让人实在。太后赵姬身穿一袭大氅,憔悴不已,面色黄蜡。

    众人立于庄严肃穆的宗庙前,夹在各式石兽中,所有人都不觉前所未有的压抑。

    太后赵姬拖着羸弱的身体只说了一句话:“听闻城中有谣言!这是本宫最大的羞辱!本宫养出的王儿,岂会是天诛地灭的弑母之种?”

    接着太王太后大发雷霆说了一通昨夜城中无缘无故冒出来的谣言,若不是赵正出言打断她的话,她还要愤愤唠叨。

    第一天亲政的秦王赵正手握兵符向秦国朝臣宣布:“戡乱开始!相邦昌平君,文昌君听令!”

    相邦昌平君和文昌君秦梦齐齐出列。

    这让一众朝臣有些摸不着头绪,何时叛贼王子缭又成了秦王的心腹,不是说他有颠覆秦国图谋吗?

    然而秦王授予王子缭的兵符,将一切猜疑统统颠覆。

    事前商量,秦梦不愿抛头露面只想做个幕僚,可是赵正执意要秦梦相助,秦梦没办法,说实话也拒绝不了要做大将军的诱惑,于是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赵正的请求。

    昌平君熊启和文昌君秦梦接了虎符之后,便是秦梦宣布了一长串名单。诸如内史吕肆,卫尉赵竭,中大夫令赵齐一众人都是嫪毐提拔上来的官吏,无一不露的都被羁押了起来。随之赵正换上了他的心腹,内史公子子婴,卫尉蒙骜,中大夫令隗状诸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会散去,秦王赵正才长吁了一口,觉得腰板直了气也粗了。

    秦梦带着赵姬亲笔书帛坐在战车里准备领着两千人雍城的县卒向东狂奔,希望在嫪毐大张旗鼓造反之前赶到咸阳。

    赵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秦王赵正留嫪毐一条命。

    赵正答应了娘亲的要求,说实话,秦梦很满意这样的结局,于是也想着尽量让事情圆满。

    然而发轫之际,蕲年宫内突然传来了噩耗,大批戎狄攻破蕲年宫,杀掠宫女僮仆,其中赵姬的两位公子嫪轮嫪毂被残忍杀害。

    赵姬闻听,惊得差点背过气。

    赵正勃然大怒,亲自带领身边的三千禁卫甲士,前去平乱杀贼。

    两位幼弟死了!

    秦梦为此不禁诧异,看来现实和历史还是惊人的相似。

    《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秦王赵正杀太后生两子。

    尽管不是赵正所杀,但嫪轮嫪毂还是死于了非命。

    秦梦有种不祥预感——嫪毐铁定要反了!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平叛毐乱

    犬戎君公夏的颅难逃其咎,适才还在朝堂上见他,这一会儿已没他的踪影。

    秦梦暂缓出发,三千禁卫一个冲击,三百多的戎狄就被打得零零落落。

    一些被活捉的戎狄汉子,大义凛然的声称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你们受何人指使?”赵姬尖利的嗓音刺破长空喝问他们。

    “文昌君王子缭!”

    人群中的秦梦听到这个回答,心头又是一颤,若是自己提早离开了雍城归隐辽东,那么这个锅就要背上了。

    “他们是犬戎君公夏的颅的一众属下!”禁卫里的章泉李信以及不少甲士替秦梦打抱不平说道。

    戎狄君公被找到,拖过来时,也已成了一具尸骸。

    死无对证!

    赵姬悲痛欲绝神色恍惚眼神中尽是怨毒之意的看着秦梦道:“秦卿告诉妾身,这是不是你设下的计策?”

    秦梦满脸苦涩,望着地上两句瘦小的尸体,不知如何回答赵姬所言。

    赵姬被芈琳领着的一众傅母架回寝殿休息,赵正抱歉的拍了拍宽慰怅然若失的秦梦说道:“兄长切莫往心里去!”

    联系先前那个快马传信的细作,这很显然又是一起嫁祸自己的阴谋!

    今日黎明时,因要洗白身份,秦梦才被迫露面,于此同时蕲年宫遭遇了杀戮,显然幕后黑手打错了算盘。

    是谁,策划这一切?

    秦梦首先还是想到了公子子婴。

    子婴在公卿队伍中一样神色庄重,见到秦梦盯视他,他并不慌张,反而迎着秦梦的目光走出了人群,向秦王赵正走来,脱下刚刚戴上的内史冠冕,交出手中的玉笏,躬身再拜稽首,口口声声自己难辞其咎。

    王叔子婴此言所依的理由是:夏的颅是他的姐夫,夏的颅虽死,但这群戎狄死士,终究还是他从西戎带过来的人,不管夏的颅是被杀还是畏罪自杀,太后两位公子之死夏的颅逃脱不了干系。他辞去钱粮内史令之职,自囚雍城府邸,是为了自证清白。

    真是影帝级别的人物,秦梦目不转睛的打量子婴,真想不到他何时练出这般厚的脸皮。

    可气的是,秦王赵正却被蒙在鼓里,颇为惋惜的同意了王叔子婴的请求。

    内史一职暂且有王绾代理。

    蕲年宫的叛乱告一段落后,秦梦和昌平君随即领兵疾驰前往咸阳。

    秦梦在路上接到秦王赵正转来的消息,嫪毐二子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嫪毐就得到了消息,他随即就挑起了清君侧的大旗,号召各地县卒,卫戍,官骑,门客前往雍城救驾。

    一天后,秦梦和昌平君率领的秦军在美阳和嫪毐率领的叛军相遇。

    嫪毐仓皇组织起来的万众人马气势不弱,想来多是不知底细的下层军吏被忽悠前来,义愤填膺还准备救驾得立大功。

    嫪毐派人下书给美阳城令,让他准备军卒前往雍城救驾,谁知城头上亮出了昌平君和文昌君两杆大旗,矛戟森然林立,这让嫪毐率领的士卒仓皇而逃。

    不多时嫪毐出现在了城下,相邦昌平君手托虎符要求嫪毐立即放下军械投降!

    嫪毐见到熊启和秦梦并排而立就是指指点点的破口大骂玩恩负义。

    秦梦哑然一笑道:“我看嫪毐一腔正气不似作伪,应该误会兄长背叛大王了!”

    昌平君一怔,随即也咧嘴大笑了起来。

    嫪毐不看秦梦送上来的赵姬亲笔书信,只求一见太后和两个孩儿,随即就会投降。

    显然嫪毐被人愚弄了。

    两个孩儿已死,太后伤心欲绝,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熊启想要用大军进攻嫪毐,却被秦梦拦住了。

    “当以理服人!这些人多半都是受了蛊惑,暂且缓上一缓,重兵一来,他们便会土崩瓦解!”秦梦说道。

    “若是这样,得不到斩获,手下将士恐怕就要不服了!”熊启说道。

    打仗就是为了斩获,就是为了爵位。人都有私心,熊启也想通过这一战笼络些人心。

    秦梦微笑道:“兄长难道还没有看出端倪吗?实不相瞒!所有的一切都是大王的谋划!大王巴不得嫪毐造反,他在秦国数年,手下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只擒一个嫪毐如何能行?大王的意思是让嫪毐的势力全部暴露而后一网打尽!

    我俩静观其变就是,如今雍城局势大定,那些首鼠两端者得知了情况必然极力逢迎大王,嫪毐仅凭这一万兵马怎能是他们的对手!”

    昌平君一经提醒,恍然大悟,斥候也已得到消息,咸阳城内消息灵通者得知了雍城中的消息,门阀大家立时组织起来的人马,和嫪毐一党划清界限,时刻准备出手锦上添花。

    昌平君不敢再有异议,拱手表示愿听秦梦安排。

    再秦王政令传向四方时,秦梦先运用了宣传攻势,在城头对嫪毐的步卒一天到晚的喊话,无非就是认清现实,如今大王亲政,一切听大王旨意之类的话。

    效果不错,一天下来,嫪毐那方的人马,人心惶惶。

    接到秦王王令平叛的消息,多数大家首先左右观望,只有吕不韦和韩王质子韩腾一马当先率领家中门客前来支援平叛嫪毐的大军。

    吕不韦找到了秦梦,表示愿意将功补过,希望秦梦引荐,为赵正出力平叛。

    秦梦笑着指指城头上的昌平君熊启说道:“吕公若是坐会相邦位置,那么熊启公子该如何安排?”

    吕不韦不慌忙的说道:“老夫虽老,但还是有用武之地!”

    秦梦有些诧异,嫪毐叛乱之事和吕不韦并无有多大的干系,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趟这趟浑水,为何非要搅和进来呢?

    “是吗?那吕公能为大王做些什么事情呢?”为了把对话进行下去,了解吕不韦所思所虑秦梦随口问道。

    吕不韦老了,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一副暮暮之气的说道:“老夫执掌相邦多年,对于粮帛草料了如指掌,内史吕肆被擒,王绾又是出来乍到,如何能有我熟悉政务,我若出马,调集粮帛,可尽快平定嫪毐之乱。”

    吕不韦所言不假,秦国强大,秦军勇猛,但缺少粮秣供应,对付嫪毐叛军恐怕,需要耗费一些时日。

    秦梦想了想,心里也已答应了吕不韦的请求,不过秦梦没有当面应允,只是试探的问道:“吕公门客之中可有一人名叫张秋,成皋人士?”

    吕不韦听罢浑身一震,片刻惊慌之后,笑着点头说道:“确实有此人,他乃是我的心腹门客!”

    吕不韦的这个回答犹如一盆凉水泼在了秦梦面门,精神为之一振,脱口问道:“前两日一日四百里的传书,可是为吕公?”

    吕不韦一脸诚挚的点头,说道:“此子确是为我传递雍城消息,可是并不知那日太后被软禁之事!就因为这个原因,老夫才来大王跟前效劳弥补过失!”

    吕不韦所言不像说假话,原来那日两位细作之一的张秋是一个乌龙,并非是有人诬陷吕不韦所为。

    若是这样,秦梦更是好奇起来,不禁问道:“那吕公门客疾奔是为吕公传递什么情报呢?”

    吕不韦尴尬一笑说道:“实不相瞒秦子,吕肆出自我吕家,可是却叛主投靠了嫪毐,这口气我如何能咽下,这才寻找时机,要将他拉下马,以示惩戒!那日张秋听闻吕肆涉嫌捣毁血池之事,这才向我疾奔复命!”

    不错的理由,也确认过吕不韦的眼神很坚定,可是秦梦还是有些不信。

    “不要指望小子为你说什么好话!不过一定会让大王女量才而用!小子有时真想不用白,吕公这样一个绝世人物,如何这几年在秦国就走了背运了?想想天下诸侯的女人,都是吕公转让的货色,小子由衷的钦佩吕公的手段!”秦梦不无敬仰的说道。

    吕不韦听闻,乐开了花,嘴叉子咧到了耳朵根了,只是无声的谦虚的拍拍秦梦肩膀,神情有些落寞。似乎再说:“吕伯再牛逼,也是个拉皮条的!”

    在和吕不韦畅谈之时,公子韩腾,一身是胆,提着一柄宝剑,带着自家的家仆,公然立于阵前叫骂嫪毐。

    秦梦不觉眼前一亮,询问吕不韦道:“你们一伙儿的?”

    吕不韦摇头说道:“韩腾韩国公子本就和大王关系亲密!嫪毐叛变自然要为大王张目!”

    “如此说来,大王得知郑国底细以及韩人堵塞人门峡口倒灌关中的阴谋,都是韩腾告的密?”秦梦盯着吕不韦脸问道。

    吕不韦没有表情,只是玩味的一笑,说道:“老夫是老了啊!天下处处都是贤才啊!”

    随着秦王赵正发布的四方政令,支持嫪毐清君侧的队伍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缩水。秦国平叛的大军陆续前来,嫪毐已成了瓮中鳖,不得已他他带领不到五千的人马向咸阳撤退。

    守卫咸阳城的巡城司马羌瘣,早已紧闭城门,谁知城下聚集了不少公卿大家的家仆,他们各拿农具,见嫪毐的反叛大军一副败象,群起而攻之,两方交战之下,嫪毐的乌合之众一击即溃,只留下四五百具尸骸在地上。

    嫪毐一见败局一定,带着两千心腹门客仓皇向东逃窜。

    秦王赵正率领文武群臣赶到咸阳时,战场也已打扫干净。不过十天的光景,秦王赵正再次踏入咸阳王都,此天此地,已是他说了算的!

    秦太后赵姬扶着两位幼子的灵柩进入咸阳城,几天不见,往日乌黑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已有白发生出。

    秦梦被太后招去甘泉宫,一见面赵姬就泣不成声的哀求留嫪毐一条小命。

    这事,赵正也和秦梦商量过,看着母亲痛失两子,赵正于心不忍,也同意私下操作一番,放嫪毐一马。

    事情还得自己去办,秦王赵正刚刚掌权,这等谋反作乱之事,就当严惩,否则不足以震慑后来的宵小之徒。但又不能公开进行,只得交给秦梦这样的白手套心腹者。

    秦王赵正入主咸阳宫,接下来的事情,就该清算嫪毐一众党羽了。

    如《史记秦始皇本纪》有载的一样,在咸阳城外剿灭叛军者皆拜爵。秦梦下达王令,缉拿嫪毐,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卫尉赵竭、内史吕肆,中大夫令赵齐等二十人皆被收监等罪魁嫪毐捉到一同枭首。

    嫪毐远遁,秦王赵正忙着组建心腹班底,并无太多精力捉拿嫪毐,自然此事就落在了秦梦头上。

    鉴于吕不韦的表现,秦王赵正重新启用了他,钱粮政事,井井有条,一时还就离不开吕不韦了。

    四月本该是春风和煦的击节,然而却一天比一天的冷。天有异象这让秦国朝堂陷入一种莫名的惊恐之中。

    “嫪毐逃出函谷关时,身边门客只有百十来人了!他应当前往封地山阳,或者潜回邯郸,向赵王要个封君当当!”李斯在奔驰的马车上向秦梦汇报近来的情报。

    秦梦手捧暖炉,微微点头,秦梦自信函谷关外的墨门情报网络要比秦军系统的发得的多。昨日墨门就已经得知嫪毐在衍氏邑落脚了。

    衍氏在管城北面三十里,靠近黄河岸边,一个不大的城邑。此行秦梦就是赶往衍氏,就是要搭救嫪毐。

    想起此行的目的,秦梦就觉得搞笑。一开始千方百计的折腾嫪毐,如今却又要搭救嫪毐。

    日夜兼程,秦梦一路狂奔,终于在嫪毐即将离开时,赶到了衍氏邑。

    管城令赵高在此等候已有三天,嫪毐被困在此地也全赖赵高帮忙。

    “事情有些蹊跷!仆下发现,相邦吕不韦和嫪毐有勾结!”赵高一见秦梦就介绍最新情况。

    “有何勾连?”这个消息有些意外,秦梦不禁咦了一声。

    “吕家商行的执事和嫪毐有过一次会面,仆下的人发现,之后吕家商队向嫪毐的封地押送了一批铜!”赵高说道。

    吕不韦就是赵高的死敌,赵高不分巨细的收集吕不韦的情报就是为了报仇。

    更让秦梦震惊的是赵高的下一句话:“这些铜,俱都购买自主公海外运铜的商船,足够打造万支矛戟!”

    秦梦当然明白这里面的深意,若是隐去吕家商行,那就等于是说自己在和嫪毐同流合污谋划造反。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茅焦谏言

    而事实情况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吕家商行买下整船铜矿石后,雇佣了翟河的船只,通过水路,运至河内山阳。

    世人都知道,翟河船队的东家那就是咱王子缭。

    细思极恐,若是好事之徒,将此事扣到自己头上,自己还真无法辩驳。

    嫪毐刚刚倒台,赵正刚刚掌权,朝中正值权力大洗牌的关键时期,各方势力挣破头都想分一杯羹,互相攻讦,无所不用其极。

    秦梦也已听闻,朝堂之中有人浑水摸鱼,秦国宗室一派,如同苍蝇一般跑出来质疑自己和嫪毐纠缠不清过往,请求秦王赵正慎用王子缭。

    自己和嫪毐确实纠缠不清,嫪毐是自己荐举上来的,又是自己拉下马的,拉下马后,还要为赵姬赵正母子俩做好善后,掺合了这么多事情,还能清白吗?

    秦梦倒不稀罕秦国的官位,但也不喜欢那些苍蝇没完没了在自己耳边嗡嗡,暗暗告诫自己行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衍氏邑是魏国的地盘,这里有万把魏武卒在此把守。衍氏地理位置颇为特殊,它曾是魏国长城最要据点,可是随着卷城被秦国占据,四面都是秦国的城邑,衍氏也已成了一座孤城。

    “事关鸿沟通衢,魏太子魏假在此亲自镇守,昨日魏王的使者会见完嫪毐,当天就返回了大梁!”赵高解说道。

    吕不韦,魏国太子魏假,还有魏王的特使,这都说明嫪毐并非盲目进入衍氏避难。

    秦梦隐隐约约感觉这里面有一个大阴谋。

    嫪毐的消息灵通,让秦梦后脊背生寒,前脚刚到达衍氏邑,后脚嫪毐的书帛就递到了手上。

    嫪毐希望秦梦私下会晤一面。

    这个自然好!秦梦率领大军而来,并非是为了追杀嫪毐,而是要救他性命。

    见面地方在黄河之上,两艘大船并拢,甲板上的嫪毐没了昔日的富态,又黑又瘦,胡子拉碴,一身臃肿的棉袍,再也找不到一点王者风采。

    大河之上北风猛烈,今日出奇的冷,秦梦缩着脖子站在甲板上首先喊道:“嫪公,咱俩无仇无怨,我是受太后之托搭救你而来,若是不信,这里有太后的书帛!”

    嫪毐动情的接过赵姬的书帛,双手颤抖着打开,跪地呜咽着看完时,已是涕泪磅礴。

    “有一个条件!”嫪毐站起来,神色坚毅的说道。

    “有话就讲!”秦梦心有触动,诚挚的喊道。

    “咸阳是我和娥儿的伤心之地,我想隐居在河内山阳封地,请文昌君向太后转达,她若顾念旧情,就来山阳看看我!”嫪毐悲伤的喊道。

    “一定转达!”秦梦说道。

    “那就有劳文昌君了!”嫪毐感激的向秦梦抱了抱拳。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这次会晤圆满了完成了使命,按照事先和赵姬商量的办法,嫪毐答应被软禁在山阳,变换名姓,从此以后不再抛头露面。

    一天后,嫪毐乘船渡河仓皇北逃,风大浪急,和在此围堵他的文昌君秦梦相遇,一百对数千的悬殊交战,嫪毐大势已去,放火烧了大船,纷纷跳水而走,一场战事下来尽歼叛贼。

    嫪毐三天后才被打捞上岸,身上遭遇火伤,除了一身长信侯的衮服,面目已不能识别。

    当然那只是一具无名死尸而已。嫪毐本就不在船上,这只是一场掩人耳目的表演而已。

    嫪毐已被郎中卫接手,将要押赴河内山阳城软禁起来。

    秦梦顺利完成使命,在河岸上与嫪毐挥手告别,没想到嫪毐之乱的结局竟是这样。

    夕阳之下,大河之上淼淼水汽,目送嫪毐的跨河登岸,秦梦这才长出一口,向赵高拱手告别,准备返回咸阳向赵正交差。

    “报!宗主情况不好!咸阳之中到处流传,你和嫪毐合谋造反,扰乱秦国朝纲的谣言……”鲁勾践喘着浓浓的哈气,风尘仆仆的赶来说道。

    秦梦一惊之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了,遭受诬陷又不是第一次了,秦梦淡然截住鲁勾践的话说道:“此事我早就知晓!”

    鲁勾践失态的瞪着大眼珠说道:“此次不同往次!”

    秦梦皱眉问道:“新的一轮?”

    鲁勾践原地打转,焦急万分,跺脚说道:“宗主,你听我把话说完!”

    秦梦看到鲁勾践是真急了,这才严肃起来。

    “两位夫人和太后赵姬两日前消失了行踪!秦王翻遍了整个咸阳宫也未找到他们!此事就在咸阳城里传遍了,说是宗主掳走了太后!”鲁勾践喘着大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更糟的是,纪信背叛了你,穿着你的衣饰带着你的发冠,在咸阳城外宣布,秦王就是不孝子,险些毒杀母亲,而且扑杀两位幼弟,生性残忍,非是仁君……”

    “纪信不是先一步去辽东了吗?他怎么出现在咸阳?两位夫人和赵姬到底去哪了?”鲁勾践所言完全把秦梦一棒子打蒙在了当场,惊愕之余,秦梦追问道。

    “宗主也知晓,愚兄权力打听嫪毐下落。想着夫人在秦王宫中,秦王又和宗主亲密无间,一时也就疏忽了保护夫人……”鲁勾践的苦涩的解释道。

    “这两日咸阳城内也已闹翻了天,秦王暴跳如雷,到处捉拿你,要和你对质!”鲁勾践接着说道。

    秦梦如坠噩梦之中,不敢置信,前几日还和秦王赵正生死莫逆,转眼间就反目为仇了。

    事情不宜耽搁,要想拨开重重迷雾只能前往咸阳。

    秦梦刚到崤关下,就见远处的赵高疾奔而来道:“报,主公,大事不好,嫪毐上了岸,就将看押他的郎中卫杀戮殆尽,他已然挑起了反秦大旗,自立为毐王!如今也已和河内的魏武卒联合,共同攻打秦国占领的城池!”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霹雳又快又急,一下子就把秦梦劈了一个趔趄。

    “还有,嫪毐举起他的毐王大旗,也举起了你缭王的大旗……”赵高又补了一刀说道。

    “天啊!这么多天的沉寂,就在这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爆发了!这是有人要整老子啊!”“特么的,这是谁啊?”秦梦爆发了,仰头质问道。

    “难道又是那天杀的公子子婴?”秦梦首先就想到了公子子婴。

    “是吕不韦这老匹夫!”赵高神情愤慨的说道。

    又是一个意外,秦梦一愣。

    赵高解释道:“就冲吕不韦鬼鬼祟祟购买咱们从倭岛运过来的铜矿,扑下就认定是吕不韦所为~!”这一句如同一瓢凉水泼在了秦梦脸上,顿时眼前清亮了起来。

    赵高所言极是,不过秦梦却不明白,吕不韦如此费劲心思的谋划,图什么呢?

    “主公,咸阳城内局势不明,切莫前去向秦王解解!不如先回管城,静观其变再做打算!”赵高进谏道。

    赵高建议中肯,若是吕不韦构陷,大概他巴不得自己前往咸阳自投罗网。

    秦梦驻步,修书一封,交予同来的秦王禁卫首领,让他带领一千多人的禁卫甲士返回咸阳向大王禀明实情。

    秦梦回到管城,一天后驻守崤关的秦军就前来围了管城。

    冯毋择单身匹马要求入城和管城令赵高叙话。

    “文昌君,在下是奉秦王令,前去山阳平乱,得知你在此,特来一见!”好久不见,一见秦梦冯毋择意气风发的说道。

    “冯将军是要抓我吗?”秦梦冷冷的问道。

    “哪里?大王有大王的苦衷,心中知晓你被冤枉了,可是国中局势汹涌异常,没有办法只得把你拿出来当做替罪羊,大王特地让我转告文昌君一声!”冯毋择和气的说道。

    秦梦听罢心中好受一二,自己心中的未来秦始皇赵正的人设还算没有崩塌。

    “大王可知是谁在背后?诬陷我吗?”秦梦问道。

    冯毋择苦笑道:“大王怎能不知?都是太后丧子之痛打击太大,这才迁怒秦兄!大王让我转告,他会处理好此事的!事情未处理好之前,秦兄还得承受不白之冤!”

    秦梦瞪着昨夜未休息好的红血丝的眼睛不可思的问道:“你说什么?是太后在诬陷我?”

    冯毋择一摊手,无奈的说道:“大王密函里就是这么让我转告文昌君的!“

    赵姬这婆娘莫非疯了,自己辛辛苦苦把他绝爱的男人给救了出来,她却一下子又把嫪毐推入了火坑。

    难道不是自己夫人拐骗走了赵姬?而是赵姬劫持了自己两位夫人?秦梦突然想到,于是追问冯毋择:“那么太后如今何在?”

    冯毋择一抱拳,再次表示大王密函中并无秦梦想要的答案。

    秦梦要问的问题问完之后,冯毋择便率领兵马渡河去了。

    冯毋择的到来也算是一盏明灯,至少知晓了一个端倪,只等赵正书帛,一切谜团就能解答。

    就在秦梦等待赵正书帛的时候,一封来自咸阳的书帛摆在了秦梦眼前。

    这不是秦王的书帛,而是一封赎回肉票的书帛。

    秦梦终于知晓了,左清和盖倩原来在嫪毐的门客手中。

    要钱要粮要布,只要能换回婆娘,秦梦表示不计代价。

    然而绑匪不图钱,只要泄愤。书帛中声称,是秦梦诬陷了他们的主公,才走到了今天身败名裂的地步,书帛要求秦梦和被发配的嫪毐四千门客的全家老小一同前往蜀地房陵受苦受难!

    这个条件新颖!

    看来嫪毐门客中还真有不乏为主打抱不平的忠义之士。可是……秦梦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为了斩草除根,嫪毐的一众党羽全都被捉拿流放,即便有漏网之鱼,也没有办法混进秦王宫和赵姬合谋啊?更要命的话,他们也没有能力,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

    若真是赵姬一手策划的诬陷自己的局没有必要再把嫪毐推入火坑里吧?

    秦梦审问了送信之人,结果就是一个跑腿的小人物。

    这不明不白的书帛,秦梦不会理会,以免中了贼人的计策。

    咸阳秦王赵正的书帛终于来了。

    书帛中都是秦王赵正的苦水。

    秦王赵正的日子不好过,他已经被人冠以禽兽不如的不孝子,骂得狗血喷头,都是一群来自东方六国在秦国讨饭吃的策士儒生在酒席宴上的高谈阔论。煞有介事的描绘雍城之变中秦王赵正的狠辣无情对母亲软禁,扑杀两弟。

    赵正信中说,凡是听到有人背后议论此事,见一个抓一个,如今都已经杀了二十多人了。

    秦梦听闻不禁吐舌,不禁为那些求取功名而枉死的士人而悲哀。

    秦梦怀疑有幕后黑手在掌握舆论,信中赵正也说了,调查了一番,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来自鬼谷学公的士子。赵正询问秦梦如何解释?

    秦梦卷上书帛也傻眼了,这就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赶的节奏啊?是谁这么狠厉?秦梦这次排除了公子子婴,而是想到了吕不韦。

    难道这一切都是吕不韦在幕后操纵吗?

    在士林之中,吕不韦有这个影响力,他手下囊括了一批天下士子精英,他本人有崇尚东方六国教化,若是以他的手段,出重金收买一些鬼谷学宫的士子死士也非难事!

    若这一切都是吕不韦所为,那么他图什么呢?

    就在秦梦的注意力转移在了吕不韦身上时,他却提出了辞呈,要卸任归田。

    秦王正忙得焦头烂额,吕不韦这么来一下就是添乱,秦王赵正礼贤下士,希望他暂代相邦一职,等诸事平息之后,再给予荣归故里的殊荣。

    吕不韦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秦国之中非议秦王赵正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秦王赵正也已处死二十七个不畏死的士人了!

    作客咸阳宫的齐人茅焦觐见,劝谏赵正少一份杀戮之心,这更是惹得秦王赵正大发雷霆,不过碍于茅焦和秦梦关系,赵正没有连他一块杀了。

    茅焦见秦王赵正没有一丝羞愧之心,拂袖便离开了咸阳。

    不过这之后,秦王赵正倒未再杀一位诽谤他的士人。

    士林中纷纷传颂茅焦口舌了得,只凭一腔义正言辞震服秦王,一时间茅焦成了天下士人口中的传奇人物。

第一千零七十章 素封之王

    睡到半夜时分,秦梦突然就被冻醒了,明明身上裹有被褥,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秦梦以为自己生病发烧了,身上除了冷,并未半点不适。

    秦梦看了看夜漏也就子夜时分,这还没睡太长时间。

    穿上棉袍,披着被褥,这才感觉好些,腹中有些憋胀,要去茅房一趟,谁知秦梦一推门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如刀子一样划拉在脸上生疼生疼。

    韩政闻听动静,疾奔而来,他倒是满头大汗。

    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长剑,才晓得他这是闻鸡起舞,哼哼哈兮练出的一身汗。

    “半夜不睡觉,你明天不困啊?”秦梦揣着满腹的起床气瞥了韩政一眼说道。

    韩政莫名的点了点东方泛白的天空,又抱抱肩膀表示自己身上冷,还学着公鸡的模样打了一声呜呀呀鸣。

    秦梦吸了两口冷冽的空气,望了望东方,发现此时绝不是半夜时分。

    “难道夜漏坏了?”秦梦嘀咕道,返回屋中,拎起铜漏,这才发现里面的水都结成了冰!

    灾异啊!

    四月的天,竟然上冻了,这不是异象是什么!

    秦梦尿意全无,立时想到《史记》中的记载:秦王正四月寒冻,有死者!

    “随我去见赵高!”秦梦向韩政喊道。

    “救灾!组织人手砍伐柴薪,架设大锅熬碗热粥,发放布麻给无衣者御寒!”这些年干慈善干多了,秦梦一见到赵高,就下达了周密有序的应对举措。

    赵高堪称干吏,半个时辰就把政令传达到了管城下辖的乡亭聚落。

    天地阴郁,干冷干冷就如同一个冰窖,天大亮前,管城城下也已熙熙攘攘如一口沸腾的粥锅。这种极寒天气一共持续了三天。这三天内,四方穷苦之人拖家带口前来管城,寻觅温暖,以至于管城三十里处到处都是一眼眼取暖的灶坑。

    管城之地上没有冻死人,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

    风是北风,咸阳方向,受灾比管城更加严重。

    和天地寒冷萧瑟形成了鲜明了对比的是,咸阳城内却是另一番热闹的光景。

    四月寒冻,天有异象,这是君王失德,天帝惩罚所致。士林中的议论再一次把矛头对准了不孝子秦王赵正。

    赵正那个苦啊!

    朕不过掌权才几天而已,即便失德也不当朕来背着个锅啊!这些士子都是读书人,本该知书达理,然而却是黑白不分,整天喷粪,而且骨头又臭又硬。若不是秦哥哥,教诲仁爱待人,朕恨不得一天杀他一百人!

    秦梦卷上赵正诉苦的书帛,满脸同情的询问赵高道:“有人污蔑你毒杀亲母,而且扑杀幼弟,你会怎么办?”

    赵高想了一下,才说道:“造谣者就是揣了激怒我的心思,好让我方寸大乱,他好渔翁得利!”

    这些天来,秦梦和赵高近距离接触,颇为欣赏赵高的精明和见识。

    秦梦很想将他推荐给秦王赵正,可是他名叫赵高,秦梦这心里就犹豫了。

    赵高说的不错,这些造谣者就是要存心激怒秦王赵正,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四月的寒冻,对于秦王赵正来说又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这不算什么呢!

    似乎老天爷也看不惯这个得了权的苦孩子,寒冻刚过去,又派来了扫把星大神,在天上喊话秦王赵正。

    正如《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的那样,时隔半年,彗星再次出现在了西方。

    彗星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灾星,七年那年,彗星出没,镇国大将军蒙骜死,夏太后崩。今年出现,嫪毐造反,太后不知所踪,而今彗星去而复返,难道寓意秦王正的王位坐不稳吗?

    秦王赵正这样想了,那些咸阳中的流言蜚语也是这样传的。

    庙堂之上,食君之禄的公卿大夫却不敢公开嚼舌根子,除非他们不想要刚刚得来的权位。

    秦梦看不下去了,就在寒冬之时,秦梦向赵正提示彗星也会出来凑热闹,日月星辰自有轨迹,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并且宽慰他,一切流言蜚语莫要往心里去,当前还是全心全意安插心腹能臣全盘掌控秦国权柄。

    赵正认为,谣言并非止于智者,若是放任不管,那会惹来滔天巨浪,于是开始抓捕那些胆大妄为公开诬陷自己的六国之士。

    寒冬过后,天气迅速转暖,秦王正九年的春天似乎极短,一下子就步入了夏天。

    秦梦的行踪一直是隐秘的,并不公开露面,然而衍氏的魏国太子魏假,派使者前来管城主动邀约秦梦前往衍氏城邑作客!

    魏假是太子,也是史书上记载的魏国末代大王,秦梦好奇此人,也想见见活人,于是约在衍氏和管城之间的一处大湖见面。

    魏假如其父一样方面大耳,十七八的年纪就有了一国君王富态的模样。

    虽然不比魏假大几岁,可是秦梦眼中他却是一个晚辈,言行举止自然就流露出了慢待之意。

    魏假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了愤慨之色,不过这个后生有一点好处,当场并未发作。

    这也不能说明魏假有容人的贤达风范,因为所谈是相求秦梦出山,高举反秦大旗。魏国这两年来,被秦国步步打压,几乎都喘不过起了。魏国若是再不想办法,过两年,魏国就要被秦国蚕食殆尽了。

    如今求到了秦梦头上,不说慢待,就是侮辱魏王宗室,太子魏假也得忍着。

    交谈在魏假不断献媚的马屁中进行,太子魏假回顾了魏国和秦梦之间的历史渊源,从爷爷未安釐王一辈说起,那时河间繁阳之地还是魏国的王土,说到这些年魏王增不断释放善意,希望和秦梦重修旧好,最后说到,寒冻之中,管城不惜财帛粮食,拯救百姓,为此衍氏百姓也深受恩泽,他对王子缭的仁爱之德深表敬仰。

    被人恭维,又有暖风拂面,秦梦差点打起瞌睡。

    魏假见此,一腔热情转而变冷。

    就在不欢而散之时,未曾想到魏王方面竟然祭出了杀手锏。

    秦梦立时收敛了倨傲的神情,跑到船舷处,向一叶扁舟上的白发苍苍的老者恭恭敬敬再拜稽首道:“不孝弟子见过恩师!”

    西门安出现了眼前,这让秦梦如何还能淡定下来。

    “他们是挟持夫子而来?”秦梦眼中已经隐现出了杀气。

    数年未见,西门安垂垂老矣,不过脸上还挂着秦梦熟悉的慈爱微笑。他叹了一口说道:“河内尽失,河间不保,繁阳不再是魏国繁阳,可老夫的一颗心却还向着魏国!此次腆着老脸前来,就是想求王子帮帮我魏国子民!”

    “唉!”秦梦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忙怎么帮呢?然而面对西门安的苦苦哀求,秦梦又不忍心残酷拒绝。

    西门安看出了秦梦的为难之意,也哀叹了一声道:“老朽也知道你非无情无义之徒,算了……就当老朽未曾来过……”

    西门安说着,回头示意小舟上的艄公撑篙离去。

    “恩师留步!”秦梦在船上高呼道:“小子也是魏国子民,这个忙怎能不帮?”

    西门安再回头时,也已是老泪纵横。

    “王子可愿随我前前往大梁,见见父王可好?”一旁的魏假瞅准了时机要求道。

    “你们把我的恩师都请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秦梦没好气的说着,翻越船舷,顺着缆绳,跳到了西门安所在的小舟上。

    “恩师啊!除了魏国社稷,咱们师徒两人还有师徒情谊!今日老师扭头就走,日后小子还有何脸面对繁阳的乡亲们?”秦梦放低了身段,孩子般撒娇道。

    西门安一脸羞涩,尴尬的拍着秦梦的肩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第二日,秦梦跟随西门安前往大梁,路上歇息,西门安身边的侍从都去小解,秦梦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和西门安说上两句实话。

    秦梦快步走来,指着沿路盛大空前的迎接自己的仪仗队伍对西门安说道:“老师,小子诓骗了你!”

    西门安有些惊讶,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只是淡漠的问道:“此话如何说?”

    秦梦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子不仅不会反秦,反而要帮助秦国尽灭六国,促使天下一统!小子答应老师救救魏国之民,就是要尽量削弱魏国的抵抗势力,只有这样,在灭魏之战中,才能减少伤亡!”

    也许这样的大胆计划把西门安惊吓住了,他半刻沉默之后,突然神情严肃的瞪视秦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劈头盖脸的责问,这让秦梦始料未及,竟有一种说出自己真实身份来历的冲动!

    秦梦欲要解释,更让秦梦惊异的是,西门安突然一改先前严肃质问的口气,自嘲的落寞笑道:“老朽这几年来退隐之后,一直琢磨你的来历?你不是王子缭,若有周伯阳这等人物在我繁阳河间之地,绝不会逃出老朽的眼力,你也不是龙口的庶民小子,二龙口根本就没有一户姓秦的人家!也许你真就是下凡人间的仙人弟子吧!你的见识总是让我惊异!”

    西门安这番话,几乎触碰到了秦梦长久以来隐藏的秘密,这让秦梦始料未及。

    西门安的语气不似再和秦梦讨论出身问题,更像一种自言自语,突然拍拍秦梦的肩膀道:“诓骗也无碍!前些年你在卫都濮阳,老夫就在万千饥民之中,看到你济世救民的绝世风采,为师欣慰不已!魏王骄奢淫逸,魏国也已走向了穷途末路!老夫这次受请前来,也并非全为了魏王社稷,而是想告诉秦子一声:吕不韦在派人打探你的底细!你要小心暗处的刀箭!”

    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秦梦头顶,不禁脱口说道:“我有什么好打探?吕不韦为何打探我?”

    “就因为你不是王子缭!”西门安笑着秦梦说道。

    “小子说过,我是王子缭了吗?”秦梦反问道。

    “吕不韦就要验证,你不是王子缭!”西门安一脸淡然深不可测的说道。

    “他知晓我的底细,又所图什么呢?”秦梦有些头懵,想不通王子缭的身份对他有何用!

    “他应该想和你结盟吧?他是一个商贾!秦国势力越强,对他并无益处!就如你一样,你视王子缭的身份无足轻重,更对秦国封君弃如敝屣。你有这样的底气,那是因为你就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商贾。万民赖你而生存,你不是王侯也似王侯!”西门安脸上有些疑惑表情对秦梦说道:“秦子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没有想过这层道理吗?”

    确是没想过!

    能与君王争权!秦梦从来未曾想过商人还有这个层面的影响。

    民以耕工渔猎为生,商贾的出现,让他们互通有无,不过这是一个卖方的时代,商贾说了算,因而商贾也就成了食利阶层,他虽无名分,但却有着无形的影响。这也是吕不韦为何能从一位大商人,跃升为秦国相邦的依赖凭仗。

    历史上的朝代都曾重农抑商,为了就是打压商贾这一阶层,究其原因,书面上只说生产力低下,是为了保证粮食产量,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害怕商贾阶层崛起,扰乱了封建秩序。

    西门安一席言,让秦梦醍醐灌顶,心中自惭形秽,这般浅显的道理,穿越后才明晓,真枉称读书人!

    随即秦梦明白了吕不韦想尽办法的折腾自己的动机:他的终目的是为让天下依旧保持原状,他四处验证自己的身份,可能就是为了拉拢自己,打击秦王赵正。

    若是出现了一个稳定而且权力集中的秦国,天下局势必向统一发展,这也是吕不韦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吕不韦虽为秦相,但在秦国地位并不高,相反他在东方六国却有着跺跺脚,六国诸侯浑身震颤的威势。

    这也好解释,为何这多年,他在秦国朝堂,低调众人,不参与党争,而今嫪毐远走,赵姬失势,他却起来兴风作浪的疑问了。

    没有威胁到吕不韦的利益,他乐得保持现有局势,在秦国建立更多的功勋,最多也就是文信侯,不是秦王宗室,如何也成为不了一国大王。天下就这么大,七国争雄,天下没有一块多余的土地,自立称王,谈何容易?倒不如成为天下大豪商,游走天下,诸王奉为贵宾,不是大王,却比大王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谈笑之间就能决定天下局势,做这样一个“素封”之王,才是聪明人吕不韦该有的选择。

    秦梦想透这个道理,不禁莞尔一笑,自己虽然没有意识自己如今就是一个素封之王,可是明明就在享受素封之王的待遇。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带带寡人

    “因何发笑?”西门安见到秦梦诡异的笑,不禁问道。

    这时西门安的仆从也已回来,秦梦也不便再多言,只是对西门安一笑道:“处心积虑追求到的并不是素王,无欲无求才是真的素!”

    雍城宫变让秦梦又一次认识到了现实和所知历史之间的微妙关系:现实并未发生改变,而是过程细节出现了差异。

    这让秦梦想到三点:一是自己的穿越就是宿命!历史本身就是这个历史。只是后来经过多次流传,出现了偏差,太史公司马迁道听途书就记在了《史记》上。

    二是自己的穿越不可以历史,只可以影响历史的过程和细节。

    三是自己的穿越说不定可以改变历史,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因为自己还没有在这个时空消失,所以也就没有定论。

    秦梦结合了诸多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秦梦倾向认同历史结果不可以改变,但历史发生偏差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如何验证,那要时间说了算。

    根据心得,秦梦倾向认为吕不韦的阴谋不会得逞,他这个素王也做不成了,因为据《史记》记载,吕不韦会在秦王正十年因为嫪毐的事情遭受连坐之罪,彻底罢免,迁回封国,

    下一年在迁蜀之际饮鸩而死。

    秦梦有时想想,参与其中,知道一二端倪,但却不知道里面具体细节,这事还别说还挺有意思。

    下午时分,到达大梁城外的魏王苑囿,秦梦见到了魏王魏增,十多年不见,魏增富态的像头猪,大腹便便,满脸油腻,白胖白胖。

    “缭王弟!寡人终于把你盼来了!”魏王增老远就高拱手招呼秦梦道。

    秦梦看了一眼远处苑囿中新建的亭台楼榭,阴冷的说道:“若是大王能把用在修筑苑囿的钱财放在民生国计上,魏国国势也不至于衰败至此啊!”

    魏王增脸色一沉,秦梦本意为他要发作,没想到他又堆砌了笑容说道:“王弟谏言中肯,寡人以后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梦四顾,没有找到一个昔日熟识的面孔。

    “犀首魏喜,将军魏牟,公子魏疾,公孙魏宇如今何在啊?”秦梦大咧咧的问道。

    魏王增又是脸色一沉,随即恢复过来说道:“他们都在家中安歇,若是王弟相见,寡人这就派人找他们前来!”

    秦梦觉得好玩,本该和魏增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如今却被他奉为了座上宾,看来不仅是让自己这个王子缭挑起反秦大旗这般简单。

    秦梦板着脸说道:“不用!那都是我曾经的故交,大王把我请来,咱们就先说正事,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让秦王得知我的行踪,恐怕会连累大王,那时在下于心不忍!”

    魏增听罢,神情一亮,联袂邀请秦梦殿中叙事。

    魏王增的这座苑囿大殿修建的极为宏阔,大殿立于草木湖泊之中,殿基夯的很高,四面景色尽收眼底,青翠怡人,水汽氤氲,红顶的白鹤悠闲的立于湖泽之畔,远处传来呦呦鹿鸣,清风吹过带着水汽,让人浑身凉爽。

    这真是一个如仙境般的好地方。

    魏增扔下一般文武群臣,拂袖挥去左右侍从,神神秘秘的拉着秦梦来到殿廊阑干处,弯腰一拱手,腆着肥胖的脸蛋说道:“海上掘金的家臣,曾对寡人说过,他们在海上见过三神山。然而三神山,不是一般人所能攀登!他们说只有缭王弟曾经上去过,而且见到了仙人,不知可有此事否?”

    秦梦听了差点气得吐血,搞了半天,魏王兴师动众把自己从管城请过来,还是和他老子一样,想要长生不死药!

    他是被忽悠了!忽悠他的人必是沿海跑船的渔夫水手,这些人多半都受过墨门的恩惠,而墨门弟子最为推崇少巨子。把秦梦打造成仙人弟子,符合墨门尚鬼的教义,这也是巨子鲁仲连凝聚人心的手段。

    你说这诸侯封君也不傻,为什么到了这个事上他就犯糊涂呢?

    秦梦无语,不过看着魏增神情如此诚挚,被别人坑也是坑,倒不如自己出马好好坑他一把!

    秦梦嘴角一歪坏笑着,一副高深莫测,爱答不理的模样,看着远处轻盈飞舞的白鹤说道:“三神山难上啊!四周尽是巨鱼守护,巨鱼小者数丈,大者十数丈,个个长有獠牙,一口能吞掉一扁小舟,鱼尾横扫,楼船就会倾覆!在下登上一次,结果手下门客死绝,幸得在下平日里行善积德,承蒙仙人可怜,才活了一命!”

    魏增闻听兴致来了,慌忙接话说道:“缭王兄所言即是,寡人微服前去看上,就是见到了这种巨鱼,茫茫大海对它们来说如同河池!”

    魏王增竟然这般大胆,微服去了东海,还见过了鲸鱼,秦梦意想不到脱口问道:“啥?你去过海上?”

    魏增得意的说道:“寡人上年七月去的,三神山寡人也见了,就是不得路径,走到眼前,神山就消失不见!”

    “佩服!佩服!”秦梦敬仰的望着魏增,瞬间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如此这样不辞辛苦的寻仙,也算是一位极具有开拓精神的好汉。

    “缭王兄能不能带带寡人,再上一次三神山!”魏增一脸诚挚的祈求道。

    有进步,比他父王魏安釐王有进步!

    他老子是道听途说,他却迈出了探索真理的步伐,难能可贵啊!

    派人寻找不死之药被忽悠,那只是损失些钱财,若是亲自前往,那风险就大了,说不定小命……

    只要出海了,纵是诸侯大王,他也得蜷着缩着。就凭自己拥有的巨船数量,在海上就是自己说了算。

    秦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王兄张开口了,小弟如何拒绝?”

    魏增大喜,和秦梦三击掌,约定不得违背承诺。

    秦梦窃笑,唯恐到时候魏增爽约不敢前往海上。

    此事议定,魏增拿出编排好的盛大歌舞钟乐演出,摆上诸如熊掌,豹肚,虎鞭,鹿茸之类奇珍异兽烹制的饕餮大宴。

    酒足饭饱,秦梦离开之时,魏王增才提到邀秦梦此来是为了合纵抗秦的正事。

    秦梦敢来大梁,还敢承诺抗秦之事,就因为抗秦不是一日之功,若想抗衡秦国,就要再次合纵,至少联合韩魏两国,若是范围再广一些就要联合齐楚燕三国,若是那样,这就是个大工程,没个一年半载搞不定。

    一年半载的时间实在太遥远,距离四月己酉秦王冠礼不过半个多月,自己扮演的角色就在正派和反派之间转换了三次,说不定不消几日就又会起什么大浪,到时候自己再由抗秦变成了挺秦一派,到那时就不知道魏王增如何自处了?

    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七雄之间玩了一二百年的合纵连横游戏,交好、打仗就是过家家,扭个身,脸就会变,追究起来都是一圈亲戚,打打闹闹都算不得真。

    不过,只要魏王增不死,他就得巴结自己,谁让他有登三神山的梦想呢?

    秦梦邀请恩师西门安到管城住几天以尽弟子孝道,不想却被拒绝了。

    秦梦有些失落,望对如枯柴般的西门安,秦梦心酸不已,岁月不复来,十多年前恩师充满了活力,为民疾苦而捶胸叹息。在百忙之中,教习自己认字。虽是世家大门却没有一点架子,心腹仁义礼智信的儒家处事之道,却被冷落在村野乡间。一身报复无处施展……

    秦梦回忆起往事,心口随之温热,眼泪簌簌的直落。

    西门安却是笑了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笑里却是道不尽的酸涩。

    秦梦抱住了西门安,发现他轻飘飘的,瘦削至此,更是心疼不已。

    “这是干什么?”秦梦异于常人的表达感情的举止,惊世骇俗,于礼不合,可是这里面含蓄的深情厚谊是人都能觉察出来。西门安也就象征性的抗议一下,拍拍秦梦后背说道:“为师也已看出大王并非真正抗秦,只是为了凝聚国人精神,走个过场而已!为师老了,也累了,既然秦子有志救天下苍生,我就安心了!为师知你一片真情,可是为师什么都看淡了!只想返回繁阳城外草庐中清净耳目!”

    西门安绝望了,他也已看出魏国宗室距离亡国不远。

    秦梦未再勉强,放恩师归乡。

    秦梦回到管城,东归的茅焦就已在等候。

    茅焦是以中山复的师长身份,受太后赵姬之邀参加赵正冠礼而去的咸阳。

    随着赵姬倒台,在蒲阳复辟的中山国也随之倾覆。就连秦梦也掺和进了不明不白的纷争漩涡之中了,茅焦想在秦国大展宏图实现他礼教百姓的抱负也随之落空。

    “学习治国之术,不如修道炼丹更能得君王青睐,搏一个好前程!”这就是茅焦此行最大的心得。

    茅焦厌世喟叹着,就把他的儿子引荐给了秦梦。

    一个十六七精明干练的后生向秦梦抱拳问礼:“小子名叫茅濛,见过王子!”

    “茅公年纪活了一大把,终于开窍了,可喜可贺啊!不过在下可不会内外丹之术,若是想学,我倒可以推荐一二有名方士.!茅公不虚此行,要名得名,要仁得仁,还有何可抱怨呢?”秦梦戏谑道。

    茅焦的抱怨代表了所有儒生的心声,这是一个武将和策士时代,一本正经宣扬儒家教化的士人,那就是一堆粪土,用孔子的话说,根本就糊不上墙。

    茅焦口中皆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说天下诸侯听得烦,就是秦梦听多了,也想学刘邦把他们的发冠摘下来当便器。

    “那就有劳,秦子给犬子引荐一位方术名师吧!”茅焦绝望了,真就让儿子去学道了。

    茅焦的决策英明。秦梦全力支持,修书一封将茅濛推荐给了天下闻名如今是魏国国师的徐虞人,和徐福徐寿两兄弟做了师兄弟。

    “在下还未老糊涂,想起莽撞劝谏秦王不可多造杀孽,就不禁后怕!全赖秦子的威名,我才捡回一命!”几杯葡萄酿下肚,茅焦就开始掏心窝子话了。

    “斩了你也活该!你也是道听途说,秦王自幼生长在庸举里之中,是个苦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再孝顺不过,哪能受得了,你们这般满嘴喷粪,换做我也向杀几个泄泄愤!”秦梦点着西方说道。

    “如此维护秦王?那秦子到底反了没有?”茅焦醉眼朦胧的说道:“我可是在来的路上就听说,秦子前去大梁,会晤魏王,要挑起横纵大旗,联合天下诸侯,共反秦国啊!”

    “扯淡!修仙学道,才是正路,你不知道,魏王请我前去会晤是为了邀我同去三神山!你也知晓,那都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哪里有三神山啊!”秦梦哈哈笑道。

    “可惜了!秦子不能建一番功业终究可惜!”茅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一卷指头粗细长短的布帛递给了秦梦说道:“路过洛阳时,一位老者给我的,说是秦子的忘年之交,让我亲手交给秦子!”

    秦梦醉意朦胧之中,胡乱扒去了卷帛上的丝线,打开一看,骤然坐直,酒意全无。

    “可是一位蓝眼睛的白发长者?”秦梦瞪着眼睛扶着茅焦摇晃的肩膀质问。

    “不错,好像眼睛就是与人有些特异!”茅焦见秦梦如此震惊,酒意也醒了大半。

    “上面说的什么呢?秦子如此大动干戈!”茅家不解的问道。

    “看吧……”秦梦失神的将那卷书帛递给茅焦,神色凝重,蹙眉道。

    “小兄,你并非王子缭!而真正的王子缭就在我的手上,另外还有你的外母外父两位大人,若是你还顾念夫妇之谊,就遵照要求前去蜀地,到了那里你们夫妇自会团聚!”茅焦念诵道,而后指着书帛最后的一匹简笔画的马说道:“马是何意?”

    “司空马!”

    吕不韦的第一号心腹,他即便不画一匹马,秦梦也能从字迹上猜出就是司空马所写。

    “什么,秦子不是王子缭?王子缭另有其人?”茅焦突然醉意全无,接连又看了几遍那布条,挺身正坐身子前倾,不可思议的盯着秦梦问道。

    “我从来未承认过,我是王子缭吗?都是世人附会而已!这次是司空马亲自出马,看来我有必要和他当面谈谈了!”秦梦似是对茅焦解释,又似自言自语。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你不是人

    这两年利用来自倭岛的大量黄铜,借助卫君子南真以及洛阳商会的商业渠道,收罗了大量的布帛粮食等生活必需品,随着铜贱,物价就开始了飞涨,布帛粮食翻倍的涨,一来一回就把六国商贾手中财富都转移进了自己囊中。

    他们叫苦不迭,六国诸侯更是银根收紧,日子不好过。

    当初秦梦认为,六国的大商贾没有足够聪明到看出祸害他们的元凶。不过现在看来,吕不韦这个明眼人,看出了端倪,都是他在背后撺掇使坏所致。白老太公所言也侧面印证了司空马所言。

    司空马察言观色发现秦梦暗乐,不由话语重了几分说道:“秦子很聪明,从不承认自己就是王子缭,但这却不耽误你享受王子缭身份带来的殊荣!不过因为你实在太得人心,反倒把你害了!你自我辩驳不是王子缭的话语,你问问天下人,有几人还记得!你就是冒充了王子缭!如果吕公把真相公布天下,那么你必将身败名裂,寸步难行!”

    司马空有点强词夺理,秦梦这才反驳道:“司马前辈言过了吧!做买卖是各凭本事,海外铜矿的事情,未让吕相邦参与,他是不是眼红了?这就联合一群帮凶一块整治小子,吕相邦身为前辈,还能要点脸面吗?”

    “这不重要!”司空马沉着脸说道:“重要的是你撺掇秦王要统一天下!如此一来六国的商贾哪还有立身之地!”

    “司空公,你这话说反了吧!统一天下才能消除各国壁垒,货物才能迅捷流通,生意才能越做越大嘛?”秦梦不依不饶的反驳。

    “荒谬!天下统一,秦国岂能容下六国商贾,这些年来相邦不仅未在秦国赚到一个钱,反而倒赔里面不少身家!”司空马有点动气的说道。

    秦梦认为司空马说的对。资本就是逐利的产物,它无所谓有无先进性!谁掌握了它,它就为谁服务,只要有利润,哪管什么尸山血海!

    司空马见秦梦沉默,自觉失态,清了清嗓子说道:“秦子本不是王子缭,也只是平民竖子,何苦死心塌地为秦王效死力!以相邦之意,要把你囚禁在深山之中,永世不得出头!可是老夫于心不忍,认为你也是天下英才,如何也要给你一个机会,于是老夫背着相邦把你邀来,就想和你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

    对吕不韦的一切猜测,都随着司空马这句话得到了确认:吕不韦果然就是一个大商人!

    秦国以耕战立国,哪里有商贾的位置,也难怪吕不韦费尽心思的祸乱秦国,耕战和行商本就格格不入!

    “小子是没有选择了吗?”秦梦苦涩一笑,说道:“那么司空公要给我一次什么机会呢?”

    “自立为王!”司空马爽利的说道。

    “在哪?”秦梦问。

    “巴蜀!”司空马回答。

    “为何选在巴蜀?”秦梦问。

    “秦国拥有关中膏腴之地,凭借函谷之险,还有巴蜀粮仓之利,才称霸天下。若是秦子在巴蜀自立王,以秦子的贤达,三五年就能站稳脚跟。如此一来秦国三足少了一足,秦国元气大伤,必不敢盲目东扩,东方六国得以喘息机会,就会东山再起,他日合纵,必会击败强秦,到那时秦子若是想要复辟周室,那就指日可待!”说到最后,司空马都不禁得意捻起胡须起来。

    秦梦也击节叫好道:“妙计!真乃妙计!小子在巴蜀点火,嫪毐在河内扇风,相邦在咸阳吹起,六国诸侯群起而攻之,小小秦国,如何不被削弱!”

    司空马还以为秦梦击节是赞誉之言,也不禁自得说道:“可惜了,天下诸侯腐化不已,若是有一两位赵武灵王一般的雄主,秦国岂能向东犹入无人之境?老夫很看好秦子!”

    秦梦也知道,司空马和自己摊牌,也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要不被终身软禁,要不就去巴蜀造反自立为王!

    某一瞬间,秦梦真的有些心动,那是一种诱惑,一种男人打江山的冲动。

    “如此一来可要四的多少人啊?”秦梦不禁脱口说道。

    “干大事者,哪有不死人?”司空马慈祥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鄙视之意。

    就连宽厚的司空马都是这般轻贱人命,这个时代还有救吗?

    “我的夫人以及外父外母如今何在?”秦梦问道。

    “房陵!”司空马说道:“你到了那里之后,自有嫪毐的门客协助你造反。凭借秦子手腕,必能聚合民壮,一旦声势壮大,就可入巴蜀两郡,那时秦子就以王子身份为政,宽徭役减税赋,不消十年光景,巴蜀之地就是秦子天下,至于日后秦子要不要争天下,那都是后话!”

    “这桩生意算不算是吕相邦的无本买卖?他一个钱不出,就给我画了这么大的饼!”秦梦讥笑司空马道:“你差点就说服我了!不过我还是不愿意造反!让吕相邦还是把我囚禁起来为好!至少衣食无忧,我都没个子嗣,何苦打打杀杀,打下一片天下有个毛用?”

    司空马怔愣一下,突然放声大笑道:“果然是秦子,也只有你才会说出这样话来,做出这样的决定!”

    笑罢,突然之间,秦梦发现司空马又恢复到了原来认识的那个慈善和蔼的模样。

    司空马双手握住秦梦的胳膊,老眼坚毅的望着秦梦说道:“老朽未看错人!这么多年秦子仍能坚守本心,有王者之资,却不行王者之事,真是难得!天下之事,一切都是过眼烟运,争与不争,也不过百年耳!”

    “你这老叟,想说啥,直接说,故弄玄虚这一套,小子不吃!”秦梦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很没眼力的哼了一声,打破了司空马忘我的伤感!”

    司空马露齿一笑道:“今日躲躲闪闪请你前来,非是老朽背叛家主,而是想凭借这张老脸以及咱们的交情,还望秦子得势后,对家主网开一面,给他一条生路……”

    秦梦潜意识中就认为,此次谋面司空马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不过司空马坦诚原由时,还是让秦梦大吃一惊。

    吕不韦会被罢黜,以饮鸩自裁的结局了此一生,此事铭刻史书,这个自己知晓,可即便现实符合历史走向,然而目前还未走到那一步,胜败就连自己都不敢轻易下结论,而司空马凭什么就认定吕不韦的谋划必败呢?

    难道司空马也是穿越人,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秦梦在内心山崩地裂中,故作诧异的嚷嚷道:“前辈,你开玩笑吧!我这个小子,如今都快成了吕公的阶下囚!我特么自救都难,还给你家主公指一条明路?司空公你是否喝多了?”

    司空马脸上不多的展现出迷茫之色,摇头说道:“以无欲求功业和以有欲求功业谁能胜?”

    这句话让秦梦眼前一亮,司空马这是在说自己无欲无求。

    秦梦未做回答,司空马也未打算让秦梦互动,他接着说道:“老夫见过秦子风采,用一千甲士,就可平服西域诸国,人人心服,那是一种无欲追求,并非为了打一片天下!而今也是立于秦国之中,纵横捭阖,你这样做都说你有复辟周室野心!小老儿却不认同。老夫却认定秦子就是无欲无求之人。无欲则刚!以无欲求功业,无往而不胜,由此老夫断定秦子必胜,而相邦落败!”

    秦梦听不得奉承之言,插话戏谑道:“就这些?若按司空公所言,那城墙根下面晒太阳,捉虱子无欲无求的闲汉,都是无往而不胜的豪杰?”

    “秦子,听老夫把话说完!”司空马出手制止了秦梦的打岔继续说道:“兵法讲,天时地利人和才是制胜之道。秦子扶植的秦王眼下虽然困窘,看似不占三利,其实三者皆占,而主公看似三者之利占尽,其实一无所依……”

    头一次听到这般富有宏观的论说,秦梦的兴致不由又提高了几分。

    司空马接着说道:“天时,寒冻,彗星,看似助阵相邦,在击垮秦王。其实却磨练了秦王,让他见识了风浪,日后掌舵起秦国这艘大船会更平稳。否极泰来,焉知不是好事?事实上,秦王做的很好,救灾赈济收缩对外征伐,应对得体。

    地利,拥有秦国八百里膏腴之地,函崤之险,巴蜀之利,秦国不能王霸天下,还有谁可比肩?

    人和,虽然六国诸侯皆反对秦国攻伐,然而六国诸侯并非六国之民。即便秦国不征伐,他们也逃不了兵灾之祸,诸侯虽愚,却奢靡荒淫。他们所属的势力虽大,然而只代表六国的大商贾。商贾之下却有万千寄以他们生存的农人,织人,虞人,工人。这些民心不当忽略,然而吕公却偏偏看不见,认为他们是无足轻重的蚍蜉。蚍蜉聚多了也足以淹没大树,何况百姓?

    秦子在商道上纵横捭阖,让六国大商贾损失惨重,但却惠利了万千贫贱百姓,钱虽贱但布价,粮价却上涨,百姓手中能出产东西,自然得益丰厚。

    秦子行事作风素来符合老夫脾胃,仁爱无欲,洞察深远,就是君子!以老夫多年看人的眼光,自信不会错。

    吕公有欲,意图以商制衡天下,当王上之王,然而秦子出世,让他迫不得志。眼见你势力做大,又听闻你要匡扶秦王一统天下,吕公心急了!若是天下一统,也就是他无冕之王抱负破灭之时。

    老夫曾经劝告主公,人皆有命,凡事强来不得。可是主公信奉人定胜天,非要力挽狂澜,祸乱秦国朝堂。

    老夫走南闯北,也见多了世事沧桑,形势比人强。

    东方诸国虽然排斥虎狼之秦,秦国礼乐不如诸夏文明,然而我等不得不承认,秦国国内政治清明,赏罚分明,地位升降有序,即便历代君主都是心怀抱负之君,若是秦国能一统天下,从此百姓不遭受战乱之苦,这也不失为一种人间正道。

    主公目前势头虽胜,然而却是假象,老夫断言主公不过是秋后的日头,虽有伏夏炙热,但已穷途末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老夫既然劝不动吕公,也只能剑走偏锋,求助秦子……”

    司马空说道最后竟然动容,眼圈发红,嗟叹不止。

    司马空所言确实有理,然而不过是一套书生无用高论而已,秋后的烈日不长,然而照样可以热死人。秦梦还是不明白司马空如此笃定吕不韦必然失败的依据?

    于是问道:“就这些?秦王干练有志,天下民心思安,秦有地利之险,然而秦王虽年轻但历练少,这就会意气用事,锁拿天下求取功名的士人,甚至逐客锁国。

    民心虽众却不好聚,六国大商贾可依托诸侯势力可以搅动秦国局势,而百姓虽众,却无缚鸡之力。

    地利虽险,也可如司空公先前所言先乱巴蜀,再剪除上党,就可破秦国之险!若是吕公全力一击,也未尝没有让秦国分崩离析的可能啊?”

    “主公也是这样想的!老夫也曾经愿意相信主公的手腕!可是一想起这次的对手是秦子!老夫便没有了一点斗志!”司空马一脸苦涩的说道。

    我特么有那么恐怖吗?全家都让你们掳了,你们还怕个毛啊!秦梦心里腹诽道。

    “就凭这个!”司空马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截焦黑的竹管,递给了秦梦说道:“这是老夫在调查你时,新近从食人氐族手里得到的一段残竹。他们已把此物当做了圣物!

    老夫和你一同去的西域,乌鞘岭前那声惊天裂地的雷声,老夫记忆犹新。老夫费解多日。功夫不负有心人,寻找到了逃亡走的氐人。

    意外解开了老夫多年来了的新解,原来这就是只有黄发戎狄才知晓的天雷!后来老夫得知,这种天雷威力极大,可劈山凿石。

    老夫随即联想到秦王借助河神之力劈开了人门,老夫彻底震撼了。想到和秦子西域共事那几年,往事历历在目,你小小年纪都有如此城府心机!老夫再也坐不住了!

    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在掌握了改天换日的力量后,还能如平常庶子一样坐卧行走?老夫思索了数月得出一个结论,你不是人……”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就是一个傻子

    司空马还挺会控制说话节奏,说到紧要话上,他大喘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你就是个异人……!”

    异类!

    秦梦闻听,心里随之咯噔一声,司空马戳中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一时间秦梦再看司空马幽蓝的眸子有些诡异,似乎在说:“我是来自地外文明的穿越者!”

    秦梦想多了,眼前不是科幻电影。

    司马空又接着说道:“你有如此神器,谁又能捆缚住你呢?老夫相信大势,也深知秦子看得清大势!面对相邦尔虞我诈的顽童手段,不做反应,想必不屑一顾!若是反击,相邦必然摧古拉朽溃败!今日坐谈,只求秦子手下留情!”

    一片残竹,引出了天雷的秘密。司马空由此忌惮,这才让他联想到自己有深不可测的应对手段,有了吕不韦必败的判断。

    然而司空马并未直说天雷神器,而是绕了好大一圈,才说道正题上,这里面难免没有窥探自己意思的动机……

    若是司空马此来就是为了探寻天雷秘方而来,那么适才所言,一切都是幌子了?

    秦梦突然又想多了,不禁后背生寒。

    “天色渐晚,怎么?司空公这是要把我软禁还是放我回去!”秦梦冷冷问道。

    “自然要送秦子回去!今日见面算是私交,在巴蜀称王,就是明日咱们会晤要达成的共识,那时我代表相邦,你若不想称王,尽管使出来反制手段,你的夫人、外父,老夫皆会为你保全,只求秦子手下留情!”司空马起身拱手送客,随手拿起了竹篙,戴上竹斗笠。

    到了河边,静静漂浮着适才那只乌篷船。

    此时秦梦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司空马还真是坦荡的君子。

    “老叟,你就不觊觎我的天雷秘方?”秦梦跳上船,愉悦的问道。

    “老夫活了大半生,若是这点妄念,都不能克制,岂不白活?秦子日后行事,还是小心为妙,幸亏老夫是个君子,若是碰上吕公,你就回不去了!”司空马呵呵得意笑道。

    秦梦突然将手指塞进嘴里,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就在司空马迷糊四望之时,就见远处芦苇荡中,跃出数名渔夫装扮手持弓弩的壮士。

    “哗”的一声,如镜般的河面打破平静,随着雪白的水花四溅,从水里冒出一个个手持换气竹竿的汉子。

    “这都是白家的舍人,名曰:白武士,想必司空公也略有耳闻吧!五里外还有上百白家僮仆,待命支援。”秦梦得意的向一脸惊诧的司空马回击道:“碰上吕公,不知小子还能否自由?”

    白武士,名字没问题,寄居在白家门下的勇武之人。这也是富比诸侯白家的立世凭仗,同时也是白家的生意之一。

    只要有钱就可以聘请白武士,他们可为主人家守卫财产以及保护人身安危。

    秦梦时常听闻,却无缘一见,今日一见,白武士果然干练专业。

    秦梦秘密返回白家城外院舍,把同司空马的会晤向白老太公简述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天雷之事。

    “聪明人!司空马果真是个聪明人!老夫对他颇为欣赏,你生我死之战,让他三两句化解,成了一桩买卖了!”白老太公听闻对司空马赞不绝口。

    白老太公一言,倒真是提醒了秦梦。司空马还真是人精,本是敌我之战,他三言两语捣鼓一番就成了人情买卖,顺便还让他刺探走了自己的想法,若他真是小人,大可以采取反制措施!那么到时自己岂不真成了吕不韦的一枚棋子?

    白老太公不无担忧的询问:“那你如何反制吕不韦呢?”

    秦梦深吸一口气,指着院中森然林立的白武士说道:“请太公借我二百值得信赖的白武士听我调遣,墨门势力混有内鬼,也已不堪大用!”

    “二百可够用?”白老太公怜惜的看着秦梦说道:“说来也怪,老夫对我那亲外孙却不亲,却对秦子说不上来的挂心!”

    这是白老太公最高的赞誉,秦梦心怀激荡的说道:“那就恳求太公多认一个亲外孙,如何?”

    白老太公闻听不禁诧异,却见秦梦所言并不像在说笑,老头突然双击手掌,狡黠的说道:“此妙计老夫为何未想到呢?”

    “天宫也想到了?”秦梦满脸坏笑的说道。

    第二日,万象更新,白家大宅院中,异常热闹,洛阳城中万人空巷,洛阳地界上有头有脸,包括三川郡守赵正悉数应邀前来。

    皓首白老太公在嫡子白鹤的搀扶下,向洛阳父老宣布了一个事:寻人。

    谁要是能找到王子缭的兄长,白家愿拿出万金之资作为赏酬。

    消息传开,大家才知晓王子缭还有一个亲生兄弟!

    洛阳城中年纪大点的人听闻此事不禁仰头转起了眼珠,似乎并未听过子嗣不旺的末代周王有两个王子。不过,事情相隔太久,周室都亡了二十年,当年周王的心腹死的死逃的逃,事情哪里还能记得清楚,也许真有这么一位王子,要不白老太公干嘛多此一举,犯得着大张旗鼓的悬赏吗?

    不过让洛阳百姓兴奋的是,王子缭的兄长好找,因为其特征明显:年纪二十四五,举止异常,有脑疾,行走不便。

    就是一个傻子!

    洛阳百姓闻讯,立时收集了方圆百里的数百个傻子,前来让白家太公相认。

    白老太公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看下来每个都像,有人起哄都留下来,结果白老太公真就这么办了!

    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过洛阳向三川郡治下的城邑传去,可以预想,不几日天下的傻子都会齐聚洛阳。

    “妙计!白家家大业大,你秦子更是不吝啬一口饭,收拢天下的痴傻人士,为他们养老,换得天下人的好名声,顺便也就破解了你不是王子缭的难题。老夫真是佩服之至啊!”

    司空马代表吕不韦会见秦梦时,开口就是盛赞。

    秦梦也是小得意一把,既然世人认定自己诈称王子缭,又无从辩驳,也只能将错就错!让真王子缭成为假王子缭的傻子兄弟,不仅给了真王子缭名分,也保全了自己的名声,日后还能顶着周王子的名头大杀四方,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破局之策,得感谢茅焦,是他的一席胡搅蛮缠之言,让秦梦有了这个灵感。

    “秦子,王子缭名誉危机也已解除,不过如何应对山阳嫪毐叛乱,昨日大概你也听说了,太后在山阳,亲自为嫪毐叛乱摇旗呐喊!”司空马眼神中分明有一丝狡猾之意,但秦梦再看时已是平和淡然。

    昨日秦梦得到秦王赵正从咸阳发来的最新消息,太后赵姬终于寻到了下落,人却在山阳城。那里正是嫪毐的封地。

    一时间四处合聚的大军不知如何行事了,太后赵姬可是秦王老娘,一个流矢就能要人命,那时不仅没有战功,反而还要受诛族之祸。

    此事差点将秦王赵正的肺气炸,无计可施之下,向秦梦求救解决之道。

    据赵高调查出来的情报:嫪毐过河之后造反所需财赀,名义上是受秦梦资助,其实是出自魏国宗室的魏氏大商贾提供的军械粮帛,吕家商行在其中起着中介桥梁的作用。

    这就是吕不韦的过人之处,首先想好后路,凡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即便不成功,也不会祸及自己。

    应对赵姬为嫪毐站台之事,秦梦也已向赵正提出自己的见解:

    一,太后如何就从咸阳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山阳?太后是被绑架去了,还是心甘情愿去的,需要调查清楚。

    二,既然太后和嫪毐在一起,此事就该低调处理,不宜大动兵戈,只适合智取,比如妥协商谈,派人暗杀,交换人质等手段。

    三,嫪毐在山阳造反,是得了魏国商贾的支持,就当断了他的后路,打击为嫪毐提供支持的魏国氏族,证据表明,就是魏太子假支持的嫪毐叛乱,为今之计,迅速出兵攻克衍氏,以断嫪毐后援。

    赵姬露面了,这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秦王正不用再投鼠忌器,唯恐有人用母后掣肘他的施政。

    若是秦梦估计不错的话,赵正知道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自然会拿魏邑出气。衍氏作为掌权以后第一次用武之地,再合适不过。衍氏邑不大不小,而且地理位置特殊,北面是黄河,南面有管城,西面有京城,东面是卷城,三面皆在秦军占领城邑包围之下。秦军出兵十拿九稳短期之内就会攻克。

    早晨时,秦梦听闻镇守崤关的杨端和正在调兵,他应是接到秦王攻打衍氏邑的命令。

    《史记》中就是这样的记载:“杨端和攻衍氏”。

    秦梦不介意透露秦军的动向,司马空早点得知,可及早通知魏太子假,也好早作撤退准备,免得一战下来又死一批爹生娘养的可怜百姓子弟!

    秦梦一脸恭敬之色说道:“既然能得司空公厚爱,小子也要透露一二意思意思。实不相瞒秦王要攻打衍氏,以断嫪毐粮秣供应!大军合围嫪毐的山阳,依司马公之见,嫪毐还能坚持几天呢?太后赵姬总不能出面向秦军借粮吧?”

    司空马神色凝重了一下,点头说道:“提纲挈领,秦王攻打衍氏确实是一步好棋!”

    有些摸不准司空马微妙表情背后的真实想法,于是秦梦笑眯眯的说道:“不知司空公想不想提前知晓秦王对咸阳城中流言乱局应对举措?”

    司空马闻听一震,看着秦梦似笑非笑的眼眸,随即也意识到秦梦怀有试探之意,爽朗笑道:“既然老夫与小兄是君子之交,那就听之!”

    姜还是老的辣,司马空就是颗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

    秦梦若是说身上没有压力,那就是胡诌,登上他这条船,心里越来越没底,不得不说司空马却有老辣深邃的一面。

    自己之所以还能岿然正坐在司空马对面,全凭一种直觉:历史不会有变,吕不韦阻挡不了秦王赵正开拓天下新局面的脚步!

    和司空马的两次对话,秦梦明白了一些连自己都未曾看清的道理:万事的发生都是偶然,然而偶然之中必有必然。就如天下群雄逐鹿,不论七雄还是十雄,不管打了多少次仗,这是偶然,然而终究会趋于一统,这就是必然。也许老天让自己穿越就是督导必然尽快发生。

    如历史记载一般,吕不韦必然失败。

    这就是秦梦的底气所在。

    既然自己知晓时代车轮前进的方向,那么告诉司空马又何妨?

    秦梦豪气的说道:“这次咸阳流言纷飞,只怪秦国对于天下各国的游士太过宽容!秦王正准备修改《游士律》对六国游士加强制约。当然为了迅捷平静国中乱局,大王要下发逐客令,可能相邦闻听秦王举措之后心中暗爽,但是秦王自有挽救之道。请司空公容小子卖个关子,不几日司空公就会知晓谜底!”

    逐客令就是吕不韦想要达到的目的。

    秦国之所以强,那是天下四方渴求功业的士人献计献策,挖自己母国墙角所致。若是秦国没有天下有志之士的智力支持,秦国大概还在和西戎赤膊厮杀呢?

    秦梦献的策,就是打扫干净再请客。把一些滥竽充数的游士踢出秦国国门,再由李斯做一篇谏逐客书,言说六国之客的作用。秦王赵正纳谏如流,再废除逐客令,就在这一来一回中,真正欲求功名的六国之士,必然感恩戴德谨言慎行,也就不会随波逐流一块起哄大放厥词了。

    司空马听罢,没有表情的点点头说道:“秦子功德无量,教会了秦王能屈能伸的处事之道,这很难得,多少诸侯封君不能弯折,最后沦落身死名毁的地步!”

    秦梦连忙摇头说道:“非也!秦王正就是一个苦孩子,凡是苦孩子都晓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没有表情的司空马就代表了一种表情:心里不爽。

    司空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秦子,王子缭名誉危机解除,嫪毐之乱也可平息,秦王也可一手掌控游士,可是相邦手上还有你挚爱的夫人啊?你打算如何救她们呢?”司空马眼神有些发狠的问道。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仇恨一片

    “还能怎么救呢?她们就是我的软肋!吕相邦拿住了她们就等于扼住了我的咽喉!”秦梦颓然的说道。

    司空马听闻,一向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看着秦梦,手捻须髯之后,才吐出四个字:“骗你老子?”

    司空马出言让秦梦既惊又喜,哈哈大笑戏谑道:“你这老叟,平时内敛含蓄中庸平和,怎么也飚起了脏话?”

    “你小子骗鬼去吧!”司空马眼中含笑回应道:“秦子行事真真假假,不用污言不足以表明老夫鄙视之意!”

    即使不雅之言,可出自司空马言之口,却让人有种说不上的熨帖,秦梦莞尔一笑:“真的!司空公不信,小子也没办法!只求司空马劝说吕相邦手下留情,凡事都不要玩过头,若是大家玉石俱焚,你我这样的聪明人,这样的结局就要被天下愚人嘲笑死了!”秦梦一脸坦诚的说道。

    “真没有花招?”司空马戏谑表情,转为了严肃,不可思议的问道。

    “本本分分!”秦梦满脸诚挚,并且伸出三指对天盟誓道:“我愿谨遵相邦要求,带领嫪毐门客,反出房陵,前往巴蜀,只求善待我的夫人老小,如有违逆,天人共诛!”

    誓言不可谓不毒,就连司空马也都在冷眼旁观,面有庄重之色。

    “因为信任司空公为人,小子才践行君子之约,还望司空公到时说话算话,履行约定,还我夫人家眷!”说这话时,秦梦满脸诚意,都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了!

    秦梦觉得表演有些过了,过点挺好,至少会给司空马一个无形束缚。

    司空马是个讲究人,讲究名声,讲究自我修养,讲究与人为善八面玲珑。

    保持一种在外人看来毫无瑕疵的人品是司空马的立身准则,正因为他的这种高风亮节的处世之道,才得到吕不韦门客公认的领袖。

    太注意名声,就是一种负累。自己奉承司空马,就是在对他无形绑缚,反过来让他去影响吕不韦。

    秦梦不认为司空马是个温情贤人。能和吕不韦搭伙做买卖的人物,怎会是良善之辈?和善只是一个面具而已,他戴此与人相处,秦梦不介意配合他一番,让他入戏更深些,最好假戏真做!

    世上很多事情,一开始都是在表演,然而表演多了,慢慢就成真了。

    秦梦对于左清和盖倩也是如此。原本三分的爱慕,为了相处更好,也就表演上了,一来二去,三分变成七分,七分变成了十分的爱.。

    这些日子自己没少牵挂左清和盖倩这两个小女人,尤其是左清。没有她们的日子里,天地不再明亮,而是灰茫茫一片,寂寥,阴冷,无趣。自己也如一具没有灵魂丧尸到处流荡。

    找到她们就成了秦梦为之奋斗的念想,通过秦王赵正以及多方面的渠道打探,这才了解到她们被掳的事情经过。

    秦国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场烦扰,然而皆因为太后赵姬一颗不安分的心。

    女人这种动物,恨上一个人时,那就如飞蛾一般,宁愿与火俱焚。

    不幸,赵姬将两子之死都归罪在秦梦身上,欲要把所有仇恨都发泄在秦梦身上。

    她恨秦梦,恨她害死了两个可爱的幼子,狠他为秦王谋划夺权计策,恨他拆散了绝爱的男人嫪毐,恨秦梦的一切,恨秦梦身边的一切。

    人一旦被仇恨遮蔽双眼,恩义也就可以视之不见。

    繁阳田氏院中的刺客危机,崔邑馆舍的纵火,齐王宫中的吹箭,嵩高学宫上的阴谋,秦梦一次次救他们母子性命。

    还有后来在嵩高山上中,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以及入咸阳以后,默默无言为赵正呕心沥血的谋划夺位,后来赵正即位以后,秦梦在河西走廊,更是从钱财马匹没少资助他们孤儿寡母。

    只消赵姬一个眼神暗示,就把嫪毐运作到了她的身边,再后来,秦国大饥荒更是不计代价的支援粮食,以及最新,成蟜叛乱,三门峡黄河倒灌灭国危机……一桩桩一件件出手相助赵姬母子的事迹,数都数不过来。可叹的是,以往这些恩义全然不记得,赵姬心中只有仇恨一片。

    嫪毐造反之后,赵姬失势,身边再无一个可用之人,复相后的吕不韦就成了她手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姬和吕不韦那是老相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地位反转,然而两人之间那种知根知底的默契依然存在。

    举手投足之间,两人就知晓,彼此更有所需,于是两人再一次联手。

    吕不韦利用了赵姬对秦梦的恨,他为太后赵姬策划了坑害秦梦的阴谋。原计划只是要秦梦好看,揭露秦梦复辟周室天下伪君子的嘴脸,让秦王赵正从心眼里厌恶秦梦。

    谁知事情慢慢就不受赵姬控制了,吕不韦假扮嫪毐门客,劫持走了赵姬和赵姬控制下的左清一干人等,随之事情就朝着秦国政局失控的局面发展。

    左清盖倩等人被吕不韦的门客劫持去了巴蜀,而赵姬却被救去了河内山阳和嫪毐相聚。

    秦国乱局尽在吕不韦一人操控之中,他似乎认定,只要把王子缭逼上反秦道路,就能和他结为同盟,商贾成为素封之王,就可指日可待!

    吕不韦就是吕不韦,司空马比不得,他看人看的准,看出了秦梦的软肋。他相信秦梦会顺从就范,听他要挟。

    事实上,吕不韦赌对了。

    秦梦在孤独的漫漫长夜中,慢慢认识了自己,原来自己是个孤独的人,天生的孤独,即便帝王野心也充实不了的那种孤独。

    这种孤独是一种贱病,不要一片森林,却要一块木头,不要荣华富贵,却要平凡踏实。骨子里的病,也不是没法治愈,只要一位情投意合之人作伴,就可减轻痛苦的症状。

    只有爱一人,才不会那般孤独。这个人是左清。

    没有左清的日子,自己时常从梦中惊醒,那是一种万丈悬崖掉落的窒息恐惧,长夜更是难熬!

    不能没有左清!

    吕不韦还是不太清楚左清对自己的重要性,若是晓得,其实吕不韦什么手段都不需用,掐住左清的脖颈,自己就会惟命是从。

    吕不韦也掐准了自己的脉门,四海之内只有巴蜀之地,自己的力量最为薄弱。要是依靠自己力量救回左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最怕左清、盖倩在那烟瘴蛮荒之地有个闪失。

    既然司空马愿意以君子之道处理此事,秦梦很高兴接受他的所有条件,不就是策动嫪毐的门客造反吗?只要造反就能见到亲昵的爱人,还能保证她们毫发无伤的平安,这点事又算什么呢,不就领着一群性命危在旦夕的罪囚走一遭未开发的巴蜀之地吗?

    誓言是秦梦由衷而发,对司空马的承诺也是真心实意的承诺。

    越发诚恳,越发让司空马疑心重重,以至于商谈到了最后,司空马决定亲自跟随秦梦前去房陵跟进造反事宜。

    秦梦击节欢迎,老爷子司空马是个妙人,学富五车,为人柔缓,若为朋友那是极好的交谈伙伴。

    “你这个决定,两年之后回看,老叟你就会发现,你的决定是多么英明?”秦梦一脸窥破天机神秘之态说道。

    两年后的秦王正十二年,吕不韦身死,门客偷偷为他下葬,此举惹恼了秦王赵正,以至于所有门客都受到了牵连,皆被驱逐夺爵流放。

    司空马不知秦梦所指,好奇追问,秦梦又不言,只道秦梦故弄虚玄的玩笑。

    秦王正亲政之后,秦国就陷入了多事之秋。

    山阳嫪乱未除,嫪毐的封国毐国又反。秦王赵正这些天来被内政外交忙得焦头烂额,动不动就是大发雷霆,盛怒之后,这才晓得母后赵姬给他挡了多少麻烦。

    “李卿,快去安歇吧!朕处理完这些文书之后,便会歇息!”灯火辉煌的紫宸殿中秦王赵正对李斯挥手命令道。

    “启禀大王,我等和缭王子失去音讯,已有一月有余!缭子不会是遭遇了困厄?”李斯躬身问道。

    伏案疾书的秦王赵正,突然抬起了头望着李斯,灯火跳跃中,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也仅是一闪而过,“李卿放心吧,缭王兄吉人自有天相!”

    “报,大王,房陵嫪毐门客罪臣发动叛乱,如今也已攻取房陵,叛贼竟然是……”郎中令王翦急闯入殿来,向秦王赵正传告最新军情情报。

    “谁啊?”赵正和李斯两人异口同声,神态焦急的追问王翦道。

    “是……是……王子缭秦子!”王翦不可思议的望着赵正李斯君臣两人的急切模样,忐忑的回答道。

    “真是瞭王兄?”秦王赵正陡然起身,走出几案,双手按住王翦的肩头欢喜的问道。

    王翦有些纳闷,不过随即就明白,这大概也是秦梦和大王之间的一场谋划。

    看到王翦古怪的表情,赵正收敛了喜色,换做满腔愤怒吼道:“来人,连夜有请昌平君,相邦,以及在朝的将军,迅速前来宫中,应对房陵嫪毐党羽犯上作乱……”

    “乱,乱,乱,朕的天下大乱了!汉中房陵是通往巴蜀之地的要地,若是王子缭由此入巴入蜀,那么我秦国后院就不得安宁了吧!仲父你有什么应急之策?”赵正满面忧虑的向吕不韦求助。

    在跳动的灯花里,吕不韦连忙避席,利用再拜稽首的空挡,察言观色,发现秦王赵正面色并无异常,才一脸肃穆,大胆的说道:“房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应当调集汉中郡的卫戍大军前去镇压平叛,王子缭若是做大,必会危急我秦国的社稷!”

    吕不韦所言就是废话,大路上的道理,不如不说,惹得赵正厌弃的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闭嘴了。

    桓齮站起身来说道:“房陵之乱,不足为虑,巴蜀之地,山林密布,地广荒蛮,城邑稀疏,只需下令守好沿江大邑就可无忧。再派县卒封锁交通,王子缭以及数千嫪毐门客,不被烟瘴毒杀,也会死于流落山林巴蜀土著手中,末将以为当务之急,当平定嫪毐之乱!”

    桓齮所言有些道理,巴蜀之地,地广人稀到处都是尚未开发的原始丛林,王子缭要想站稳脚跟就要攻占诸如巴郡郡治江州,蜀郡郡治成都之类的通都大邑,王子缭才有祸乱秦国的资本。

    然而这些城邑都有山水之险,王子缭煽动起的一堆乌合之众攻打下来谈何容易?

    相对偏远的巴蜀之地,嫪毐之乱才是心腹大患。山阳之乱未平,毐国叛乱尤其,太原之地若是丢失,恐怕叛乱就会冲击本就容易生变的上党之地。

    若是秦王再没有实质动作平息叛乱,就连秦国占领的三晋故地,也有了蠢蠢欲动跟风叛乱的势头,那时秦军应付下来就要捉襟见肘。

    赵正最忌投鼠忌器,伤着母亲赵姬,因而一直不敢有太大动作,采取的是围而不攻的策略,根据秦王赵正新纳客卿姚贾的回报,策动嫪毐部属造反早已就绪,之所以引而不发,那就是再等秦梦的消息。

    一旦房陵造反成功,秦梦进入巴蜀,吕不韦按照约定归还了自家夫人家眷,就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擒嫪毐。

    秦国大局,赵正本就一手掌控,因此并不着急。

    不过赵正对于桓齮所言很是赞同,于是问道:“将军有何平乱妙计?”

    桓齮虎背熊腰一拱手说道:“嫪毐之乱,根由还是出自三晋,若无魏赵两国私下支持,嫪毐何能成气候?末将以为,出兵攻打赵魏,把他们打疼了,嫪毐之乱也就平了!”

    “当务之急,应缉拿王子缭,以免乱我巴蜀粮仓宝地,桓公所言即是,容朕细细思量!”赵正挥手让桓齮退下。

    很明显桓齮所言正和赵正之意,开疆拓土,是秦王最快巩固地位的法宝。不打仗,就没有斩获,没有斩获,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不能提拔为自己效力的心腹大将。

    如何擒拿王子缭,成了朝堂上的议题,讨论至天亮,也未能拟定一个方案出来。

    廷议结束后,年轻的秦王大怒,将一肚子火,都发泄在了身后安分静坐的客卿李斯身上:“你是不是王子缭的党羽?你就是他的耳目!朕看你们这些六国之士早就不顺,即日起滚出咸阳……”

    似乎秦王赵正还不解气,又用手指戳点了十数位东方六国的门客,大发雷霆之怒道:“你,你,你……一起卷铺盖走人……不要让朕再看到你们!”

    午时时分,秦王赵正向天下发布了逐客令,他从今以后不再聘任六国之士为卿,秦国公卿大夫之属也不可任用六国之士为门客舍人。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贿赂天下

    一令激起千层浪,以咸阳为中心,逐客行动瞬间就向四外城邑扩展开去。

    咸阳十二门刷有逐客布告,馆舍逆旅得到消息,尽逐六国之士。一时间咸阳城里纷乱不已,世家大户门前也到处可见垂泪相送的主仆。

    相邦吕不韦府宅门前最为热闹,一波波神情黯淡怀揣梦想的士子,后背挂着打好的铺盖卷以及锅釜炊具,互相拥抱,伏地跪拜,泣不成声,他们即将从哪里来还要回哪里去!

    泄钧对吕不韦说道:“既然主公知晓这是大王的计策,何苦折腾咱们家的门客,仆下实在不忍看他们如此离别!”

    吕不韦手捻须髯自得说道:“大王一定在暗处观察我,他必疑心我是幕后罪魁!本侯这样做,无非在避嫌。一旦王子缭在巴蜀彻底站稳脚跟后,本侯的嫌疑就会被洗刷,那时也是我隐退之时了”

    “那将是主公再得秦王重用时,因何退隐呢?”泄钧不解的问道。

    “万事万物物极必反,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见好就收,知足常乐,才是智者处世之道!”吕不韦惬意的捻着胡须说道。

    “报主公,司空公的舍人前来询问,此时可否向秦子践行承诺?”吕不韦的心腹门客前来禀告道。

    吕不韦点头,说道:“可!告知司空公,秦子夫人左氏藏于巴地枳邑丹穴山中……”

    “用不用再试探一番,王子缭是否真心造反?若这又是一场他和秦王串通好的骗局,那时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心腹门客离去后,泄钧不无担忧的说道。

    “从四月底到如今六月初,一月之余,这个假王子缭,并未和外界有过任何联系。大王原本想借用重修《游士律》为借口掌控入秦的六国游士,因为他忽然不见,这才把好计策搁浅!如今大王实在没办法,只得用他的老计策!这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大王面对都城中的流言无计可施而已。

    再说房陵叛乱,确是他一手谋划,亲力亲为,他已然和嫪毐的门客打成一片,认下一桩桩和嫪毐之间的子虚乌有的同谋!

    虽说人心可比磐石?曾母还曾怀疑曾子杀人,王子缭反复无常,大王如何还未尽信?

    即便他和秦王透露过其中的苦衷,可是,是是非非之中,秦王如何还能相信他?即便相信,他顶着王子缭的身份,再回秦国,也必将逃不出被软禁的命运!

    再说他也已没有了后路,洛阳商会中的万金股份,也已被秦王少府悉数收缴,关隘免税节杖,尽数被没收。繁阳小子在秦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他贵卖贱收,更是得罪了六国商贾,东方六国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就连他苦心经营的河西走廊以及辽东朝鲜之地也没他立身之地了!

    还有他是个聪明人,能看出巴蜀大有可为,以他的能力手腕,若在巴蜀经营数年,必能成为秦国的心腹大患!

    那时我们这些商贾纵横天下,成为素封之王就指日可待!”

    吕不韦心情极好的为泄钧释疑。

    七月中旬,夜,汉中郡,房陵城墙上。

    一轮明月挂在远处黑魆魆的如一座座房舍的高山上,照在空阔的房龄土城墙,映出两个长长的人影,落在十数丈的护城河上。

    秦梦身着一袭亮闪闪的铜盔铜甲立于城头扶着墙垛瞭望远处苍山,对胡须飞舞的司空马喟叹道:“天下之大,还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司空马点点头,说道:“确是!河西走廊上的凉城已被东胡铁骑攻破。凉城守将吕季战死,守城将士贪生怕死,仓皇西逃,退避焉支山下,受月氏女王庇护。西域商道就此中断!

    辽东朝鲜之地,卫君子南真,遭遇东胡铁骑合围,已失数十城,如今步步龟缩,只得退回高句丽都城凭借坚城对抗东胡人。

    至于箕氏方国更是遭遇肃慎部族偷袭,兵卒折损惨重,再不敢向东胡王应战。

    燕国太子丹以及韩国塞外屯军见东胡兵骑来势凶猛,只得向东胡王表示恭顺之意!”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秦梦还想着结束巴蜀闹剧之后,返回辽东,依托子南真和仓海君的势力寻找韩姝以及朱万、舒祺所领的几百兄弟的下落,如今看来都成了泡影。

    “东胡王怎就一夜之间崛起了?”秦梦闻听,不禁问道。

    “四月时,中土寒冻,北地也同样如此,风雪袭人,东胡游牧之民,受灾惨重,大量牲畜冻死,草场枯萎。胡人没有仓廪,牛羊为食,不比我华夏。饿的不行他们也就南下劫掠吃食。

    东胡王虽被你囚禁数载,但影响依旧,在胡人民众心目中依旧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王。胡人面对天灾,哀嚎不已,东胡王复出,振臂一呼之下,响应者云集,收拢部众,打得太子甲塞山,左屠耆王,少王子一众部落悉数归降,三位王子仓皇而逃,东胡王由此成为草原猛虎。

    若问世上东胡王最恨谁,当然秦子莫属。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向天下诸侯悬赏万匹良马索你性命!”司空马眼中闪着不多有的幸灾乐祸眼神向秦梦侃侃而谈。

    “造孽啊,寒冻发生时,我怎么没想到草原呢?东胡王出世,又不知多少生灵涂炭!”秦梦拍了拍额头自责的叹息道。

    中土出现寒冻极端天气时,只要用心想一下,就能知道北边草原部落受灾更重,若是当时未雨绸缪给予东胡人粮食援助,也能避免东胡王的崛起,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未对这一事件普遍联系,导致了东胡王再次崛起的严重后果,为此秦梦特别自责。

    “注意你的安危吧!万匹良马,相邦都心动了!嫪毐也就百万钱,只是区区一百金的悬赏,就这样效死力者前赴后继!秦子可是十万金的悬赏,若是消息散播开去,天下虽大,可就再无秦子立足之地!”司空马吐了口吐沫啧啧艳羡赞叹道。

    “东胡王很够意思!”秦梦自嘲说道:“小子有如此身价,活这一辈子也值了!小子不明白是,既然我值十万金,相邦为何不动心呢?若是把我捉了,交给东胡王,以相邦的实力,足以得到这笔赏金,若是想称霸一方,也未尝不能啊?”

    司空马笑笑,眼神中带着骄傲的神色说道:“区区十万金相邦还未看在眼里……”

    秦梦好奇的看着司空马淡然问道:“而今小子落到了这步田地,司空公是否有些后悔当初高看小子一头?”

    “不!老夫不敢小觑你小子,只要你手中握有天雷神器,手下有不乏赴死的门客,他日东山再起,即便称霸天下也并非难事!”司空马郑重的说道。

    “真心话?”秦梦贱贱的问道。

    “老夫这般年纪,不打诳语!”司空马很认真的说道。

    “既然如此看得起小子,小子就告诉司空公一个秘密,洛阳商会小子的数十万金资财,非是大王罚没,而是小子在同你离开洛阳前捐献给秦王的!”秦梦笑嘻嘻的说道。

    “哦?!”司空马眸子一亮,有些吃惊的轻叫道。

    “这些钱取自于天下诸侯自然用于天下诸侯。我给秦王算了一笔账,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三十万金贿赂六国臣属,十余年间就能尽灭天下诸侯。秦王听了大喜,立时遵照我所言,出二十万金补齐三十万金,行此天下大计!”秦梦如山陵上的明月,一脸清白的说道。

    司马空轻捻须髯的手骤然停止,诧异的问道:“三十万金?那是三十万万钱,秦国今年在册编户齐民一百五十万户,六百万人口,一户一年赋税千百钱,一年也就十五万万钱的赋税,倾用秦国两年赋税去贿赂天下六国,你小子真是敢想啊!”

    “这样打仗便宜!”秦梦如一个油腻的小商贩般熟练的说道。

    “愿听其详!”司空马来了兴致,督促秦梦道,他还生怕听不清秦梦所言,用手梳了梳耳边的白发。

    “一匹马几金?”

    “不下十金!”

    “一件铜戈多少钱!”

    “一斤铜!”

    “一支箭矢几个钱?”

    “两个钱”

    “一人一天口粮几个钱?”

    “不足一个钱!”

    “若以秦军五十万计,一天五十万钱的粮,一年一万八千金的钱粮!从长平之战算起打赵国打了二十年,仅粮饷就耗费了三十六万金!这只是口粮,若是算上战马,军械,远转损耗,还有死伤壮劳力耽误的粮食收成,二十年间,秦军对外征战的耗费,那就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平均到每年,这个数目耗费远比每年十万金的税赋要多的多。

    一年十五万金的赋税看似巨大,其实不大,若是打仗凭据一国税赋多少,那么这仗打下去也不会损伤国计民生。可是诸侯用兵,岂会根据国库财力?

    打大仗更是倾尽全国之力,一次长平之战,更是耗尽秦国数年的民力财力,至今赵国都未能喘过气来。

    一年年过去,秦国向东扩张更是举步维艰,攻占每一寸土地,更比向前耗费更多的兵力钱粮。

    白起在时,秦军曾经数次围攻大梁,魏国几次险些被灭。长平之战,赵国也险些被灭国,可是二十年过去了,魏赵两国依然还在,秦国落了些什么?耗费的那些财力也就全打了水漂。

    把这么多钱都如水泼了,倒不如换种花钱的方式。三十万金也就秦国两年的税赋,拉长十年也就相当每年拿出五分之一的赋税,也就三万金。

    三万金若换成铜,能堆出一座铜山。用十座这样的铜山,不知能笼络多少人心?

    小子还未向秦王阐述如何花钱,他就兴奋的拍桌几,大呼:‘缭王兄真乃无双国士!朕愿于他共打江山平分天下’。

    当然这是小子送信人转述秦王当时反应,司空公大概也已由此猜出,即便我拿下整个汉中郡,以及整个巴蜀,秦王都不会疑心我有背叛他的心思了吧!”

    月光里的司空马闻听秦梦所言,整个身躯在微微发颤,面容惊惧,口型半开,半天才长吐一口气道:“老夫现在才明白,商贾合伙做买卖稳赚不赔的秘诀了!”

    “哦?”秦梦嬉笑道:“小子猜想了司空公一百种反应,未曾想过你倒让我猜起了谜!请司空公指点稳赚不赔的秘诀!”

    “合伙做买卖想齐心协力赚大钱,就要会画饼!而且要会画巨大到一口吞不下的饼!”司空马一副感慨良多之态说道。

    这引起了秦梦的畅快大笑,笑罢,秦梦问道:“司空公不相信三十万金的威力?认为统一天下就是痴人说梦?”

    司空马一脸严肃拱手说道:“非也!老夫所言一口吞不下,那是一个人吞不下!人心难测,做买卖最忌两人合伙,一般没有好结局。可是秦子的饼画的好,谁也离不开谁!只有这样两人才能都吃到饼子!”

    司空马不淡定的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接着说道:“秦子你再一次让老夫失魂,老夫庆幸当初没有看走眼!

    三十万金就能取得天下,如此宏图谋略,换成老夫,这般年纪又非秦王,听了,依旧热血翻涌,秦王若是听了,五脏六腑还不沸腾,他就不是个王!

    非是说老夫相信!三万金可以分出三十个千金之家,天下之中千金之家有几家,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一年三万金可在六国之中扶植出三十个破落的诸侯宗室世家,十年三十万金那可就是三百个世家大族!

    这些大家一旦聚积起来,那可有排山倒海的力量,他们若是掌握权柄,必会感念戴德报效秦王,六国诸侯民心必将不齐,民心不齐,六国诸侯,应对秦国强兵,必然不堪一击。六国平灭也就不远矣!此计甚是毒辣,毒辣啊!”

    “司空公,好了,夸人点到为止就行!小子答应你,不为难吕相邦就是!”秦梦难掩胜者的骄傲神情说道。

    司空马一怔,弱弱的问道:”秦子找到了夫人和外父一家,还有王子缭?”

    秦梦诚挚向司空马一拱手说道:“不错!找到了,就在巴郡枳邑丹穴山中……”

    “你,你,你如何知晓……”司空马听了诧异不已,转头回望他的心腹。

    秦梦微笑道:“公乃真君子!司空公若是铁石心肠的小人,不去关爱我的一家老小,小子纵是秦王,也在茫茫巴山蜀水中寻不到我家夫人的踪迹!”

    司空马看得出秦梦所言出自真心,收敛了慌乱表情问道:“老朽并未觉察到秦子动用任何势力啊?”

    清风月光里,秦梦闲适的望着天上的流云,说道:“司空公是忘了白家的白武士,小子来房陵前,白家老太公就已在巴山蜀水中的交通要道撒出了二百精干白武士,他们只负责查寻我家夫人和王子缭的下落!巴蜀地广人稀,道路就那么两条,找人不易,藏人也难,若非司空公为人担当,亲派自己的心腹,前去核实夫人所在,小子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得知夫人下落!”

    “接下来,秦子如何打算?”司空马紧张的望着秦梦问道。

    “入巴蜀和夫人团聚!”秦梦望着明月,按着心口说道:“老叟,你知道思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豪华使团

    秋风清,秋月明。

    思念牵肠挂肚,岂是吟诵李白的秋风词就能化解?

    靠山面水的房陵城(后世的湖北房县)秋天来得更早,萧瑟的秋风拂面,只能增添惆怅。

    秦梦怀念起倭岛晒太阳的日子,虽然单调乏味,但却不失齐人之福,什么都不想,每日拥着美人入睡,浑浑噩噩过日子,那才叫享受生活。

    “尔虞我诈的日子,过得烦烦的,就想投入山林,不问世事,可是没个人说话,呆的时间长了,小子也会烦,于是我就想邀司空公一起前去?不知司空公可曾愿意?”秦梦搓搓脸,搓掉心头的惆怅,把思念的柔情再次掖进内心深处,转身大咧咧对司空马问道。

    “老朽还有选择吗?”司空马回顾周遭,向身后攥起了拳头三名心腹侍,摇了摇头,颓然的说道。

    司空马已经没有选择了,秦梦身边就站有手持宝剑虎视眈眈的韩政,更有如一座小山般魁梧的锥父,司空马登上城墙那一刻,灵敏的感觉,就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不幸却是被他猜中了。

    “当然有选择,若是司空马执意回到主公身边,小子也不介意!适才对你言说的话,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让司空公派遣使者前去告诉六国大王,秦王和我也不会阻拦!

    治国之道不在于阴谋,而在于阳谋,他们若能抵挡秦国财帛的腐蚀,就说明他们气数未尽!不说钱帛无力,就是秦国大军也休想征服。若是天下诸侯麻木腐朽了,即便秦王公开宣扬,诸侯也会无动于衷,只会多死一二留名千古的忠臣而已,对局势并会产生什么影响!

    司空公你是个忠仆,留得一息尚在,他日说不定吕公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想想西域的吕公苗裔,吕公跟我走才是你的最好选择!”秦梦同情拍拍司空马单薄的肩头,诚挚的说道。

    秦梦见司空马欲要反驳,便又说道:“秦王的逐客令尽逐宵小之徒,秦王从谏如流,重修《游士律》,天下贤士尽入秦王股掌之中!咸阳诋毁秦王谣言彻底平息。衍氏被拔,嫪毐被擒,秦国叛乱尽数平灭。

    吕公辞相,也已被准,回归封国。至于房陵,也会在一夜之间,重回秦军官卒手中。秦王赵正万丈雄心的准备迎接即位十年大典。大典过后,就会清算朝中一切异己,即将到来,吕不韦身在洛阳王城,也无太长舒适日子可过了!”

    司空马听罢颓废的说道:“终究还是秦子胜了!无欲则刚,才能无往而不胜!”

    高手过招,在无声无息之中,胜负已分,在旁观者看来——不精彩。

    以司空马见识,他也已想到了吕不韦未来的结局,不是逃亡东方六国,就是被软禁在洛阳。

    “只要吕公安分守己待在封地,小子保证吕相邦还可颐养天年,否则这房陵就是他的归宿之地!”秦梦不忘补充道:“当然,那得吕公活着!”

    司空马惨然一笑道:“想要吕公安分难啊!老朽可以想象,秦子再次反水之后,吕公当是多么沮丧,若他能来房陵,倒也不失善终……”

    房陵乃是四塞之地,背靠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面前一条宽阔的急流,易守难攻,四野都是葛藤缠绕,茂密不见天日的原始山林,到处都是奔流的峡水,这里是绝佳的流放之地。

    一月多前,秦梦之所以攻破房陵,司空马还道是秦梦花出的大把金子起了作用。其实全凭秦王赵正暗中相助,若非赵正提前安插章泉进入房陵,就靠四千嫪毐门客,就想拿些房陵,那才是痴人说梦。

    两个月前,秦梦曾经在洛阳向赵正发出了一封书帛,信中详谈了,征服六国的策略,其中秦梦提出了贿赂天下各国诸侯身边人,用钱把他们养起来,让他们给秦国提供六国君主动态,军队情报以及分化瓦解王族人心。

    秦王赵正看过拍案叫绝。秦梦为表示真心实意没有复辟周室的野心,捐献洛阳商会中的所有股本,用作贿赂六国诸侯的前期资财,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赵正看看贿赂人心的效果,表明此计绝非阴谋。

    信中,秦梦向赵正求助,他要在房陵造反,用以迷惑吕不韦,但此事,务必要做的真实,赵正没有辜负秦梦的期待,派出了郎中卫密使甘泉潜入房陵,时刻等待策应秦梦召唤。

    而秦梦的造反,绝非在演戏,否则司空马就会看出端倪。

    秦梦音讯全无的一个月时光里,他以收购楠木的魏国大商贾为身份就隐匿在房陵,和被流放于此的嫪毐门客吃住同在,为了就是和他们打成一片,准备造反。

    为了让嫪毐的四千门客没有后顾之忧,秦梦出钱出车安置他们的上万家眷。这份情谊颇让嫪毐的门客感动。就这样短短时间就收买了嫪毐的一众门客。

    秦梦干这样一件事并非是在走过场,而是实实在在为嫪毐的门客谋求生路。

    犯人一旦被流放,等同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水土不服死不了,也会死于没有休止的劳役之中。

    面对嫪毐的门客,秦梦心中有些自责愧疚,归根究底,他们被流放,自己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不是自己逼反嫪毐,他们这群昔日吃香喝辣的嫪毐门客,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穷山恶水的苦寒之地来受劳役之苦啊?

    正因为这份愧欠,秦梦最大限度对他们进行补偿。如此一来,落在司空马眼中,还认为秦梦是为了造反,才这般不惜花费血本的收买人心。

    秦梦的钱来自于白家的借款,白老太公曾在书帛中叹息道:“秦子是真善,即便不为房陵叛乱之事,秦子也会施恩嫪毐的门客!”

    秦梦对此颇为不解,不明白白老太公为何能窥破自己的真实想法。

    “秦子这样做,是有先例的!长安君成蟜叛乱,万户长安百姓流放临洮,太公可注意到,你把他们都安置在了丰美的草场畜牧养马了!由此老夫窥出秦子是真善!”白老太公不仅释惑,而且向秦梦提出了警示:“这样做事,时过境迁之后,就会把真相掩埋,落下被人诟病把柄,两头不落好!”

    白老太公的好心提醒,秦梦怎能没有想过?秦王赵正的信任不可能永远不变,一旦心境发生了变化,这一切又都会成为他猜忌自己居心叵测的引线。

    可是秦梦却不忍心这些因自己之故而流放千里的可怜人克死外乡,再说对成蟜封地之民施恩也是举手之劳,至于隐忧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历史的记载过于笼统,吕不韦罢相实在秦王正十年,饮鸩而亡是在秦王正十二年。吕不韦由咸阳返回洛阳封地居住,这两年多的日子里,对于吕不韦这样的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么长的时间里不可能什么都未做!

    关于吕不韦之死《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因为六国诸侯在路上设置迎宾使者盛情邀请吕不韦,秦王正惧怕他叛变,下书斥责“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吕不韦唯恐被诛杀连累家族,这才畏罪自杀。

    若是细细分析,不难得出吕不韦饮鸩自杀绝非表面这般简单。秦梦现在明白了,吕不韦必然是因为再一次联合东方六国反秦,阴谋败露,被秦王正训斥,以致畏罪自杀。

    对于吕不韦,秦梦还有忌惮,因而用心挽留司空马在身边,也算对吕不韦的一种牵制。

    “秦子掐准了我的软肋!老朽说句真心话,为报吕公知遇之恩,我司空马不惜背负叛主的骂名!”司空马说话时,也已老泪纵横,答应了秦梦要求后,便拱手颓然离去。

    秦梦喟然长叹,望着明月,望着山川,人类虽然渺小,但英雄气短,足以让这天地多情生动。

    “报文昌君,大王送书使者前来!”身穿一般士卒甲胄的郎中卫章泉,奔上城墙,递给了秦梦一卷书帛,低声说道。

    秦梦慢慢悠悠下了城,来到城门处,见到来人,不由一惊。

    赵正此次派出的送书使团规制豪华,一共来了四位,都是秦梦的挚友兄弟,也是:客卿李斯,乐正豆旃,郎中令王翦,天官甘罗。

    郎中令王翦微笑着看着秦梦似是久违的老友,拍拍秦梦的肩头说道:“此次大王派我等前来,就是有请缭王子归都,使命完不成,我等就要填沟壑!”

    秦梦指着城外的壕沟说道:“我去意已绝,若大王舍得你们,那么你们就填沟壑吧!”

    郎中令王翦闻言尴尬的哈哈大笑,贴着秦梦耳朵说道:“你够狠!谁做你兄弟谁伤心!在你这里,婆娘永远比兄弟宝贵!”

    “豆旃做梦都想与兄长朝夕相处,兄长就答应回咸阳吧,接主母的重任交由我们去办就行!”豆旃情真意切眼中含泪的说道。

    “豆蛋,你了不起啊!有出息了!也会给兄长来苦情戏了!你家主母身在巴山之中,千沟万壑,一路崇山峻岭,虎豹豺狼,谁去接我都不放心,只有我秦子去,这心里才才踏实,你不要在劝了!”秦梦朝豆旃脑门弹了一个喯绝情的拒绝道。

    “大王知晓主公对左盖两夫人绝爱,亲自去接当然最好,可是大王害怕主公一去不返,这才让我等前来挽留!”李斯进一步拱手向秦梦说道。

    “住嘴,你身为大王第一等的客卿,口口声声的称我为主公,实在荒谬,本王子也从来不是你的主公!你若以同窗好友身份劝诫,也许我还听!通古你也省省吧!”秦梦更是劈头盖脸向李斯怼去。

    “师傅,你的彗星周期论,小子不能明白,还望你能赐教!”玉树临风的甘罗弱弱的挽留道。

    “不明白就跟我一起上路,路途上咱们有时间探察天文!”对付甘罗,秦梦一句话便给噎死了。

    沉寂数息之后,秦梦这才问道:“大王的书帛呢?”

    “文昌君!大王的书帛在这里!”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后面唯一一驾马车中传来。

    秦梦浑身一震,看向豆旃、王翦、李斯、甘罗,他们迎着秦梦的惊讶眼神一摊手表示很无辜。

    “臣下见过王后!”秦梦不敢托大,当即躬身拜手向挑帘下车的王后芈琳见礼道。

    秦梦邀请芈琳进城,让入房陵令府,宾主落座之后,铁了新的道:“大王也是,把自家婆娘派过来,他就不怕我这个轻浮浪子把你拐走!”

    “是妾身主动请缨前来,妾身若说思念秦郎了,不知你会不会信啊?”很久不见王后芈琳丰腴了不少,说话也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女王范。

    秦梦未料到王后芈琳和自己谈话尺度这么大,以至于把自己的气势都压了回来,回答起来,竟有些脸红:“信……不信?王后想让……臣下……说信还是不信呢?”

    芈琳一身曲裾,长途跋涉,花容未失,眼眸盈盈,灯火之下,妩媚多情的望着自己,这让秦梦有些心猿意马,小鹿乱撞。

    芈琳爽朗笑道:“秦子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难得!”忽又叹息道:“妾身有时候好可怜琅琅妹妹,守着这么好的男人,非要视作敝履!若是有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妾身宁愿也不当这个王后!有酒吗?我是一国主母,亲自就这样招待我?”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饮酒,不好吧……”秦梦真让王后芈琳豪放给镇住了。

    “住嘴,有何不好?本后就很乐意!来人让你的人上酒,不加水的葡萄酿!”芈琳如一头小老虎一样扑在秦梦面前,嚎叫道。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行!”秦梦慌忙退后几步,忙向外喊道:“还不上酒上肉招待王后?”

    芈琳端起温热的浑酒喝了一口,随即抱怨道:“殷红的葡萄酿,即便不喝,看在眼里也能几分醉意,文昌君富有天下,就这样招待我?”

    如今还富有个锤子!洛阳商会的股份统统给你家男人,西域、辽东、朝鲜,六国生意全丢,如今都在借贷为生,还富有四海?秦梦偷眼看了一眼飞上枝头的芈琳,心中就有气。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相思楚辞

    “房陵不比咸阳,位于汉中,交通闭塞,哪有商贾将万里之外的葡萄酿贩运至此呢?说心里话,臣下也有些思念葡萄酿中的那份甘冽醇香。”秦梦耐着性子说道。

    “文昌君早说没有不就得了!有劳郎中令,到本后车上取来几囊葡萄酿!”芈琳讥笑着,向站在厅堂外面的王翦喊道。

    尼玛这是什么鬼?秦国王后千里迢迢而来还带着葡萄酿,这让秦梦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芈琳见秦梦惊诧不已,调笑说道:“妾身来此,就是相与你同饮,不醉不归!”

    秦梦手上觉得温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王后芈琳的小手也已搭在自己手上了。

    “男女授受不亲,请王后自重!”秦梦甩掉芈琳小手,脸陡然滚烫,憋了半天才说道。

    “文昌君,可知妾身最喜欢你哪一点吗?”王后芈琳一点不尴尬,反倒落落大方的凝视秦梦问道。

    “有话直说,本王子不吃你这套美人计!”秦梦虎着脸说道。

    王后芈琳反倒愈发胆大,起身绕过案几,来到秦梦背后,骤然用她的胳膊绕住秦梦脖颈,这让秦梦浑身一震。王后芈琳却霸道的吐气说道:“没曾想文昌君好色之名徒有虚名,怎比一个妇人的脸皮都要薄呢?”

    “禀告王后,葡萄酿……”提着四五囊葡萄酿的王翦进来,见到如此暧昧一幕,不禁闭嘴,丢下葡萄酿,便就仓皇而逃。

    芈琳望着王翦的背影冷笑一声说道:“妾身就是要坐实本后和你的不清不楚!”

    秦梦骇然,自从被赵姬怨毒后,对于女人,秦梦都是敬而远之,可未曾想到本该咸阳宫中的王后芈琳却跑到房陵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找自己,更是心惊不已。

    秦梦本想义正言辞再说两句,谁知嬉笑中的芈琳,此时已是黯然伤神独自落泪:“妾身是个没人爱的女人!咸阳到房陵千里迢迢,路上绝地险川,车骑几次差点掉入悬崖深谷之中。妾身时常在想若是我死了,大概也就死了,大王不会有半点伤心……”

    “好了不说这些,咱们喝酒!”芈琳见秦梦一脸诧异,用手抹去眼角泪水,提过一只酒囊,拔开上面的塞子,将酒爵中的浑酒泼向墙根,咕咕咚咚倒满葡萄酿,一手擎一爵,递给秦梦道:“先饮下这杯,咱们再说正事!”

    诱人清新的酒香窜入鼻中,秦梦早已按捺不住身上时常翻涌的酒瘾,一连和芈琳同饮三杯,这才止住馋瘾,说道:“好酒,甘冽有力道!”

    “好喝就再来喝三杯,听闻文昌君酒量极大……”芈琳妩媚的脸庞上也已泛出了红晕,有些醉意的说道。

    “不喝了,再喝恐怕就把持不住自己喽!”秦梦伸手盖住酒杯,断然说道:“王后就说说此来的目的吧!臣下去意已决,王后此来若是劝我回心转意入秦为仕,那就要让你失望了!”

    “真的?文昌君意已绝?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芈琳突然如一个孩童,睁着大眼睛看着秦梦,欢悦的双手合十在胸前鼓掌。

    秦梦是越来越不明白,芈琳这是在闹那般,皱眉问道:“求你,把话说开,不要这样一惊一乍!”

    芈琳啜了一口葡萄酿,舌尖在齿间,暧昧的舔舐,红唇轻启道:“大王得知你要入巴郡和左清姊姊会合,最怕你去而不归。大王本打算亲自前来挽留你,可是国事烦乱,路途遥远,大王实在抽不开身。大王深知他人劝你不行,几日下来大王寝食难安。

    妾身为了替大王分忧,这才自荐前来!为防秦子去而不归,妾身愿意随秦子走上一遭,听说蜀山巴水美如仙境,若能和秦郎同游,妾身也算不枉一世为人。最好秦郎终身隐归,那样妾身就能和左清姊姊永伴秦郎身边!”

    秦梦听罢,芈琳口中那种肉麻劲,足以让自己一头扎进地缝里。

    “还请王后不要闹了好吗?”秦梦说道:“臣下何时说过归隐?”

    “骗谁呢?大王知晓,嫪毐之乱,太后伤了你的心,你本就性子洒脱,淡泊功名,捐献洛阳商会上万资财,不就是有了归隐之心吗?”芈琳双眼醉意朦胧,凝望秦梦没有棱角的脸庞,爱怜的说道:“瘦了,这些日子文昌君瘦多了!”

    废话,时时提防被人算计,能不瘦吗?

    “今夜就让妾身服侍王子吧!先将这块肥肉吃掉……”芈琳将酒爵放在案几上,取来一双竹筷,在盛肉的铜簋中夹了一块肥肉,递到秦梦嘴边,如同母亲喂食婴孩,念叨道:“张大口,吃了它……”

    在这清风明月的夜晚,都抵不过享受对左清的思念。

    经历过美姬如云生活,美色再难以打动秦梦的心,秦梦讨厌纠缠不已的芈琳,一时心烦,把将芈琳手中的竹筷夺了过来,扔到了墙角,恶狠狠的说道:“你愿跟我,就随你,今夜已晚,你我同居一室多有不便,王后请自重……”

    房舍被秦梦的吼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秦梦也觉察出了失态,立时住嘴,可是芈琳却怔愣不动,垂头流泪,低声啜泣。

    秦梦见不得女人哭泣,拍拍额头,叹了口气,说话解释,安慰芈琳道:“臣下失态,每个月明之夜就会勾起我对贱内的思念,尤其在秋天来得早的房陵,臣下不喜王后的热情,还望勿怪!”

    王后芈琳突然抬头,看向院外的天空中的名曰,突然吟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秦梦当时听了就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芈琳问道:“你怎也会吟诵?清儿告诉你的?”

    芈琳点点头说道:“这首辞,真是秦子所作?”

    秦梦脸一红,说出原作者李白,还要费一番口舌。不想解释太多,便点点头,剽窃了诗仙的大作。

    “妾身就特别喜欢楚辞,曾对三闾大夫还有宋公的辞赋爱不绝口,可是哪首辞都不比秦子这首辞让人惊心动魄的喜欢!尤其后两句……”芈琳走到门前,花痴般的抬头望着明月,轻轻吟唱道:“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芈琳不急不缓,用她那充满哀伤的楚音楚语,吟诵出来,婉转凄美让人心碎。

    一时间秦梦心头的烦躁尽去,依靠在矮几上,箕踞而坐抱着肩膀微闭双眼静听芈琳吟诵。

    一曲作罢,芈琳不尽兴,又吟唱一遍,再次唱罢,秦梦依然有些意犹未尽的闭眼享受。

    “妾身支持文昌君亲赴巴郡寻找左清姊姊,妾身愿意看到有情人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吟诵过秋风词的芈琳似乎变了一个人,碎步走到秦梦身边,跪坐在秦梦身边,轻言细语的说道。

    芈琳的通达,秦梦听了感动,于是更改了行程计划说道:“好吧!巴山难行,远隔千山万水,不差十天半月,臣下答应王后,前去咸阳走一遭,当面向大王辞行!”

    “妾身就知道,文昌君不会这般绝情!来咱们同饮此杯……”芈琳豪爽又是一饮而尽。

    秦梦笑骂道:“狠啊!你们夫妇两人,果然狠厉!最终还是让我改变了主意!”

    “哪里?是秦郎心软!妾身不明白,文昌君是周王子,为何如此精通我们的楚辞呢?”芈琳崇拜的望着秦梦道。

    “这是楚辞?”秦梦喝尽杯中酒,苦笑不已,李白的诗,怎就成了楚辞?

    “秦郎读书万卷怎不知《诗三百篇》和《楚辞》区别,凡是语句中带“兮”字的都是楚辞!”芈琳不可思议的说道。

    芈琳所言有理,秦梦品味一下知晓不多的几首楚辞、刘邦的大风歌,项羽的垓下歌,行文中确都有“兮”字,而诗三百篇里带“兮”字的诗却不多。

    “原来如此!臣下领教了!”秦梦谦虚的向芈琳拱手致谢。

    “既然文昌君喜欢妾身吟唱,那就再给秦郎吟诵一曲妾身最爱的《九歌湘君》。”芈琳又饮一杯酒,清清嗓子唱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芈琳婉转忧伤的曲调,符合秦梦此时的心境,湘夫人久盼湘君不来而产生的思念和怨伤之情,这让秦梦想到,身在巴山烟瘴之地的左清的心境,一时难以自持,满面泪水,就着淳厚的红酒喝进肚中,别有一番自怨自艾的自我陶醉感。

    喝大了!

    第二日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室之中时,秦梦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怀中搂着同样衣衫不整的芈琳,立时就从头昏脑涨中惊醒。

    秦梦慌忙起身,戴好发冠,穿好衣饰,系好衣带,穿上鞋履,欲要蹑手蹑脚的离去,谁知王后芈琳灿烂一笑道:“我们做什么了吗?”

    “我们做什么了吗?”秦梦停住了脚步,回头试探着芈琳问道:“没有做什么吧!”

    秦梦脑中断片,一曲曲九歌之后,也就不知了所在,做了什么还是没有做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秦梦慌忙撩开袍裙,发现里面的底裤还依然穿在身上,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秦梦叹了口气颓然坐下道:“咱们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

    “妾身昨夜彻底知晓秦郎不是个人……”王后芈琳坐起身来,将蓬乱的秀发散开,用手指梳着青丝,眼中含愠斜视秦梦说道。

    芈琳语气大有讨伐之意。这让秦梦心惊,醉酒难免失态,男人嘛,不知会干些什么龌蹉之举!

    “在下也是男人,若有不轨之举,还望王后不计较……”

    秦梦未说完,就被芈琳打断道:“秦郎不是世俗人,而是仙人!”

    秦梦再看芈琳眼神,又有了变化,确实有几分崇拜之意,这让自己惊喜不已。难道昨夜这个妇女想趁着自己醉酒劫色,被自己一脚给踹飞了,阴谋没有得逞,心中不甘,但却敬佩自己为人?

    “呵呵,王后所言,臣下听不懂!”秦梦忍笑谦虚的问道。

    “你袍裙里穿的那奇怪贴身短裤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防备妾身吗?”芈琳眼中含泪的说道,转而便又扭头背对秦梦,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秦梦莫名其妙,不就多穿一件四角底,有这么大惊小怪吗?此时代不论男女,身穿深衣,里面不穿东西,秦梦不习惯,穿裤子时,也不喜欢里面空落落的,也就多穿了一件底裤。

    秦梦想不明白,这件短裤和仙人怎么就扯上了联系?

    芈琳的哭泣弄的秦梦更是措手不及,本来清白,她这一哭,好像自己是个禽兽一般。

    “打住!咱们清清白白,以后还能诵辞饮酒,若是还这般不清不楚,那咱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告辞!”对付女人纠缠,简单粗暴最管用,秦梦呵斥道。

    “且慢……”秦梦扭头向外走,芈琳急回头叫道。

    “还有何事?”秦梦止步慢慢回头问道。

    “妾身就想问问,秦子到底是人还是仙,为何可以坐怀不乱,难道妾身不美吗?”芈琳哀怨的望着秦梦问道。

    莫名其妙,什么坐怀不乱就是仙人?都醉酒成了死猪,人事不省,难道这就是坐怀不乱?

    秦梦搞不懂芈琳所言意思,更不屑和她纠缠令人腻歪的男女私情,毅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边开门边说道:“天已大亮,也该整顿车马启程了,王后若是不走,臣下就去巴郡了!”

    门开,清凉的空气袭面而来,让人瞬间清醒。秦梦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随即有了如厕的冲动。

    秦梦窜入茅厕,掀开袍裙,欲要去解里面底裤绳结时,才发现成了一个死结。

    完全解不开了,绳结死死的!像是经过力士拉扯形成的。

    这是一段牛筋搓成的细绳,想要用强力拉断,更是不可能!

    身上佩剑呢?出来的匆忙,留在了屋室。

    撕破四角底裤?可是布质乃是上等丝线,韧性极好,又是上等织工缝制,可谓天衣无缝。

    “苍天啊!”

    只听秦梦绝望的嘶喊,从茅厕传向院外,城外,山外……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虎患与地震

    汉中郡地位位置尤为特殊,它北望秦国关中,南接蜀郡,东临南阳郡。

    汉中往上追溯,因被秦岭隔绝,本是古蜀国的地盘,后来楚国崛起,蜀楚几次交锋过后,被楚国夺取,就成了楚国的汉中郡。

    再后来,秦惠文王时张仪从楚怀王手中骗走了汉中地,汉中也就成了秦国的一个郡。

    因有秦岭阻隔,此时的汉中郡对外的交通极其不便,后世汉中通往长安诸如子午道一类的道路还未开通。否则诸葛亮也不用从汉中取道祁山伐魏了。

    从咸阳进汉中,只能从眉县进入褒斜道,经汉中郡的郡治南郑,向东经旬关,过上庸到房陵。

    房陵位于汉中郡西南山区之中,周围皆是莽莽大山,这里就是后世野人出没的神农山所在。汉中之地那是汉水的发源地,更是河沟纵横,道路不比中原。

    千里之地芈琳一行,从咸阳出发,前有军中精锐开道,走下来也耗费了整整十天。

    秦梦为了尽快赶到咸阳,当天上午就上路了。

    上路之初,因昨夜的尴尬,秦梦始终和芈琳的车驾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可是路上生火做饭,风餐露宿,自然低头不见抬头见。

    都是成年人,芈琳更是两个娃儿的母亲一天不到的功夫,也就昨夜的尴尬淡化了。

    夜间宿营时,秦梦为了不被芈琳揩油,选了一处独立高地扎下了帐篷。

    怕啥来啥,吃过晚饭,行了一天的鲁,秦梦疲惫不堪,就要入睡时,突然芈琳所在的营地喧闹起来。

    秦梦还以为有宵小之徒夜间袭营,不敢大意,随即起身,在锥父和韩政的护卫下,下冈前去增援。

    “吓死妾身了,秦郎,你看这里的老虎好生猖狂,出行扑食竟然三五成群……”迎面仓皇失措的芈琳,见到秦梦前来,一头就扎进了秦梦的怀抱,浑身战栗,语无伦次的说道。

    果然不假,秦梦听到群呼咆哮山林的巨大吼声,更见二百禁卫甲士,手持劲弩,畏畏缩缩的缓缓向后撤退,生怕步子踏得大了点就会引起群虎的猛扑。

    秦梦有些尴尬,但也不忍心将受了惊吓的往外推,只能做个绅士,将芈琳望自己所在的营地护送。

    汉中之地山林密布,时有老虎出没,虎患成灾。这里的老虎更是违背一山不容二虎的自然规律,竟然成群结队出来扑食,经常进入聚落,翻越寨墙,上房进入农舍,咬死牲畜抑或吃人,极为猖狂。

    秦梦是从南阳郡翻山越岭来到的房龄,路上幸运并未碰到过成群的老虎,这都是听司空马所言。

    今夜所见,司空马之言毫不夸张。

    老虎也许是嗅觉敏锐,似乎发现这次遇见的对手不同一般,只是嚎叫一通,转而就隐没进了道路的密林中去了。

    此事敲响了所有人的警钟,王后万金之躯,不能有一天差池,在王翦的指挥下,禁卫甲士砍伐树木,在营地周围升起了熊熊大火,以防备野兽再次袭击。

    这也害苦了秦梦,进了秦梦的营帐,芈琳死活不再出来。

    “咱们能不能讲点理?都累了一天了,谁不想好好睡个好觉?外面那么多人保护你,凭啥赖到我这里?请王后快走,臣下要脱衣睡觉了?”暗示没用,秦梦直接就开始了轰人。

    没用!

    芈琳全然不离,一张粉脸在外面火光的映衬下更显圆润,笑嘻嘻的说道:“妾身,什么没见过,就喜欢了秦郎的被褥,有一种皂角的清香,比我等女人的卧具都要讲究,本王后要征用你的帐篷,你难道不乐意?”

    秦梦苦笑不得,好男不和恶女斗,打算离开帐篷去找韩政锥父挤一晚时,突然大地剧烈颤动,摇的头晕目眩,紧接着外面传来了秦军甲士的呼喊:“敌袭,敌袭!有大股骑兵……”

    秦梦头脑发昏之时,不禁纳闷此地乃是地无三尺平的山区,大股骑兵哪有这种阵势。

    难道是地震?秦梦闪念之间,顿时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被褥,拉着芈琳就向外跑去:“快!快!快!小心山上滚石……”

    大地剧烈颤动也就几下,随即巨大的轰隆声而至,这分明就是山上巨石四处滚落的轰鸣声。

    芈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秦梦拥着向帐外跑出,忽然耳边轰的一声,再回头看时,木架支撑的帐篷早已不知去向了,帐篷左右,无数到底的甲士惨嚎不已,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石趟过火堆,溅起满天的火星,随即消失在了苍茫的黑夜里。

    秦梦心有余悸,就在这时,芈琳突然反身抱住秦梦喊道:“秦郎小心………”

    秦梦还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也已腾空而起,随即重重被摔在了一块突兀的大石上,疼得眼前冒金星,牙根酸冷。

    在四外火光照耀下,秦梦隐隐约约看到一截巨大的树干顶着芈琳在飞。

    就在这一瞬间,山崩地裂的轰鸣声,宿营四边的火堆爆裂开去,堆堆的火星四处飞溅,士卒的撕裂裂肺的惨嚎,以及被砸身亡的闷哼声,响彻了这个山谷。

    这末日的景象来的快,走的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消失,只有张皇失措,到处乱跑的甲士,以及被巨石砸伤痛苦的呻吟。

    秦梦咬着牙,摇晃着站起来,来到一根倒地露着白花花茬子的大树前,一片沉寂。

    “在哪?在哪?你在哪?王后,你在哪?你在哪?芈琳你在哪?你在哪……”巨大震惊之下,秦梦绕着枝繁叶茂的大树张着嘴拼命的嘶喊,竟然没有喊出来声音。

    “你没有死吧?”随着秦梦两行热泪流下了脸庞,这才发出了声音。

    这是两行感动的泪,秦梦没想到芈琳会为自己挡避危险,更是因为适才那一抱,让秦梦想起了古浪山中坠崖生死关头同样的左清那一抱,暖暖的,软软的,厚实的,一种就久违的母爱的感觉……

    “秦郎救救妾身,妾身上不来气……”就在秦梦神情迷离时,秦梦听到了芈琳微弱的呼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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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24/ 第一时间欣赏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作者:戊乙卫所写的《与秦始皇做哥们儿》为转载作品,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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