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老套路都玩腻了
一场惊魂,八百里关中大地,并未出现河水倒灌渭水引发赤地千里的人间悲剧,但连绵的大雨,还是引发了各地洪灾,如今返回咸阳的道路已被洪水隔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王的随行臣属,也怕再有灭顶之灾降临,于是秦王暂避洛阳行宫的提议就成行了。
一路向东,骄阳如火,水雾蒸腾,久久不见的生民,似乎是约好了,沿路百姓万民空巷,赶车骑牛,趟过地上深浅不一的积水,疯狂向黄河岸边奔去。
他们背篓提筐,在沿河水洼中欢快的捡拾一条条肥硕的大鱼,更有甚者,沿路挖灶,炖煮鱼羹。时时看见,抬手高的光屁骨红兜兜小童喜气洋洋的抱着一尾硕大的鲤鱼,场面十分喜庆,这给赶路赵正带来一抹难得的亮色。
随行秦国臣属,惊讶万分,视此事为灾异。为此秦王赵正的贴身小史提笔记载:“王八年,文昌君借河神之力,助大王引天雷,削人门,大河疏通,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秦梦瞄见不由窃笑,随即又恍然大悟:《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这句“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让人争议千年而不知其意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梦笑过随即心中又有了疑问,为何前半句后了后世就被删去了?
晴朗日头似是老天反悔的赏赐,中午不到,老天就又收回了,又改为瓢泼大雨,这一下可又是三天!
随行秦王的文臣武将,无不心生后怕,幸亏黄河河道及时疏通,否则秦国关中包括咸阳王都真就成鱼鳖之国。
伴随着一场大过一场的暴雨,赵正对待秦梦,也越发虔诚,如同幼弟侍奉兄长。
越这样,秦梦却越不敢肆意托大,依旧降低身段,有外人在场时,奉赵正为一国之尊。
跟随秦梦的徐虞人有些看不下去秦梦的谦卑,为他抱不平说道:“不是师叔祖的天雷火药,恐怕秦人就要亡国了,秦王自该如此敬你,师叔祖也当安心受之!”
今日徐虞人出力最大,若没有他在山壁之中填埋火药,“人门”一侧也不会被炸的粉碎。做出了这样天大功劳,对秦国有救国之功,能换来何等的荣华富贵?却只能做个无名英雄,换做谁,谁能甘心呢?
他心里有些不平衡在正常不过,秦梦心知肚明,不客气的说道:“因为我是周王子缭,就得卑微示人!不论为秦国立下何等功勋,都会被人视作别有图谋!徐前辈若是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尽可以成为秦王的座上宾!”
这次倒灌渭水危机中,由于情况紧急,秦梦苦于找不到墨门人手,更无法召集人马阻止韩人的阴谋,于是想到用火药炸毁堤坝,以表清白。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洛阳城中的方士,寻来徐虞人。
制造火药就需要大量硫磺硝石木炭,这些原料要的急,在这种情况下,秦梦也就无法再隐瞒火药配伍方子,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和徐虞人摊牌,倾囊相送他火药秘方,还能落个感恩戴德的人情。这才有了,郑国派人往山体上打眼,徐虞人负责填塞火药,最后秦梦灌注石漆,赵正点火的完美爆破。
对于火药秘方的泄露,秦梦起初有些忐忑,但回头想到黄发番番早就掌握火药的秘密也就释然了。
在这个时代愈久越了解这个时代,不论医药针石还是打铁制轮,凡是技艺传承靠的都是家传,人一生下来,命运就已注定,鲜有随意改行谋生者,这种情况下一项不传之秘很难流传出去。
秦梦有时想,华夏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也许早就存在,只不过未记载史册之中而已,毕竟三种材料并不复杂。
眼下传给徐虞人,他已年迈,又无儿女,他百年之后,势必将火药秘方传个他的得意门生徐福。若是时代还以原有历史轨迹运行,秦梦心想更无须担忧火药为害人间,因为徐福迟早要流亡海外。
徐虞人眼睫毛都是空的,不可谓不聪明,他怎能不知道天雷秘方在方术界中意味什么?
听说凡知天雷秘方者,崆峒黄发道君愿以身相许!
黄发道君是谁?神秘巫祝黄发番番之妻,方术界中的泰斗,西戎诸戎中的女王。
不知有多少人铤而走险身死在研究天雷秘方的道路上,若是天下人知道徐虞人拥有天雷秘方,那么老徐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首先黄发道君嬴盈就会慕名而来,那时不知老徐头的腰能不能受得了……
徐虞人察言观色,发现秦梦不善,他还想多活几年,也就闭嘴不言了。
大雨滂沱,大路不通,秦王王驾走走停停,最后还是平叛回来的三川郡守赵成率领三川兵马,遇坑填土,逢河搭桥,才将困在路上的秦王抬进了洛阳城。
“老天肆虐,山川河流崩塌无数,老天这是在为王子鸣冤叫屈啊!”赵成见到秦梦就是一脸谄媚的示好。
秦梦也早就见多了。
“我在洛阳商会的股份全被郡公查没,听说资财大幅缩水?我在洛阳经营数载,钱财怎可能只有几万金?若是赵公截留了,那就算了,反正赵公又非外人也算肥水没有外流,若是他人下的黑手,小子势必追查到底!”秦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赵成打哈哈,忽而神秘的小声说道:“王子小点声,咱俩是啥交情,老夫没其他意思,知道你是被陷害,这不是就想给你保存点东山再起的老本,他日私下相见,偷偷送还,既然秦子无碍,老夫这便一并奉还!”
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经历了这一遭事后,秦梦更是洞若观火,虽然看破赵成,却也不说破,反而高高拱拱手说道:“多谢赵公义举,这真是危难见真情!留用的钱财赵公就花了吧,经此一遭,小子明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行,还劳赵公尽快将我洛阳大牢中的周氏族人释放,多谢,多谢!”
“放心,放心,前几日,子婴公子特意过问王子族人之事,那时老夫就开始优待他们了!”赵成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应承道。
秦梦听闻,激灵灵问道:“公子子婴也在洛阳?”
“这不是夏太后一年祭吗?公子前去太后的出生地阳翟祭奠,归途中因遇大雨便滞留洛阳,我们哥俩闲谈时说到王子之事,公子表示诧异,言称造反不似王子行事风格,为此还上疏提醒大王切莫冤枉贤良。王弟贤明,还让老夫善待受你的洛阳周氏族人!如今看来子婴公子真是先见之明!”赵成细细说道。
还有这事?秦梦心中惊异不已。连忙追问:“公子还未走?如今身在洛阳何处?”
“老夫府邸啊?”赵成惊异的问道:“王子要见子婴公子?”
秦梦蹙眉摇摇头,又是点点头,最后犹豫之中说道:“那就和子婴见上一见,说来我俩也是故人!”
这些年秦梦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子婴,发现至从韩姝抛弃他之后,子婴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不是以前的纨绔作风,变得谨言慎行,他的身上也渐渐有了一种担当大任欲成大事的气质。
秦梦曾为抢了他的女人而愧疚感,更为他是秦国短命的末代大王以及他老娘夏姬死于韩姝之手而心生可怜。
唉!怎么说呢?反正对于公子子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秦王王驾入主洛阳城,公子子婴就在城门口跪在泥地里谦恭的迎接王驾。
秦梦下车相见,没想到一别八年,子婴脸庞黝黑,肤色很糙,可见他受过不少磨砺,他竟壮硕的如同虎熊,高大的能把自己整个装下去,他身后站着一位面熟的青年才俊,秦梦一时不知在哪里见过。
更令秦梦诧异,公子子婴竟然主动向自己抱拳寒暄:“秦子乃是我秦国福星,寡人代表秦国宗室感谢秦子力挽狂澜搭救我百万老秦人的再生之德!”
似乎八年前,同样在洛阳,秦王子楚的灵棚前,那欲置这件于死地的狠厉人物,不是他公子子婴。
“咦?”秦梦惊异一声问道:“公子是如何得知我力挽狂澜了?”
关于河道疏通,对外宣传的口径,皆是秦王赵正天命之功,并无自己什么事,不过细想来,子婴得知些内情也不足奇,秦梦想想也就释然了。
公子子婴有些尴尬,谄笑说道:“东来的军吏皆是如此说啊,还说秦子借来了上天的天雷,震塌了人门!”
“哦?还有此等传闻?”秦梦双眼死命盯着子婴,冷冷的问道:“此言谬矣!在下没有尺寸之功,全赖大王感动天帝,危急时刻,“人门”自动崩塌,秦国社稷才能无恙?”
公子子婴被秦梦看得毛骨悚然,这是他身后的青年为其尴尬解围道:“小子赵高见过文昌君!全赖文昌君通神之能,我赵氏社稷才保无碍!”
“赵高?你父是杜邮亭长赵通?一别八年,猛地还真没有认出你来了?你的胡子呢?”秦梦转移了目光看向这个出自秦国宗室的赵高,发现他竟没有胡须,不禁诧异问道。
活在这时代,若是个男人,没有胡子,那就不是个正常人,除非是没有发育的少年或是阉人。
矮着子婴一头的赵高,脸色一下就红了,惭愧的说道:“父亲犯罪连坐,小子这才遭受了腐刑!受刑前也无子嗣,为人子实属大不孝!”
秦梦大骇,穿越八年终于找到了《史记》中赵高的原型,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赵高。
“好,好,好……”秦梦内心惊涛骇浪一连说了几个好,自知失态,为了遮掩,秦梦略一拱手说道:“好在人没事,他日长聊!”秦梦说完旋即离去。
秦梦再次跳上马车,脑子却是飞快的转了起来。
公子子婴为何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刻出现在洛阳,他不是在秦国西陲的秦亭牧羊放马吗?往昔的恩仇全然不见,这还是傲气凌然的贵公子子婴吗?
若是子婴还是如以前一样嚣张跋扈,秦梦倒安然了,可是子婴变化如此之大,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秦梦也就不得不多想了。
还有,一个名叫赵高的阉人和他站在一起,秦梦也不由的往深里去想公子子婴了。
《史记》只是一部书,很多都是文学描写,所述事情也并非毫无偏差的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却也有着与事实高度吻合的记载。
那么这个遭受宫刑名叫赵高的人,很可能就是《史记》上所言的那个大名鼎鼎的中车府令阉人赵高。
只要想到赵高,一般人就会想到他是一个阴谋家。秦梦也不例外。
按照史记记载,赵高杀儿时胡亥,受益人却是子婴。若按常理推测,这个赵高和子婴之间必有阴谋。
今日赵高和子婴站在一起,秦梦不由想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子婴前去韩国阳翟,难道是和韩人之间谋划什么阴谋?
秦梦想着想着就心悸,若是子婴牵涉进这样的阴谋中,那么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若是为夺王位,置自己宗族生死不顾,那这心该是多么狠毒啊?
“秦子,快去看看,周氏列祖列宗的祠庙发生了地陷,地下惊现一尊大鼎!”突然郡守赵成派人来报。
“娘的!这是什么情况?世上还真有此种事情,以前可都是我着意安排的祥瑞,天下哪有这等事情,这都是小说家无中生有的文学虚构!”秦梦揣着满心的质疑,便前去了周氏祠庙。
“这等手法也太烂了!这等老套路,老子都玩腻了!”秦梦只瞟了一眼,立时就判断出了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诈伪之作。
秦梦哈哈大笑对前来的看热闹的赵正讲解道:“青铜器确实是古物,上面还有大篆铭文,不过这恰恰标识了铜鼎的铸造年代!最早是周时铸造。可是一百多字铭文却在以大禹的口气宣称:谁得此鼎就是天命所归!大王你说可笑吗?”
赵正不禁诧异问道:“是谁最先发现了这尊铜鼎呢?”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合伙演戏
赵正成熟了。
秦梦偷瞟他一眼,看来他已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
早已守候在此的三川郡守上前说道:“回报大王,说不上是谁先发现的,都是这些街坊邻里,先听到一声闷雷,而后发现周庙所在的院落冒出了烟尘,惊惧之下,这才发现了地陷,而后坊吏得知,这才一层层报到扑下这里!”
赵正蹙眉深思,颇有默契的看了秦梦一眼问道:“兄长如何看呢?”
秦梦神情严肃的说道:“凡有地陷,世人必会想到我这个周王子,请大王明察,还我清白!”
赵正重重点了点头,拍了拍秦梦臂膀,要还秦梦清白之意,不言自明。
而这时院外喧闹起来,赵正皱眉之际,一群坊兵来到院门,有人大声禀报道:“诸位上官,我等在临街发现一伙可疑之人,当街顽抗,致死不从,因而只逮着一个活口!”
在场秦国公卿无不大骇,郡守赵成更是面有惶恐,曾几何时,洛阳首善之地,竟有当街暴徒?
“你是什么……”郡守赵成当头棒喝满面血污的歹人,不过令人诧异,话到最后,却没了话音。
“郡公认得此人?”秦梦也已从赵成的眼神中看出了他认得此人。
郡守赵成有些慌张,连忙摇手辩解道:“不识,只是有些面熟而已,不知在哪里见过?”
还未等赵成把话说完,就听身后有看热闹的洛阳百姓窃窃私语道:“这不是文信侯长子身边的门客吗?”
文信侯长子便是是大名鼎鼎的秦国相邦吕不韦的长子吕不愠,那就是三川郡守赵成的乘龙快婿。这种声音在人群中传来,在赵成耳朵听来,不就是公然在打他的脸吗?
围观者的一句话彻底将郡守赵成拉下水,他有心包庇之举,昭然于众,秦王赵正剑眉倒竖看了赵成一言。
赵成立时慌了,不顾地上的泥泞,连忙下跪再拜稽首道:“请大王移步内室,请听仆下解释!”
秦王赵正虎着脸,背手进了周氏祠庙,赵成扑通跪下哭诉道:“此鼎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所埋!可是事情绝非大王想的那样,此事更和相邦吕不韦没有任何干系……”
赵成伏在凛凛威严的秦王脚下声泪俱下的哭诉。
秦梦听完笑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吕不愠所为,当年曾经把他家敲诈勒索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吕不愠一直记仇,为报此仇,趁着自己造反,特意落井下石。
“文昌君是秦国的忠良,造反之事还有很多疑点,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怎能肆意污蔑秦子名声呢?仆下得知吕不愠的荒唐之举后大加训斥,并让他住手,小婿也答应了仆下,仆下出征平叛,后来就把这事忘了,小人藏着掖着都来不及,谁知地就塌了,吕不愠不在家,我便将他的门客找来询问,仆下深知事情遮掩不过去,还不如主动告知大王和文昌君一示清白!”赵成谄媚的向秦梦解释道。
“我看就算了吧,大王!”既然事情这么快就真相大白,而且赵成极其诚恳,秦梦也就原谅了他和吕不愠。
赵正胸脯起伏,显然为秦梦所受的委屈而抱不平,自己只是个傀儡大王,以后若要亲政掌权,免不得需要三川郡守赵成支持,都是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也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弄得鸡飞狗跳,赵正见秦梦胸怀宽广,也就随之释怀了。
赵成听闻如同大赦,连连向秦王赵正稽首。
秦梦却又笑道:“洛阳本就是你的治下,为何你的坊兵就能抓到文信侯家的门客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成恍然大悟,谁知先前那一队坊兵早就不知了去向。赵成不甘心,重新召集街坊中的坊兵,适才的那些面孔再也未能寻到!
赵成灰头土脸忙著抓真凶,秦梦和赵正独留周氏祠庙之中。
赵正吃惊的问道:“兄长如何知晓他们可疑?”
“他们不是一般的坊兵,适才我注意到,大雨之下他们的中衣衣领干净洁白,行走之间鞋履溢水颇多,这些岂是坊兵这些小户之人具有的体面?”秦梦说道。
“正是,这天气岂有庶民穿双经纬细密的好布履出来糟蹋?那兄长为何你不上前抓捕他们呢?”赵正更是吃惊的问道。
“他们有胆来,那必然是死士,追捕他们只能增添伤亡!”秦梦长叹一声说道。
“兄长哪有你这般宽厚仁慈之辈?”突然赵正气恼说道。
秦梦哈哈笑道:“放心我已令冯毋择的亲卫暗中跟踪他们了!”
赵正听了,这才满意的不再言语。
“报,子婴公子求见大王!”护卫赵正安危的郎中卫李信入门禀报道。
“快请王叔!”秦梦没想到赵正对待公子子婴倒是亲热。
“王叔是个耿直之人,金城起事,普天之人都以为兄长在造反,而独有王叔上疏劝诫朕不要妄下判断!”
事太反常,自己和子婴有仇,子婴何时成了以德报怨的儒门中人了?秦梦一直存疑,听闻不由皱眉。
“信赖王弟出手,才将幕后这些宵小之徒抓获!”赵成兴奋的押着两个满身血迹的汉子进了院子,远远就向屋檐下的秦梦喊道。
“见过大王!适才在街上行走,遇上几位形迹可疑之人,我的门客还未上前询问,他们便就四处奔逃,幸亏郡守王兄赶来,才将他们抓获!”公子子婴一脸谦卑的拱手对赵正回禀道。
“哦?”赵正惊异,抬眼去看院中的细作,果见就是先前那几人,坊兵的衣饰不见,却换了一身破烂农人的装束,“王叔如何识破他们身份的?”
子婴宽厚的臂膀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眉宇之间也尽是忠厚之态,只听他说道:“贫苦农人岂有身穿锦缎中衣者?还有他们怎能穿得起上等布履?”
“好眼力!”赵正由衷的赞叹子婴道。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和本郡守为难?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赵成那边已将几个细作捆绑在院中树上,鞭子噼里啪啦猛抽声夹杂着凶神恶煞的恐吓!
果真是死士,骨头很硬,皮开肉绽,也不吐口。
赵成亲自上手,一群人,血肉横飞,打累了,可是依然无人松口,这更让郡守赵成火冒三丈。
“他们口音有点邯郸味!”观望赵成行刑的秦王赵正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秦梦也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没吱声就是在看一群聪明人的演戏。
看来身为一国之君的秦王赵正还是稚嫩啊!
赵正说的也是半口邯郸口音,他自然对邯郸口音极其熟悉。赵正听出了,三川郡守和公子子婴怎会听不出来。他们之所以闭口不言,那是因为邯郸口音是个敏感词。
提起邯郸口音,凡是秦臣都会想到两人:太后赵姬以及郎中令嫪毐。尤其是郎中令嫪毐门下门客多数都是邯郸籍人士。
赵成只顾鞭笞细作而不主动去提邯郸口音,不是见识狭窄,那是心知肚明。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由此都会想到主动坑害吕不韦,只能是吕不韦的死敌。
那么吕不韦的死敌是谁呢?自然是嫪毐。
祸害吕不韦,嫪毐有绝对的作案动机。
赵姬和嫪毐青梅竹马,可是吕不韦凭借有俩臭钱,愣是横刀夺爱,拆散了有情人。当年嫪毐穷困,没有实力和吕不韦较量,只得认命!
如今不同了,嫪毐显达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尤其近一年来,嫪毐平叛公子成蟜之乱,平叛王子缭之乱,更是功勋卓著,简直就成了秦国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
嫪毐对吕不韦一直心存仇视,两家门客相遇多会私斗一番,这都是咸阳市井小民见面长聊的话柄。何况现在嫪毐权势熏天,给有些过了气的吕不韦找些麻烦,添添堵,找点乐子,也是人之常情,否则富贵不还乡,岂不是锦衣夜行?
很明显赵正嫌弃赵成办事不利,于是上前阻止赵成的用刑,围着绑缚在树上的细作绕了好几圈,最后用纯正的邯郸腔问道:“你们可是邯郸人士?”
几位死士神色一怔,望向赵正,轻轻点头,算是回答了赵正的问话。
“谁是你们的主公?”赵正又问道。
不过这次让赵正失望了,死士未在回应赵正问话,只是眼睁睁的望着赵正,两腮一抖,几位死士颇有默契的突然抽搐了起来,接着从嘴角淌出鲜红的血,他们咬舌自尽了。
赵正气恼,夺过赵成手中的皮鞭,往这几人身上猛抽了一阵,至到气喘吁吁才罢手。
“他们身穿的这种锦缎中衣像是鲁缟!这厮怀中还有颗东海的珠子!珠子上竟还有刻字……”查验死尸的赵成突然高呼道。
“果然有个字!”秦梦也凑上前去观看,果见珠子上有个大大的“嫪”字。
娘的!不用说了,这伙人就是嫪毐的死士,他们这是前来故意陷害相邦大人吕不韦而来的!尽管人死了,可是最后的结果依然指向了嫪毐,这和当初秦梦预感的结果一样。
断定此时嫪毐的阴谋之后,作为吕不韦亲家的三川郡守赵成,就开始了为亲家公吕不韦的喊冤。赵成哭求秦王赵正为老吕家做主严惩嫪毐。
一旁的子婴却不急不缓,从中调和,言说一颗珠子说明证明不了什么,希望王兄赵成冷静,长远看待此事。
赵正却是尴尬了,摊摊手说道:“你去找朕母后吧!”
子婴最后也是颓废离去,哀叹一声说道:“可怜大王,还要再作一世傀儡大王!”
子婴走远,然而话语却飘进了赵正耳中。
秦梦淡然一笑,不便置评他们血浓于水的亲情,只是质疑道:“为何这些细作能对吕家兄长的密谋如此了如指掌有的放矢呢?”
一语惊了赵正,他愣愣望着秦梦,好半天才说道:“为何?请秦哥哥教我!”
“洛阳是谁的地盘呢?吕不韦!十万户的主宰,他一声令下,就如大王你一样可以对这些百姓生杀予夺,在他的地盘上,竟然混进了嫪毐的门客?这是不是和大王的咸阳宫混进三晋的甲士一样匪夷荒诞?要想合理解释这一切,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们这是合起伙来糊弄咱们!”秦梦笃定的说道。
“兄长如何这般笃定?”赵正吃惊的看着秦梦问道。
秦梦立于房檐之下,淡然说道:“入城时洛阳百姓就告诉我了!”
秦王赵正更是不解的问道:“未见有人和兄长答话啊?”
秦梦哈哈笑道:“也不用别人和我答话,因为我进城,未遇上一个熟面孔的人,便知道洛阳城已不是原来的洛阳城!若论人缘,我在这洛阳城中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昔年末代周先王债台高筑,我替父还债,多少商贾念及这份仁义!后来我开拓西域商路,多少洛阳百姓受益一跃成为富贾。这就是愚兄敢夸口有些人缘的底气!而今却好,这些熟人全都不见,不用说,吕不韦联合郡守趁机清洗了他们!吕家掌控的洛阳城,嫪毐的门客为所欲为,大王你说荒诞吗?”
“是啊!”人高马大,足有九尺高的赵正身子稍微颤抖了一下,神情严肃的表示认同。
“那么下面小弟如何做呢?”赵正恳切的求教道。
“都是些宵小之徒,大王是秦国的大王,是天命之所在!既然祥瑞现世,大王何妨拿来一用!”秦梦指着地穴中的铜鼎对赵正说道:“大王虽无兵权,但大王的脸面臣仆还是要给的!大王不如将此鼎,放在自己身上,再施恩洛阳十万户百姓免税赋三年,如此一来,洛阳虽是吕相邦的洛阳,可人心已归大王!”
赵正听罢面露喜色,兴奋的击节叫好。
欢喜之后,赵正又凝重的问道:“这样做了,朕岂不是又少了一支可以凭借的势力吗?王伯王叔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母后就是过于专权!咱们打压吕不韦,朕岂不一直要做傀儡?”
秦梦笑道:“母子连心,不要怀疑你母后的心,静下心来想想当初你们母子相依为命的苦日子,世间之物,不论王权还是金钱,到头来,都不如母子相拥相泣宝贵!试着站在你母后的位置上想想,她所作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
赵正突然摇头,眼圈发红的说道:“不,人心会变,母后也已不再爱朕!她有新的孩子之后对朕就不太在意了!”
秦梦倒吸一口凉气,分明从赵正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杀气,母子俩怎就走到了这种地步?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天下第一的好哥们儿
唯唯诺诺的奴婢阉宦伺候在赵正身边左右,为他更换适才淋湿的衣裳,为他重新梳理鬓发,为他戴正玉冠。
秦梦对于赵正的掏心挖肺失落之言并未给予及时安慰,仍旧固执的劝解道:“你们母子之间确是存在隔阂,不过话说开了,心中疙瘩也就解了,想想当年太后在崔邑为你不顾生死的当剑,那是何等的母子情深……”
不提此事赵正倒还平静,谁知提起此事,赵正面色突变,喉结剧烈蠕动,嘴角下吊,咬牙切齿低吼道:“若是可以重过,朕宁愿那日就被人刺死,也不愿母后舍命为我……”
戛然而止的咆哮在发颤,里面蕴含着复杂的情愫,有愤慨、无奈、仇恨。
那一晚的事情,秦梦记忆犹新。
秦梦更知道,赵正要想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然而要提那个夺走他母爱之人的名字,话到嘴边赵正有不屑提起。
秦梦望着九天直垂的雨线,轻叹一口气,若是那夜赵姬不为赵正挡刺,嫪毐也就不会挺身而出为赵姬去死,若是没有嫪毐的痴情,赵姬就不会和嫪毐生死缠绵。
赵正宁愿只要自己的母亲,而不要千里的秦国江山。
赵姬和嫪毐之间的爱情固然绝美,却伤害了千古一帝幼小的心灵。
赵正虽是王种,可幼年却是地地道道的低贱庶民子,他入秦,后来即位,面对秦国偌大的江山,十三岁的他,心中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反而一直相濡以沫的母亲,离他越来越远。
总要找个恨的理由,那么横刀夺爱的嫪毐便是赵正心中最仇恨的人。
“大王,稍安勿躁!咱们回行宫吧!”秦梦看差不多了,及时终止对话,拉着赵正出了周氏祠庙,携手上了车舆。
“兄长,适才朕失态了!”落座之后,赵正面脸愧疚的向秦梦致歉道。
“是啊!大王是该注意控制自我情绪,不过这也无妨,倒更能让太后信以为真!”秦梦莞尔一笑,向赵正做了一个嗔怪的表情说道。
“世间之事,真是太复杂,朕有时真不想为王,宁愿去做一介乡野农夫!”赵正长出一口气,神色郑重的说道。
秦梦听了,咽了口吐沫,差点为此岔气,很想笑喷,秦始皇要做农夫,说这话,世上有几人信呢?
“兄长如何?身体哪里不适?”赵正见秦梦神情诡异,急切询问道。
秦梦掩饰失态,连忙回应道:“……啊……无碍,无碍,正弟还是做大王的好,做个农夫,还不如直接下黄泉,你看愚兄就是与世无争的下场,处处受人辖制!这样的胡话,还是少说为妙,说多了会挫大王的锐气,别忘了咱们之间的谋划,可是要一统天下的啊!”
“对,朕为王就是要一统天下!到时大业筑成,朕与兄长平分天下!”赵正说这话时,情绪激动,铿锵有力,神情充满了诚挚。
秦梦不怀疑此时此刻秦王赵正的真心,但人性有人性的弱点,秦梦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江山王权,一路上和赵正谋划天下大计,无非就是尽快入秦,寻到俩老婆以及一众生死兄弟,打算找个机会就溜了。
秦梦早已顿悟世间琐事,人心太复杂了!
赵正身边的奴仆尽是赵姬安插的耳目,母子之情尚且如此,朋友相处又会是哪遭呢?何况自己的身份是周王子缭,秦取周而代之,留一个周王子于世,这不是祸害吗?人心最不坚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根本就不用考验,秦梦深深明白,留在赵正身边,迟早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子他娘的真是天下最好的人!无欲无求,还处处救人,花花草草之类都不忍心伤害一颗,千古一帝秦始皇遇上,老子真是造化!不仅不同他抢江山,反而费劲心力为他出谋划策谋夺江山。凡是脑子正常的人,大概都会骂老子,脑子有病!
“你就是个病货!”秦梦满脸傻笑,心中自我腹诽,落在赵正眼中难以理解。
秦梦在赵正眼中难以理解的何止这一处?
秦梦为何就不肯再多纳几房妃嫔传承子嗣呢,这也是赵正挂在嘴边想不明白的问题。
为何他秦哥哥与人相处,总是不分贵贱,好歹天下闻名也已七八载了,所见诸侯大王不计其数,可是仍旧不讲礼仪,简直就是乡野村夫,严格来说,未出过村的卑贱农夫都比秦梦礼数周到。
还有,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若是没有,王子缭兄长为何有高人一头的见识?
问道琐碎之处,譬如秦王正四年大饥荒时,天雷,悬浮仙人,无中生有的种粮,地陷成汪洋的二帝陵以及东浮海上三年不知去向的神秘隐世,还有三门峡中如何召唤来的河神之力。
这些日子,秦梦就是赵正的偶像,两人同吃同卧,赵正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大雨瓢泼,如今再不会让赵正有半点烦躁感,在这样的天气里反而成了赵正最喜欢的天气。
难得能和他的秦哥哥朝夕相处,天下第一的好哥们儿——王子缭果然值得做朋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见识广泛,眼光毒辣。赵正一切不明白的问题都能在好哥们儿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秦王赵正居留洛阳几天,将对秦梦的深情厚谊全都灌注进了洛阳百姓身上,王有令三年免税,一下子就让洛阳百姓为之欢呼奔走。
秦王更是重用周氏遗民,提拔了不少出身周氏的官吏,主政三川郡政务。
拘留大牢中的周青臣自从放了出来,就跟在秦王身后效力跑腿。周青臣为人活络,小伙子又精干,特别招赵正喜爱。秦梦主动让贤,不曾有半点犹豫,便将周青臣让给了秦王赵正。
随着人门一声惊天裂地的天雷炸响,和秦梦失联已久的墨门隐者和崔广一干士人纷纷闻讯寻来,终于在洛阳找到了他们的少巨子。
鲁勾践、鲁上弦、鲁下弦、鲁朔、鲁望,崔广、韩政、姚贾、狗黑子等人见到秦梦便是捶胸顿足的大哭,一别一月有余,秦梦也有一种如隔三秋的久违。
他们的到来人,让秦梦如虎添翼。
鲁勾践表示惭愧,得知秦梦在金城起事后,便将寻找郑国家眷的事情抛到了一旁,复辟周室才是男人应当干的事情。
鲁勾践的兴奋劲过后,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寻思宗主为人做事不当如此莽撞啊!鲁勾践到达金城后,才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这完全就是一个骗局。
秦梦欣喜问道:“还真有和我长得相像的人?”
鲁勾践惭愧的回答道:“不像,一点不像,单说年纪就不对,至少比宗主小了五六岁!”
韩政啊啊叫道。
鲁上弦上前插话道:“说不像也有点像,像宗主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因为这个,才骗开了金城,导致城池失陷,引得无数受过宗主恩惠的百姓,跟着公子成蟜便造反了!”
韩政听罢,连连点头附和。
“哦?”秦梦惊奇的说道:“世界之大还真无奇不有,这世上还真有和我酷像之人?若是再小些,倒可以认作义子,我岂不也是有后了!”
众兄弟听罢一起跟着秦梦大笑。
笑罢秦梦问道:“成蟜哪里还有起兵的本钱?”
这也是秦梦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墨门也在为此打探。
说来也怪,秦王正坐镇洛阳第二天连绵半个月的阴雨便骤然止歇了,以后每天都是暴日大晴天,稀泥一团的大地,没几天百年坚硬了起来。
秦王正七月中,困顿洛阳半月有余的秦王赵正率领浩浩荡荡的人马车骑返回咸阳王都。
路上,通过秦国朝堂的文书,秦梦明白了成蟜之所以在金城造反的本钱来自于哪里,原来他是动用万金之资招募了万余之众的西戎土著才成了气候。
这个消息更让秦梦深信:一切的一切都和公子子婴有着莫大的关系。然而见到赵正和王叔子婴打得火热,深知再好的异姓哥们也不比上血浓于水,各何况自己这个哥们儿还是王子缭,秦梦也就缄默其口了。
一路向西,昔日被火药震晕飘出黄河中大鱼早就成了鱼骨,两岸百姓感恩大王危难时刻挽救了秦国黎民,一路上百姓自发黄土铺路,秦梦亲眼见证了秦国君民之间的鱼水深情。
“本属兄长的功劳,都归朕所有,兄长有无落寞之感?”路上赵正还不忘宽慰自己。
“那里,我们本就是好哥们儿,这点小功,何分彼此!”秦梦谦虚的说道。
其实秦梦想说:“老子不用这个功劳,也可以横行天下,黄土铺路算得了什么呢?我要是想得瑟,可以做到黄金铺路……黄金有点夸张……不过黄铜没什么问题……”
秦梦有这个底气,因为一路上秦梦见到很多拉铜的商船,船是自己的,铜也是自己的!
崔广有些不解其意,为何要将从倭岛运来的铜白白送给秦国呢?
“眼看秦王就要行冠礼亲政,做哥们儿的哪能好意思看着他的府库空空如也!支援点,冠礼搞得风光隆重些,大王有面,咱也有面!”秦梦嬉皮笑脸的解释道。
崔广指着一船船东去的粮船,摇头嘿嘿笑道:“这就是你做哥们儿干的事情?这就是在挑事,顺便又在去挖秦国的根基啊!”
不错,秦梦就是在挑事。
不过这是经过赵正同意,才用极高的价钱来购买秦国的粮食。
秦梦所出的价钱,远超秦国市价四倍五倍。
粮食可是一国之本,秦国本来就一直缺粮,不过钱粮内史吕肆并不傻,之所以和秦梦达成买卖,那是因为秦国需要更多的铜,有了铜就能打造更多的兵器。
钱粮内史吕肆为了巴结嫪毐,就这样做了,这更是增添了秦王赵正对嫪毐心生的怨恨。
铜对于秦梦来说就是石头,倭岛上的铜都是无主之铜,要多少就有多少,用一堆石头换来一些粮食,等到天下饥荒的时候,用来救民于饥饿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王驾到达咸阳凤阙,秦梦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一去一回两月,倒生出了一个世纪的沧桑感。
咸阳城下,穿戴衮冕的秦国朝堂文武一律前来,大旗招招,仪式甚是隆重。
秦国真正的老大华阳夫人亲自前来迎接秦王赵正回都,赵姬垂首立于其后,只见她盛装浓抹,给人一种极强的宗教仪式,白粉涂面,殷红的嘴唇,不苟言笑,这让秦梦很是压抑。
群臣伏地行过再拜稽首之礼后,秦王赵正下车相见太王太后华阳夫人,而后上了她车向咸阳宫驶去。
“这些天,文昌君受屈了!”赵姬召秦梦上了她的玉辂大车,一见面就亲切的慰问。
秦梦对于赵姬可谓心中坦荡,没少在秦王赵正面前和缓母子两人的关系,目的就是让伺候赵正身边的奴婢将这些话传给赵姬,看来效果还挺好。
“那里!那里!此次出使屯留都是在下搞砸了!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太后为我收拾,我早就被唾沫淹死了!”秦梦寒暄道。
“难啊!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主政一国真是难啊!有劳秦卿多多劝慰大王,妾身日日操劳,殚精竭虑不也是为了正儿的秦国江山吗?金城和屯留还得有劳秦卿出马?郎中令嫪毐还得需你来帮衬啊!”赵姬一脸柔情,可怜兮兮的恳求道。
似乎秦梦压根就不知道,假死屯留之后,自己的尸首在屯留城上曝晒三日,作为主帅的嫪毐竟然不管不问。
“只要能用得着小子,小子没有二话,敬请太后驱使!”秦梦还能出手帮助嫪毐,着实让赵姬不可思议。
“秦卿心里话?真不记恨郎中令嫪毐?”赵姬怯怯的问道。
只要是人,就不能原谅这份令人心寒的绝情。秦梦也不掩饰心中对嫪毐的厌恶,突然骂道:“小子恨得郎中令压根痒痒,我要诅咒他,命根子折进轮子里……”
赵姬始料未及,一下子花容失色,未曾想到王子缭也有粗鄙一面。
秦梦的这个诅咒确实够毒,若真嫪毐失身,不知赵姬还会不会那么爱他了……
秦梦见赵姬惊诧,随即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嫪毐是嫪毐,正弟是正弟,小子不会感情用事!”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王子缭还当定了
赵姬脸色听罢随即恢复正常,同时也为嫪毐开脱说道:“屯留惊现天雷,秦卿也晓得嫪卿未经过什么大场面,当时就吓傻了,事情既已过去,秦卿就看在妾身的面上,不要再记恨嫪卿了!”
赵姬提到西去金城平叛之事,其实此事,秦梦和赵正早有谋划,即便赵姬不开口相求,秦梦也会主动提出平叛金城之乱。
今年是秦王正八年,赵正二十一虚岁,虽说远超后世十八周岁的法定成人年龄,可在眼下他却还是一个不具备完全民事能力的未成年人!
历代秦王都表示不服。可是没毛用,说你没长大就是没长大,不服你还想殴打老娘?
其实若按照周礼,男子二十就可举行成人礼,也就是冠礼。可是这些仪式到了秦国这里便出现了变化。秦惠文王,昭襄王两代君王都是年少即立秦王位,母后代为辅政。结果权力让人上瘾,拖拖拉拉,不愿还政给国君,结果就把冠礼往后推迟了。
到了秦王赵正这里,就得遵守秦国的规定,二十二岁才能举行冠礼。可是说好的冠礼亲政也流于了形式,若是太后不放权,秦王依旧是个孩子,显然赵姬可以通过嫪毐,能完全做到架空秦王赵正。
半年来,赵正也已和母亲有了严重隔阂,之所以还能貌合神离,那是还有外患存在。
不过随着公子成蟜叛乱出走,王子缭诚心归附,秦王正和赵姬母子俩便再无了敌手。矛盾就是这样,随着主要矛盾的消除,次要矛盾便会跃升为主要矛盾。
赵正和赵姬母子俩人之间的隔阂随即就成了不可调和的主要矛盾,嫪毐不幸便成了秦王赵正亲政或是夺回母爱的最大仇敌。
嫪毐必除,这也是秦梦的态度。
太后干政,早在昭襄王时就有范雎淋漓尽致的指出它的弊端:世人只知秦国有魏冉而不知有秦王。若是嫪毐做大,同样也会出现世人只知有嫪毐而不知有秦王的结局。
太后干政必重用外戚,他们寻求的只是自己的利益,灭六国这样大气魄的战略,外戚不会考虑,也考虑不到。
若是秦国再出现了嫪毐专权,那么不知天下统一又会拖延到了何时?那么天下七雄之间的拉锯战争,还会如同碾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又有多少苍生葬身其下?
亲眼见证秦国有倾巢灾难后,秦梦便开始坚定以救世主自居。那一日,若是无动于衷,大概黄河之水真要毁灭秦国,届时天下的局势将要为之大变!
为赵正夺权,协助他尽快统一天下,就成了秦梦心念念,解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办法。
今日赵姬主动相求,正合秦梦之意,要去金城平叛,也是为了解救朱万和舒祺数百兄弟。
“既然太后出面说和,小子还能有什么话说呢?为了大王社稷,小子自不会小心眼!”秦梦非常听人劝的回应道。
这事说完,秦梦再和赵姬答对时,也就心不在焉了,手指撩开车帘,眼睛不住瞟着车窗外面命妇迎接人群。希望想见到自己的两位老婆,一别数日,不知他们如何度日,一想到她们泪眼汪汪的表情,自己这心都要碎了。
“一别多年,秦卿还是原来做派!不要找了,左氏夫人和盖氏夫人正在教习王后斗地主,待会到了甘泉宫,秦卿就能见到他们了!”赵姬说着,眼眸含有戏谑之意,手便搭在秦梦纤纤玉手上,顺势将车帘遮严。
一双桃花眼,面门一股温热的气息,还有赵姬柔若无骨手掌间的温热,车中气氛为之一变,这让秦梦颇觉暧昧,难道嫪毐出征在外,赵姬守不住寂寞?这是要……
士可杀不可辱,秦王是我哥们儿,如何能干下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你们文明未开化不讲究,老子得讲究,老子是三观极正之人,如能干下这等苟且之事!
“干啥!”秦梦后背一紧,手臂不由一哆嗦,直愣愣的望着赵姬,不禁叫道。
赵姬听罢愣怔一下,突然咯咯笑道,用食指捅了捅秦梦的眉心,气恼说道:“小子想哪去呢?妾身是怕门户大开,你遭刺客暗害!”
秦梦一不由一怔问道:“海晏河清,在这秦国王都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小子呢?”
赵姬媚眼流光,双目盯视秦梦良久才说道:“自然是公子子婴啊!”
吁……
秦梦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赵姬在政治上也已成熟了。
秦梦尽力克制心中的慌乱,装作若无其事,恬然一笑故作不解之态问道:“子婴公子?”
赵姬表情严肃说道:“秦卿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图谋?故意在本后面前装糊涂?难道你不知公子子婴才是欲要颠覆正儿王位的大祸害?”
秦梦此时心中波涛汹涌,自以为公子子婴的秘密,只有自己这个穿越者窥出了端倪,可万没有想到,赵姬竟也在纷乱的政局中,见识毒辣的找出了罪魁元凶。
看得出来赵姬是动了真火,可自己对于公子子婴的认识,也只是凭借穿越者对历史的熟悉才得出的论断,而赵姬为何就能言之凿凿的得出子婴为祸赵正的结论呢?
于是秦梦不再故作糊涂,直接问道:“子婴作乱?太后可有证据?”
赵姬风韵无边的眼眸中突然呈现了一道杀机,怒兑秦梦道:“有证据,子婴还能安然随行吗?”
赵姬没有证据,那就是凭猜测、推测、妄断了。
不过她的这个答案几近乎秦梦心中的答案,秦梦震撼不已,看来以后要高看赵姬一眼。
“证据?”赵姬吃吃笑道,“当初韩夫人夏太后可有秦卿掳掠公子成蟜的证据?有了证据,恐怕你我就已经大祸临头了!”
这话足以证明赵姬也已成为资深政客,争夺王位,问鼎社稷,都不是笨人,他们能让证据存在吗?
“没有证据,难道就妾身不知道他所为。成蟜的兵丁哪里来?那是西戎蛮夷。秦国西陲都是西戎杂居之地,造反兵丁就是犬戎君公夏的颅提供。成蟜的财帛哪里来?那是公子子婴有雍城万户的税租!”太后赵姬铿锵说道。
秦梦摇头。
据秦梦所知,成蟜造反和子婴还真扯不上边。西戎之地,都是游猎部族,只要掏钱,不论是谁,他们都会卖命。至于成蟜的财源,还真不是来自子婴雍城的租税,而是从赵国输送过去的钱粮。秦梦初步探知某个神秘商贾提供的财力支持。
秦梦顿时怀疑赵姬有挑拨自己和子婴关系的险恶用心,于是出现一一否决了赵姬的猜测理由。
赵姬脸色一白,有些气短慌乱,不过随即惨然笑道:“不论如何,公子子婴可是对秦卿恨之入骨,听说你的爱姬可是亲手杀了夏太后的啊!你想知道其中详情吗?”
赵姬两唇开合之间犹如美女蛇的芯子令人心惊肉跳,事涉韩姝,秦梦不禁问道:“愿听其详!”
赵姬长叹一口气说道:“秦子,也真有你的,女人各个都愿为你去死……”
咳,咳,咳……
秦梦闻听,喜的岔了气,脸憋的通红,心中腹诽:“不尽然啊?老子戴的绿帽子更多啊!别忘了你家儿媳以前还是我的姬妾!”
赵姬接着说道:“上年夏太后薨,妾身虽不知实情,但却知道你的韩姝深渋其中,夏姬被韩姝一剑刺杀,毋庸置疑。至于后来刺客韩姝失踪,妾身就不知,可是韩姝是你的人,这绝对是抵赖不了的事情!妾身知晓秦卿为人心善,可是旁人不知啊?私下里谁人不说是你派人刺杀了夏太后。秦卿你说,公子子婴是否对你恨之入骨?”
秦梦偷瞄了一眼,赵姬浮夸的表情,终于揣度出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耍了一个小聪明,是打着挑拨自己和公子子婴之间的矛盾!
在洛阳,有人嫁祸嫪毐,想必赵姬也已知晓了大概情况。她今日想借着自己的力量,反戈一击,利用自己对付公子子婴。
夏姬虽死,但留下的人脉,却依然可供子婴利用,说来子婴也是秦王子嗣,不论夏姬的影响,他身为秦王子,在秦王宗族之中也有相当的影响。
相比嫪毐,赵正要和子婴之间更为亲近几份。今日赵姬的做作表现,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想通过秦梦间接影响赵正对王叔子婴的好恶。
秦梦如何品不出其中赵姬的用意?
子婴啊!子婴啊!你能蒙蔽他人,如何能蒙蔽得我?一切做作白哦眼,在老子面前,就犹如啰体跳舞,丢了人还不自知。
显然子婴一改往日的韬光养晦,这次在秦国危难之时露头,必是做好了要在秦国朝堂一展身手的出世准备。
子婴不足为惧,他的实力实在他小,当前嫪毐才是好哥们儿的大敌。
秦梦早已思虑妥当,一切为赵正的大计让路,甘愿去做秦王正最忠实的走狗。
秦梦望着赵姬期待的目光表态道:“既然子婴公子要与小子为敌,我接着就是!小子为人洒脱惯了,不小心就会中别人的暗算,多谢太后及时提醒。”
赵姬满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待会在祖庙上,秦卿免不得就会遭遇暗箭!”
果不其然,还真如赵姬所料,就在秦王赵正回都祭拜祖宗社稷时,秦王宗室有人提出务必尽快平息金城以及屯留的叛乱。
秦王宗室力挺公子子婴,言说子婴在西戎广得人心,只要出马立刻就能平息叛乱。
公子子婴却是谦虚不已,夸赞郎中卫嫪毐有力拔山兮的勇力,不需几日就能平定金城之乱。
正坐朝堂之上的秦梦对这一切却是冷眼旁观,对子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仔细分析,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句:演技堪称影帝!
事不过三,秦梦掰着手指头,等到子婴推辞第三回合时,突然站起,走上朝堂正前,向赵正和赵姬再拜稽首一礼,清了清嗓,气贯丹田说道:“小子不才,愿主动出使金城,将功赎罪平定金城之乱!”
秦梦一言过后,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一些年龄大的秦王宗室老人的喘息声都能听闻,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并排而立的子婴有些意外,只得尴尬向秦梦点点头。
高坐上位的赵正轻轻颔首,向秦梦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被秦王宗室压抑了很久的赵姬也终于扬眉吐气,帮腔道:“此事确是因王子缭而起,出使金城平息叛乱也是你的本责!”
太后赵姬一派的群臣连忙出言附和,赞同秦梦出使金城,协助郎中令平息叛乱。
可是这等齐心协力的节骨眼上,当事人秦梦却摇头说道:“太后所言有误……”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王子缭竟然当庭指责太后,不仅极其无礼,而且胆子大。
所有人屏息一口起静等事态发展时,王子缭却笑呵呵对上面面有愠色的赵姬拱手说道:“仆下王子缭的身世一直不明,再说周室已亡,何来王子缭之说,小子就是东郡一贱民而已。还望太后不要抬举小子,直呼小子秦梦即可!”
赵姬听着听着,雪白的面容便也绽放起来。
“秦卿,不必自谦,你对我秦国有再造之功,如果你愿意,大王就下令为你复辟周室社稷,而今只是一个王子称谓,如何就当不起了?”
秦梦只是自谦,不称周王子,就是少找一些麻烦,少让秦国宗室忌惮,谁知赵姬笑容如花,还不容秦梦推拒,愣是将秦梦冠以王子缭的称谓。
这时朝臣中站起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是管理秦王宗室的宗正,他不急不缓的说道:“仆下认为,谁都可以出使金城,唯独缭子不行。他是周王子,虽诚心归附我秦国,可是外面宵小之徒太多,万一缭子有个意外,岂不又让天下猜度缭子是被我秦国所害?”
有道理!老家伙所言,还真有情有义还有道理!
秦梦躬身对老者躬身一拜,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宗正提醒,那小子就不去了!”
秦梦此言一出,又是惹得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王子缭这厮莫非有病?简直不通人事!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始皇家暴
宗正年纪一大把,名姓已无人知晓,并非他人老位卑而是这位老宗正辈分实在太高,即便秦王赵正也得称一声曾太公。无人配呼其名,以至于十几年来赵氏的王族子孙们都把他的名字忘记了。
据说他是秦惠文王的遗腹子,今年也已七十二三。前几年高陵君、泾阳君过世,秦国宗正便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宗正虽说是个闲职不管朝政,但在秦王宗室中深具号召影响。
今日他出马,就是为了替公子子婴出仕摇旗呐喊,未曾想到遇上秦梦这样一个混不吝的野人,以至于惊喜的干张了半天嘴儿。
朝堂上,赵姬脸色大变,惊得脸上的脂粉嗖嗖往下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梦,嘴型保持了半天的O型,不敢置信的问道:“缭子你说什么……”
秦梦真如一个白痴,毕恭毕敬的再拜稽首道:“宗正提醒的极是,小子惜命,也就不去了……”
赵姬听罢,脸上一寸厚脂粉都遮盖不住她那阴沉的面色,眼神立时变得阴鸷狠厉起来,她的手脚也已在发生轻微震颤。
老宗正趁势说道:“既然王子缭不去,秦国社稷的重担还得子婴公子来担……”
正和堂上太后对答的秦梦却突然转过脸来打断了老宗正的话说道:“宗正且慢,小子是说不去,但却未说不扛此担!”
秦国宗正突然噎住,再次不可思议的望向秦梦,一脸懵逼之态,诧异的问道:“既然不去,如何肩负重任?”
秦梦豪迈的手指西方说道:“金城怎么说来也是小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夯一版,一砖一瓦建造而成,小子说话向来谨慎,然而这次却要不低调的说一句,我在金城乃至西戎以及西域打个喷嚏,大地就会抖三抖,其实平定金城之乱,根本无需小子出马,只需小子夫人露露面,金城便会不攻而克!”
秦梦还未说完,紫宸殿上的齐聚一堂的文武便就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小声议论不绝于耳。
“凭什么?”秦梦突然接过人群中的一个话头说道:“就凭我夫人乃是光明女神!雄霸河湟高原的羌戎,月氏部落的月氏族人以及金城之地的乌孙部落,哪一族不把我的夫人奉为王母在世?只要我的夫人立于金城之下,小子自信,金城不战而降!”
秦梦言语铿锵有力,声振屋瓦顿时又让紫宸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秦王室的老宗正听得都蒙了,弱弱的问道:“这能行吗?”
秦梦雄浑霸气的大吼道:“怎么不行!小子愿立军令状,夫人出马,一到金城城下,若是金城不降,就砍小子脑袋!”
殿中静极了,就连一些肠胃不好的老家伙提着气小心翼翼放屁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原本抑郁的赵姬,突然容颜大悦,听到嘶嘶嗤嗤的屁声,强忍笑意故作惊讶之态问道:“此乃廷议,缭子不可儿戏!”
秦梦郑重抱拳道:“不让朝廷靡费一兵一卒一颗粮秣,只要三天,将我夫人送至金城之下,若是金城不降,小子愿赔上这个头颅谢罪!”
赵姬虽然心中打鼓,可是听着秦梦言辞凿凿之言,倒也不怀疑秦梦有解决之道,于是击节叫好道:“那就有劳缭子遣派夫人前去金城!”
一旁的公子子婴,一直偷眼瞄视秦梦。虽有不解之意,但王子缭素来就是传奇的化身,昔日一千士卒征服万里西域都能做到,今日只凭夫人出马拿下金城看来也非什么难事!
对于秦梦葫芦中所卖的药,子婴猜不透,但对这次前去西戎获立战功失之交臂却已料到。子婴神色突然黯淡,不过随即恢复,连忙向秦梦点点头,便退回了坐席。
“既然缭王子遣派夫人前去金城,那么就有子婴公子前去屯留平乱吧,也好以此激励我秦王宗室的建功立业之心!”老宗正不甘心,再次举荐公子子婴道。
子婴闻听,有连忙站起,这次当然不让的说道:“为国分忧不敢推辞,请大王太后允诺!”
子婴情意真挚的望着赵正,赵正也同样眼光炯炯的看着子婴。子婴会意还道大王赵正委以重任,却未想到赵正的眼神移向了秦梦。
秦梦干笑一声,自信满满的说道:“屯留平叛更是简单,只需小子一封帛书,只要信到,屯留即可光复!”
“嗡……”朝堂再次喧哗了起来,数百道锐利的目光皆盯着秦梦打量。
秦梦却丝毫不惧,躬身一揖对堂上赵正和赵姬说道:“小子虽有名声在外,但也不能不计较路途上出个万一,小子更是怜爱我家夫人,有请太后调王翦将军为小子夫人护驾!至于屯留的书帛,臣请太后委任冯毋择为特使!”
坐上赵正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正是此次秦王和秦梦谋划要达成的最终目的。
今日廷议,秦梦出手,不费国库一金一钱,两大叛乱就能平息,赵姬颇感有面,对于秦梦想要提拔秦王的心腹势力,并也不在意,悉数应允,随后便草草结束了今日的廷议。
下了殿来,赵姬风韵多情的伸出玉手点了点秦梦的脑袋,嗔怪道:“你啊你,说话不一口气说完,这让妾身好生捏了把汗,以后少这样!屯留内情我知晓,可是你如何攻克金城呢?西戎蛮族能认秦卿夫人吗?”
秦梦神秘一笑说道:“太后请放心,即便戎狄不认我的夫人,可是莫要忘了金城上面还有凉城,芈夫人夫婿的金城铁骑可不是摆设!到时金城不平,太后平我脑袋就是!”
“好,好,好!妾身不问了,速和我回甘泉宫,你们夫妻俩才见面,就又要分离,倒显得妾身薄情寡义了!”赵姬扭捏作态的哀叹道。
是啊!这还真是聚少离多。这么多日的音讯无着,不知两女该是多么忧愁思念,一见又要分别,真不知场面又是多么凄凄惨惨。
秦梦急迫的跟随在宫中前去禀报的门人身后,希望掬起左清和盖倩郁郁寡欢的容颜狠吻一个给她们一个惊喜。
谁知秦梦冲进太后的后宫,左清和盖倩还有芈琳三人正在追逐打闹,闹得不亦乐乎。
芈琳突见一位男子现身,颇觉突兀,随即停止了嬉笑,怔怔的望着秦梦。这时左清和盖倩醒悟过来,欢笑的迎上前来,不可思议的喊道:“郎君!秦郎!真的是你吗?”
两月不见,左清和盖倩眼见有丰腴了几分,肤色靓丽,精神向上,一点都无独守空房怨妇的样子。
秦梦哭了:“这么多天,你们俩都不想我吗?”
谁知左清哈哈大笑竟回头和站在身后的王后芈琳戏谑道:“反正秦郎早晚都会回来,说不定还有美姬投怀送抱,妾身干嘛为你忧思!看看,郎君不是回来了吗?”
秦梦彻底无语了,心中暗骂:“败家娘们,看我得了空后,怎么收拾你们……”
“见过文昌君!”突然怔怔发愣的王后芈姒屈身向秦梦做了一个虚礼。
秦梦连忙还礼,偷王了太后芈琳一眼,突然发现为人母之后,芈琳愈发柔情妩媚了。
“母后?母后?清姨?你们怎么不抓我们了!”突然殿中殿柱后面,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四五岁小男童和一个三四的小女童不高兴的嚷道。
“咦?这是……”秦梦一下就被两位小童的明眸善睐吸引了不禁问道:“此乃大王的儿女?”
身后的赵正赶过来接过话回答道:“真是我的长子扶苏和长女荷花!”
“好名字!真美的名字!”秦梦不禁赞叹道,随即吟诵诗经《山有扶苏》篇:“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荷花,名字真好听!”
“好吗?王后起的名字,太过雅致,叫得孩子,也变得阴柔无胆了!”赵正瞥了一眼王后芈琳,不悦的说道。
咳……
秦梦忘了,秦王赵正闾巷出身,没受过什么正规文化教育,对于酸儒唱唱吟诵的诗经,根本不喜。
秦梦为了躲避尴尬,走到两个孩童身前,从怀中掏出两支竹管,一个给了扶苏,一个给了荷花,笑言道:“拿去玩吧!”
扶苏接过望远镜,荷花接过短笛,好奇的打量把玩。
秦梦见扶苏懵然,便怀抱住他,将单筒望远镜放在他的眼上,叮嘱道:“乖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向前方……”
“这么贵重的礼物赠于你们,扶苏,荷花还不快谢过秦父!”芈琳见势,围上了上来,教诲两子道。
“好了,小孩呢?不用这么多礼数!”秦梦随口应道,这边依旧如同慈父般引导扶苏使用望远镜。
“哇!你的手怎么这么大啊!你是妖怪吗?”扶苏举着望远镜看到了秦梦的手,不禁失声惊呼道。
秦梦抚摸着扶苏的脑袋笑道:“傻孩子,玩熟了,你就习惯了!”
“秦父好容易和清姨相聚,咱们快些离去……“芈姒喊道,她也已抱起了荷花,又要去拉扶苏,却不小心抓住了秦梦的手臂,脸色腾一下红了起来,以致手都有些发颤,秦梦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楚女还保守起来。
“好玩,真好玩……”扶苏有些顽皮,似乎摸到了一点望远镜的妙处,惊喜喊道。
“快些,离去……不要在纠缠秦父……”秦王赵正不是个好父亲,对于自己的长子竟然没有丝毫耐心,直接上手,推了一把全身心都在竹筒望远镜上面的扶苏。
可能用力过猛,再则扶苏未曾注意,啪的一声,竹管望远镜摔在地上,扶苏也一个趔趄未站好,趴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扶苏便嚎啕大哭起来,哥哥一哭,芈琳怀中的小妹也被吓着了,也跟着嚎啕。
同一时间,芈琳脸更红了,失声叫道:“大王,你就不能对王儿轻柔些……”
赵正却是更加烦躁,怒视芈琳,大有家暴的趋势。
这一幕让秦梦惊得吐了舌头,没想到秦王后河秦王小两口竟然夫妻不和,这简直是天下第一的八卦消息啊!
左清见此连忙上前劝解赵正道:“小孩子吗?留他们在身边,也无妨,无妨,妾身最喜欢小孩子……”
秦梦疾走两步,扶起嚎啕大哭的扶苏,掏出身上布帕,为他擦拭了满脸鼻涕眼泪,捡拾起地上镜片已被摔裂的望远镜,耐心的抚慰道:“没关系,改日秦父修好,你再玩……”
秦梦话未说完,芈琳抱着哭泣的荷花,暗自落泪,一把拉过扶苏,边走边训斥扶苏道:“咱们快离去……不要遭你父王眼嫌!”
赵正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巴掌向芈琳呵斥道:“臭婆娘,你还来气,信不信朕抽你嘴巴……”
“干嘛?干嘛?不准如此啊?男人家的就该疼爱婆娘,哪有你的这样?”秦梦本能的挡在赵正面前随口就劝解道。
“兄长?!”赵正虎着脸,一副无奈表情抱怨道:“兄长你怎么就能乾坤颠倒呢?朕打打婆娘,打打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你……你……莫非看上朕的王后,若是看上带走即可……”
额?!!!
秦梦诧异万分,还想反驳:你这他娘的说的什么混账话,却被左清掐了把臂膀,将他拖到了一旁,小声呵斥道:“郎君糊涂啊?这不是咱们家,你把女人当宝,可是旁的男人却不是郎君啊!郎君就不要多言了!”
这时代压根就是男权的时代,女人就是物什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秦梦顿时醒悟,用手狠狠往脸上扇了一巴掌,真是不长记性!
随即秦梦却咧嘴一笑,没想到今日竟然亲眼见证了千古一帝秦始皇寻老婆打孩子的生活场面,这若是记载下来,转换为文字,流传后世,不知世人信不信?
芈琳带着一帮奴婢傅母离开甘泉殿,迎面遇上卸过妆容的赵姬,匆匆一礼,气呼呼的走了。
“正儿怎么又和王后置气了?”赵姬板着脸训斥赵正道。
“母后,不要提那妇道人家,左姊姊和缭王兄聚少离多,咱们不要闹得这般鸡飞狗跳,今日一别又是好些时日,让他们独处一会,可好?”赵正脾气好大的说道。
赵姬不在言语,向秦梦左清点点头,手压压示意无需多言,而后领着一帮随从,跟着赵正向寝殿走去。
“清儿,倩儿,你俩先行前去金城……有机会就去焉支山投奔库珊妹妹,郎君一得机会便会离开咸阳,前去和你们回合……”秦梦长话短说叮嘱两女。
两女泪眼汪汪望着秦梦哭诉道:“怎么才见郎君,就要和郎君分离呢?”
“两位爱姬,听话!路上崔夫子会向你们解释,不多说了,听话,这就准备准备,让郎君送你们启程吧!”又是离别,秦梦心有悲凄,狠下心劝慰道。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怎么又是你啊……
军情如火,简单收拾一番,盖倩左清便就登车上路,秦梦挥手送别,自有一份惆怅萦绕心头。
“照顾好了我家婆娘,路上损伤一根毫毛,本王子绝不答应你!”车马发轫,秦梦呵斥马上的意气风发的王翦。
“诺!仆下愿以人头担保!”王翦神情严肃抱拳回应道:“放心,缭子的夫人就是我的……”
秦梦听闻一惊,怒目而视连日奔波被晒成黑炭的王翦。
说道一半,王翦也意识道此话不妥,随即呵呵笑道:“缭弟明白何意,愚兄也就不和你见外了!大王、秦子请回,末将去了!”
咸阳城外十里,杜邮亭。
送别左清一行,秦梦和赵正,闲庭信步,不知不觉来到杜邮亭驿置旁边的乱坟冢前。
秦梦和赵正并肩而行,驻步白起坟冢前说道:“提拔王翦、冯毋择到他们成为拥趸重兵的一方将军尚需时日,大王若是决定亲政夺权,仅靠心腹支持远远不够!必须联络朝中实权人物!”
赵正连连点头,神情恭敬说道:“兄长所虑极是,那么如何笼络朝中人心呢?”
秦梦笑道:“简单,回去向你家婆娘服个软,温柔体贴一些,太王太后华阳夫人,不就心向你了吗?”
“大丈夫如何能行?”赵正腾的便脸红了,脱口而出拒绝道:“朕最看不得王后高人一头自持尊贵的模样!”
心高气傲正是秦皇的魅力所在,若是低头了,又是向女人低头了,那还是挥斥方遒的秦皇吗?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大王如何征服天下人心?大王不该和王后闹生分,有了王后助力,大王实现起心中抱负那就轻松多了!”秦梦劝解道。
芈琳就是华阳夫人等一众外戚的代言人,笼络住了芈琳。芈琳成为助力,那么对秦王赵正来说那就是如虎添翼,华阳夫人及其昌平君自然而然就是一道战壕的战友,这么浅显的道理,身为大王的赵正如何不明白。
秦梦不能理解,本来是亲密的夫妇,为何赵正和芈琳之间关系怎就闹到互相看不顺的地步呢?
赵正听罢,适才梗着的脖子立时疲软,吸溜一口凉气,目光停滞在白起的坟头,弱弱的说道:“好吧,一会回宫就……哄哄王后!”
秦梦听闻剑眉倒竖,还道秦王赵正要说,回宫就服个软,哄哄王后,谁知狗RI的赵正竟然含糊不清的说道:“一会回宫就有劳兄长哄哄王后!”
有———劳——兄——长……
这四个字如同拉长的搞怪魔音萦绕在耳边,惊得秦梦差点把心肝脾肺肾一股脑都吐出来,以至于听清了,却不敢置信是否听错了!
赵正表情苦涩,踌躇说道:“王后芈氏仰慕兄长,若是兄长游说,必会言听计从!朕是莫能及啊!”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事!秦梦听闻顿觉天地旋转,不敢置信,观察赵正的表情却又不似玩笑。
荒唐~~荒谬~~荒诞~~
老天啊!你不是玩我吧!堂堂秦国王后,而且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竟然暗恋我啊!这怎么可能呢?
秦梦如同被雷劈,魂体俱焦,有一种全身上下犹如虚脱了一般的无力感。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倒也罢了,可是这话竟然是芈琳的丈夫——秦国大王赵正的亲口说出。
老天你劈死我得了!
“胡闹!你的家事,我如何能插足?走了!回城?”秦梦本能拒绝趟这坑浑水,慌乱之中丢下两句话,拼了命的向车驾奔去……
上了车之后,秦梦心跳砰砰的。
不能这样吧?事情真是如此,那咸阳更不能待了。若事实真是这样,自己迟早要出事,说不定会为作风问题而遭遇万劫不复的死地,芈琳可是秦始皇的王后啊!
我说呢?先前触碰到芈琳,她竟表现的如此惊慌?难怪赵正见了王后芈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感情都因为自己这个第三者,让人家小两口心生的嫌弃!
额?老子什么时候就成了第三者了?
秦梦没有跟随赵正入宫,而是为了避免满腹的尴尬推辞去了华阳夫人所在的兴乐宫。
一别八载,再入兴乐宫,有种回归故乡的亲切感。
秦梦此次出手将秦国灭国之灾扼杀在萌芽,尽管功劳归了秦王赵正,但高位者皆知此乃王子缭出手力挽狂澜。
华阳夫人对秦梦更是称赞不已,听闻秦梦前来拜访,直接大开宫门,特令车舆直抵她的兴乐寝殿阶级前。
韩政勒马,秦梦猛摇头挥去适才心中的不安,特意振奋精神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唉!可叹,事情太过凑巧,如今最不想见到人便是王后芈琳。
可谁曾想秦梦下车这一跃,有点远,却正好撞上疾步前行欲要抬步上阶的一群宫中女眷。而恐怖的是,一群女眷簇拥的正是王后芈琳。更恐怖的是,一群女眷,毫无护主之心竟躲闪及时,唯独把主子芈琳晾了出来。如此巧合之下,秦梦就扑倒在了丰腴不堪的王后芈琳身上。
事情巧的诡异,似乎是小说中的桥段。
似乎芈琳一直在沉吟思考,遭遇这突兀起来的袭击,顿时花容失色,惊恐的吼叫,女人特有的尖细指甲挥舞之间犹如虎豹附体,秦梦躲闪不及,白净的脸皮上便被划了两道血印子。
秦梦在撞上芈琳时,就认出了她,连忙大喊误会。
一瞬的惊慌过后,芈琳不再挣扎。秦梦翻身起来,顺势拉起地上芈琳,满脸羞愧,偷瞟人家一脸,如同做贼一样扭捏的说道:“若说在下这不是故意的,王后可否相信?”
王后芈琳也认出了秦梦,满脸羞红,本来高昂的头颅却低垂到了胸脯,瞥了一眼秦梦没好气的说道:“故意的又能如何?我被大王嫌弃,若是你故意,咱们今晚就私奔!”
芈琳的话声高亢,又是气鼓鼓所言,兴乐殿前的女婢僮仆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面露惊诧之色,不可思议的将目光投向了秦梦和芈琳。
秦梦很想扇自己的嘴,想幽默一把,结果却引来了更大的尴尬。
秦梦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便不再出来了。
兴乐殿前这一幕,联系起适才迫不及待的摆脱秦王赵正,秦梦突然想到……
幽会!
天啊!秦梦想到这个肮脏的词,立时觉得犹如五雷贯顶,身心背负了一种负罪感。约会有夫之妇,而且还是秦王的女人,这是人干的事情吗?简直猪狗不如啊!
“啊?哈!什么?琳妹要私奔?和谁啊?为兄看看……”就在秦梦心灵震颤时,突然身后有一个公鸭子嗓音响起,还有笃笃笃木棍杵地的声响。
这倒缓解了秦梦面对芈琳的尴尬,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没了半截腿脚,嘴巴上下洁白无须的瘸子拄着单拐,身法敏捷的跳了过来。
“芈黑卵?”秦梦有些诧异,原来竟是当年被左清砸坏小腿以及第三条腿的阳泉君二子芈黑卵。
芈黑卵看到秦梦转过头,先是茫然的打量了一番,而后眼光突然凌厉了起来,逼视秦梦问道:“你就是文昌君,如今的王子缭?”
他眼中有仇恨,秦梦未理睬她,而是关怀芈琳道:“适才过于孟浪,下车猛了些,夫人没有伤到吧?”
“无碍!”芈琳红着脸,扔下了句话,便开始拾阶而上。
秦梦也略一正了一下衣冠,紧跟其后,眼角见芈黑卵如同空气一样被晾在了一边,心中有些暗爽。
却不想回过神来的芈黑卵哈哈大笑狂喊道:“王后夫人要和王子缭私奔啊……”
阉人尖利腔音特别刺耳,和王后芈琳的绯闻,秦梦躲之不及,芈黑卵却故意挑事,立时让秦梦火冒三丈,本想给韩政一个教训他的眼色,但又怕牵涉无辜。秦梦干脆掉头回来,站到芈黑卵身前,抡圆了手臂,朝着芈黑卵的嘴巴猛抽了过去。
只是一巴掌,芈黑卵便是嘴角淌血,站立不稳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了。
“侮辱本王子不要紧,事关王后清誉,信不信撕烂你的臭嘴?”秦梦不忘大喊一声指出米黑卵的过错,唯恐让周遭不明真相的群众误解自己以强凛弱殴打残疾之士。
芈黑卵被抽的不轻,鲜亮的四根指印像是纹上的。
秦梦抽了他,他也是白挨。闻听争端的华阳夫人,亲自出殿,为秦梦撑腰,将芈黑卵骂了狗血喷头才住手。
秦梦前来拜见华阳夫人那是为了躲清闲,而芈琳前来却是为了秦王赵正的冠礼仪式。
看看,别人家的婆娘,和自己有些绯闻,依旧还是别人家的婆娘,秦梦也不禁为王后芈琳的识大体而暗赞不已,相比之下秦王赵正倒有些小肚鸡肠了。
绯闻,一个巴掌封不住,反而加速了绯闻的传播。
秦梦为避免事态扩大,打算搬离咸阳宫中的文昌君府邸,而去长安县的新府邸定居。
如此赵正召见秦梦就不那么方便,为此秦王赵正非常不悦。
“无碍!不是还有豆旃、章泉、李斯、甘罗,小事尽可通过他们传达,遇上大事只要大王召见,驱马半个时辰就可到!”秦梦宽慰赵正道。
“不是啊!兄长何必非要前去长安县那么荒僻的地方,不就是因为兄长和王后有些绯闻吗?朕不还接纳了你的姬妾,这有什么呢?要是兄长喜欢太后,带走便是!”赵正非常诚挚的挽留道。
咳咳咳……
秦梦真心感动啊!这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女人是衣服,兄弟是手足”的朋友关系。
可是秦梦接受不了,还差点被赵正的这话噎死。
什么话?喜欢就拿走!秦王赵正虽是未来千古一帝,但也是脱不开文明未开化的野质。
秦梦干不出这样的事,退一万步说,即便秦梦愿意,可王后芈琳也不见得愿意。昨日王后芈琳央求华阳夫人提前为赵正举行加冠礼,就足说明王后芈琳忍辱负重为夫操劳的忠心。
“糊涂话!”秦梦训斥赵正道:“正弟休要胡说,昨日王后夫人前去兴乐宫,就是为你加冠奔走!咱俩关系再近,能近过你们夫妻?你若再如此说话可就要伤王后心了!大王以后对王后可不要这般生冷啊!”
秦梦未再给赵正说话的机会,故作气愤之态,甩袖离去。
秦梦离开紫宸殿,借口采购新府邸的一应用具先去了咸阳市,其实秦梦想通过隐藏这里的细作,打听有关公子子婴的消息,秦梦总觉得,魏丑夫背后的真正主使不是韩人而是他公子子婴。
秦梦本来就知道咸阳市其实就是天下各国细作的聚散地。
咸阳市整日熙熙攘攘,正是藏匿天下各路人马的好地方。秦梦溜达了一圈,去了卫君子南真细作,还有死去魏王阉奴,以及赵王黑衣侍卫开设的店铺,扫了一圈货,交换了交换情报,没想到收获颇丰。
秦梦路过一家宋人开设的簪花店时,却发现了一个帅的要命的面孔,秦梦驻步熙熙攘攘的店铺前半天,才突然记起,那人竟然是楚国寺人宋玉的族侄——宋义。
宋义可是以后天下大乱时的大盟主!他如何做起了店小二?难道此店是楚国抑或者宋人安插在咸阳市中的细作据点?
堂堂周王子缭,哪有自己挑选簪花?说出去,也没人信啊?若是不发生点什么事,身边周围的耳目,那就会把郢都簪花店查了个底掉了!
调戏妇人?倒是一个好借口,周王子好色,世人皆知,最近还和秦王后闹出了点绯闻。
周王子闹市调戏良家妇人,这样自污,不仅可以掩护宋义的所在,还能搅有关和王后芈琳之间的绯闻,真是绝妙的一个点子。
秦梦主意打定,随即领着一群狗腿子僮仆,堂而皇之,迈进这家站满女人的簪花店。
秦梦直冲宋义走去,举止轻浮的挥动一柄团扇,止步在宋义面前,怔怔看了他两眼,随即拿起柜上一支别致的簪花,贼兮兮的浮夸的笑道:“小娘子,这支簪花配你的乌云鬓发再合适不过!”
秦梦并不在意自己和宋义之间的这位挑选簪花矮了自己一头的小妇人,仅是以此掩饰和宋义之间的见面,谁知宋义错愕之际,那小妇人扭过了头,更是让秦梦错愕不已!
天啊!怎么又是你啊……
……芈琳……!
第一千零四十章 王后清白
芈琳一袭普通妇人的打扮,明显不同宫中拖地曲裾满头簪钗的装束。
她同样一脸惊慌,有几分如同做了贼被人指认出的模样,突见秦梦,无措顿去,可表情立时转化为了羞恼:“文昌君,怎么又是你!你竟故意跟踪尾随我?”
天地良心!秦梦心头那个冤啊,这小妇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就和她成了时时聚头的冤家了。
震惊让秦梦眼珠子都掉了出来,一时也被质问的无言以对。
“不……不……”秦梦心头慌乱连忙否认道:“这肯定是个误会……”
就在秦梦和芈琳四目相望时,突然店外人群中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喊道:“哟?误会?哪有误会如此巧合?诸位可都看到了,王后竟然私自出宫幽会王子缭!大王颜面,秦国威严,何存?”
一时间秦梦有些蒙,顺着声音转头向外看去,一身青衣的黔首竟然是那欠揍的芈黑卵。
知道身后尾随有细作,却没想到芈黑卵会亲自出马尾随,看来今日麻烦大了。
麻烦不仅只有芈黑卵,他的身边还有一帮秦王宗室的小辈子弟。他们都是一群纨绔子弟,听到芈黑卵如此放言,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道:“文昌君,不,他是王子缭!他这是恃宠而骄!他偷偷摸摸幽会我秦室主母,这就是羞辱我赵氏历代列祖列宗!他眼中竟一点点羞耻仁义都没有,还配称周王子缭?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芈琳闻听羞愧不已,冲着外面的芈黑卵嚷道:“芈黑卵你给我住嘴,再说我让人撕烂你的臭嘴!”
芈黑卵闻听一震,随即挑衅的望着气得发颤的王后芈琳,嬉皮笑脸的说道:“既然敢做,何怕人说呢?”
嗖嗖嗖……
芈琳气急败坏抓住柜台上的精致发钗便向芈黑卵扔去。
宋义也由先前惊慌镇静下来,小声对芈琳说道:“女公子稳住,大不了暴露仆下以洗你的清白……”
“少废话!我的污名早已世人皆知,不怕多此一件……”芈琳咬着嘴村狠狠说道,突然向前一倾抱住了还在思量对策的秦梦,冲着芈黑卵大喊道:“芈黑卵你不是就想看到我这样轻浮浪荡吗?现在如你愿,你还要怎样?待会我入宫,请大王休弃我,若是秦子要我,我就随了他!”
芈琳这一抱,秦梦如同背负了五指山,浑身压抑,其重不能承受,心口的血几欲喷出。
这是梦吗?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芈琳这一闹,纵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秦梦也已浑身僵硬,此时此刻远没有芈琳这般洒然大方,美人玉臂绕颈,呼吸可闻,身上一股诱人的哺乳女性的甜香,让人有一种迷幻之感。
“文昌君,既然事到如此,也就别瞒着掖着了,有何不敢承认我俩的幽会,你说呢?”芈琳上前一步搂紧秦梦,柔声娇气的说道。
天啊!老天爷你劈死我得了。
秦梦只觉浑身无力,犹如被一株藤缠住了身心,以致呼吸都困难,面对芈琳妩媚多情的凝视,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此时自己就如同一个傻狍子,一只被强光罩住的癞蛤蟆,全身机能尽失,唯有傻傻发呆。
“事关大王权柄,秦子要配合我!”突然芈琳附耳秦梦说道。
秦梦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立时从一瞬间的眩晕中清醒,原来郢都簪花店还真是一个细作接头点。
秦梦神魂归位,难得遇上堂堂秦国王后如此热情,既然是为了秦国的前途社稷,秦梦也就不客气揩油,一把揽住已为人母的芈琳,别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有一瞬间,秦梦认为怀中抱得是上官琅琅。
“芈黑卵,净操心本王子的事,你个没卵的家伙,也想学?”看似秦梦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是杀伤力极强。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直击芈黑卵要害,令其愤恨甩袖而走。
“他走了!事也闹大了!夫人准备如何收场?”秦梦摊手无奈说道。
芈琳神情有些悲壮,整个人随即松弛下来,放开了秦梦,惨然笑道:“难得我俩于此相逢,满室美如花的簪钗,王子就不打算送我一支?”
秦梦此时哪还有心思与她打情骂俏,随便捡起柜台上的一支金簪,递给芈琳道:“那就送给你一支!快些回宫,向大王解释吧!”
“既然世人愿意误会,那么就让他们误会吧,妾身要和缭子同车同赴宫中!”芈琳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回头向宋义点了点头,手挽秦梦臂膀,迈步向店外车马走去。
自登车到入紫宸宫,秦梦和芈琳干坐车中,低头未说一言,直到御者勒马,秦梦才贱贱的问道:“何事?值得搭上你的清白?”
芈琳眼角有些红润,撩起车帘,也不惧车高,不等侍者上前搬来垫木,愣是从车上跳了下来,回头凄然说道:“只要大王懂我心,清白算什么?”
巍峨雄壮的紫宸殿前,岿然站立着秦王赵正,他双眉紧蹙,俯瞰象征权力阶级的石阶之下卿卿我我的王子缭和王后芈姒,丰神俊朗的脸庞抽搐了两下。
秦梦仰望一级级石阶之上宛如巨人的秦王赵正,见他阴冷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心想消息传得还真快。
这次赵正对待王后芈琳倒是相敬如宾,不过这更让秦梦确定,赵正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
冷漠,骨子中生发出来的冷。寒暄客套,只能衬托出赵正心中的那份冷漠。
人心最是不牢,一次谗言,可以坚守信任,两次谗言,信任就开始动摇,三次之后,信任就开始崩塌。
秦梦之所以还敢前来相见秦王赵正,那是心中有些底气,因为这是一个不在意男女之事的时代。
吕不韦将赵姬送给子楚,春申君把李园他妹送给楚王,宣太后会见诸侯使者借床帏之趣比喻两国外交,宣太自嫁义渠君,夏姬前去西戎侍奉犬戎君公,秦太后赵姬和嫪毐育有两子。
秦梦打心眼感谢这个时代,还能和秦王后闹出绯闻,若是换到后世汉武帝那里,自己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是谨言慎行一些好,毕竟赵正不是一般君王,他可是要当皇帝的,现在无事,保不准以后会翻老账。
“妾身并非和文昌君幽会,而是前去郢都簪花店,为太王太后挑选簪花,以此取悦她,好让大王提前举行冠礼!”芈琳铿锵说道。
“哦!是这样啊!”赵正神情淡然的说道。
“别介,不是大王想象的这样……”秦梦有些着急,插话道。
“缭王兄不必解释,朕还是那句话,若是喜欢朕的王后,带走便是,就如同朕取了你的上官夫人一样……”
赵正越是神态自若,越是不慌不忙,秦梦心中越是不舒服。
“大王,郢都簪花店,其实是我楚国的细作据点,不过店主宋氏却是妾身的人,他向妾身透露王叔子婴勾结韩人向成蟜输送了大笔钱粮!”芈琳咬了咬说道。
“哦?有此事?”赵正眼神一亮,提起精神问道。
“大王可以明察,金城造反的成蟜招募西戎士卒的钱帛就是来自赵国,那是邯郸的韩人商贾资助,通过子婴公子心腹门客韩谈运至西戎之地的!”芈琳详细解释道。
“那楚人细作为何知道的如此详细呢?”赵正皱眉,看着芈琳质问道。
“关于此事,在下也在咸阳市中得知一二,不过和王后有些出入!”秦梦突然插话说道:“是否涉及公子子婴,在下不知,可是里面确实有王叔子婴的心腹门客韩谈参与。韩谈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甲骨,交给韩人出手,为此得到的大笔钱帛,运往了西戎,全都资助给了成蟜!”
这是秦梦在咸阳市中打探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
其实秦梦并未合盘托出,正如芈琳所言确实涉及公子子婴,不过因为此事涉及到他自己,又见赵正语气之中竟是质疑芈琳所言,秦梦选择了明哲保身。
得知成蟜叛乱筹集的钱帛来自韩谈出售的甲骨,秦梦一下就想到了鬼谷学宫少的那一批甲骨。这事牵涉桓齮,而桓齮又是夏姬的心腹,如此一来公子子婴和桓齮勾结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此事秦梦明白,可若是讲给赵正,随即自己就有麻烦,是个人都会问:“甲骨是谁的?”
天下人都知道,王子缭炒作了龙骨买卖,为此还寻找到了海外金藏,秦梦如何能脱得了干系,再让人诬陷资助成蟜叛乱,那也会是百口莫辩。
果然不出秦梦所料,只听赵正冷冷一笑道:“王后不用狡辩了,你喜欢王兄,朕不生气。你说是王叔资助的成蟜,可是还有人说缭王兄资助的成蟜,这些都是片面之词不足为信,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无中生有的造谣!”
看来赵正认定了王后和自己有私情,秦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解释已然无用,若要消解这道隔阂,就得扳倒子婴,以证芈琳清白。
秦梦思量过后,勃然变色,怒道:“我和王后清清白白,纯属误会,我是那种阴人妻女的龌蹉小人吗?既然大王不信我的人品,多说无益,在下这就告辞……”
赵正为此错愕不已,连忙起身欲要阻拦秦梦,谁知秦梦拂袖离去,小跑下了殿阶,登上车马,扬长而去了。
秦梦站在萧条一片的长安县封地,好一阵唏嘘感叹,谁能想到,百年之后,准确来说不需百年,这里将会成为另一个朝代的帝都!
“豆旃兄长送来消息,王后芈琳也已绝食两天,如今也已卧床不起!”姚贾说道。
八月初的天气尤为闷热。
秦梦听闻,微微蹙眉,未曾想到这个王后虽是楚女,但却恪守妇道,为证清白,愿以死明志。这样一位秦王后,却未在史册留名,真是遗憾之至啊!
秦梦心起涟漪,放下手中的锄头,抹了一把头上汗水,问向鲁下弦道:“勾践兄长何时归来?”
“因是秘密押解魏丑夫,就要慢上一天,兄长最快,也要等到后天一早!”
秦梦吸溜了一口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满满都是对王后的芈姒歉意,若是再饿上一天不知会不会饿出事来?
“会报金城崔公来信……”墨者的驿人快马加鞭而来,递上粘有三根羽毛的书帛。
秦梦拆封,一读大喜,事情比秦梦计划的更为顺利,左清一到金城城下,成蟜聚集的乌合之众不战而降。
秦梦大喜,需立时修书一封,感谢金城周边的乌氏乌倮、羌戎王姜牦牛、西戎各部落的黄发道君嬴盈的鼎立相助。
秦梦短衫短裤一副农人的装束,混在田地里,就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人。秦梦将锄头交与农人,掸掸衣上泥土,准备回城。
秦梦耕种的田地就在城边上,抬眼就能看到土城墙的庄丁。
长安城也就是个五里之郭,只有东西两个城门,秦梦绕到西门时,却发现城门下聚集了不少车马。
“你们是何人,这是文昌君的封城!不知道进城需核验身份吗?”城上庄丁士卒呵斥道。
几辆车舆皆是上等皮革制作,雕镂繁琐,车毂坚实,车上缀有各式颜色的美玉,身后马队都是青一色的上等月氏天马,车队可谓豪奢至极,随行一众随从也是锦衣华服,马上骑士更是盔甲鲜亮,远远看见,就给人无限的尊贵威严。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们的主公!你个卑贱仆下,还反了你们不成?”为首一个梳着歪髻的秦人汉子,撩起车帘,向城门前的庄丁呵斥道。
这一幕正被秦梦一行看到,所有人不禁诧异。更让人诧异的是,守城门的庄丁竟然迟疑不动了,为首几个庄丁交头接耳起来,不大一会庄丁竟然唯唯诺诺的拜倒在地,准备放行了。
守护城门的庄丁皆是秦梦未来前,封地百姓自发组建,秦梦才来两天,还未整顿规范。可是庄丁怎么说也见过秦梦两三面,这些都是周边前来的村野百姓,即便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认错人吧?
“慢着!众乡党挡住这些宵小之徒,本君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冒充本君?”秦梦突然跳了出来,大声喊道。
地上的庄丁顿时一脸懵逼,他们竟然犹豫了起来,直至惹得哑巴韩政哇哇大叫,他们才醒过神,愤然起身,手持木矛拦住了一行车马,揪出了为首的大汉,以及车中那个冒充主公王子缭者。
“尼玛,世上还真有和我长得如此酷像的人啊!”当庄丁将这人带到秦梦面前时,秦梦惊得一蹦三尺高。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痴情野女人
鲁下弦、韩政、姚贾等人看了也不禁大吃一惊,若是路上冷不防的遇上,那是绝对会认错人的。
鲁下弦骂骂咧咧道:“这厮身形体态,眼角眉梢,口鼻脸耳,怎就这么酷像宗主呢?不仅样貌酷像,就连身穿的衣饰,别具一格的发型,头上的发簪,腰间的带钩,脚上的布履,都他娘的一模一样!”
秦梦拔下这厮的玉簪,看了两眼,不禁大笑道:“怎能不一样?这套行头本来就是你家宗主的!”
鲁下弦怒瞪双目,闻听二话不说,便欲要上前剥他的衣服,更有韩政欲要伸腿踢踹这厮,说来也可气,自家主公身着简朴,就如老农,可这假货竟比他娘的真王子穿戴以及出行都讲究。
他们都被秦梦喝止了:“这厮眉角还有几分硬气,暂先不剥,不动他,给他留些尊严!”
“除了没有师父超凡脱尘的仙人气质以及略显稚嫩些,这厮简直就是师父啊?”姚贾愤愤不平的拍着被人押赴跪地的“李鬼”啧啧称奇道。
“你是何人?哪里人士?为何冒充我?”秦梦挑起这人的下巴,不缓不急的揭掉他嘴上粘黏的一层胡须,神情柔缓的问道。
“……”酷似秦梦之人,并未回答问话,而是摆了一下头挣脱了秦梦的手,一副不畏生死之态挑衅的静视秦梦。
“好真是个汉子啊!还行,你扮我,不算辱我形象!”秦梦觉得太有趣了,对着这个身体削薄的青年噗嗤笑道。
“文昌君,别来无恙啊?本君前来拜会,别无恶意,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突然随行的车马中有一列车舆,大开车门,里面有一张披着金黄长发的灿烂绽放笑脸,清泉如水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秦梦喊道。
熟悉的秦腔,却是有些面生的面孔,秦梦怔愣间突然想到:她是黄发道君嬴盈!
八年未见,这黄毛丫头变化真大,简直变了一个人,昔日未长开的身体,竟然丰腴的太不像话了,脸上多了眼光的笑容,眉眼之间少了很多杀气狠厉,人一胖,面相也和善多了。
秦梦见到嬴盈,便就明白了他此来的目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坏笑。
“咦——”秦梦一副惊喜之态,疾步上前,欢迎黄发道君,却被她周边的数条黄发粗壮汉子给隔挡住了。
“这些都是你的男人?”秦梦高呼道。
嬴盈充满期待的回应,音腔中略有一丝发颤:“把他们打趴下,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这是西戎之地黄发戎特有的一种习俗,黄发戎狄虽有男性祭司,可部落里还残留浓浓母系社会的习俗:一女多夫。若是女主再纳男夫,必须强壮到干趴下所有前任。
秦梦哭笑不得,喊道:“这是秦国,这是华夏中土,你若还要玩你们西戎这套把戏,本王子就不奉陪了!”
车里的嬴盈突然急了,喊了两声西戎土话,所有如山健壮的男人立刻散列两旁,嬴盈不淡定的跳下车,直扑秦梦怀抱撒娇的说道:“秦子真得不屑多瞧妾身一眼吗?”
嬴盈深目大眼,一身华丽的曲裾深衣,脸上打着厚厚的粉底,眼眉粗黑,腮红如桃,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副妆容没少耗费心血。
然而胭脂的香腻却都被她身上的羊膻味遮盖住了,秦梦呲牙咧嘴,不敢用鼻呼吸。
“好了,正经些……”秦梦好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推开她,大声训斥道。
秦梦的鲁莽举动让嬴盈身后的一众粗壮汉子为之心热,个个不由攥紧了拳头,看向秦梦,眼中充满了怒火。
秦梦瞥见心中不由一凛,连忙又伸手拉了壮硕如牛的嬴盈一把,和缓了语气道:“你也敢来秦国,就不怕大王记仇,让你有去无回?”
谁知嬴盈色色的摸了一把秦梦的脸蛋笑道:“这不还有文昌君嘛!”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梦不堪其扰,扯起嬴盈的衣袖便上了车马,说道:“你是贵客,城里请!”
“能不能正经些……”秦梦实在受不了黄发道君的放浪,几次推开扑上来的嬴盈,一次比一次狠的训斥道。
“我想和你有个孩子!”嬴盈随手将鬓发理到而后,很正经的说道。
秦梦瞬间就被嬴盈很正经的理由累晕了。
天啊,你怎能这般残酷,我可是没有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啊!老天爷,你不能这样玩我吧!
八年了,左清的肚子没一点动静,二夫人盖倩也是如此。嬴盈前来是要羞辱自己吗?
“你杀了我吧!”秦梦悲愤的喊道。
“我能生,八年我和八个男人生了八个婴孩,而且无一夭折,还都是男子!求王子让我试试吧!”嬴盈毫无廉耻,一脸真诚的哀求道。
无法答应!答应了彪悍的黄发道君,恐怕自己的两个腰子就废了……
秦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嬴盈车中的一柄宝剑,刺啦抽出锋利的剑刃,又怕真的伤到了自己,再次刺啦还剑入鞘,挡在嬴盈面前吼道:“正经些!我不是西戎野人,再逼我,我就刎颈自尽!”
嬴盈似乎听到了莫大的笑话,笑得她花枝乱颤,不畏秦梦威胁,再次扑上了上来,妩媚倒牙的喊道:“秦子若死,妾身也死,能死在一起,黄泉之下就能为伴,妾身奢望不得……”
嬴盈的大黄牙,眼看就要凑到秦梦鼻下。秦梦突然心中一亮喊道:“影子,影子啊!嬴盈道君你可以找那酷似我的影子啊!你有了孩子,我承认是我子嗣可好?”
没想到这句话,颇为管用,嬴盈顿时住手,明眸之中闪过一抹脸色,一拍如象的大腿叫好道:“我怎把这人忘了?好你说的啊?我和他有了子嗣,秦子必须承认那是你的子嗣,秦子还要传给我们儿,天雷秘方可好?”
秦梦得空,连忙提上掉落半拉的短裤,勒紧腰绳,好汉不吃眼前亏,点头若啄米的答应。
嬴盈安静下来,秦梦这才有恢复了从容镇定的神色道:“那人可是在金城扮我的影子?”
嬴盈点头说道:“那人正是你的影子!四年前,秦子在卫国使用了天雷秘方,妾身急急赶来,却听闻秦子葬身海上,妾身悲痛欲绝,大有一死了之,前赴黄泉寻找你的想法。不过妾身依然认为秦子未死,果不其然,前一月听闻屯留炸响了天雷,便知就是秦子所为。妾身欲要起身前来寻找秦子时,没想到秦子却来了金城。
得知秦子造反,妾身倾力相助,遣派大批治下部族为你举起呐喊,哪里想到城上的秦子就是个影子,当时气死妾身,恨不得捏死这个假货!谁竟能想到,妾身竟然接到秦子助力书帛。按照秦子所言,就在夫人到达金城那天,妾身一声令下,反出了金城。本想擒住成蟜,谁知成蟜溜的快,让他跑了,只抓到了你的影子!
听闻秦子就在秦国,妾身恨不能肋生双翅前来相见,秦子却把我拒之千里之外,妾身如何不伤心恩?”
女人,不论是深受礼乐的女人,还是草莽未化的女人,撒泼流涕都是她们的本能。前一秒嬴盈还在欢喜的击腿,后一秒由开始哭泣抹泪了。
“我能不能依靠秦子臂膀一下?”嬴盈流着泪说道。
嬴盈恢复了端庄,秦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如何舍得粗暴呵斥,便点头默许了。
“摸摸我的心!”嬴盈并无男女大防,自然的将秦梦放到她的胸口,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真得钟情你!”
“……”秦梦无言,都到了几乎要把自己强间的地步,老子能不明白你钟意我吗?
“每夜每夜,我的心头都在思念你,天地广大,男人如同牛羊一样多,可是我依然孤独……”嬴盈伤感的幽幽说道。
秦梦手掌触碰到她那罗衫下面平平的胸脯,又不经意看到嬴盈胸前衣襟一平一高,浑身不禁颤抖了一下,右手随即从她手中抽离。
秦梦瞬间就理解了嬴盈今日一见面就如此热辣直白的根由所在了,她是要报恩,也许她认为的报恩就是以身相许吧。
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年,嬴盈被人追杀,若不是自己出手医治了她的伤病,恐怕她早已命丧黄泉。
秦梦本来是要杀夏的颅为一干保护左清而死去的人报仇,可是事情到了最后,秦梦的好生之德,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弥补对嬴盈这份食言,秦梦向她提供钱财物力全面支持,扶持她成为西戎各部的黄发番番。
也许正是自己这些举手之劳,害了这个野女人,让她染上了相思之病。
听她如泣如诉的述说,还不如受她霸王硬上弓的折磨,后者最多失身,可这要得是命啊!
秦梦头皮发麻,真想刎颈自尽,还好,听到御者的勒马吁声,停车了,秦梦亡命般的打开车门,一跃便跳了出来。
“杀猪宰羊杀牛宰狗,好酒好肉,招待远方贵客,韩卿替我好生招待道君……”秦梦高呼,装作特别好客的模样,脚下却是加快步伐,急望府邸后院井边奔去,他要好好洗洗个澡,洗掉被黄发道君沾染的满身羊膻味。
还好,府邸还有公子成蟜留下的钟鼎,秦梦为了表示对嬴盈的礼遇,大排筵宴,钟鼓齐鸣,八簋九鼎的招待。
秦梦生怕再受嬴盈骚扰,便将封地上皓首白发的农人庄户作为陪客一并请了过来,人一多自然就热闹,男女之事也就被淡化了。
大宴结束,嬴盈酩酊大醉,秦梦终于能清净一会了,谁知夜深人静时,突然宾客所住的后院,炸开了锅,人生喧沸,传来一阵阵如同待宰猪牛时的嘶嚎声。
秦梦慌忙起身,叫上韩政姚贾,来到后院。却见院中灯火通明,一群粗壮黄毛汉子,赤着上身,正齐手将一位只穿件牛鼻短裤的白皙瘦削后生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嬴盈,七歪八扭的倚着门框,勾着手指醉态十足喝道:“跑,我让你跑……”
秦梦立时明白,造孽啊!都是我造的孽啊?
秦梦惭愧的真不忍直视地上那位酷像自己的小青年,可是人不下地狱就是我要下地狱。
秦梦看到这一切,心一横,就当未看到,随即扭头欲要领人离去,就在这时,地上那小伙子喊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纪信好歹也是男儿之躯,要做豭猪,不如去死!”
豭猪即交配的公猪,这时代最羞辱人的称谓。秦律令中有: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士人都要脸,谁也不想当赘婿,谁也不想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可是……
秦梦捂耳快走,却突然止步,回头问向韩政道:“那厮叫什么?”
韩政是个哑巴,听到了,也说不出来。姚贾插话道:“那人自称纪信……”
“纪晓岚的纪氏?”唉!秦梦一拍头,问也是白问,姚贾哪里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
秦梦连忙回转身来,来到此人身前,俯身问道:“你叫纪信?可是姜姓纪氏齐国的纪姓?”
这人如同揪住了救命稻草,慌忙点头,大声喊道:“正是齐人纪信,我乃纪候十五代苗裔!让我为寄豭,不如杀了我……”
纪信拼命挣扎,用头撞地,只求一死,秦梦对此竟然视而不见,一副如同遭遇雷击,茫然无措之态。
只是片刻失神,秦梦随即眼中放光,对着一众黄发戎狄大喝道:“你们放开他……”
这群戎狄听不懂秦梦所言,不得已秦梦又喊道:“嬴盈快让你的人住手……”
嬴盈一副醉态倚着门框,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你,你不从,我要他,你还管?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和一个醉鬼,没道理可讲,秦梦附耳在嬴盈身边了两句,这个醉鬼女人突然眼光发亮,拉住秦梦道:“真的?”
秦梦摸了摸他的大脸盘,亲昵的说道:“让你的人回屋睡觉,一会我去找你……”
黄发道君对他的男人喊了一嗓子,而后花痴般的踉跄回屋了。
秦梦旋即来到纪信面前,连忙扶起他,炯炯有神的打量他道:“纪信,姜姓纪氏,言而有信的信?”
得脱豭猪命运的纪信迷茫的望着秦梦,不可思议的弱弱点了点头。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纪信与刘邦
“来人,为纪卿腾出一间厢房,以备今夜安歇之用!”秦梦好似一个神经病似的握着纪信手来回摇摆激动的问道:明日咱们挑吉时结拜为异姓兄弟何如?”
纪信惊得更是眼珠子都掉了出来,此时他颇为费解,怎就如何从有罪之身成为王子缭的手足了?
不光是纪信不解,姚贾也很诧异:“他是纪候十五世苗裔,我还是舜帝姚重华之后,师父这是怎么了?”
“不要问这么多,先将其养起来,日后必有大用!”秦梦贼兮兮说道。
“宗主,黄发道君又派人催促了……”鲁下弦打断了正在和纪信兴致盎然交谈的秦梦报道。
秦梦一边不舍的凝望纪信,一边走出房门,带了一个装满葡萄酿的水囊,再次返回宾客所住院落。
秦梦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嬴盈的房门,贱兮兮的举起两个玉盏和一个水瓢说道:“今夜也算我俩大婚之日,先饮杯葡萄酿可好?”
嬴盈酒醉,神色迷离,端起秦梦斟满的玉盏咕咕咚咚豪饮而尽。
“再饮一杯酒杯就好?这次换做葫芦瓢,寓意我俩多子多孙,婚姻美满,可好?”
华发道君好爽,来者不拒,咚咚咚一瓢甘冽的葡萄酿下肚,她便倒在床榻上了。
秦梦出了嬴盈的房门,再次敲响了纪信的房门:“纪卿,睡了吗?开开门,咱们在攀谈一会!”
纪信龟缩在床榻里,浑身战栗,手中拿起宝剑,这才有了开门的胆量。
“今夜咱俩同榻给我详细说说你的家事……”秦梦一进门,便热情的一把揽住纪信的臂膀向床榻边走边说道。
突然纪信不动了,手攥宝剑,声音颤抖的说道:“王子,让我杀人,让我放火,皆可,在下却不愿为豭猪,更不喜男风……”
我勒个去,秦梦闻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
秦梦身后的韩政暴瞪双眼,若是他有舌头必然会为秦梦出头,呵斥纪信:“你小子,想多了啊!”
“好,好,好,今夜纪卿好生休息,咱们来日方长,慢慢就知我的为人,好,好,不打扰了!”秦梦哭笑不得,只得好生宽慰受惊匪浅的纪信,以免刺激他,刎颈自尽。
纪信是谁?他是春秋时代一个小诸侯国——位于山东半岛上的纪国后裔。即便是纪候的嫡传子嗣也代表不了什么。
纪国被齐国所灭,后裔避难,去了秦国,后来定居在秦国的陇西郡成纪县。
到了纪信这代,家道早已衰落,然而上天垂怜,魏丑夫前去金城时,竟在路上碰上了这个少年。
成为豪强门客,一直是少年人的梦想。
他年少,身不强力不大口才也非善辩,曾经也来过咸阳求一容身之地,可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魏丑夫是他人生路上的贵人,不可思议的他成了魏丑夫家中的坐上宾,整日以礼相待,衣行吃喝供给周到,这让纪信心中颇为感动。至到两月前,他才知道,魏丑夫为何要白养他了,就因他和王子缭长相酷像。
做人门客,就是关键时刻要为主公出力,即便造反,明知事败之后会死,也得硬着头皮上,更何况魏丑夫也将他的家人供养了起来。
纪信,他是别人的棋子,别人的影子,他这样一个人,世上有很多,死了也就死,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迹。可是纪信不是旁人,他是纪信,因而他的名字流传了下来。
秦梦知道,纪信绝非因为自己而青史留名,而是依靠了另外一个人,才得以流传千古。那个人就是泗水亭长有汉一代的缔造者——汉高帝刘邦。
秦梦熟读史记,如何不知道有个名叫纪信的人物。
《史记项羽本纪》有载:汉将纪信说汉王曰:“事已急矣,请为王诳楚为王,王可以间出。”于是汉王夜出女子荥阳东门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击之。纪信乘黄屋车,傅左纛,曰:“城中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项王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汉王已出矣。”项王烧杀纪信。
纪信酷像刘邦,为刘邦替身而死,成就刘邦帝业,因此青史留名。
纪信可谓是有史以来君王不多的人肉替身,他自报名姓让秦梦听来如雷贯耳。涉及汉高帝,秦梦如何会不重视?
秦梦也想过,有可能遇上了同名同姓者,固然也难以排除同名同姓者,但也不排除此纪信就是彼纪信,那刘邦的替身。
如此秦梦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如何确认此人就是史书的纪信?
秦梦适才也在电光石火中想到,那就是找到沛县那个名叫刘季的人,若是纪信和他长得像,那纪信也就是纪信,刘季就是汉高帝刘邦。
这些还不足以让秦梦激动的忘乎失态,如一个神经病一样半夜三更拍人家纪信的房门,被误会为有龙阳之好。而是秦梦意识到了一个惊天裂地的秘密:纪信和自己酷像,若此纪信是那刘邦的替身,那么就是说此纪信也和刘邦酷像,如此就推理出了,自己和未来的汉高帝刘邦也很像啊!
秦梦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离开纪信的厢房,来到自己的房舍,见了门就解裤子,这让韩政惊得后退了数步,才站稳。
秦梦全然不在乎韩政的啊啊呀呀询问声,脱下裤子,端来灯盏,去看左大腿上,有没有七十二颗黑痣。
秦梦当然知道腿上没有,而且一颗都没有。
尽管没有,秦梦还是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本来没有,保不齐有一天就慢慢生出七十二颗黑痣了。
“我睡觉时,韩卿可否见到有龙附在我身上?”秦梦莫名其妙的问道。
秦梦之所以这样问,那是因为《史记高祖本纪》有载: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
哑巴韩政一脸茫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梦拼命摇头。
秦梦看到韩政真诚的表情,瞬时也从小小不切实际的臆想中醒了过来。
我怎么可能会是未来的汉高帝呢?这不是扯淡吗?我比赵正大者四五岁,秦始皇又比刘邦大着几岁,一来相差六七岁,只是年龄就不符合吗?更何况史书和历史实际也有出入,刘邦大腿上的黑痣为何就是七十二颗,七十二颗,那么多痣,一定会连成片,说有一百零八颗也能说过去啊?至于身上有龙,更是迷信附会的造神传言。
尽管秦梦否定了自己,却依然觉得美滋滋的,若是自己和未来汉高帝长得像,那么沛县刘邦会不会和自己之间有点什么关联?
他会是自己儿子?
“啪!”秦梦打了一巴掌自己的脸,很疼,不过一下子人就清醒了过来,鸡mao儿子,刘邦不比自己小几岁,他怎会是自己儿子?又不是编小说?
好奇啊!好奇啊!太好奇了!
秦梦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直思考这么玄奇的巧合。
秦梦一拍大腿,突然想到张耳,随即翻身起床,本想找来鲁下弦遣派墨者前去一趟大野泽,叮嘱张耳若是遇到一个名叫刘季的沛县人一定要给自己留住。
秦梦想了想,深更半夜,又觉不妥,秦梦也就作罢了。
一夜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看着窗外渐亮,突然守城的庄丁来报,秦王乐正来访。
秦梦骨碌身起来,穿上鞋子就去迎豆旃。
豆旃和赵正同岁,赵正已是九尺的汉子,而豆旃依然五尺高。赵正和豆旃朝夕相处,情同手足,让豆旃管理咸阳宫中的乐府,官职为乐正。
秦梦陡然想起今日是王后芈琳绝食第三天。豆旃此来多半应为王后芈琳而来。
“如何?王后如今怎样?”秦梦见到豆旃,便就半蹲着问道。
“两天来滴水未尽,琳姊姊也已瘫软在床,兄长得想法子救救王后姊姊啊!”豆旃神情焦急,攥着很萌的小拳头,暗暗使劲说道。
秦梦倒吸一口冷气,真为料到,王后芈琳如此刚烈,竟用死来明志。
“大王什么态度?”秦梦问道。
“大王也着急了,不过还是抹不下面子,憋着劲就是不去劝说琳姊姊!他们两口就这样杠上了!”豆旃踱着小脚,愤愤说道。
“太后可否知晓此事?是否劝过大王和王后?”
豆旃满眼沮丧的说道:“前两日太后就去了骊山行宫!”
“早不去避暑,晚不去避暑,赵姬选择的时机还真巧!”秦梦嘟囔道。
“报宗主,鲁望送来了韩谈的消息!”鲁下弦拿着一卷帛书禀告道。
秦梦眼前一亮,追问道:“可抓到韩谈?”
鲁下弦摇头说道:“事情棘手,宗主请看!”
如何扳倒公子子婴,让赵正看到子婴险恶的一面,那就必须证据确凿。韩谈涉及资助公子成蟜金城造反,而韩谈又是子婴的心腹,擒获韩谈就有可能昭示公子子婴的险恶野心。
这两日秦梦动用了不少关系,寻找韩谈的下落,墨门隐者不负众望,也已有了端倪。
秦梦闻听鲁下弦语气不祥,心中不由打起鼓来,打开书帛一看,果不其然,公子子婴果然生猛,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自断臂膀,亲自出手将韩谈送进咸阳大牢,以证自己清白。
通过此路揭露子婴阴谋是行不通了,秦梦丧气的合上书帛,叹气道:“子婴够狠!有决断!”
“如何让琳姊姊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哪怕喝点水也行啊?这样下去,今天就得虚脱,恐怕等不到明日,就有性命之危!”豆旃忧虑的围着秦梦打转哀叹道。
魏丑夫是秦梦对付子婴的一张杀手锏,然而鲁勾践明天才能将她押赴前来。只要魏丑夫一亮相,公子子婴必会慌乱,那时就好轻易寻到他的破绽了。但这也是明日计较的事情,当下之计,应当劝王后芈琳进食进水!
事关人命,秦梦不敢大意,收敛心神,寻找让芈琳进食的办法,非要自己亲去一趟?那样岂不更是坐实自己和芈琳之间这档子子虚乌有的绯闻了?
秦梦无计时,突然看到了早晨醒来,推门而出的纪信,立时心中有了计较,激动的击节叫道:“既然有了纪信这个替身,何不用用呢?”
日出东方时,章泉骑马飞驰入城,传达赵正让秦梦进宫的王命。
秦梦不敢怠慢,按照先前制定好的计划,开始依计行事。
秦梦进宫觐见秦王,甚是低调,不乘车舆,扮成一名宫中乐府乐师,进了赵正所在的紫宸宫,立时就脱下乐师服饰,露出列侯的衮冕服饰。
“见过大王!”秦梦入宫再拜稽首唱道。
“哦?”赵正有些惊讶,坐于烟气袅袅的博山炉之后正在批阅奏章,听到秦梦熟悉的声音猛然起身问道:“未听郎中卫唱名,兄长就来,小弟失礼,失礼!”
秦梦连忙解释道:“殿前甲士乃是李信,听闻大王阅读奏章,在下也就未让他唱名!大王召见我,不知有何事?”
赵正试探的问道:“朕想重用王叔子婴,不知缭王兄可有异议?”
看来赵正是被公子子婴大义灭亲之举感动了,才有此一问。这个节骨眼上,不宜贸然反对,赵正心中也已有了计较,那么就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若是拿不出切实可靠证明子婴两面三刀的证据,贸然反对,于事无补,反倒加深隔阂。
秦梦沉思片刻,说道:“好啊?子婴那是先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该委以重任,在下没有异议!不知大王授予王叔何职?”
“委以内史之职!”赵正答道。
内史一职,相当半个相邦,权力极大,内史掌钱粮,执行国令,考政事。掌握内史一职,就能架空相邦!
不过秦梦却明白,子婴取代吕肆为内史很有难度。如今内史吕肆那是吕不韦的心腹班底,因为赵姬势大,转而投向郎中令嫪毐,也不知这是吕不韦的授意还是吕肆翅膀真硬了要单飞?不管吕肆为谁效力,内史都是太后赵姬碗里的菜。
赵正想要动内史,就是要动他母后,操作起来,不比清除嫪毐容易。
秦梦略一沉思问道:“取代吕肆可有计划?”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海西大秦帝国
纪信眼睛里竟是迷惘之色,惊讶的问道:“命岂会没有贵贱?”而后不可思议的望着秦梦。
位有尊卑,命有贵贱,是自从尧舜禹汤以来的不移真理,纪信生在这个世道,岂有跳出樊笼,而有人无贵贱的思想,他想不通再正常不过。
道理太超前,解释了,纪信也理解不了,宣扬这套理论,比不解释,更有出奇效果,目的达到了,秦梦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自己是心中无愧。
秦梦吃吃笑着说道:“不明白无所谓,你记好就是!我乃周王子,待人宽厚并非浪得虚名,凡和我处事之人,皆平等如兄弟,既然是手足,绝无危急窘迫之时,把他们视如衣物典当变卖之理!若是你愿追随于我,就得爱惜性命,不可妄自菲薄,轻贱了自己!”
纪信眼神更是空洞无神,听了秦梦这番话,不亚于遭受了雷劈,整个人完全都呆傻了!
世间还有这样的奇葩之人,世间还有这般的奇葩之言,这便是天下英明睿智的王子缭?这便是天下传颂的颇有仙缘的繁阳秦子?
纪信怔愣一刻之后,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顿首流涕道:“王子饶命啊!仆下知错了……”
咳,咳,咳……
尼玛,就这点民智点拨,至于感动的五体投地吗?
纪信痛哭流涕,秦梦惊异,还道言论过于超前,把人感动死了,谁知磕头如啄米的纪信膝行自己身前,抱着秦梦的大腿哭诉道:“贱下不该同黄发道君同谋欺罔王子啊!请王子饶我一条命,日后定会生死不弃的追随王子!”
秦梦顿时懵了,惊得口水都流了好长,不过久经世面的秦梦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大喝一声道:“好,那就饶你一条贱命!现在就如实招来!”
一旁的韩政闻听不妙,警觉的立时拔剑窜来,锋利的剑尖便指在了纪信脖颈。
纪信脸色煞白,连连哀求,怯弱的哭诉道:“贱下在金城被擒,已知必死无疑,就连一干家眷也要被诛,不想道君却给了我一条生路,让我同她前去咸阳,合伙欺蒙王子,事成之后,可饶我一家老小性命,既然王子也已窥破,贱下实在不敢再隐瞒了!”
未想到哑巴韩政反应真是迅猛,秦梦紧锁眉头喝问道:“如何欺蒙我?道君有何所图?”
“不知,反正黄发戎狄有所谋,至于最终计划,贱下不知悉,昨夜扑下的哀嚎卖惨,就是受道君之命……”纪信浑身战栗的说道。
秦梦心头生出一丝丝的凉气,未曾想道,八年未见,嬴盈这臭娘们竟成精了,人心险恶啊!当年还曾救过她的烂命,未曾想到如此报答自己。
“宗主不好,山中发现异动……”鲁下弦脸色苍白的疾奔而来报告秦梦。
一阵山风吹过,虽是盛夏,却是寒凉刺骨,静听莽莽山野,却有风声鹤唳之感。
山野草木之中,确是有大批人手埋伏,秦梦喝问纪信道:“来前,你已向那臭婆娘透露了行踪?”
纪信不敢去看满脸杀气的秦梦,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宰了这厮!”鲁下弦也已看出了端倪,低吼道。
“镇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秦梦收敛心头的震惊,背起手来踱步,努力克制心中的惊骇。
事情要比秦梦料想的平静柔和多了,山林中大批不明身份之人慢慢围上来,形成包围之势后,也就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秦梦便听到了山下嬴盈那特有的哑巴嗓音:“妾身要见王子……”
“你敢,一个人上来见我吗?”秦梦满心苍凉的喊道。
“有何不敢!”
嬴盈的嗓音气力很足,应声不断在山中回荡。
黄发道君嬴盈很快就独自一人出现在了秦梦眼前,过于超出认知,秦梦诧异过后,放松了许多,淡然问道:“一盘胜局,因你落入我手,而立时扭转,我既惊又喜,为你不忘恩义而欣慰!说吧,做这一切有何所图,难道还是为了天雷秘方?”
嬴盈俏皮的一笑说道:“世事沧桑我也经历多了,能与王子为朋,这是此生最大的造化,嬴盈只有为王子去死之心,却无半分暗害王子之意!今日唐突所为,其实并非嬴盈所愿,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
适才一颗悬着的心,陡然又因嬴盈这番话提了起来,秦梦不禁问道:“迫不得已?你受何人胁迫,天下还有谁人能胁迫你……”
“我!”突然山林中如暴雷般响起了一声吼,经过群山阻挡,回音缭绕不散。
秦梦一怔,抬头见到更高的山峰上,一群群手持劲弩的黄发甲士,神情冷峻的待箭而发。这群深目高鼻肤色白皙的黄发甲士,突然被一人拨开,一位头戴纶巾,鬓发皆黑,身穿袍襦的华夏人士,可怖的刀疤脸上洋溢着比哭还像哭的笑容,居高临下喊道:“秦子,别来无恙啊?”
“卫先生!怎么会是卫先生……”秦梦瞬间便凌乱在山风里了。
“就是卫先生,他奇袭了妾身的寨聚,掳掠了妾身的孩子们,他竟然比我交出天雷秘方。秦郎你也知晓,我哪里有什么天雷秘方!慌乱之下,我牵连上了你!一发不可收拾,卫先生便将注意打到了你的身上!妾身确实有愧啊?”嬴盈满脸愧疚的说道。
“得了吧!若是我信你这恶臭婆娘话,我他娘的早就被天雷秘方劈死了!”秦梦不屑的说道,随即高声喊道:“卫公,我们八年未见了吧!不知你家公子可好?也不知子傒公子在极西胡域可否有了天下?”
卫先生手捻须髯说道:“全赖秦子提供的坚甲劲弩,我和公子助力大夏尽灭塞琉古大军,而后率领铁骑直驱西方所向披靡,一路上胡人无不臣服,直打达到陆地尽头,我和公子才罢兵……”
卫先生随口说来,秦梦惊得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不禁问道:“什么?打到了大西洋?”
此时秦梦心灵震撼远比先前得悉进了别人圈套强上千倍百倍,太不可思议了!这完全脱离了史书的记载:我华夏之士何曾有过横扫亚欧大陆的战绩?
“真的?”秦梦再次不可置信的问道。
“怎么不是真的!”若是秦子有意前往,卫某巴不得秦子前往……”卫先生本就是个信不的人,难得脸面笑容如此高调:“对了子傒公子不再称公子,五年前已建国,国号”大秦”,有别宗主大秦国,我等称谓海‘西大秦国’,西域诸胡皆称公子为大秦王!
秦子不知,我大秦国武力强劲,只要所过之地,皆是我大秦土地,快马跑上几天几夜跑不到头,看这些都是归附我的大秦新民,只因海西距离东土三万里,东土之士不知而已!若是秦子前往我“大秦”,大王说了,裂地与你同称王!不知秦子有无兴趣?”
秦梦这才注意卫先生身边的一群黄发甲士,不由心惊,他们个个黄发碧眼高鼻白肤脸部棱角异常分明,绝不同嬴盈手下这群头发棕黄,肤色浅黄,面容柔和的黄发戎狄!
“欧巴罗?”秦梦对他们高呼道。
一群面容俊朗的黄发甲士眼睛不由睁大,手上的箭弩不由松弛了下来,左右回顾,满脸惊异之色。
卫先生左右环视,发现身边并无异样,神色凝重的问道:“秦子如何知晓他们来自欧巴罗?”
欧巴罗就是欧洲。公子子傒都横扫到了大西洋边,那卫先生手下这一群白色人不是欧巴罗人还能是哪的人呢?
秦梦胡乱猜测,没想到还给蒙对了,咬了咬手臂,很疼!这绝不是在做梦。秦梦随即相信了卫先生所言不虚,于是心里也不由兴奋了起来,大声喊道:“哎呦呦,卫公远道而来,你也不到小子的封地,非要来着荒山野岭之间,小子也服你了!你是下来,还是我是上去,晚辈不能失了礼数,当面揖拜之礼不能免啊……”
卫先生立时惊呆了,迟愣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好,秦子痛快,咱们山下一叙!”
溪流青苔之上,秦梦和卫先生围火而坐,秦梦正在精心烤制一只流着黄油的肥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卫先生畅聊公子子傒这些年来开疆拓土的艰辛。
“能吃了吗?”卫先生咽着口水,第十五次的问道。
“还没有,还得一会儿!”秦梦随口拒绝,接着问道:“你说这欧巴罗人自称西王母的后裔,他们部族也以黄发番番这样的巫祝祭司为酋长?”
卫先生收回去收,点头说道:“公子的疆域原来越大,可是手下的各部落归附的甲士却是有限,偌大的疆域还时常有叛乱。武取天下,自然要以文治天下,整日征伐一群语言不通的野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大王从欧巴罗各部落的酋长那里听说了一个传说,人们曾经生活在黑暗的天地之中,有一天一声巨响之后,世间才有了光明,欧罗巴族人以此崇拜天上的雷神。
大王有此就想到了秦国西戎的黄发戎狄中的黄发番番,大王为秦国王室贵胄,从小就听闻黄发番番掌握有天雷秘术。大王派我前来,不求掌握天雷秘术,只要黄发番番能到我西大秦国土上放响天雷,震慑住西胡那些不安分的宵小之徒就行!秦子到底答不答应?”
秦梦专注的转着手中的肥鸡,笑道:“就这点事啊?卫公直说不就得了,至于拐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卫先生尴尬一笑,略略点点头,只是殷切的望着秦梦不再言语。
“你和卫公有什么密谋?”秦梦突然手指垂首而立陪着笑脸的嬴盈问道:
嬴盈低着头,惭愧的说道:“也没什么密谋,我只是对卫公说了,秦子要是能传天雷秘方,那也是先传给我,因为我才是黄发番番。欧巴罗的黄发番番本就出自我西戎黄花戎,只有用我这一套祭祀礼仪,子傒公子的海西大秦国上的欧巴罗才会心服口服的顶礼膜拜!”
“什么?欧巴罗人是西戎黄发戎狄的分支?你有证据?”秦梦太过惊讶,不禁脱口问道。
嬴盈诧异的问道:“当然了!秦子不看卫公所带来的黄发甲士和我族中黄发戎人有多少相似之处?更因为黄发戎族之中就有西王母始祖的传说。远古以前,河神暴虐,天下汤汤,遍地洪流,我们的族人纷纷抱着葫芦逃命。先祖西王母号召遇上同族之人,便将葫芦系起,如此聚集的葫芦越来越多,便形成了一只只小方舟。随着洪水日益泛滥,族人也就被冲散,有人葬身洪水,有人找到了不被洪水淹没的陆地!其实月氏人也是我黄发戎族的一支,秦子可以通过他们的相貌和我黄发戎狄找到许多相似处……”
经嬴盈这一提醒,秦梦这才发现,若把人类史前传说汇集起来一起看,那将是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
人类文明起源都伴有大洪水的传说,葫芦那是华夏先祖伏羲和女娲逃生的工具,把葫芦连到一起那就有点像西方人传说中的诺亚方舟。
这怎么可能?
然而传说就是这样,玄奇之中也能追出一点隐约的线索。
还别说,黄发戎狄和月氏人都有肤色白皙,头发黄棕,高鼻子的特点。
难道欧洲人的先祖也是出自我伏羲始祖?难道欧巴罗人种也是我华夏一支?
这若是考证出来,那么这该是多么劲爆人类学的一大发现啊!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后世都能公认全人类的始祖是一位非洲女性,那么欧洲人的先祖来源于亚洲也非完全没有可能。
“哎哎哎……秦子你失神什么呢?”突然卫先生夺过秦梦手中淌油令人垂涎三尺的烤鸡,喝问道。
“欧巴罗和西戎黄发戎很像吗?”秦梦和正经的问道。
“当然像了,他们所用的罐子都是我华夏淘汰不用只有西垂黄发戎狄才肯用的尖底罐子,相似处多了,秦子有兴趣,同我走一趟,不就什么都知晓了……”卫先生在西方日久也被野人化了,嘴里塞着一嘴肉,也不忌讳的边嚼边和秦梦说话,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他们欧巴罗人喜欢把人钉在柱子上,这同我们这里的羌戎黄发戎有点像!”
太神奇了!若有机会一定去看看一看公子子傒的筑造的海西大秦帝国,不过眼下实在脱不开身啊!
“去,有时间一定去看看,不过眼下去不了!不过天雷秘方可以交给嬴盈,在下乐见嬴盈前去海西大秦国去当黄发番番!”秦梦醒过神来,强力抑制心中的波涛汹涌,尽量平静的说道。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绿帽子
“使明升暗降之策,朕设左右丞相,提拔吕肆为左丞相,母后心腹门客毂梁白为右丞相,如此来母后、相邦、王叔三方皆大欢喜,不知兄长意下如何?”赵正意气风发的侃侃而谈道。
妙!
秦梦心中也不禁暗赞一声赵正的破局之道确实高明。
此时的相邦一职同丞相一职并非一职,相邦是相辅的国家,为君主负责。丞相是辅佐的相邦,为相邦负责,相当相邦的助理。
面对赵正灼灼期许的眼神,秦梦没有吝啬,骤然击节叫好,赞誉道:“这才是一国大王之风范,谋定而后动,在无声无息中统御大局,大王越发稳重了!”
“是吗?”秦王赵正羞涩的拱手回应道:“也非全是朕之功,王叔心力贡献颇多!”
闻听此中有公子子婴的谋划,秦梦早已料到,因而并不惊讶,反而力捧子婴颇有先王睿智之风。
“重用王叔,朕还怕兄长不悦,未想兄长如此通达,以后共事,朕也就放心了!”赵正如释重负的说道。
“只要对大王有益,在下自会公允评判,大王敬请放心,我是你最忠实的拥趸!”
除了顺竿奉承表忠心,自己还真没法说别的。今日赵正召自己前来,探询重用子婴之事,这就说明,他内心亲近的是自己而非王叔子婴。
贸然反对子婴,只会同赵正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将赵正推向子婴那边。
赵正若要亲政还真需要拉拢秦王宗室对抗太后赵姬,公子子婴也就成了赵正最合适的助力。
公子子婴成为秦王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对付他,秦梦并不着急,反正他的势力尚小,不如互相借力,先让赵正实实在在的亲政掌权再说。
“昨夜刚接到的战报,冯毋择将军也已收复屯留,朕的王令也已宣读,赦免全城军卒、徭役、百姓!朕也下令蒲鶮成为了真正屯留将军!”提起屯留平叛之事,赵正心情不错,不过提起成蟜,他脸上却又阴郁了起来,“你说,成蟜这厮,能逃到何处?朕最为器重王翦,可他总是办事不利!”
成蟜去了哪里,这也是秦梦想知道的谜底。
金城破城,内有黄发道君嬴盈,乌氏乌倮,外有羌戎姜牧羊,月氏库珊,东面有固若金汤的秦国长城,西面有险关万道的河西走廊,成蟜能跑到哪里去呢?
秦梦宽慰道:“跑了也好,世人都知金城王子缭是假冒的,这样想下去,保不齐成蟜也是赝货。跑了就跑了,即便不死他也难以掀起大浪了,若是抓到,大王如何处置?到时也是难题,不论软禁还是处斩,这对大王的名声都不好,都不如遭天谴死屯留,这个结果差强人意!”
赵正默默点头:“还是缭王兄慈爱如此一想朕也宽心了!”
“是啊,互相宽容一二,路就宽了。听说王后绝食明志,大王也该劝劝她啊!”秦梦突然转移了话题说道。
赵正脸色突然一怔,将手中竹简摔在案几上,声音颤抖道:“兄长不用记挂那贱妇,不就是一场误会吗?即便不清白,又有何妨呢?朕将王后送给兄长,她又能咋地啊?再说兄长为人,小弟如何不知!女人就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朕取了兄长的女人,兄长有半点不悦,还不是一如既往呕心沥血的辅佐帮助正弟?她个妇道人家,受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朕跪倒她跟前认错吗?”
咳……
赵正义正言辞,句句听起来无可辩驳。秦梦一时也被噎住了,沉默良久最后只得弱弱的劝解道:“大王也别动气,想想冠礼在即,王后饿出个好歹,那都是事,只能拖延加冠时日,一大局为重,大王抽空劝解王后两句就是了!”
赵正很倔,一瞪眼说道:“要去兄长去,朕是不去!”
秦梦苦笑,真没想到,秦王后芈琳和秦王赵正真是一对冤家啊!
“报!大王,不好了……”
突然从后殿跑进一个佝偻身子的阉宦,慌里慌张的尖叫声,打破了秦梦和赵正之间的沉寂。
“何事?如此不成体统!”赵正剑眉倒竖,侧脸责问道。
阉宦狐疑的看了秦梦一眼,小步向前跪伏到秦王赵正身前,小声说道:“王后被文昌君劫出宫了!”
赵正突然错愕不已,望了望对面的秦梦,又看了看这个卑微的老阉宦,突然一巴掌乎在阉宦的脸上大骂道:“胡说八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文昌君在此!”
阉宦蜷曲在地上,又看了秦梦两眼,似乎认出了秦梦。立时趴在地上,祈求秦王恕罪饶命。
“不怪内侍,也许下面人把话传错了吧,责令他核实便是了!”秦梦不仅不生气,反倒为那委屈的阉宦开脱,说好话。
“报,宗正求见!”突然前殿执勤的郎中卫李信来报。
秦梦笑道:“仆下要去后殿方便一下,等宗正离去,大王再召我入殿!”
秦梦起身,随手扶起那地上的阉宦,和蔼的说道:“走吧,嫌大王打的轻吗?”
“大王,我秦王宗室脸面还要不要了?众目睽睽之下,那王子缭竟又拉着王后出宫游玩去了,他们此时就在渭水之畔,桑林之下依偎缠绵……”
秦梦走到后殿门口时,便听到了老宗正气喘吁吁的愤怒咆哮声了。
“竟有此事?”赵正一改对阉宦的暴虐,而是平心静气的询问道。
秦梦听出了赵正前后的反差对比,心中也不由一惊,暗赞秦王赵正的心机城府。
“确实有!若非上百宗室子弟亲眼看到,绝不会这般笃定!”唾沫四溅的老宗正说道。
“是谁亲眼看到了?”赵正问道。
“后生小子都在殿外!”
“让他们进来,我要看上一看,都是那些人!”赵正起身,满腔怒火的喊道。
这个空隙,秦梦冲那个老阉奴咧嘴一笑道:“听听?”
老阉奴也不愿离去,他的好奇心更比秦梦浓厚百倍。
不大一会,殿中传来了觐见问礼声,接着是赵正咆哮的声音:“又是你芈黑卵,若不是看在太王太后老人家的情面上,朕早把你另一条腿打断了……”
“大王,冤枉啊!仆下真是亲眼所见,若是有半句虚言,不用大王拆我的腿,我自会砸断这条腿!”芈黑卵满腔悲愤的喊道。
芈黑卵岂是为了维护秦王赵正尊严挺身而出?他就是一个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明眼人都知道他纠集一帮傻缺宗室子弟,就是为了过来近距离观察赵正头上那顶绿的发蓝的帽子。
“嘿嘿嘿……”赵正心知肚明,冷笑道:“那今日朕就坐眼看你这厮自断腿肢,来人去请缭王兄!”
秦梦闻听立时疾步走出后殿,跨过门槛,背着手闲庭闲步仰望院中笔直的大树。
“哦!缭王子,大王有请……”李信奔出殿,就碰上了若无其事的秦梦,抱拳道。
“何事啊?”秦梦不急不缓的问道。
秦梦从老阉奴错愕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精湛的演技。
“唉!”事情李信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再抱拳恳求道:“秦子,上了殿就知晓了……”
秦梦闲庭信步的上了殿,赫然发现殿中多了乌泱泱一片人,不由惊呼道:“仆下内急啊?大王召微臣何事?”
随着秦梦的出场,在站的所有宗室子弟,包括老宗正,还有那跪地的芈黑卵,脸色都白了,犹如被打了脸一般。
“诶!你……你……你们……的眼都瞎了吗?这不就是文昌君王子缭吗?”姜是老的辣,老宗正率先做出反应,拂袖训斥身后的一众后生道。
一众宗室子弟,死盯着秦梦的眼神逐渐涣散了起来,适才还雄赳赳气昂昂,如今个个垂头不言,也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宗正你带我们亲眼所见,莫非你也瞎了?”
宗正脸色苍白,气得胡须乱颤,扭头向外走去道:“老了,老了……你们丢人现眼,还不都给我滚蛋!”
殿上一众人等哗啦一哄而散,独留踉跄欲要爬起的米黑卵。
“来人,拖出去,砸断他的另外一条腿……”赵正气壮山河的大喊道。
芈黑卵在大呼小就之中被人托了下去,不久传来了他凄厉的嚎叫声。
赵正冲着秦梦眨了眨眼睛问道:“兄长告诉朕,这是究竟怎么回事?”
秦梦一惊,暗道:赵正成熟了,已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了,他首先就想到此事是自己所为。
事涉王后芈琳,在牵涉自己,更是说不清,秦梦坚决摇头否认。
赵正笑道:“兄长不说,那小弟就要自己查了!你告诉小弟,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朕的王后?”
晕!秦梦惊诧的望着赵正。
赵正很正经的说道。“无妨,若是秦哥哥喜欢,小弟就送给你。反正小弟看不惯她那副高傲看不起人的嘴脸……”
滚犊子吧!都有了孩子,还送给我!我也是犯贱,真不该你们两口子的事,饿死算了。秦梦心中腹诽,这事不宜作答,秦梦捂着肚子,就向外走,边疾走便说道:“疼,疼,肚子疼……”
咸阳城外,桑树青青,波光粼粼。
秦王后芈琳虚弱的躺在渭水岸边柔软的草地上,有气无力的望着天上如雪的白云,头晕目眩,闭上眼,静听风声,还有身后车上传来的悦耳的笛声。
“文昌君,你不该带往我出来啊!”芈琳虚弱的喊道,可惜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到。
“喝点水!”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车上传来,随后扔下一只水囊。
芈琳打开水囊,咕咕咚咚喝了一气,喘歇了几口,这才有了些力气,说道:“绝食,并非了为了我的清白,妾身只是想看看一看,大王心里有没有我……”
芈琳又喘息了几口,惨然笑道:“看来妾身是多情了,身在军王家,怎不知君王最无情?看来我是错了!大王竟不如你有心!文昌君请带我走吧……做个徒有虚名的王后,人生有何乐趣……”
芈琳所言似是倾诉又是自语,随着渭水南岸传来几声响亮的哨音,车上悠扬的笛声止歇,马车突然发轫向南奔去。
芈琳有些惊慌,叫嚷道:“文昌君……你去哪里……”
数遍叫喊无济于事,车马留下一道黄尘,早已消失进茫茫荒野之中。
未过多久,蹒跚起身的王后芈琳,见到了和赵正一同从咸阳城前来的秦梦,不由失神发呆。
“王后夫人,你有何恙?”秦梦只是关切的询问,并不上前。
“适才,那人不是文昌君?”良久之后,芈琳才清醒过来,满眼充满迷茫的问道。
“是吗?如何可能是我?”秦梦故作不可置信之态夸张的说道。
“……”芈琳不再说话,满脸绯红。
秦梦很严肃的问道:“酷似我之人的车马哪里去了,是鬼是仙,我要寻个究竟!”
秦梦随之在旁人的指引下也疾奔去了南山。
莽莽南山之中,秦梦见到了纪信,再度打量他一番,心中不由涌起许多新奇想法。
多好的备胎啊!
这若是关键时刻,顶上上去,自己岂不多了一条命,有个影子有个替身,还真妙不可言。假以时日,自己老去,而他仍旧年轻,自己身上岂不又多了一段不老传奇?
如何收了纪信,让他甘心情愿为自己卖命?秦梦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样好吗?都是一样的命,为何就让别人垫背?平等的普世价值观哪里去了?让狗吃了吗?
怎么不行?我能拯救更多的苍生黎民,纪信这样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为何就不能为我挡挡刀?
人生而为人,不同禽兽家畜,就在于他有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拉个人洗脑,成了自己的备胎,自己又和那些令自己所唾弃的世俗权贵又有什么区别呢?
堕落啊!
秦梦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庆幸自己还有些良知,一拍脑袋说道:“纪卿辛苦了!你可知我此时此刻有何想法吗?”
纪信一脸拘谨,恭顺的表示不知。
“适才我有让你做我影子的妄念,不过我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可知为何?”秦梦貌似深不可测的说道。
“仆下吃人饭,为人谋!王子待我厚重,做个影子,能为王子挡灾除祸,这是仆下的荣幸啊!”纪信不解的问道。
“你是人,我也是人,都是爹生娘养,人生而平等,命岂有贵贱?命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为何你要为我去死呢?我虽待你厚重,锦衣玉食哪能比得上你的命贵呢?我要养着你,并非为了某一天要让你为我去死!我只是想同你一块干些济世救民的大事而已!”秦梦仰望青山,逼格很高的侃侃而谈。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骡马城
“秦子可否将天雷秘方直接传给主公呢?”卫先生惊喜不已但也有少许失望的说道:“是怕我家主公回来为祸中土吗?这个,秦子大可以放心,海西大路地域广大,还都是一色的膏腴之地,即便当今秦王正驾崩,去请主公回来即位,恐怕我家主公都不会来!”
“哦?”秦梦莞尔一笑,心中确实有这个担心,不过这并不是主要的,秦梦更想将华夏的文明推广到还未开化的欧巴罗大陆上。
敷衍卫先生,秦梦张口就来:“天帝的归天帝,大王的归大王!子傒公子虽然在西方拥有天下,可天雷本却是来自东土,若是传于大王,子傒公子未必有福分消受,小子传给嬴盈也是为了大王考虑!”
秦梦这样说,卫先生还是相当满意,重新又大快朵颐的啃起了烤鸡,随口说道:“怎么都行,这趟老夫本没有报太大希望,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无非也是诈一诈!秦子若是宁死不说天雷秘方,你说我这个做长辈的还能强掳爱婿不成?”
秦梦鄙夷的看了卫先生,心想,以这厮心狠手辣程度,大概自己若是不同意,他一定要把自己掳走!
“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我知你还在四处打探我那外甥女下落,可作为男人我要说一句,不可为了女人荒废了功业!”卫先生突然提到韩姝,这让秦梦心生了不少愧疚。
秦梦的沉默,让卫先生很无奈,只得吃口烤鸡喝口浓烈的葡萄酿无奈的说道:“由你吧!反正天下人都知你是个好色之徒!”
咳……
好色之徒?我怎么就一步步堕落成此了?
卫先生如此直白评价,大概也听闻自己同秦王后之间的绯闻了,秦梦听了,一刹那恨不得一头扎进溪水淹死扎进拉倒了。
秦梦受不了卫先生的耿直,起身来到嬴盈身前,和气的说道:“来嬴盈,我这就传了你!”
卫先生嘿嘿笑道:“此次从海西而来,为了向黄发番番表示诚意,没少带奇珍异宝,黄发番番落了天雷秘方,这些奇货都赠予秦子吧!”
秦梦才不在乎什么奇珍异宝,就想掩饰心中的尴尬!
一旁的嬴盈听了,不禁心花怒放,双手托腮,似是十五六的少女。
秦梦同嬴盈来到山峰无人处,秦梦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慢慢打开,只见是几支竹管。秦梦用燧石引燃一堆火,将竹管扔入其中,连忙拉着嬴盈躲入山石后面,不大一会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响彻在了山林之中,惊起阵阵鸟群飞入云端,群群野兽四散逃进深山。
嬴盈早已目瞪口呆,望着秦梦良久之后才说道:“这就是天雷!”
秦梦点点头,问道:“学会了吗?”
嬴盈茫然的点点头,随即有摇摇头,诧异的问道:“我学会了什么啊?”
“看到了没有,将竹管扔入火中,不多时天雷就会炸响,就这么简单,学会了吗?”秦梦一脸耐心的再次讲解道。
“就这么简单?”嬴盈不可思议的问道。
“就这么简单!”秦梦的肯定的点头。
“不对啊?”嬴盈满脸懵燃之态,挠着头突然醒悟过来呼喊:“不是这样,妾身要得是制作这种天雷的秘方,不是引燃天雷的法子!”
“这都是天雷的秘法,今日先传你引燃秘法,日后再传你制作天雷的秘方!”
秦梦满脸严肃,其实心中早就按捺不住的窃笑,看来黄发道君还不容易忽悠。
“何时再传我天雷核心秘法?”嬴盈焦急的问道。
“剩下的几枚天雷你小心收着!省着点用!你也明白如何使它们发挥最大效用,下次我去海西大秦国时,就会传你核心秘法!”秦梦淡然说道。
“海西大秦国距离东土三万里,来去一回好几载,下次又是何时?秦子恩公,你不能如此……”嬴盈极其失望说这话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要是吗?我收回!信不信卫先生拥有了它们,摇身一变就能扶植出了一个黄发番番傀儡出来……”秦梦作势系上包袱道。
“要,要,要……”嬴盈干着急没办法,气的跺脚拦住了秦梦,撅着嘴说道:“那你一定早日前去海西那就欧巴啥的地方啊……”
“报宗主,卫先生在山林中抓获了不少可疑人士?卫先生要杀人灭口!你过来看看吧!”突然鲁下弦在半山腰吆喝道。
秦梦一惊,连忙催促嬴盈收好雷管,不敢叮嘱道:“天雷慎用,不可伤人,否则天谴!”
其实黄发道君更比秦梦对待这些雷管敬畏,嬴盈系好包袱,五体伏地,虔诚的祷告了一番,这才起身将雷管放入了怀中。
秦梦一下山就见地上跪了一群引颈待戮的汉子,卫先生紫黑的刀疤脸杀气隐现,在他们身前踱步。
“他们是何人?怎么就跟来了?”秦梦问道。
“若非你的天雷,老夫英明也就毁于一旦,恐怕我就难以走出秦国了!他们都是死士,无人回答,后面我已带人查过,在无他人隐伏!杀之了他们我等行踪才能安全,对他们讲慈悲,就是无疑自杀!”卫先生冷酷的喊道。
今日之事,本是机密,秦梦未想到,除了卫先生的人,在这南山深处,却还有他人的细作,如何不叫自己心骇呢?
秦梦转头望向了嬴盈问道:“是你招他们前来的?”
嬴盈脸色一怔,随即摇头否定道:“此来赶路匆匆,从未露面,如何会招惹这些细作?”
秦梦吸了口山中发霉的空气,慢慢说道:“杀也当有个杀法!他们不吐口,难道就不知道,他们的是谁的人了吗?剖腹,查探他们胃中的吃食,再去咸阳各个门阀家中打探今日吃了什么!照样可以挖出他们的底细!”
山林之中,静谧至极,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逃命掉队的小鹿呦呦嚎叫声,异常清晰。
秦梦话音不大,但却极其刺耳。
一群被压着脑袋的死士身子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随即面色不善的卫先生哈哈大笑道:“谁再敢说王子善良可欺?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王子的狠厉!”
“且慢!”秦梦伸手阻止了卫先生手中的长剑喊道。
“还有何事?”卫先生收住了发令手势,不解的问道。
“小子当然善良,世人都知我妙手回春,战士手脚断了,我还能为其缝制救活,何况肚子,剖开缝上,对我更是如绣花一般简单!”秦梦也自夸道。
卫先生脸色一变,不耐麻烦的说道:“用得着这般麻烦吗?你看的办吧,反正我早晚要离开中土,这些人留着就是麻烦!”
“恐怕杀了他们也是麻烦!”秦梦心里这样想着,却是搬起带上来的细作下巴问道:“朝食吃的什么?是你说,还是我刨开你的肚子查探呢?”
大概对这群死士来说,道出所食何物,并不意味出卖他们的金主,因而秦梦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能吃的起膏粱肉羹的豪门大家,咸阳有很多家,可是如此关注我的,却没有几家!你们是咸阳的腹墨?相邦吕不韦的门客?太后的细作?还是公子子婴的死士?”秦梦一个个问过去,查验十几人的神情眼色,立时就得出了结论。
竟然是太后赵姬的细作!秦梦最后得出这个结论有些诧异,赵姬此时应在礼数离宫避暑!
秦梦一下子就明白了,赵姬早就不是当初的单纯妇人赵姬了,大概芈琳绝食的事情,赵姬也知晓的清清楚楚吧!
“放了他们也是死,卫公,你人有好生之德,顺便收了他们,带他们前去海西大秦,为子傒大王效力吧!”秦梦最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把人又扔给了卫先生处理。
“好吧!咱也积点德!别看这些人在这里和咱不亲,等走上三万里路后,那时咱们之间就是心贴心的亲!”卫先生鬓角霜催,豪迈的应诺了。
既有细作,此地也已不是久留之地,卫先生拱手抱拳道:“天雷秘方也已取到,我和道君也该上路,西去路上风雨无常,早一天走,就能少经历一场风雪!秦子后会有期!”
“这么急?”秦梦有些舍不得,还未听够他们横扫欧巴罗辉煌战绩,不禁挽留道:“明日走也不迟啊!”
“得了!你这里不比我海西,只要快马奔驰就可乘桴浮于海,逃生有路!夜长梦多,秦子心意老夫心领,它日你若到了我海西大秦国,咱们再痛饮也不迟!”卫先生相当谨慎的拒绝了秦梦的盛情挽留。
“也好!虚礼客套没毛用,小子给你写个条子,沿路可放心借助我的驿置,免受盘完之嫌!”秦梦说道。
“再好不过,多谢秦子!”卫先生言语简单,等待秦梦制作验传。
这时嬴盈红着眼睛过来,扭扭捏捏对秦梦说道:“秦郎,我可以称你为秦郎吗?”
你都叫了,还不成还能吞回去?受不了嬴盈的这种矫情,但此一别真不知道何时再见,一路上千山万水,三万里路,到处豺狼虎豹,时不时风雪沙暴,秦梦也不忍说冷话,也就点头同意了。
“秦郎……临别妾身可以抱抱你,说两句贴心话吗?”嬴盈娇羞的说道。
秦梦很想原地爆炸,可是面对嬴盈的真诚,秦梦也就勉为其难点头同意了。
嬴盈一把熊抱差点搂断秦梦的腰肢,秦梦呲牙咧嘴之中,听到嬴盈在耳边说道:“世上竟还有女人嫌弃秦子,她真是不知死活,我已将她掳掠过来,杀剐存留任由秦子决断,人就在车中……”
秦梦未听完就惊诧不已,呵斥道:“臭婆娘,真服你了!”
秦梦直奔嬴盈所指的车驾,掀帘一看果然是被堵着嘴巴,涕泪横流的上官琅琅。
“嗯嗯……”上官琅琅一见秦梦满脸哀求之色,挣扎着喊道。
秦梦立即放下车帘,将黄发道君拉到一旁喊道:“你真是个惹祸精啊!再哪里绑的她?”
嬴盈没见过秦梦如此大动肝火,一时也有些胆怯,弱弱的说道:“就在渭水边上,妾身见他前来探望王后,一时没忍住就绑了她……”
这就对住了,这一帮人估计就是因为嬴盈的多此一举,才追踪进入了南山之中。
秦梦粗暴的喝斥道:“净给我惹麻烦!好了,好了,快点走你吧……”
嬴盈满脸委屈,欲哭无泪之态。
通行西域的墨门专用验传做好之后,卫先生移交给秦梦不少此来带来的珍奇异宝,领着黄发道君同秦梦挥手告别。
秦梦挥手相送,目送他们远行,忽然想起一事,呼喊道:“你们海西大秦国国都是何名?”
此时卫先生一行也已转过弯去,秦梦以为卫先生听不到了,便也要转身离去,谁知山谷中传来了卫先生隆隆的回应。
相隔很远,山林之中回音缭绕,秦梦侧耳倾听,直到声响止歇,也未听出一个究竟。
啥地名啊?未听出来,秦梦颇为遗憾的摇头。至到山谷处再无人影,秦梦这才回头拉上一辆辆载有卫先生赠送的财货车马离去。
“卫公所言的骡马城在何方呢?”姚贾突然围上来求教秦梦道。
“骡马城……骡马城……卫公呼喊的是骡马城?”秦梦惊奇不已,回味一下卫先生所喊确有这个音儿!
“是啊!弟子听的就是骡马城!是不是哪里也如秦国西陲善于养马啊?”姚贾好奇的问道。
“是的,那里骡马比较多,海西大秦国还有句名言,是说,条条大路通骡马!”秦梦一改先前的离别愁绪,爽朗的大笑道。
“这是什么东西?好大的鸟啊!”突然拉车的墨门兄弟大呼道。
秦梦立时跑去,只见车厢里一只瞪着两只大眼睛的鸵鸟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车外一众好奇的人类。
“那是他繁下的鸟蛋吗?”眼见的鲁下弦也惊呼道。
果然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鸵鸟蛋就在笼子旁边。
“这是祥瑞啊!快抢回鸟蛋!”秦梦兴奋的叫喊道。
经过一番人鸟大战,秦梦冒着被鸵鸟啄瞎眼的风险,终于抢回了鸵鸟蛋,乐滋滋的抱在怀中不肯丢手!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鸵鸟能当祥瑞?
不仅有鸵鸟,还有一头狮子,可惜却是死的,早在笼中风干。
卫先生送来的物什除了活物,还有各种金银玉石,有夜光璧、明月珠、珊瑚石、橙黄光洁的琥珀、琉璃以及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漂亮精致石头。
都是稀罕之物,很多西域之国都不曾见过。
“快些回庄!”秦梦喜不自胜的喊道,有了这些东西又能兴风作浪了。
秦王后和文昌君私奔的乌龙风波过后,咸阳城里城外一时安静下来,当天关于芈琳的绯闻也就平息了下来。
可是围绕王后芈琳的事,却未停歇,咸阳宫供奉秦王列祖列宗灵位的明堂又热闹了起来。
因女脩吞食鸟蛋而有秦国先祖大业,上次秦王子楚出殡,宫中地陷,出土古鼎,古鼎中有一鸟蛋浮于水中。那鸟蛋也就当做上天赐予的圣物供奉在了宗庙之中。
谁知那被腌成咸蛋的小鸟蛋,一夜之间长大了。
打理宗庙明堂的仆从立时通报给了宗正,宗正为了将功补过,不顾年迈的腿脚,亲自跑到秦王赵正跟前禀告这一祥瑞事件。
“蛋长大了!”老宗正张着漏风的嘴巴,气喘吁吁地禀告道。
“啥?你不要再糊弄小子了!”赵正满脸不屑,表示拒绝相信。
“真的!若是欺罔大王,老朽愿意砸折两条腿!”老宗正急的喷着吐沫星子赌咒发誓。
秦梦赵正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去了一趟祖宗明堂,到哪一看,立时精神抖擞起来,老宗正这次所言果然不虚!
蛋长大,那必是上天的之意!然而天帝要向秦国臣民传达个啥意思呢?
猜吧!
也只能靠猜!
当即秦王赵正广召秦国德高望重一帮老家伙,共同猜测上天的这道谜。
太史左匡年老体衰,前些年就从太史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如今脑子也不清醒了,这次前来纯属是凑个人数,让他捧个人场。
名震天下的相面大师唐举今年九十九仍旧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被奉为秦王上卿。
秦王宗室豢养的一帮巫祝个个带着鬼面,始终缄默其口,给人无比神秘阴森之感。
另外还有秦梦这个仙人弟子。
作为晚辈,秦梦亦步亦趋,表现显得保守,学着前几位的模样向秦王赵正表示:大王是啥意思,俺们就说什么话!
赵正也没客气,一个劲的说,朕今年二十一,明年就二十二了。
魏人唐举笑眯眯起头说道:“蛋都长大了,岂不是说大王也该亲政了!”
一语点醒所有人,一下子蛋变大的祥瑞寓意就出来了:大王该举行冠礼了!”
对外宣传口径统一,会议也就到此结束了。
赵正独留下秦梦问道:“会不会玩的有点过头了,我们如此做,母后又不信祥瑞,必会知道这背后是我们在后面搞得鬼啊!”
“知道也无妨!太后也能理解,毕竟你也做了八年大王,想要一展身手!早一天行冠礼,大王早一天掌控秦国王柄不是?”秦梦风淡云轻的说道。
昨天秦梦得了鸟蛋,就想到了利用鸟蛋,尽快将赵正的冠礼提上日程的计划!
赵正和芈琳尽管有些小误会,但还是离不开王后的芈琳的帮衬,只有两人结成一体,赵正才能顺利亲政并且掌握实权。
赵正和芈琳之间的矛盾必须尽快化解,才不至于让太后赵姬从中渔利。神鸟蛋本就是太后芈琳专门祭祀,秦梦设计的这个谋略,就是要让赵正和芈琳共同完成一件事情,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夫妻同心!
秦国祖宗明堂不是一般人相进就能进的,可是对于王后芈琳,大王赵正这样的人,却没有任何障碍。
秦梦联系赵正,献上鸵鸟蛋,托出计划,为了成功,赵正能屈能伸,前去同王后芈琳商议,芈琳破涕为笑,二话不说,揣起大神蛋,就直奔祖宗名堂,换下小咸蛋。如此计划就在喘息之间布局完成。
“朕怕母后会责怪兄长!”赵正不无担心的说道。
“无碍,我已找好了替罪羊!”秦梦坏坏一笑说道。
“谁啊?”
“王叔子婴!”秦梦又是淡淡说道。
赵正脸色一怔,蹙眉说道:“兄长还是同王叔之间心存芥蒂啊!”
秦梦并不解释,而是望着赵正说道:“太后专权却对你毫无危害,若是王叔得权,大王不仅王位就连性命都有危害,孰轻孰重,大王掂量!”
赵正静静沉思,不再言语。
“我该走了!不然太后找不到在下,定会生气的!”秦梦说完便洒然而去。
蝉鸣聒噪,自家封地的土围子周边,不似其他封君列侯之家严整肃穆,今日更是不像话,俨然就成了集市,城郭周围都是小商小贩的摊位。
“半价出售,一律半价出售,上好的锄地铁锸,上好的铁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喽……”地摊上的货主皆是操着一口卫都濮阳口音再次贩卖吆喝。
“确实便宜,这若是去了咸阳市场,恐怕要多掏四五十个半两钱啊!”围观的乡民,心动不已,可是三五交头接耳就是无人上前购买。
“他们不是不想买,都是从偏远地方迁徙过来的移民,拿不准信任封地封君的脾气秉性,谁也不敢贸然露富啊!”秦梦撩车帘向外观看,为纪信释惑道:“别急,这才是第一天,只要价钱便宜,终有胆大者!”
秦梦正说着,姚贾领着一班黔首,径直来到城下的各式摊位处,大喊大叫,询问物品价钱,一时间也热闹了起来。
秦梦会心一笑,姚贾果然机灵,都知道找些“托儿”烘场子来了。
“日后咱们‘长安市’不火都不行!”秦梦击节叫好,吩咐韩政快速入城。
秦梦坐稳一杯热水还未进肚子,只听执守城门的墨者来报:“太后门客来访!”
秦梦哑然一笑,不出所料,赵姬果然找上了门。
“有请!”秦梦也是早有准备。
太后门客的排场不小,甲士开道,铜车良马,随从不下几十人,疾驰入城,气势嚣张至极。
秦梦立于府邸前迎接,使者所乘车马到了秦梦眼皮子底下才勒马停住,车门打开,车帘撩起,秦梦一见认得此人,正是赵姬身前红人——毂梁白。
“有失远迎,失礼之处,毂梁公海涵!”
秦梦也就一句客套之言,没成想这个毂梁白,还较上真了,一副盛气凌人之态,从车上下来,眼睛翻翻着,鼻子出气,铁青着脸说道:“仆下无名无姓,承受何等礼遇都无妨!可是太后的脸面却不能不顾。文昌君见我乃是见太后,不说稽首大礼,拜手礼总该有吧?”
秦梦无言,这厮说得也在理。
秦梦打着哈哈笑着补了一个拜手礼:“夫子不知我为人,请勿见怪!”
毂梁白并不和秦梦嬉笑,板着脸说道:“太后让我向你要人!”
“啊?什么人?”秦梦故作无辜之态说道。
“不要装了!上官夫人都将山中一切实情都禀告给了太后!”毂梁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上官琅琅是赵姬的眼线,秦梦早已确定无疑。昨日上官琅琅之所以能顺利回宫,那就是秦梦特意所为。
这个小女子着实让秦梦心寒,往日的温存竟然没有换来她一丝半点的情谊,反倒将自己出卖的这般干净利落。
“昨夜山中那些人是太后的人?”秦梦故作恍然大悟之态惊呼道,“哎呀呀呀,不早说,此刻早已被我那山贼朋友杀人灭口了!人是回不来了!”
秦梦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让毂梁白都气的板不住脸了。
“不过我这里有补偿!还望毂梁公带我送于太后,还望她不要计较小子的失礼之处!”秦梦嘿嘿笑道,一拍手,韩政驾着一辆马车就来到了秦梦的身前。
“毂梁公请看,这货物大概你也未见过吧!”秦梦撩帘,只见车里半卧着一只警惕注视四周的奇怪大鸟,毂梁白眼神不由一凛,关注打量这个奇异的活物。
“这是何物?”毂梁白脸色终于缓和了,正眼望着秦梦问道。
“不知!小子才疏学浅,不知何物!”秦梦摇头,又说道:“有人说是凤,是凰,是鸾,是鸿鹄莫衷一是,毂梁公学识五车,你也不知?”
毂梁白受不得被人奉承,立时就脸红了,轻咳一下,他倒是实在一抱拳说道:“不敢当,在下也是不知,不过此物绝不是凤,凰,鸾抑或鸿鹄……”
“小子也可以确定此物不是鸿鹄!可是先生你确定他们不是凤凰鸾之类的祥瑞?”秦梦突然反问道。
“一身灰毛,其貌不扬,岂是五彩鸾凤之类的祥瑞?”毂梁白自负的断定道。
“毂梁公见过鸾凤之类神鸟?”秦梦追问道。
“不曾见过!”毂梁白答道。
“不曾见过,你怎就确定此物就不是鸾凤之类的祥瑞?”秦梦笑嘻嘻的反问道。
毂梁白倒吸一口气,头依然再摇。
秦梦笑道:“你家《毂梁春秋传》诠释出来的春秋大义明显不同《左传》《公羊》谁又会说你的《毂梁传》不是春秋注释呢?”
是啊!春秋可谓微言大义,可是要想将圣人著述转为己用,对于诸侯来说并非难事,只需找人加些注释。这就是为何天下士人纷纷为其做主的根由,一本注释在手,就可货卖君王家,尽享荣华。
他毂梁家就是干得这个勾当,自然心知肚明,凤鸟?鸾鸟这些只有传说的祥瑞神鸟谁有见过呢?还不在于人的一张嘴吗?
“郎中令很快就要班师回都了,若是给太后也献上一件这样的祥瑞,岂不是说明,金城平叛就是天意使然!小子夫人之功,郎中令之功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们只是太后的马前卒而已!”秦梦进一步说道。
毂梁白轻轻颔首,不免偷偷看了秦梦几眼,由衷的佩服秦梦这小子的真会琢磨太后赵姬的心思。
毂梁白一脸不乐意,勉强收了秦梦送上的鸵鸟,依旧生硬,拱拱手就告辞离去了。
“不可,不可!毂梁公不是毂梁公,而是代表太后尊驾,小子如何不能怠慢,小子这就备马,亲自相送!”秦梦极尽殷勤之能,连忙召来车驾,非要亲自送上一程。
大概毂梁白都被感动了,难得说了几句不用多礼的软话。
秦梦一朝昨夜归来的鲁勾践使了个眼色,鲁晦兄长颇有默契的令人驶出一辆华盖敞篷车驾。上面早就站有三人,中间就是刚从屯留城押赴回来的魏丑夫。
秦梦令魏丑夫招摇过市,跟着太后赵姬的门客车马后面,不知真相之人,还道是魏丑夫又被擒拿归案了!
长安城邑前,经过半天的预热,也逐渐了热闹了起来,十里八乡的农人皆望这里跑,就为看着热闹。
“大概你家主公的门客特别喜欢我封城前的集市,这可以让他们近距离打探我的动静!就是不知道公子子婴知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之后,会不会产生杀人灭口的想法,魏公你说呢?”
秦梦一边为魏丑夫去掉麻袋,一边笑兮兮的问道。
秦梦送出毂梁白十里后,便在无人处令人将魏丑夫套进麻袋,扔进自己的车舆之中,华盖车驾少了魏丑夫驶回,给人造成了魏丑夫随同太后门客的车马走了的错觉。
按照秦梦设想,公子子婴势必会派人前去太后的离宫打听消息,若是赵姬留心,一定能发现被人窥探,追踪下来必然会找到公子子婴头上。
到时咸阳宫中祖庙神卵长大以及秦王赵正为此提早行加冠礼之事,就会一古脑栽在公子子婴头上,就让赵姬憎恨他去吧!
这就是秦梦祸引子婴头上的谋划,这也是要在自家城前开设市场的原由。
长安封地热闹起来,人口就会流动起来,不单单可以吸引过来注入赵姬,公子子婴之流派来的细作,更重要的是可以隐藏自己人的行踪。
魏丑夫神情憔悴,对秦梦所问不作任何反应。
“我有信心,将此处打造成比咸阳市还要繁华的市场!”秦梦不无得意望着魏丑夫说道:“到时认命魏公为市令如何?”
突然魏丑夫伏拜在地央求道:“求秦子杀了贱下吧!”
好,这就是崩溃的前兆,秦梦心中大喜,再接再厉追问道:“告诉我,被你擒住的数百兄弟,你把他们囚在哪了?”
魏丑夫一脸痛苦之态说道:“不能说啊!”
“还不能说?那就别怪我,慢慢折磨你了……”秦梦阴恻恻的说道。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魏丑夫的秘密
魏丑夫曾经是一个多么爱惜羽毛怕死而且好色的家伙,曾几何时,竟摇身一变成了视死如归的仁人志士了?
一直一来秦梦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折磨也要换个新花样,秦梦挥手让人将遭受过多次酷刑遍体伤痕的魏丑夫带了下去。
魏丑夫走后,秦梦怔怔望着鲁勾践味道:“兄长你有没有发现,一提公子子婴,魏丑夫就会极度的狂躁?”
鲁勾践重重颔首说道:“咱们虽无直接证据证明,但可以确定魏丑夫受命于公子子婴!”
“是!我现在想起,当初屯留遭遇兵变时,为何一帐士卒皆被割去头颅的原由了!”再提起昔日的惨状,秦梦还是满脸惊骇之色。
“受宗主之命,调查朱公和舒祺兄的下落,愚兄也发现,所有线索都在屯留被人切断!”鲁勾践摇头叹息说道。
“能不能寻一个酷似公子子婴的人,趁着魏丑夫醉酒神智不清时,套出他心里的秘密呢?”秦梦望着纪信突然脑洞大开的说道。
“好啊!这是个好办法啊!”所有人不禁附和道。
秦梦突然蹙眉沉思,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怪,公子子婴不似秦王子楚的形貌,也不似秦王宗室相貌,魁梧的身材以及眼角眉梢倒似和魏丑夫有几分……”
秦梦话未说完,浑身打了一冷战,秦王子楚的老爹秦孝文王,自己没有见过,也从未怀疑过子婴不是他老爹秦王的子嗣,然而今日这一想,还别说魏丑夫和公子子婴还颇有几分相似。难道夏姬和魏丑夫勾搭成奸,公子子婴是他们的私生子?
秦梦想着想着,体内就躁动了起来,这可是惊天裂地的大消息啊!
这个解释,倒是完美无疑的解释了魏丑夫为何誓死效忠夏姬和公子子婴的疑问。
若是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就是说魏丑夫和夏姬早就相识啊!
这种推测过于大胆,以至于秦梦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秦梦再次来到魏丑夫羁押的房中,凝视他的面相好半天,越看越像公子子婴。秦梦趁着魏丑夫疲倦之时,猝然发问:“子婴是你子?”
魏丑夫听闻,眼露惊骇之色,嘴张的大大的,愣怔刹那,突然驳斥道:“荒谬之言,不准污蔑太后骨血……”
魏丑夫声音很大,震得秦梦耳聋嗡嗡作响!
秦梦也知道,魏丑夫的反应也证明不了什么,非要从魏丑夫的震惊神情牵强认定自己的结论,那只是一种有罪推论,先入为主的偏见。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般激动吗!”秦梦说完,飘然离去。
秦梦转到隔壁观察魏丑夫举止的密室问道:“适才我离开时,他有什么反应吗?”
房中的墨门兄弟皆是摇头表示魏丑夫依旧安静的坐于暖席之上。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姚贾却是一眼看出了魏丑夫的反常说道:“平常之人,若被误会是公子之父,那必然是一件得意之事,越是不可能,越是荒谬可笑,怎可能如同木雕一般无动于衷呢?”
秦梦赞同姚贾的分析,不过这也是一种推测。
要打击公子婴,仅凭眼角眉梢的一点相似,还真没法将公子子婴拖下水,再者此事也不宜用来打击公子子婴,一旦公子子婴失去了觊觎秦王位的野心,他破罐子破摔,胡乱攀咬。人嘴两张皮,再把秦王赵正拉下水,就未免得不偿失了。
“见了见公子子婴,和他摊牌如何?朱家为我而死,小弟不能再让朱叔这般下落不明,秦王的社稷,说实在话,和咱们并无太大干系!”秦梦同一众心腹兄弟商量道。
姚贾年纪不大,但心思却是及其缜密,他首先摇头道:“不妥!若是他接受了咱们的条件,不就承认,屯留叛乱,金城叛乱都是他一手策划?他会如此蠢吗?”
秦梦也有这个顾虑,欣赏向姚贾点了点头。
鲁勾践却赞成秦梦所言:“可是试试!魏丑夫在咱们手中,到底透露了他多少秘密,他也很想摸摸底!”
最后秦梦决定,今日先静观其变,看赵姬那里公子子婴会采取什么行动,相应做出下一步打算!
毂梁白带走的鸵鸟祥瑞,下午便有了音讯,赵姬还真敢以嫪毐之名进献给了秦国朝堂。
“真是服了赵姬的厚颜无耻!”听闻豆旃传来的宫中最新消息,秦梦惊得直拍大腿,连连向赵姬叫好。
“不明白毂梁白这厮怎么就将宫中的神鸟蛋和神鸟就联系在了一起?”秦梦诧异的问道。
“不是秦哥哥为太后出的主意吗?大王也是这般认为!”浓缩成了袖珍小人的豆旃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哥哥是神人啊?满脑子都是奇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秦梦苦笑道。
豆旃说道:“我们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王后细心,这才发现鸵鸟为何就能寻到鸵鸟蛋的所在秘密!”
“说,捡重点说!”秦梦也有些着急想知道答案,催促豆旃道。
“简单,太简单了!看似神奇,其实就是用一路的米黍指引鸵鸟去了秦王灵位明堂!”
妙哉!
“毂梁白还真是高人啊!”秦梦也不禁赞叹这个主意相当高明,“如此一来,便将嫪毐和秦王联系到了一起,不仅让嫪毐露了脸,还让秦王赵正吃了个哑巴亏!旃弟,请回去转告大王,都是愚兄虑事不走,把事情给搞砸了!”
秦梦摇头窃笑,真没想到那笨头笨脑的肥鸟竟成了名符其实的神鸟!
按照秦梦的计划,若是赵姬以嫪毐的名义将鸵鸟进献给了秦王赵正,那么自己就会毫不犹豫的拿出一只酷似鸾鸟的孔雀出来打脸嫪毐!
此举可以让嫪毐尽失脸面,以此欺君之罪可抵消他在此次平叛中的功劳,嫪毐的势力不至于太过膨胀。
然而鸵鸟和鸵鸟蛋联系在了一起,那就把秦王赵正和嫪毐绑在了一起,秦梦就不能随心所欲的打脸嫪毐了!
一次绝佳削弱嫪毐势力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秦梦也只能表示无奈!
“韩卿,把后院那只五彩斑斓的肥鸡,拔拔毛,烤着吃了吧!”秦梦对韩政说道。
韩政哎呀哎呀比划着拒绝执行命令。
秦梦知道韩政的意思,这只还在开屏的孔雀,是刚刚通过八百里从大梁加急传驿送到了自己手中,这么快就要烤着吃了,想吃肉,犯得着这般糟蹋墨门兄弟的心血吗?
任谁也琢磨不透这里面的道理,韩政不明白也就再正常不过!
“拔毛烤着吃了吧!这种漂亮鸟,咱们在大梁还有好多,韩兄去吧,那鸟没啥用了!”鲁勾践深谙秦梦之意,催促韩政道。
自从上次将孔雀当做祥瑞进献给了魏王之后,徐虞人便成了魏国的国师。老魏王过世,魏王增即位,徐虞人就被清洗走了!谁知他人接手魏王苑囿中的神鸟,神鸟就会生病耷拉脑袋,无奈还得请回徐虞人。
也是奇怪了,徐虞人一来,神鸟就会焕发精神,徐虞人因此被人称奇,再次受到了魏王增的重用。
这里面的秘密,只有秦梦知晓,魏王苑囿那只孔雀,早就不是徐虞人当初进献的那只孔雀了!
“也无妨,鸵鸟不似孔雀,前去西南蛮的夜郎国就能找到!鸵鸟早晚有一天会死,海西大秦国对面的大沙漠距离中土三万里,赵姬和嫪毐知道原产地也无计可施,到时候再给嫪毐落井下石也不迟!”秦梦得意的烤着肥硕的孔雀肉,嘴中自言自语道。
午后,黄昏,子夜,秦梦盯在骊山太后行宫的墨门隐者始终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士出入。
第二日黎明秦梦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在秦梦失望之时,城门的墨门隐者来报,范增前来投奔自己。
自从上次解救鬼谷学宫师生之后,范增就随着学宫搬迁去了齐国临淄,秦梦那时还曾邀请他随行左右,却被他以整理殷商甲骨文为由拒绝了!
这么快再见面,秦梦欣喜异常!
鉴于范增历史上的大名以及自己同龙阳君之间的说不清的同盟关系,秦梦亲自出城迎接。
“别来无恙啊!范公甲骨文字的编撰可告一段落?”秦梦携手问道。
“甲骨文字初步整理完毕,一共五千多字,辨识出了三千多字!仆下也已修订成册,将解读出来的文字和大篆做了一一的对照书写!还请秦子过目!”范增伸手,随行童子递上一卷卷厚厚的布帛,随即双手恭敬的呈送给了秦梦过目。
秦梦大喜,没想到自己干了一件超越后世的壮举,破解了三千多字的殷商甲骨文字!
“好!好!好!范增辛苦了!此项壮举功盖千秋,小子一定要将甲骨文字,刻于名山之上,远传后世!”秦梦实在太兴奋了,适才所有的抑郁全都抛到了脑后。
这时秦梦才注意到,范增满身风尘,头发面目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黄土色,满脸的疲惫,眼睛里皆是血丝,让人一见也陡起疲惫之意。
即便如此范增依然强大精神,一副老学究的模样,面对秦梦拘束而且恭敬。
秦梦有些感动,联袂范增一起入城,边走边说道:“放开些嘛?你可是范增啊!今日本君为你大π筵宴,犒劳你这数年来校订、编辑、嫉妒甲骨文的辛苦!多住几日,给我讲讲殷商那些尘封千年的往事!”
“不敢当!仆下送过帛卷之后,还要回家,听闻家中老母病入膏肓,仆下害怕晚走一步,见不到老母最后一面……”范增偌大的汉子,谁知说着说着就哭了!
“啊!原来如此,即是如此,范公何须再跑咸阳一趟,找个人送来即是!”秦梦惊讶的重新打量范增,感动的说道。
范增郑重颔首道:“秦子把殷商殷商甲骨文字视如宝贝,仆下如何敢懈怠假手他人!亲自送来心才会安!”
秦梦闻听更是感动一片,拍着范增的肩膀感谢他道:“敬事而信,忠孝兼顾,范公实乃我等榜样!你一定会感动天地,老天见你心诚,必会让老夫人大病痊愈!再急着赶路,也当吃个便饭,大宴小子也就作罢,特为你准备些简单吃食,饭饱以后,我在派快车送你一程,可好?”
“多谢秦子!”范增一脸感激,虔诚的对秦梦再拜稽首。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从临淄一路向西赶路,确实把范增累坏了,就连吃饭期间,范增不由自主的几次睡着。
秦梦于心不忍,劝解道:“范公主意身体,不要未见到母亲,反把自己累倒在了路上!”
“那仆下就在府上小憩片刻,等肚里食儿化化再走?”范增客气的同秦梦商量道。
“尽情休息!我这就为范公找间舒适的房舍休息!”秦梦立时让人领着范增一行人休息去了,秦梦并未离去,仍旧翻着范增的甲骨文字释义,甲骨文字果真博大精深,面对一个个象形文字,就如再看一幅幅先祖劳作生活的画面,有趣,形象!
秦梦还未研究透几个甲骨文字,范增便就前来辞行了。
“睡会没?这么快就走?”秦梦起身相送范增。
“一个时辰就行,不至于腹中食物呕吐出来,在车上还能睡!”范增谦恭的揖让道。
“那好吧!一路小心,咱们就此别过,若有什么需要帮助,敬请来信知会我一声就是!”秦梦客套道。
范增走时正是天气最酷热的午时,秦梦并未睡午觉,而是继续翻看着甲骨文字释义。
突然之间,府中响起墨门隐者尖利的报警哨音,秦梦知晓出大事了,霍然起身,急急出门向关押魏丑夫的院落奔去。
“怎么了?有人偷劫魏丑夫?”秦梦一见迎面而来的鲁勾践便追问道。
鲁勾践握着拳头重重捶胸愤恨的说道:“魏丑夫死了!”
鲁勾践说出这句话,在秦梦听来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刺客在哪里?”秦梦不禁问道。
“若是有人潜入,我等兄弟如何不知?然而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迹象,魏丑夫却死在了床榻之上,而且还是身首异处,他的头颅不知所踪了!宗主你说难道真是鬼神在作怪?”鲁勾践眼中尽是迷茫之色,喃喃说道。
秦梦听闻也是大骇不已,竟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此等蹊跷之事?这不是就在羞辱自己这个整天装神弄鬼的大忽悠吗?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阎乐
秦梦不信这个邪,一头冲进魏丑夫所在的院舍,叮叮当当悠扬的摇铃声随即响起,秦梦一见魏丑夫的房舍,便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完全压住了平时魏丑夫房中具有的香囊味。
魏丑夫的头颅也已不见踪影,身体四肢以大字形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都是血污,血水汇集在屋中土质地面的坑洼处,星罗棋布犹如一汪汪的湖水。
场面过于血腥,秦梦旋即退出,重新打量了囚禁魏丑夫的这个院落。
独门独院,原本只是长安君成蟜僮仆休息的平常院落,这和旁边的几处形制一模一样,如今都被用作了墨门兄弟住所,除了墨门兄弟,一般外人不得靠近,再说魏丑夫入住也就不到两日,防范如此严密之下,怎会发生如此离奇的命案?
“今日谁当值?”秦梦也陷入了迷茫之中,遂又问道。
“这两位兄弟!”鲁勾践招呼过来两位墨者。
“回报少巨子,魏丑夫朝食吃的不多,巳时,他还在屋中溜达,我等还和他打了招呼,后来他又回到了榻上,也是我等疏忽,午时刻上我俩有些犯困,便在院中树下小憩了一会,醒来时也就刚到未时,偷眼打量了一眼魏丑夫的房中,这才发现出事,请少巨子执行门规责罚!”两人稽首伏跪道。
“起来吧,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秦梦一挥手,又问道:“如此说来魏丑夫死于午时之间,也就是你们休息的时候!这期间你们就未觉察出有任何异常吗?”
两人望着天,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不知,今日也怪了,特别犯困,我等醒来也是心有愧疚,怎么就睡死过去了!”
“哦?”秦梦似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追问道:“如此说来,不是你们没有觉察异样,而是睡的太死?”
两位墨门兄弟彼此惭愧的望了一眼,惭愧的向秦梦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又补充说道:“不过我们可以确定,我等迷糊期间,没有人踏入院中!”
墨者所言不虚,院中地下埋伏了不少消息机关,凡是有人踏入院中,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即便值守此院的墨者聋了,外面巡查的墨门兄弟也会闻声赶来!
“兄长不觉奇怪吗?”秦梦突然侧脸看着院门提问鲁勾践道。
鲁勾践沉吟片刻,突然醒悟:“就是!摇铃一响,墨门子弟必来增援,如何到了现在咱们兄弟都没有反应?”
秦梦掏出墨门的黑哨吹了几口,过了良久,才有三五满脸睡意强打精神的墨者前来报到。
“是不是头脑昏沉?”秦梦询问了一二墨者,他们皆点头。
“他们这是中了迷魂烟!”秦梦迅速就得出了结论。
那么是谁在我们老巢点得烟呢?就在秦梦思考谜底时,鲁勾践恍然叫道:“范增,是范增这厮……”
鲁勾践猜测,范增为老母向上天祈福,燎起浓烟,而浓烟就是迷魂烟,正值上风口,下风口处的墨门兄弟住所全都被覆盖住了,这就导致了墨门兄弟中招沉睡。
“范增,范增……他和魏丑夫本没有交集啊?他为何要下手去杀魏丑夫呢?”秦梦不能理解,但这个线索也不能白白放过,范增也就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快马加鞭的追赶,还来得及。
“报!”就在秦梦派出墨者去追范增时,突然墨者拎回一个用来盛用饭食的提篮,来到秦梦和鲁勾践的面前,禀告道:“我等在庖厨房中搜索时,发现蝇虫绕着梁上提篮飞舞,拿下一看,这才发现是颗人头!”
秦梦一惊,果见竹篮里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人不是魏丑夫!倒像庖厨中的杂役阎四!”秦梦定神打量之后得出结论。
阎四是秦王和赵姬赐给秦梦的家臣,因为他善于庖厨,这才留在庖厨干点杂活。
“阎四应是间细!”秦梦断言道,“这应是完事之后的杀人灭口!对对魏丑夫房中的死尸,确认一下是否就是阎四?”
秦梦心中安定许多,若死者不是魏丑夫,那么魏丑夫必还活着,十有八九,混入了先前出城的范增车驾中。
果不其然,榻上之人果然是年轻的庖厨阎四,得到确认后,秦梦吩咐道:“人死为大,不予追究,为其收敛吧!”
秦梦回到自己的居所,坐等拦截范增的墨门兄弟回报,约莫半个时辰,听到院落外面有人哭嚷,走出门去一看究竟。
“师父,这是阎四婆娘,她不要抚恤,非要讨一个公道,她口口声声要为其夫鸣冤,声称阎四绝不是卖主的奸人,非要一见师父……”姚贾眼中充满同情的说道。
姚贾话未说完,就有一位披散头发,满脸泪涕的夫人,膝行秦梦身前,哭诉道。“君公,我家阎郎冤枉啊!平日里安分守己,从不做半点出格的事,更不会是什么奸人,贱妇愿以三个儿女还有自己性命担保,我家良人绝非奸人!”
“我武断了?”秦梦有些诧异,看着攥着拳头,悲愤交加,脑袋不断杵地的阎四婆娘,不禁反思。
“阎家大嫂先起来,此时还在调查之中!还无定论!“秦梦将妇人拉起,转而看向姚贾问道:“怎么回事?”
姚贾不好意思的垂头,凑到秦梦耳边说道:“奉师命料理后事,弟子这才发现阎四一家家徒四壁,他若是细作,也不至于三个孩子饿得嗷嗷乱叫吧!于是弟子就侧面打听了一下,谁知还被她家婆娘听出了端倪,这才不依不饶的过来讨个公道!放心弟子一定处理得当!”
这时追截魏丑夫的鲁下弦疾步进院,身后赫然带着的人就是范增。
秦梦一见范增那副大义凛然之态,便就认定,今日之事就是他所为,不由带着怒气指着地上的孤儿寡母喝道范增道:“那庖厨是你杀的?”
范增瞟了一眼泪人一样的三个孩子和妇人,叹息道:“不错,他命不好,他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你说他能不死吗?”
秦梦未想到,范增如此光棍,一下就承认了。
“魏丑夫,人呢?”秦梦急忙追问道。
“范增凄然一笑并不作答。
鲁下弦附耳对秦梦说道:“这厮携带魏丑夫出城之后,就和一众仆从分道扬镳,独自带着咱们护送他的人在大路上狂奔!魏丑夫,愚兄也已加派人手去寻了!”
魏丑夫一旦逃脱,哪还能再找到?秦梦长长泄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让兄弟们回来吧,不用再找了!”
“什么要做这一切!”秦梦凝视范增,眼中尽是杀机的问道。
“奉主公之命!”范增一脸大义凛然说道。
“托辞!哈哈哈,你家主公?不知在哪个海上漂着呢?竟说是受龙阳君之命!你这是再挑拨离间我同她之间的关系吗?”秦梦大怒,瞪着范增喝问道。
一旁的韩政都不看下去范增傲娇的神态,一脚将范增踢跪在地,抱剑怒目瞪视魏丑夫,虽无言,但面上尽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家主公对你一片真情”之意。
“信不信由你!”范增艰难的平衡好身体,凄然冲秦梦笑道。
“是你杀了我的爹爹?”一旁嚎啕哭泣的孩子突然爬起身来扑在范增身上又打又踢又抓又咬的歇息底里怒吼道:“我要杀了你,替我父报仇!”
兄长的暴起,引起了他两个妹妹的起身响应。
范增并未有一丝反应,任凭孩子们肆虐,以致衣衫破裂,后背被抓被咬出血。
“好了!乐儿,让君公大人为我们做主就是!”一旁的阎四婆娘一把拉开她这个只有五六岁长子,喝住两个女儿,再次领着他们跪倒在了秦梦身前。
“你叫阎乐?”秦梦从凝视范增的愤怒中很随意的就转化成了一副慈爱的面庞,好奇的打量阎四家的长子。
“正是,小子名叫阎乐!”小童并不怯场,迎着秦梦目光回答道。
“好,听说你朝食都未吃,还饿着肚子?”秦梦摸着他的头,毫无架子的问道。
“启禀君侯,父亲从不沾拿主家庖厨的食物,因而我家总是吃不饱!”孩子天真的说道。
秦梦也郑重说道:“你父的为人让人敬重,本公要重新对你父臧否,而且还要厚葬他,你的娘亲本公也要供奉到老,本公也要招纳你为上等客卿,现在你年纪小,就为我打理庖厨好了,日后长大再委以重任!”
阎氏听闻,感动的又是涕泪横流,死命的向秦梦稽首致谢。
秦梦点头和她们告别,目送她们离去,回头看向范增冷冷的问道:“看在龙阳君的份上,如是招来,还可饶你不死!”
范增微笑着镇定的说道:“就因为秦子慈悲仁爱,贱下才不敢欺罔秦子,这一切确是授意主公所为!也许秦子可能不信,早在鬼谷学宫时,我便昧着良心做了出卖秦子的事情!”
秦梦听了,心里不由咯噔一震,顿时明白,发生在鬼谷学宫那么多蹊跷事情的根由了。
此时范增倒是坦然了起来,他淡淡说道:“为何秦军会攻占鬼谷学宫?而学宫中甲骨何以保存完好?学宫师生又何以全身而退?秦子知道吗?就是因为,我奉命做了大将军桓齮的内应!”
“是龙阳君让你这样做的?”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
龙阳君一直都不忘复辟殷宋江山,为此处处碰壁,以至于黏着秦梦去寻找商王的海外之地。那是四年前,秦梦为了躲避夏姬无所不在的追杀,导演了一出假死的骗局,本来邀请龙阳君一同前去倭岛,谁知龙阳君就被羯陵伽的佛法给洗脑了,被忽悠着就跟着羯陵伽扬帆去了三千罗汉五千诸佛的西方极乐世界。
秦梦也同意,毕竟横跨太平洋美洲探索风险太大,不如先让龙阳君由羯陵伽领着先去印度洋历练历练。
龙阳君这一去就是四年多,至今没个音信,范增非要说受龙阳君授意,秦梦如何能信呢?
范增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是的!主公临行时,曾和我畅谈,若是她没有回来,复辟祖宗社稷的大业还是要继续,到时只有人和我联系,若见她的手迹,务必遵照执行,我范氏世代蒙受宋公荫泽,如何会不遵?”
“那你是见到你家主公龙阳君的手书了?”秦梦诧异的问道。
范增诚恳的点了下头说道:“回家看望病重母亲是真,可是在路上,就又接到了主公的书帛,令我再受他人驱使!对于秦子的为人,贱下仰慕之至,若非今日无奈之举,贱下决计不会做出一丝半点有损秦子的事情……”
“你确定是龙阳君手书?”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
“自然是,不过我已看出,主公的帛书有些年头了!”范增说道。
不排除当年龙阳君被要挟,留下的令手下门客听令的书帛!如此说来,秦梦心中的疑惑尽去,此事还不能全怪龙阳君不讲义气了。
“那我庄上的情况为何你能了如指掌!”秦梦不解的问道。
“我只是一个傀儡,一天一夜我奔驰千余里,到了咸阳,见到了秦子,还不知道要干的到底是何事?至到被人指使熏烟,才知道是要救人!其实贱下好几次都想向秦子吐露事情,可是想到复辟殷宋大业,便也就打消了念头!”范增言语有些愧疚的说道。
“如此说来,你也不知受谁人指使,就稀里糊涂干了这些事?”秦梦蹙眉问道。
“不,指使我的人乃是曾经软禁主公的秦太后夏姬,主公说过,要和我接头的人就是赵姬的心腹韩终,除此之外,可不遵其令!”
秦梦并不抱希望的询问,没想到范增却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这让一切都又敞亮了起来。
“据你看我庄子里有他们的内应?”秦梦问道。
范增摇摇头说道:“他们没有用内应,而是用的狗!”
秦梦初听滑稽,细想之下,立时惊骇,就是啊!城里到处都是狗,魏丑夫自带味道,抓来一条就可用!
从魏丑夫露面到现在不过一天的光景,然而公子子婴就能迅速有效的做出这么多决策,而且稳准狠,如何不让秦梦惊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