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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全文阅读

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章 锥父

    辰国的车舆粗重笨大,车轱辘一人多高,酷像中原战车,车辕沉重,向上翘起,让秦梦想起了后世歪把子机枪。十六匹马驾着车辕,而辰王乘坐的车舆才有六匹马,说明自己是被隆重礼遇了,这让秦梦对他再生好感。

    车舆沿着海岸向东行了一刻的时间,秦梦坐在车厢中透过前窗车帘,老远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围聚在一座白色高岗左右。

    辰王的亲卫一到,人群陡然折倒伏跪在地。这时秦梦才发现,原来人群中的白高岗竟然是一堆软乎乎的肉。

    秦梦站起身去瞭望赫然发现这堆肉竟然是条硕大无比的白色鲸鱼。

    脑袋般大小的鲸鱼眼已经泛灰,躺在沙滩上有气无力的蠕动着。鲸鱼脑袋上密密麻麻钉着两排丈许来款的尖利木筏。这具足有十丈长的鲸鱼身下,流淌着一条如小溪流般的血河,汇入不远处的海水。

    秦梦惊喜异常,在倭岛扬言打了三年的鲸鱼,都没有成功,没想到这些手持简陋弓箭的辰国土著竟然办到了。

    秦梦跳下马车,惶急上前。拍拍皮实的鲸鱼额头,回头问向跟来的辰王:“大鱼力大如牛,灵活多动,贵族勇士是如何捕获的大鱼呢?”

    仓海君为秦梦释惑道:“辰国有能人,可学大鱼嘶鸣,可将大鱼引诱进渔网之中,而后用排弩射杀!”

    “能人?可否一见?”秦梦摆弄着韧性十足的鲸须,眼中露出了金光,问道。

    “锥父上前来!”辰王向人群中喊道。

    “喏!”人群中一身站起身来喊道,他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秦梦耳朵轰隆作响。

    一位身高体大如小山般的壮汉应声就来到了辰王跟前,抱拳又是如雷般的说道:“见过大王!”

    “王子,这便是鱼鸣人!”辰王向秦梦引荐道。

    “壮士可否掩饰一下鱼鸣,也让在下开开眼?”秦梦拱手说道。

    “呜呜……吽吽……咯咯……”

    秦梦猝不及防,足有九尺的巨人大汉,突然就仰天长啸,声音震慑九天,聒噪的秦梦的耳朵差点失聪。

    随着他这一声声啸叫过去,奇迹发生了,远处海面上突然涌出了无数道喷泉,一条条鲸鱼跃出海面,欢快的应者他的啸叫鱼跃。

    “真是奇人!”秦梦叹为观止连连赞誉道。

    “大鱼通人性,俺们是不杀大鱼的,碍于大王王令,俺才破例,将大鱼诱进了落网中了!日后行船海中被浪倾覆,那是俺的报应……”汉子憨憨的自言自语说道。

    “好了,锥父没你事了,下去吧!”辰王不悦挥手打断他的话让他离去。

    “喏!”锥父大嘴一张又是一声霹雳。

    “王子,请上手宰鱼!”辰王的亲卫上前端上一柄巨斧,辰王伸手向秦梦礼让道。

    这让秦梦想到乌孙部族月氏部族招待贵客射牛的风俗,虽说鱼和牛物种不同,但民族之间的风俗却是相通。这又是乌氏乌孙族人是东夷人又一证据。

    秦梦拿起大斧,便向鲸鱼身上劈去,连劈好几斧,鲸鱼竟然毫发无伤,这让辰王身后的一众亲卫哄堂大笑。

    “贵客在前,辰伯、辰仲、辰季羞得放肆!”辰王回首怒喝道。

    “无事!小子体弱不善武功!请勇士代我执斧!”秦梦笑言道,拉住了即将离去锥父的衣袖说道。

    “那是王钺,不是砍柴的斧头!”后面刚止息笑声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轻薄的嘲笑。

    秦梦真是分不清何为斧子何为王钺,不过王钺代表王权,秦梦还是知晓。辰王如此安排,这说明他对自己相当礼遇。

    不过他的三个儿子的表现的出言不逊就让秦梦心中不得不多想了。这里面的不友好秦梦当然听得出,不过这点羞辱秦梦压根就不放在心里,更不会怒形于色。

    “休得放肆!王子这是自谦!尔等三人去领一百鞭笞,以示惩戒!”辰王怒气冲冲对着身后眼神桀骜的三个儿子喝斥道。

    “大王不可责罚!三位兄长都是心直口快之人,断不能因为一句戏言而责罚他们!若是那样做,可就将小子陷进不义之地了,心胸狭隘的恶名就有了啊!”秦梦连忙阻止辰王道。

    “王子果然心胸宽广,大仁大义老朽教子无方,惭愧惭愧!”辰王感激的向秦梦作揖说道,而后对着三个儿子大吼一声:“滚,还不滚得远远的!”又对呆愣不动的锥父说道:“那就有你代劳王子,砍上这斧!”

    锥父一斧子下去,就将鲸鱼皮剁开了。

    汉子呈上斧头得意的说道:“不怪王子剁不开,鲸鱼皮实在太厚,用它做出来的甲胄可和犀牛皮相媲美!”

    “大王,可否将锥父壮士让给小子!我愿出一船黄铜赎买!”秦梦望着锥父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以及手中缠着的重达百公斤的大铁锥,心中就涌起了爱才之意,向辰王提出了这个不情之请。

    一船铜,千石之重,折成黄金,那是少说价值几千金。即便锥父也想不到,自己贫贱之躯,能值千金之巨。当时这个汉子就痴傻了。

    “何必言铜!不就是位臣仆,既然王子喜欢,老夫将他送于王子就是!”辰王很豪迈的答应道。

    “贵人说笑了吧!俺能值一船铜?贵人不要喜欢俺啊!”锥父瞪着不可思议的牛眼质问秦梦。

    “万叔,留下两船铜,一船送于辰王,一船送于壮士!咱们说定,从此以后,锥父你就是我家门客了!”秦梦吩咐朱万道。

    听闻秦梦如此慷慨,随行队伍一片哗然,辰王也不禁嘴角颤抖不可思议的望着秦梦。

    “一路海上颠簸,不知这大鱼如此吃法?还望大王前辈指教!”秦梦不忘及时提醒失态的辰王。

    辰王醒悟,捡起盘中王钺,向天一挥,大吼一声道:“剁肉宴客!”

    辰王一马当先而去,紧接着无数穿着短襦露着小腿的辰国甲士蜂拥而上,挥动手中各式利刃,便向硕大的鲸鱼身上剁去。

    不大一会,辰王捧着一条血里哗啦足有十斤重的鲸鱼肉,来到秦梦跟前,双手奉上道:“请王子效用!”

    当然不是让秦梦生吃完。秦梦听从仓海君指导,掏出匕首脍下一片薄肉,蘸上配置好的酱料,这才放进嘴里品尝。

    味道还不错!有点三文鱼刺身的味道。秦梦喜悦的点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辰王见秦梦满意也非常高兴,宣布臣民待客大宴正式开始。

第一千零五章 锥父和张良

    辰王的大宴颇具原始粗犷之美,兼具农耕、草原、海洋民族的特色,既有脍炙鱼肉,又有炖煮牛羊,中原烹制的鲜美肉羹,也有山中猎户献上的奇珍异兽。

    大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天黑,沿着波涛澎湃的海岸,无数堆篝火,照亮了天地,引得远处山林中的野狼在黑夜里瞪着幽蓝瘆人的眼珠子不断垂涎三尺。

    秦梦居于辰王王帐,在仓海君和辰王的陪同下,饶有趣味的欣赏带有浓郁殷商遗风的诸如喷火、弄丸、跳剑,角抵等百戏表演。

    辰国赤膊纹身勇士戴着令人心悸鬼面围火而舞,富有野性而不失性感辰族美人跪在几下温顺为客人添酒夹肉,秦梦、仓海君、辰王连连举杯共饮,畅谈天下风云,世间奇闻。

    就在这时,辰王的长子辰伯入帐来报:韩国公子韩非驾临,求见父王。

    白发老辰王有些不悦,锊着胡子怒瞪长子冷冷说道:“不见!”

    “父王,韩人等罪不起啊!这些年韩人在朝鲜屯粮驻军,势力也已不输我族啊!”粗壮汉子辰伯轻蔑的看了秦梦一眼,面色苦涩的哀求道。

    辰王长子所言不虚,深受秦国挤压的韩国,一直再谋取退路。以韩非为代表的一部分韩氏王族主张效仿箕子奔朝,躲开秦国,向外发展以延续韩氏宗族社稷。

    这些年来,韩非借助商王宝藏之势,以淘金为借口,联合了不少国中门阀,不断向朝鲜之地移民。八年不到,韩人已在朝鲜之地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一年年过去,随着韩人在朝鲜做大,秦梦慢慢也看出了些端倪,真没想到后世韩国还真和我中原郑地韩国有着极深的渊源。

    一个当初为替臧卓娅的报仇而策划的骗局,没想到具有了这样的结果,这让秦梦意想不到。

    秦梦冷眼旁观,同仓海君交换了一个眼神。仓海君惊讶的问道:“公子韩非来了?说来也是故人,见见也无妨!”

    老辰王目光看向秦梦。秦梦笑道:说来韩非公子也和小子同出荀子门下有着同门之谊,既然韩非公子前来,如何不见?”

    老辰王缓和了脸色说道:“那就听王子和贤侄之言,有请韩氏公子!”

    八年未见,韩非一如往日雍容,款款入帐,锋锐的眼神一下就和秦梦对视上了。

    老了,昔日自负之气不再!

    对视之下,这是韩非给秦梦的第一印象。

    “秦子师弟,一别八载,别来无恙,造化弄人,未曾想过会在异域番国相会!”韩非向秦梦拱手言语磕巴的寒暄道。

    “师兄还能认得小弟,欣慰之至!小弟不孝,多年不能在荀子夫子身前行孝,都是师兄代劳,这份恩情小弟一直惦念。非师兄可否坐我身旁,给我讲讲夫子近况可好?”秦梦也没小家子气,挪了挪暖席,展示了十二分的诚意。

    韩非剑眉一挑,有些惊讶,连忙向仓海君和辰王作揖之后,疾步走到秦梦身边,拱手称谢顺势坐下。

    韩非的两位僮仆也紧随其后,跪坐在了他的身后。

    “咦?非兄,你这位僮仆长得甚美,不亚倾城美女!”秦梦扭头不住的称赞道。

    韩非轻轻蹙眉不知秦梦何意,打趣试探问道:“未听闻秦子师弟喜好男风之癖啊?”

    秦梦再回头看了一眼其中那美如女人般的少年僮仆,漫不经心的说道:“韩国张平相邦之子张良是也!”

    一身玄色深衣,一张清秀白皙面庞的那僮仆听闻秦梦此言,眼眸立时一亮,眼神惊异的盯着秦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垂下眼帘,未有言语。

    韩非脸上掠过一片惊秫神色,不过很快就镇静了下来,笑言道:“不错,正是我韩氏老哦相邦之子。秦师弟手腕了得啊!”

    秦梦笑笑,并非在韩非身边安插有细作,纯属是因为张良名气太大,十年前在济水崔邑相遇,只见他一面,他的音容相貌就刻印在了脑中。

    后来张良一直身在稷下学宫学习,也就未在关注他。

    张良果真生的俊俏如女,身在韩非身边,距离有这般近,秦梦如何不去多看两眼,如此就将张良认了出来。

    秦梦也不点破,任由韩非误会,拿过一杯酒递给张良说道:“良弟还记得十年前济水之事吗?”

    张良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努力回想,最后羞涩的一笑说道:“不曾记得了!”

    “在想想?济水之上,你将要前去稷下学宫求学,同行还有你弟弟!”秦梦再次提示道。

    张良手触额头思考一会,表情突然亮了起来说道:“小子还想记起,有位疯疯癫癫的士人,书卷落入水中,非要收我为徒……”

    秦梦击节叫道:“对啦,咱们对上了!就是那崔公,那是一卷太公兵法。崔广崔公那才是真正的大才……”秦梦又回头看向韩非问道:“崔公一直欲求天下贤才收为弟子传承他的兵法,不知师兄可否割爱,让良弟拜于崔公膝下?”

    韩非听闻大喜,举杯一饮而尽,回头对张良说道:“真是天赐美事!至此以后,贤侄就追随王子,拜于崔公身下学习兵法,还不拜谢王子!”

    “崔广就是那天下传扬凭借一千兵马尽收羌胡之地的崔公?”张良惊喜的脱口而出问道。

    如今崔广身在河西走廊那就是河西王,这些年秦梦这个王子缭在天下时隐时现,名声反倒没有崔广广大。西去行商的中原之士莫不知崔广,当年姜戎和月氏之战,随着时光久远,也成了他的功绩。

    秦梦笑道:“正是!若是愿意,就跟着我,他日见了崔广,我替你举办拜师之礼!”

    张良心动,再次看向韩非。

    韩非推推张良,示意他坐到秦梦身后,张良未在推辞,俯身向秦梦三拜,而后和秦梦新收的门客锥父坐在了一起。

    先得锥父,又得张良!秦梦欢喜不已,同时心中也是非常忐忑。

    《史记》记载,博浪沙秦始皇遇刺就是张良所为。

    秦梦今日同时拥有这两人,不知道事情会否重现,更不知这事和自己有什么联系,抑或者本来没有联系,倒是因为自己,两人才有了联系,导致了秦始皇的遇刺。

    未卜先知,只能用时间来验证,这对秦梦来说,期待而烦恼。

第一千零六章 都是我请来的

    辰王见秦梦和韩非之间关系如此和谐,脸上的紧张也缓和了不少,就在这时,二子辰仲前来禀告道:“燕国太子驾到,父王是否迎接?”

    燕国虽在天下七雄实力中排名倒数第二,可在他辰国看来,燕国却是巨无霸。韩国距离辰国几千里远,不用惧怕得罪韩国公子,大兵征伐。可是燕国就不同了,那是家门口的虎狼。只看辰王二子诚惶诚恐的神态就能知晓燕国惹不得。

    老辰王神色疑惑,望望子南真,又看看秦梦,艰难的站起身来,向诸位一拱手道:“诸位慢用,老夫去去就来!”

    这些年朝鲜之地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濮阳卫氏南来,凭借尖兵厚甲,硬生生在燕北东胡之间开拓出一片天地。

    箕氏方国自从仓海君即位后,国力突飞猛进,征服獩貊扶余部族,在朝鲜今非昔比。

    燕国这几年也借助中原诸侯入朝淘金之势,收纳了不少天下流民,在东胡对抗中也已居于上风。

    东胡虽被制衡,可是凭借强弓快马,来去如风,依然在朝鲜之地上不可小觑。

    长期以来,辰国和箕氏方国一样,不仅受燕国辖制,还受东胡的威胁,如今辰国又多出来卫氏和箕氏两个强敌,辰王如何没有危机感?

    辰国之所以无碍,只是凭借偏居一隅的地理优势,若是诸方势力不断发展,辰国灭国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辰王忧虑之际,噩运还是降临在了头上。

    半月前仓海君拜访辰王,只说借用宝地,迎接周王子这位贵客。辰王不敢怠慢,举全族之力迎接秦梦这个王子缭。

    可是他未想到是,随着王子缭这个神秘贵客的驾临,韩非公子也来到了辰国王庭,更有燕国太子星夜赶来,老辰王心中的惶恐就可想而知了。

    “大王请慢!何须劳烦前辈出迎,让燕国太子自己前来便是!”突然秦梦在坐席上,一边啜着浊酒,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符礼数吧!”辰王狐疑的看向仓海居说道。

    仓海君哈哈笑道:“王叔你就听从王子之言,安心饮酒便是。太子丹和韩非兄一样都是我请来的贵客!”

    韩非微微颔首说道:“我等受王子之约而来,这才借辰王宝地一叙前缘!”

    辰王诧异的问道:“难道今夜卫君也会来到?”

    辰王话音未落,三子辰季前来禀报道:“一条自称卫军的水师登陆岸上,他们声称卫君前来拜访大王!”

    “王侄,诸方贵人前来辰地,你当向王叔提前说一声啊!”辰王亲昵的责怪仓海君,而后再一次站起身来嚷道:“我儿,快请贵客,快请贵客!还是老朽出去相迎一下为好!”

    “大王是前辈,只管坐于帐中,不必相迎,相反他们还要向你行晚辈相见之礼!”秦梦依然不紧不慢对辰王说道。

    辰王在狐疑之中,等来了燕国太子,果如秦梦所言,见到辰王一改传说中的骄横跋扈,规规矩矩的向辰王长揖施礼。

    辰王也已看出了,他是冲着秦梦而来,不再讲究礼仪排场,直接就坐在秦梦身边,极尽巴结奉承能事。

    卫君的到来,秦梦上前迎接寒暄道:“子南兄来晚了!自罚三杯!”

    “秦弟见谅,高句丽不比乐浪,愚兄日夜驰骋,换马换船,才在今日赶到……”子南真确是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我知我知,小弟三年不见兄长,这是想和你亲热亲热,快喝杯酒润润喉!”秦梦拉着子南真亲昵的又找了一桌坐下。

    “诸位都在!韩非兄,丹弟,仓海兄。这就是辰王是否,来到贵地,不该失礼,请受晚辈一拜!”子南真站起身来,向诸位做了个罗圈揖,算是见过,接着就又和秦梦热络的聊上了。

    辰王的三个儿子,在帷帐黑影里偷偷打量着秦梦,辰伯说道:“这小子还真有周王子缭的气派,不似招摇撞骗的没落王孙!”

    辰仲说道:“这小子说话算数,说送上两船黄铜,果真就兑现了!”

    辰季说道:“小弟也看走眼了,都怪他用倭人为仆,我还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王孙呢?”

    秦梦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冲他们举举杯,只见是三人诚惶诚恐,一揖到地,谦卑的还礼。

    “王兄,子南兄,仓海兄,韩非兄,小弟今日于你们相聚,心中激荡,来我们同饮此杯酒,共同对付东胡人!”太子丹一改往日倨傲之态,主动举杯向诸人敬酒!

    “报大王,王畿有事,东胡一支铁骑急速前来,还望大王快速定夺!”突然辰国斥候入帐急报道。

    燕国太子丹,韩非听闻不由脸色大变,同时辰王脸色也煞白,举杯的手都有些颤抖,疾呼道:“还不击鼓做好迎敌准备……”

    “大王莫要惊慌,应是东胡左屠耆王甲塞山的使者,他们也是我请来的!”秦梦依旧风淡云轻的说道。

    仓海君向惊慌失措的辰王作揖说道:“王叔可能有所耳闻,老东胡王被月氏所擒,东胡部族这才分崩离析。王叔不知,那擒东胡王者就是王子殿下!”

    辰王眼珠陡然睁大,不禁脱口而出问道:“什么?东胡王竟是王子所擒!”

    “仓海兄,往事不必提,一些雕虫小技,小子想起就觉惭愧!诸位饮酒!”秦梦很低调的说道。

    “岂是雕虫小技?王缭兄只用一千人马征服西域五千里疆域,羌戎、月氏、乌孙、大宛、大夏无不俯首称臣!”太子丹替秦梦吹嘘道,忍不住的问道:“三年来世人都以为王子命丧大海,小弟知晓,王子今日相邀必是谋划更大的布局,在下不才愿听王兄调遣!”

    秦梦笑道:“今日不谈烦心琐事,我等难得相聚,咱们痛饮一番不醉不休!”

    “好,痛饮一番,不醉不休!”太子丹,韩非,子南真,仓海君,辰王立时响应秦梦,举杯齐饮。

    东胡左屠耆王的使者到达已是后半夜,那时辰王夜宴早就散场了。左屠耆王的使者,费劲了周折才终于找到了秦梦的宿营地。

    看过使者递上来的甲塞山的书帛,秦梦后背不由生出一层冷汗:“不可能吧!被囚禁的东胡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不咸山!”

第一千零七章 釜山之盟

    东胡王应该在精绝城,叶羽负责软禁,夏日六月天时,还接到了叶羽的书帛,一切如常,只不过东胡王身上又长了十几斤赘肉而已。

    然而东胡特使忧虑的表情,无疑再次说明了此事的真实性。

    精绝城距离东海万里之遥,通信不便,再未得到确切消息之前,秦梦也不得不以最坏结果权衡当下时局。

    不管东胡王是否逃了出来,当今之举还是稳定朝鲜半岛为主,秦梦确定好这一方针之后,风淡云轻的质问东胡使者:“都是道听途说,请问左屠耆王可曾亲眼见过他的父王?”

    “没有!”东胡使者的为难的表示:“可是我族很多人都曾在肃慎部落见过大王啊!”

    “你们就是捕风捉影,我将东胡王放出,对我华夏有何益处?请速报你家大王,先王出没不咸山谣言那都是右屠耆王、小王子的阴谋!让他不要妄听不实之言!”秦梦不容置疑的说道。

    东胡使者心不甘心,秦梦却挥手让他退去,不耐烦的说道:“如今东胡你家主公一家独大,即便东胡王现身,又有何惧?明日我将宣布重大事情,到时你家主公也就不会在计较什么先王现身的无稽之闻了!”

    自从老东胡王被软禁,几千里的东胡草原一下子就分裂为左屠耆王,右屠耆王,东胡小王子三股势力,三者以东胡太子左屠耆王势力最大,占据鲜卑山以新东胡王自居。其他两支虽未称王,但却各行其政,不停太子甲塞山命令。

    朝鲜之地上的商王宝藏,东胡各方势力一直觊觎,三家各派有人马前来挖掘。按照秦梦的计划,这本就是是场闹剧,不论是谁,到了最后都是竹篮打水瞎忙活一场。

    各方势力就是一群傻苦力,他们自带人力,自带干粮,根据商王宝藏地图挖掘金矿,其实到头来只是无偿为仓海君开荒烧林,一无所获后,他们开拓出来的一片片安息之地,自然就归了箕氏所有,这就是秦梦最初和仓海君的谋划。

    事情的转变,都源于秦梦误入倭岛,发现了挖之不尽的铜矿。

    秦梦将倭岛的铜矿填埋进朝鲜之地,如此一来商王宝藏可就不是道听途说的千年传说,而是真真切切的诱惑了。

    韩赵魏齐燕楚秦以及东胡三股的各方势力眼睁睁看着燕氏、卫氏和箕氏三拨人,隔三差五的就挖掘出来一座铜矿,那种艳羡,只能用垂涎三尺形容。

    他们纳闷,人人手中都有地图,可是人家手中的地图就好使,自己手中地图就不好使呢?凭什么他们就受老天眷顾?

    既然找不到宝藏,那也不能便宜了燕氏、卫氏和箕氏,东胡三股势力最先蠢蠢欲动生出了武力抢夺的心。

    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左屠耆王也得到了一份不一样的地图,下铲子一挖,还真挖出了一座千石的铜矿来。

    当然地图是秦梦送上的,为了利用东胡太子左屠耆王压制另外东胡两派,避免再起刀兵。一来而去就可东胡太子拉上了关系。

    联系上左屠耆王,秦梦是为了救回臧卓娅,谁知东胡左屠耆王甲塞山却说臧卓娅在逃亡中不慎落入虎穴被虎狼所食。

    秦梦得到这个噩耗,委实难受了一些日子,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东胡太子甲塞山言辞凿凿,也没有必要骗自己,随着时光的流逝,此事也就淡漠了。

    商王的宝藏挖了八载,如今朝鲜之地上能挖的地方都挖了,若是再挖,那就又要引起几方混战了,这不是秦梦所要的结果。

    于是秦梦决定出山宣布:依据破译的商王甲骨文字,本王子得悉惊天动地的秘密,朝鲜之东的倭岛才是藏有商王宝藏的海外之地。

    第二日,秦梦迎着朝日,登上了一座酷似锅形的小山包,辰王称此山为釜山。

    祭拜过天地后,秦梦挥动手中黑旗,号令辰王遣派过来的千人族中壮年登上自己从倭岛所带的十余艘大船搬运货物半日过后,一座同釜山大小的铜山就展现在了诸人眼前。

    釜山之上燕、韩,东胡以及各方来宾越看越是迷茫,在他们窃窃私语,好奇心最盛之时,秦梦跳出来说道:“本王子不才,根据最新破译的甲骨文字,去了海上,果然探得倭岛之上藏有不计其数的商王金藏,诸位所见这十几艘大船只是金藏的九牛一毛……”

    秦梦所言未完,在场所有人无不惊异的喧哗了起来。

    随着这一普惠天下的秘密宣告,王子缭的名声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东方七国本就有船,出海拉铜倒没有多大难度,可是这就苦了马上民族东胡人了。

    谁知秦梦主动安慰苦着脸的东胡特使:“船就不是个事,只要你们愿用马换,要多少船就有多少船,你们不善航海也没有关系,本王子负责为你们培训舵手!”

    王子缭主持的釜山之盟结束后,天下各方蜂拥派出使者,在王子缭的热情指引下,纷纷登船前去商王宝藏所在的倭岛,一探究竟。

    入夜后,秦梦和卫君子南真、仓海君举杯庆贺新的商机即将到来。

    秦梦早已谋划好了,别人疯狂淘金时,自己就已在路上准备好了去赚这些人的钱了。

    早在计划之初,秦梦联合卫氏箕氏大力发展造船业,为了就是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有钱真是好,有了用之不竭的铜矿,这几年来,秦梦挥金如土,为所欲为,导致了中土钱贱粮贵,物价飞涨,粮食较前些年贵了二三成。

    前一年秦梦下令各地府库不准存放金铜,世上之物,凡是有用,见物必买,要大肆买,不要命的买,只要买到手,就是会赚钱。

    令昔日龙骨商贾万万想不到,曾经暴跌成了烂骨头的龙骨,这几年却又慢慢升值了。近一年,龙骨更是一天一个价,一月前一片龙骨竟突破十石粮的高价。

    近七日,龙骨更是飙升,二十石,三十石,大有向曾经五十石粮的高价冲锋的趋势。

    这让很多为此倾家荡产的龙骨商贾叫苦不迭。

第一千零八章 天价赎金

    三天后,第一批考察倭岛商王金藏的诸国先锋安然回来,留着哈喇子讲述了倭岛上蕴藏的丰富铜矿。

    为避免各国之间再起争端,秦梦再次召集各方士人,拿出绘制好的倭岛地图,以盟主自居,规划了各方的势力范围,若是越界各方共讨之。

    原本打算过冬返国的各方在势力,遇上这般好事,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一方面张罗下海事宜,另一方面纷纷派人回国向各自大王回禀这天大的喜讯,顺便扩充人手。

    辰王也不淡定了起来,凭借地理优势,最先集结起船只人手赶赴倭岛。十天后辰王拉来了第一批来自倭岛的黄铜。

    金黄色的铜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在围观人的眼中,犹如中了利剑般,他们艳羡的眼睛血红血红。

    又过了半个月,诸夏七国诸侯,天下名门商贾,东胡三派,下海的人马才准备妥当。可是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落下了晶莹洁白的雪花。

    入朝一个月来,秦梦在仓海君的陪同下,参观了仓海君为王后箕氏方国的伟大建设成就。东西八百里,南北八百里,新增城邑三十多坐,人口增长翻番,归附箕氏的山林蛮族不下百族,獩貊、扶余、肃慎最强三族,也有不少部族来归。箕氏方国日新月异,隐隐崛起在了山海之中。也许不需几年,箕氏方国就能与燕国比肩了。

    秦梦到达箕氏方国王都古浪城时,天降大雪,阻挡了前去卫君子南真新建卫都高句丽的行程。大雪铺天盖地,山路不通,海上结冰,隔绝秦梦和那些期盼渡海淘金的天下各方人士一样都不得不安歇下来了。

    一场一场的大雪却下了个没完没了,下不了海,燕国太子最为着急。心如火燎,试着下过两次海,结果木船碰上海中冰块,船破进水,沉覆海中。

    十多天后,大雪终于停了,可是满天满地,都是茫茫一片,海峡中冻冰更是多了起来。前去倭岛挖金的各方士人不得不谈声叹气,趴窝冬眠,等待明年冰雪融化再行出海事宜。

    本打算过海开眼界的韩非、燕丹心有不甘的离开釜山,一个月后来到了乐浪,为了就是和秦梦说话解闷。

    “想不明白,王兄为何将如此美事与天下人共享呢?”燕丹见面就问秦梦。

    “哈哈,倭岛铜矿太富,我一人根本挖不完,叫上天下人一同挖,一百年也不见得能挖完!独乐不如众乐,我将此好事告诉天下人,天下人当然领我的情,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呢?”秦梦神秘的又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釜山海岸有大批提供牛羊马匹船只的商贾,你们还为下海赚钱,他们却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吗?”

    “哦,师弟如此一提醒,愚兄这才明白了,感情那些商贾都是出自师弟门下啊?”韩非恍然大悟道。

    “高!高!王兄此计真是高,小弟还在抱怨,釜山粮食颇贵,即便从倭岛远来铜,剔去所耗,我等也就落个五成。你们倒好,原地不动,便抽取了我们两成,王兄你真是精明啊!”燕丹也恍然说道。

    燕国太子丹只是看了表面现象,其实铜矿运回各自国,抛去长途运输成本,加上铜价的贬值,诸侯所赚也就是整船铜的二成利,还不如安心种地,养蚕、织布所获利润丰厚。

    秦梦拱手自谦,违心的说道:“过誉!有钱大家一块赚而已!”

    朝鲜之地奇冷,万物冰封,大雪封山,可是这样的季节里,东胡太子左屠耆王甲塞山还是派了特使求见秦梦。

    东胡特使再次询问东胡王的去向。

    西域精绝城,千万里远,又值寒冬,即便西域之路驿置设立的再过严密,可是遇上大雪封山,也只能苦等冰雪消融。秦梦也急,亲自派出了鲁下弦西去核实此事,至今也未回音。

    大概也许是朝鲜道路更不好走,甲塞山的特使也就来了这么一会,便未再来。

    韩非博学古今,秦梦有他作伴,整日闲聊,倒也不觉乏味。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殷商遗民,他们的憨厚和做事的古板经常引得秦梦和韩非大笑。

    辰王那支殷商后裔更是顽固不化,秦梦听闻韩非讲述了辰王大子亲身就干过一件刻舟求剑的蠢事,为此乐上了好多天。

    秦王正八年,立春,大地还未复苏,秦梦便接到了来自鲁下弦的急报,上年夏六月焉支山遭遇东胡人奇袭,在此耕种的匈奴部族伤亡惨重。

    留守月氏的崔广,上年夏四月就已东去,不知下落。

    秦梦听闻这些消息,心急如焚,在等待冰雪融化的日子里,墨门兄弟从陆路突然送来了一封从邯郸转送过来的书帛。这封书帛不是墨门传递消息的密信,而是一封秦国的公文竹简。

    秦梦打开一看,竟然是封赎买信,收书人本是平原君赵端,秦梦看罢不禁皱眉。

    众人不解,朱万接过书帛看去,大呼赵端不仗义。

    原来秦军攻克中牟,占领云梦泽,俘虏了鬼谷学宫近三千夫子和学子,大将军桓齮开出条件,只要出钱,就会放人。可是赵端却是要钱不要命,附书秦梦,不惧秦国要挟,三千人随他秦国处置。

    这也怪不得平原君赵端薄情寡义,而是桓齮简狮子大开口,出价一人百金的赎金,三月为限,赎金不到,便开始一天杀一人。

    三千人三十万金如此天价,平原君赵端如何敢应承下来。

    秦梦琢磨了一下,知晓了桓齮开出天价赎金底气的来源。

    鬼谷学宫,三千学子和夫子正在干着一件文化大事:整理甲骨文。

    在甲骨崩盘的时候,秦梦趁机收购了天下所有的龙骨,总数约有十万多篇,以如今市价,也已价值三十万金。

    秦梦将这些龙骨运到鬼谷学宫,交给范增处理。

    几年来范增没干旁的事,按照秦梦要求整日指挥学宫学子拓印龙骨,整理编册,提炼史料。

    若是能够完成,殷墟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就会大白天下,这是秦梦心心念的一项事业。

    秦梦见到桓齮的勒索信,便就窥得了秦国咸阳一二的政治风向。

    看来哥们儿秦王赵正还是做不了秦国的主啊!

第一千零九章 郑城阴谋

    焉支山老窝被人端,鬼谷学宫莘莘学子被人掳,左膀右臂黄石公崔广不知下落,说不定精绝城那边也出事了,否则不会空穴来风。

    秦梦再也坐不下去了,决定即可离开乐浪,前往中原,应对接二连三的危机。

    “小弟面临危机。两位兄长各出一千军中精锐,那种斥候中的顶尖甲士,小弟这就要用!”秦梦的口气很严肃,仓海君和卫君不敢怠慢,即可发令,调选各自军中精锐前来乐浪听从秦梦调遣。

    秦梦是卫氏和箕氏两家的财神爷,他们之间关系早就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不说秦梦要借一千兵,就是借去半壁江山,他们也没有二话。

    半天不到,仓海君的一千军中精锐悉数赶到乐浪报道,三天后,子南真有些难堪回报:“海路不畅,山路冰冻,恐怕没有个七日人马不会前来。”

    秦梦理解,卫君都城高句丽距离乐浪四五百里之遥,不似后世道路通便,荒山野林,七天能到那也了不得。

    秦梦劝慰子南真道:“无妨我也想办法破除近岸浮冰,准备海陆前去齐国王畿临淄登陆,而后直驱前往中牟鬼谷,兄长教他们同我在哪里回合便是!”

    立春,阳气上升,近岸海冰,也已不再那般顽固,再经过仓海君亲自带领万余百姓除冰昨夜后,一条通往深海的航道便打通了。

    “主公,先去一步,在下将城中诸事交代给兄长之后,就会前去寻你!”仓海君一脸不舍之情挥手告别。

    “秦弟!路上小心!遇上麻烦尽管开口!”卫君也神情肃穆冲秦梦挥手喊道。

    “正大光明,仁者无敌!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你交心的挚友!”陪同秦梦扶立船舷的韩非长叹一口气,羡慕的赞誉道。

    “师兄过奖了,承蒙不弃,在我危难时刻,挺身相助,这份情谊,小弟记下了!”秦梦真诚的向韩非拱拱手谢道。

    韩非绝非善男信女,这次非要随从回国,借口要助秦梦一臂之力,其实秦梦早就知晓,他这身想趁火打劫,坐看秦国内斗,好在其中渔翁得利。

    这两日秦梦有得到了来自咸阳的消息,事情渐渐明晰,这和秦梦所猜想到的不差一二。

    自从魏太子增即位,魏国便在秦国铁骑之下懦弱苟活,即便若此城邑国土还是不断沦丧。本来是由魏国占据的赵国陪都中牟,随着秦军东扩却已在无力守卫。

    反正中牟早晚要丢,不如还给赵国落个人情,还能借此同赵王达成顺利换地的协议。

    魏国河内土地丢失几乎殆尽,最北还有一处重镇:邺城。

    这里原本是魏国的门户,南边是秦军固守的安阳城,北边就是赵国的邯郸,秦赵两国只要稍稍用点劲,邺城就会易手。魏增看到秦国和赵国交好,便同赵王商量换地之事。拿邺城换取赵国的河间之地。

    《史记赵世家》有载:赵悼襄王六年,魏与赵邺。

    自从大将军蒙骜和麃公接连陨落,桓齮一跃便成为秦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河内之地的中牟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也是他建立威望必拿下的城池。

    《史记》虽未记载,但秦梦却早就料到,果不其然,桓齮果然拿下了中牟。

    战不杀士子,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了,更何况这是鬼谷学宫,是个上层人物都知道,学宫牵涉王子缭,而王子缭又和秦王赵正莫逆。

    世人都晓得,听闻王子缭东海罹难,葬送海中,秦王赵正还曾满面涕泪,杀三牲,点燎柴向东祭拜,送秦梦一程。

    后来听闻王子缭做客三神山,天下哗然,王子缭又非第一次假死,世人也就认下了这个传言。一年前秦梦和赵正再次取得联系,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话:哥们儿还活着!

    秦梦没有丝毫透露赵正祖母夏姬的阴狠之举,因为秦梦自信夏姬必死,另外赵正和夏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天然亲近,说出这些阴谋之事,倒有些挑拨离间他们祖孙嫌疑。

    目前赵正亲近自己,可是保不齐哪天就会心生嫌隙,对于未来的秦始皇,秦梦没有信心永远和他亲密无间。

    秦梦只是敷衍说道自己被吹到了荒岛之上,不期就能回来。

    桓齮悍然绑架了学宫学子和夫子,那就是和秦王赵正叫板。

    桓齮敢如此叫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身为长安君的公子成蟜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原本夏姬一派的支持下,竟然掌握了统领一方人马的兵权。

    韩非知悉此事,说不定,韩非还涉嫌其中。

    管城,京城,虎牢周围,大大小小原本韩国的十一座城池全被秦军占据。这些都是小城,公子成蟜即便那些不过也就升上几等爵位。

    可是长安君成蟜一出马,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韩国王都郑城拿下,这等的功绩,谁曾有过?秦昭王打了几十年,白起杀了上百万人,也未夺取一座诸侯王都,可是公子成蟜一出马,就拿下了韩国王都,这算不算大功一件呢?

    不禁秦国朝堂哗然,就连天下也哗然,有此大功,只要公子成蟜年纪够长,做个大将军也是底气充足。

    秦梦听闻老韩王未做反抗,只是默默挥泪退进阳翟陪都,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精通阴谋之计的韩非如何会不知呢?

    “小弟问上一句失礼的话,长安君拿下韩都郑城可否是你韩氏的阴谋?”秦梦眼中含笑,眼神不眨的望着韩非问道。

    韩非脸色一怔,旋即摇头大笑道:“师弟也太能想了,我韩氏会有什么阴谋呢?让出郑城只是表明我臣服秦国之意!”

    秦梦早就料到韩非会否认,摇摇脑袋,望着波涛起伏的大海,嘿嘿笑道:“有没有阴谋,老天自会昭示!”

    韩非鼓足惊异之态问道:“咦夫子可是不信怪力乱神,愚兄倒要请教师弟老天会如何昭示呢?”

    大船已驶出近岸,颠簸不已,秦梦皮笑肉不笑,在风浪里,仰天大呼道:“比如大王崩……”

第一千一十章 刻舟求剑(感谢琳琳每天不断的推荐票支持心里暖暖的)

    秦王正八年(公元前239年)也就是韩桓惠王三十四年,春二月,船队刚一驶达齐国王畿济水入海口,韩非就接到了为韩王奔丧在此等候两日的宗室子弟递上的书帛:一代韩王,久经秦军战火考验,统御韩国三十四载的老狐狸——韩然与世长辞,速招韩非归国辅佐太子韩安即位。

    帛书最后写有绝密两字。

    韩非看到书帛那一刻,满脸惊恐,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喃喃自语,结结巴巴,耗费别人说上十句话的时间说完了两个字:“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细……作”

    韩非满脸平静,内心波涛汹涌,不忘临走之时再见秦梦一面,屏退左右,向秦梦一揖到地,谦虚的讨教道:“愚兄一直想不明白,秦弟已有纵横天下之实力,为何不见有所作为,秦弟到底所图为何?”

    秦梦被韩非如此正式一问,有些不解,打哈哈回道:“秉承荀子夫子为学之道:兼济天下,恩泽苍生!”

    韩非神情凝重,盯视秦梦问道:“那愚兄更是不解,既然要兼济天下,恩泽苍生,秦弟身为周王子已有翻天覆地的能力,此事正是肢解强秦最佳时机,秦弟为何迟迟不对秦国下手?又在观望什么?”

    秦梦狐疑的看了韩非一眼,心里明白,韩非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所问却透露了他的密谋,韩非的异常表现更是坚定了秦梦对于长安君成蟜和韩王宗室之间有不可告人密谋的猜测,遂故作平静如水之态反问道:“以师兄之见,小弟该如何弱秦?”

    韩非无奈的摇头轻叹道:“秦弟永远这般谨慎,面对强秦你我利益一致,当年秦弟助我水工郑国在秦国立足脚跟,这项功绩,我韩氏一直念念不忘。秦弟盛名,以王子身份,只要登高一呼,就能云集天下诸侯,转瞬复辟周室,逼退秦国,就能称王,秦弟没想过?愚兄肝胆相照,秦弟却是若即若离,我们为何就不能坦诚相交呢?”

    秦梦未套出韩非的密谋,反被数落一番,看着韩非一脸傥荡君子之态,心中就腻歪,讽刺道:“成蟜不费一兵一族拿下郑城,有无阴谋瞎子都能看出,师兄却和我讲起了坦诚相交,不脸红吗?”

    韩非面色飘过一丝转眼即逝的微红,呵呵笑道打圆场道:“好了,咱们从现在坦荡相交!适才接到阳翟悼书,王兄驾崩,大概秦弟也得到了消息吧?”

    韩非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秦梦听出了韩非怀疑自己在韩国安插了细作之意。秦梦也确实打过收买韩王近侍探听韩国消息的主意,怎奈韩王身边一圈都是心腹无孔不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梦心头一惊,没想到前几日的故弄玄虚,竟然应验了,韩王说死就死了,迎着韩非毒辣的眼神,秦梦故作淡然说道:“师兄误会了,这就是天意,愿韩王一路走好!”

    “愚兄代我韩氏谢过秦弟保守大王病重秘密之言,还望秦弟继续保守秘密。为显愚兄赤诚之心,愚兄告知你!”韩非突然附耳秦梦道:“秦弟你且看未来秦国必大乱,秦弟此时当集结重兵,到时在秦国西陲举事,一举可拿下陇西郡,而后趁乱近击秦国王畿,王子就可收复周人故土周原,复辟周室社稷大业就可告成!”

    韩非坚毅的话语余音绕梁,秦梦深吸一口气,深深体会到了这里面藏着一个多么骇人的阴谋。

    直到目前,时代前进的车轮并未半分脱离后世历史轨道的迹象,因而秦梦也并不担心。

    韩非是个大阴谋家,既然他会错了意,秦梦乐得顺手推舟,到时只需阳奉阴违就是了。

    秦梦因率领了一支载满黄铜做赎金的船队,需走济水水路。

    韩非嫌逆水行舟太慢,改乘快车先行一步,急赴韩国新都城阳翟。

    韩非走后,秦梦想了想,随即也明白了韩非放弃目睹倭岛遍地的金藏,而急着回国的原因,原来韩王早就患病了。

    秦梦叫来了张良问道:“良如何看待韩非公子回国之事?”

    张良面相美貌稚嫩,可举止言谈却颇为稳重,只是恭敬的向秦梦拱拱手说道:“良不知!”

    秦梦虽收了张良为崔广弟子,却改变不了他心向韩氏故国的情意。张良身为韩非心腹必然听到一二有关韩王染病的风声,张良不言,秦梦也不好再追问。

    望着张良的背影,秦梦摇摇头,觉得收服这个少年,还真需要一些手段。

    韩非走后,秦梦船队停留济水入海口一日补充了不少物质,第二天便杨帆划桨起船了。

    汤汤济水之上,秦梦立于船尾,锥父和张良陪立左右,秦梦指着冉冉升起的红日,问锥父道:“爱卿力大无穷,可否一见射下这轮金乌?”

    锥父眨眨眼睛,皱了皱眉,乐呵呵的说道:“主公胆子真大,金乌也敢射?就不怕神灵责罚?不过正合在下脾胃,在下心情不爽时,就想对着这日射上一箭。要不在下射上一箭?”

    秦梦点头允诺,锥父寻来最硬的弓,在耀眼的光芒里连射数箭,由于船速不慢,锥父力大,一箭既出,也看不清楚箭矢最后的下落。

    秦梦问身旁张良道:“锥父可否射穿了金乌?”

    张良没有表情,淡淡的说道:“小子也看不清楚!”

    秦梦默默的点了点头,暗赞张良小小年纪城府深沉。

    “锥父不知天高地厚!”突然从船舱中上来一位彪悍力士,人高马大,大步流星来到秦梦身边抱拳喊道:“蛮儿见过父亲!”

    小蛮已成打虎英雄的大蛮,也已是左清无子的心灵寄托,几年来也已有了几分骄横之态。

    秦梦想怒道:“锥父是我上卿,蛮儿对锥父无礼,还不赔礼道歉!”

    锥父乐呵呵的扶住和他个头不差上下的小蛮,表面谦让,实则四手已在较力。大蛮缓缓被锥父托起,锥父爱怜的拍拍大蛮的肩头说道:“好小子,比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有力!”大蛮因用力憋气满脸通红,气息不畅的说道:“我们匈奴老人常说,金乌所在比长生天还要高,即便站在山巅射箭也不能及万分之一,小子孟浪了!”

    秦梦拍了拍心直口快大蛮宽厚的臂膀,笑道:“你家锥父三十有二,焉比知道天高地厚?我们只是在说笑玩耍而已!良弟你说呢?”

    秦梦注意到张良脸色微红,只是惭愧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船头风大,寒风料峭,会舱暖和去!”秦梦说着猛然扭身就要离去,谁知腰间所挂宝剑挂在船舷扶栏上,一把宝剑倏然从剑鞘中滑出。

    “父亲,宝剑落水!”大蛮惊呼道,上前去拦,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宝剑落入水沫泛起的河道中了,“朱太公,快停船,命令水手,打捞我父宝剑!”

    秦梦一脸镇定之态安抚大蛮说道:“没关系!只要在船舷处刻上个记号,船停之后下水去取就是!”秦梦说着,拔出腰间牛耳尖,便在宝剑落水船舷处,刻了一道。

    锥父一脸恍然大悟之态,击节叫好,佩服秦梦这个办法实在是妙。

    秦梦暗自白了锥父一眼,心中腹诽:“辰人不愧是殷商遗民,白痴的可爱!”

    大蛮不可思议的问道:“这能行吗?父亲不是常讲宋人刻舟求剑的荒唐笑料吗?”

    秦梦神秘一笑,双手倒背,一副和蔼可亲长辈的笑容问张良:“若是韩非公子在此,良弟可知,他会如何想?”

    张良此时也是一脸迷茫,惊异的看着秦梦,摇头说道:“不知公子会如何感想!”张良大概鉴于适才故作清高的内疚,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大概也会笑主公的愚昧吧!”

    秦梦听罢,哈哈大笑,不做置评,转身下了甲板,进了船舱。

    日暮黄昏,船行二百里,直到大船靠岸妥当,秦梦才命令韩政赤身裸体跃入船尾水中,去捞清晨掉入水中的宝剑。不大一会,韩政便举着一柄宝剑破水而出,张良,锥父,大蛮无不目瞪口呆。

    秦梦接过韩政递上来的宝剑,用布擦干,动作潇洒的还剑入鞘,微微向几人点头,随后下船登岸。

第一千一十一章 金融战

    脚踩华夏大陆,春风虽还料峭,但吹拂在脸上却明显感受出了里面的暖柔,里面混杂着几千年都一样的泥土芬芳的味道。

    “还是故国亲切!”秦梦不禁伸展腰肢感叹道。

    “这是齐国,郎君何言故国?”左清偎依秦梦不解的问道,转了转眼珠又觉不妥,说道:“也对,郎君是王子,普天之下皆是故国土地!”

    秦梦也觉失言咧嘴一笑。是啊!自己既然不是王子缭,那么魏国才是故国,此地距离崔邑不远,名正言顺的齐国之地,哪来故国之说?

    随着秦梦踏下岸来,只见远处一阵黄烟起,大地距离颤动,人喊马嘶声越来越近,转眼见就见一队骑兵一人双马出现在济水岸边。

    张良有些胆怯,脚跟不由自主的微微向后挪动。

    “莫怕自己人!”秦梦轻言抚慰身后一千余人也已剑拔弩张的箕氏军中子弟。

    遮天蔽日的黄土散尽,骑兵队伍中跃出一位身穿虎皮紧窄上衣,身背箭囊的威猛汉子,老远就下马,抱拳高声喝道:“主公何在?小弟拜见主公!”

    数年不见,张耳越发威武雄壮。

    自从信陵君死后,一干门客就成了丧家之犬,又有新任魏王魏增四处缉拿,毛公薛公张耳一般心腹门客只得四处逃亡。新晋红人张耳更是罪魁,以致连累在陶邑为令的父亲,举家逃进了方圆八百里大野泽为寇。

    翟让的船队时常路过大野泽,被张耳打劫,互通了名姓之后,便有了交往。秦梦慷慨大方,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要马给马,要军械给军械,也就两三年功夫,八百里大野泽连带八百里水泊梁山就成了张耳的一方天下。

    张耳以门客自居,时常来信相邀秦梦入坐大野泽头张白鹿皮的暖席,每次都被秦梦婉拒。

    听到张耳熟悉的话语,秦梦深感亲切,大步走上前来,拱手寒暄道:“耳兄,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

    “多年慷慨资助,此情此恩无以为报,请受张耳一拜!”张耳见到秦梦感激之情便不能自抑,扑通跪地,就是向秦梦三稽首。

    “好了,你我本就是生死莫逆的兄弟,快起快起!”秦梦寒暄道。

    张耳也非实在人,只是做个姿态而已,秦梦上前一扶也就站起身来,无意之中看到,秦梦身后站立的一位美妇人,不禁诧异的张着嘴,问道:“那是主公夫人?”

    秦梦突然想起三年前挥公里之事,不由捧腹大笑起来,笑罢拍着张耳肩头说道:“是的,就是贱内,昔日挥公里,耳兄眼光不错啊……”

    张耳立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垂首作揖道:“在下有眼无珠,惭愧不已,若知那是主母,何敢撒野?”

    “好了不必自责,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秦梦拉起张耳,回头招来朱万吩咐道:“朱叔,我要先行一步,齐鲁之地,你人脉广泛,又有耳兄威名,我看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就劳累朱叔押着十几船的铜,运至荥泽,交付缩壁即可!”

    秦梦率领千余人会合了张耳,一个疾奔就消失在了苍茫天水之间。

    凭借信陵君昔日座上宾的名声,张耳在大野泽扯开大旗后,四方之士,天下流民纷纷投附。因此地是魏齐楚三国交界处的三不管水域,张耳得意快速壮大,如今手下已有万把人儿,俨然就是八百里大野泽的水贼大王。

    张耳大野泽的老巢位于湖中一座小岛之上,秦梦弃船登岛,见到了在此聚义的各路任侠豪杰。

    岁月无情催人老,毛公薛公已无昔年干练挺拔的身板,岛上潮湿,手脚患疾,只能拄拐行路。一别数载,秦梦与他们相见,嘘寒问暖大大感叹了一番时光易逝。

    大野岛上并未像样的殿堂院舍,只有一座大木高材搭就起来的茅草棚舍,这也是平时落草为寇好汉聚会之地。

    夜深人静,不知名的水鸟嘶鸣声更是高远高亢,聚义棚舍下面,插满了庭炬,亮如白昼。秦梦一几一席坐于上位,张耳,毛公,薛公等信陵君的旧部,一人一张小矮几坐于左右。秦梦面对眼前愿听教诲的乌泱泱一票水贼,有些兴奋,若是有时间,接手张耳手中这摊人马,搞个坐席名次,也许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就能提前出世,自己也就过了一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水浒瘾。

    “既然我等相会于江湖,也就不再讲究身份尊卑贵贱!”秦梦觉得跪坐案几之前向在座的这些歪瓜裂枣的粗大汉子讲话,威风尽丧,不像是个水大王,倒是个穷书生,便也就干脆站起身来,潇洒的一脚踩在矮几上,高声发言道:“小弟来此就是邀集诸位兄长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兄长们恐怕也有所耳闻,鬼谷学宫乃是我一手开办,为了就是培育更多的策士,劝解天下诸侯止戈息战节省民力爱惜性命。不想秦军以此为要挟勒索我的钱财,此事我能答应吗?”

    也许秦梦的这个站姿很有亲和力,在座汉子们突如其来的齐声回应“不能答应”,震得棚顶茅草四处飞扬,吓得秦梦差点踩空矮几。

    秦梦用手压了压激愤的群情,接着有说道:“所以我就打算给秦军来点颜色。而我墨家又讲究非攻之道,诸位兄弟们也是有家有口,自然不和秦军正面比拼刀兵……”

    有些在坐的汉子受不了秦梦的啰嗦,站起身来高呼道:“王子贵人,你就直说,让我干啥吧!”

    一时间场面有纷乱了起来,人人热情高涨,高呼生死不惧愿效犬马之劳,秦梦不怀疑他们的真心。

    秦梦双手压了又压,终于将场面稳定下来,从怀中掏出一枚亮闪闪的铜钱似笑非笑的喊道:“仿铸铜钱,然后把它们再全部花出去!”

    秦梦一声吼过,聚义草棚之下,静如止水,远处湖水拍击礁石的声响都能听闻。

    “当然,铜有我来提供,谁铸钱归谁所有,不过有一个条件,所铸铜钱都得花出去,当然所买物什归个人所有!”秦梦见诸人全都惊吓傻了,遂又补充道。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张耳,张耳站起身来,拱手笑道:“你们他娘的命真好,这辈子还能遇上这等好事!我太娘的当初都不信,不过这确实真的,我以贱命一条向诸位兄弟担保!你们还不快谢过周王子!”

    良久沉寂之后,随即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接着乌压压的人头砸起地来了。

    秦梦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长安君成蟜积蓄粮秣,大量铸造钱币,已在准备谋反事宜。

    秦梦联络张耳就是为了打场金融仗,这等于帮助长安君成蟜造势。只要成蟜闹的动静越大,行事越高调越对秦王赵正有利。

    秦梦诸事缠身,交代完此事后,连夜坐船就离去了。

    翌日天光大亮,秦梦登陆,会合了千余步卒,向张耳交代一番,便挥手告别上马而去。

    秦梦将人马化整为零,准备直驱鬼谷学宫,谁知还未走上十里,就接到了咸阳鸡毛书帛。

    秦梦拆书一看,不禁心中大惊,遂又改变了行程。

    两天后,秦梦微服出现了卫都濮阳城外,入夜后,墨门隐者挖开了通往城里的地道入口。月发人定时刻,秦梦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卫宫。根据内应提供的指使,秦梦轻而易举摸到了卫角所在的颛顼殿。

    一排粗壮的廊柱,如同一个个守护门户的甲士,巍然树立,黑暗中殿中透出了点点灯火,隔着未关严实的殿门,秦梦看到了卫角伏案的身影,轻轻推开殿门,带着韩政进入了殿中。

    秦梦故意轻咳一声,惊得卫角本能拔剑,起身,剑指秦梦和韩政两人大喝道:“何人?”

    “深夜拜访东郡郡守,实在太过冒昧……”秦梦边走边说,来到刖人铜灯盏前,好让卫角看清自己面目。

    “啊!秦兄?宗主!”卫角眼露惊异之色喊道:“何故无人禀报……宗主里面坐。”

    秦梦淡然一笑说道:“以我的行事风格,不会无故炫耀实力,今夜来访,事出紧急,我要告诉角兄,秦王被软禁在了雍城,不需几日秦国将要内乱!”

    卫角听罢一震,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是喜悦多于惊诧。

    “还想着学你族叔子南真,复辟卫氏社稷啊!”秦梦拍拍卫角僵硬的臂膀讥笑道,“别想多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人伤害我正弟!”

    “一切谨听宗主吩咐!”卫角随即反应过来,拱手宣誓道。

    “这是你建功立业,建立不世功业的最佳时机!角弟也知秦国朝堂局势复杂,华阳夫人不闻政事,如今长安君成蟜,专擅朝政的郎中令嫪毐也已尾大不掉,眼睁着去看羽翼丰满的成蟜欲图不轨而袖手旁观,我要你上疏弹劾嫪毐和长安君成蟜!”秦梦不紧不慢的说道。

    卫角略一沉思望着秦梦问道:“宗主这是准备将郎中令拖入乱局?”

    “不错!知我者贤弟也……”秦梦狠狠拍了拍卫角的肩膀赞誉,随即伸手掏出一封书帛,递给卫角说道:“奏疏为兄已替你写好!”

第一千一十二章 仲父与假父

    卫角虽然极力掩饰心中的犹豫,但干练的面容上却还是掠过去了一丝苦涩的表情,干咽了一口吐沫,接过秦梦手中的书帛,抖擞精神喊道:“遵令!不就是一个东郡郡守,难得宗主开口相求,卫某豁出去不干了!”

    天下人都知道,昔日那名叫嫪毐的游方杂耍艺人,如今成了秦国的郎中令,权势熏天,把持朝政,说一不二。

    市井传言,秦王有两父,一为相邦吕不韦仲父,二位郎中令嫪毐假父。

    自从假父嫪毐接掌郎中令后,仲父吕不韦的势力便节节消退,时至今日,吕不韦已成被架空的相邦,凡是政令皆出自郎中令,而非一国相邦。

    在赵姬的支持下,嫪毐势力急剧扩张,手下门客已达三千之巨,秦国朝堂重要职司皆有嫪毐安插的心腹。

    毫不夸张的说,在秦国,嫪毐一言九鼎。

    卫角的慷慨激昂,看似表忠心,其实心中发虚。秦梦看得透彻明白,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信我就对了!放心翻不了天,嫪毐只是郎中令,赵正才是秦国的大王!城外轻车快马我已为你准备妥当,那就辛苦角弟奔波咸阳一趟!”

    卫角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么急?”

    秦梦依然平静的解释道:“不急不行,秦王身在雍城,身边心腹皆被调离,若是长安君成蟜乘隙而入,派出刺客,恐怕正弟凶多吉少。如今嫪毐还无反义,更无反叛实力,弹劾奏疏就是点醒他不要只顾着和长安君争夺权柄,秦王安危才是他的立足根基!”

    “稽首太后,仆下东郡郡守卫角弹劾长安君成蟜和郎中令狼狈为奸图谋不轨……”卫角打开手上的书帛,刚念两句,随即头上就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时局真的到了这般紧急地步?”卫角牙齿打颤的问道。

    秦梦重重点点头,说道:“不错,各色人等的阴谋恐怕比这更加骇人!”

    从海上来也就短短几日,然而得到的关于秦国朝堂暗流涌动的风闻消息,却是比比皆是。秦梦没想到,年已二十岁的秦王正处境依然还是那般险峻,犹胜秦庄襄王三年即位之时。

    赵正身为秦国大王,却被软禁在了雍城,任谁听了都不会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半月前,雍城的历代秦王宗庙突遭雷火,被焚毁者多达八座,包括赵正父王子楚的祀庙。得了大功的长安君成蟜借机发难,声称这是祀庙自焚,历代先祖在天之灵谴责兄长得位不正。

    成蟜此言一出,惊世骇俗,秦国朝堂一片大乱,长安君成蟜实力不弱,维护者不少。一来二去朝堂形成两派,开始了论战。

    最后两方竟以当今秦王居住在雍城宗庙一月为共识结束了这场争执。

    这太荒唐了!

    可秦王赵正年轻气盛,当着朝中群臣,王族叔伯,应下了下来,自我软禁在雍城宗庙一月。

    “明白!离加冠亲政之期越近,大王性命越是凶险!”卫角叹了口气说道,穿上衣架上的夹袍,略一收拾桌案上的简牍,又对秦梦施了一礼,说道:“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弟,这就出发了……”

    卫角干练,知晓轻重缓急,秦梦颇为赏识。

    将近子夜时分,卫角带上一哨仆从,登上快车,向送行的秦梦挥手告别。

    至到卫角的车驾全部隐没进黑暗里,秦梦才落寞的施施然离去。

    一句话卫角就被鼓动去了咸阳,这是秦梦实力和魅力的完美展现,可是他却闷闷不乐,就连一旁的韩政都看出了他的情绪。

    韩政啊啊了几声,秦梦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既然一切都是注定,我何必多此一举四处奔波呢?”

    秦梦所说的注定,是世上的大事情基本符合史书所载。这么多年秦梦也做了很多小动作,可是时代前进的车轮依然按照历史的车辙在行进。

    前日接到咸阳朝堂的消息,为赵正的冲动之举而担心不已,今日秦梦其实没有必要前来夜会卫角,可是一想到赵正那双阴郁的眼神,心里就不淡定了,生怕这个为自己时常牵挂的好哥们儿遭遇什么不测,最终还是见了卫角。

    既然一切都有自身应有的轨迹,那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秦王还是那个秦王,赵正还是那个赵正,天下最终还要归于一统,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横插一杠呢?倒不如静观其变自在!

    这也是秦梦此行达成目的后,怏怏不乐的原因。

    “啊……啊……“韩政是不明白秦梦此话的意思,啊的声音更响了。

    “走吧,兄弟们还在前面等我们呢?”大人物的命运注定,而小人物的命运却是不明,中牟山鬼谷学宫的万千贫寒学子若是自己不搭救,恐怕就成了亡魂。事情艰巨,秦梦不敢懈怠,未再理会韩政,打了声呼哨,会同本来的一众墨门兄弟,飞身上马,很快消失进无边夜幕中。

    五更时分,秦梦率领千余部众,顺利渡过黄河宿胥口,又经过两天的昼伏夜行,秦梦终于摸进了太行山余脉的中牟山中。

    “师父终于来了?想死徒儿了!”早一天到达山中的朱家,激动地熊抱秦梦感情炙热的吼道,惹得他身后黑压压一众汉子们的欢呼鼓噪。

    秦梦自从隐居倭岛晒太阳之后,就把中土大陆上的一切事宜委托给朱家打理,朱家因此一跃成了天下任侠豪杰的领袖人物。

    此次得到秦梦搭救鬼谷学宫学子的书信,立时召集了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齐聚于此,等着秦梦驱使。

    望着满山遍野,衣饰各样的黑面汉子们,这一刻,秦梦有些激动,没有想到自己还挺有声望,振臂一挥,竟有万余之众的慕名追随者。

    “见过诸位弟兄!在下不才就是你们口中所言的繁阳小子!”秦梦登高一呼,做了一个罗圈揖,引得下面喧哗一片。

    “什么?周王子?墨门讲究兼爱,去提周王子的身份,你我兄弟之情就隔阂了!既然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就不必讲什么尊贵卑贱了!”秦梦根本没什么紧迫感,听着下面的喧闹,随意就和下面汉子交流互动了起来。

第一千一十三章 这能算打劫?(感谢琳琳打赏)

    在这些各地豪杰眼中,秦梦平易近人,没有一点上等贵人的架子,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贱民竖子。

    豪杰人群中,跑出一位威武汉子,来到秦梦站立的山冈下,操着一口狄音高呼道:“秦子,事我们都清楚,天下诸侯都怕秦军,放心我们这些人不会怕,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忠义之士必会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救出学宫三千学子!”

    秦梦觉得此人有点面熟,打量一会,才想起,原来这个汉子竟是燕地豪侠田光。

    “田光兄长,别来无恙!”秦梦作揖答话道。

    田光没想到秦梦还能认得出他,顿时兴奋不已,连忙抱拳回礼道:“请秦子驱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秦梦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世人皆知我慈悲为怀,又知道我富甲天下,为了区区三十万金,小弟是不会用人命去换的!不过小弟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人,既然秦大将军桓齮敢动我的学生,我这个鬼谷学宫的校长,就要给他点苦头吃!”

    秦梦风淡云轻的一番话,让人听来,却是杀气腾腾。

    秦梦接着说道:“都是三晋楚燕齐六国热忱之士,召集你们前来,不是要和秦军厮拼,而是找你来帮个小忙,希望诸位兄长搭把手,帮我搬些秦军的粮草而已!”

    下面三山五岳的豪杰更是摸不找头脑,不禁哗然。

    “随着秦军这两年东扩战线的拉长,粮秣供应也随之拉长!若是我们趁虚而入,夺了他们粮草,秦军如何精锐,到时也只能因为无粮,全线溃败!”

    秦梦说完,下面又开始了叽叽咋咋的交头接耳。

    秦梦没想到赵括的儿子马贼也来了,他客气的站出来说道:“秦兄,所虑过于简单了吧。秦军之所以攻无不克,不仅先锋将士不怕死,后面的辎重士卒更是勇猛善战,就凭我等这万把人去搬秦军粮草,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秦梦抱抱拳算是见礼,不在乎的说道:“是吗?护卫秦国相邦吕不韦的秦卒可否精锐?”

    马贼点头。

    秦梦接着骄傲的说道:“如此精锐,想当年我一出手,吕不韦的万金资财不还是落进我手!所以马兄无需多虑,秦军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所向披靡,明日……就明日,小弟就让兄长看一看,如何去搬秦军粮草的!”

    马贼出身兵法大家,见过世面,了解秦军的粮草补给,如何也想不明白秦梦凭什么不用伤亡就能夺取秦军的粮秣。

    第二日天光未亮,秦梦便带领马贼的一班手下,便摸到了中牟城外的一处存放粮草辎重的秦军大营外。

    朱家拉了百十辆马车早在这里等候,秦梦掀开一辆盖有麻棚的马车,对马贼喊道:“让你兄弟兄弟换上秦军军衣,跟我进里面搬粮!”

    很快秦梦换了一身秦人的短襦,头上扎好了秦人的歪髻,马贼却还在发愣。

    秦梦再次催促道,晕晕乎乎的马贼这才醒悟了过来,随即也换上了秦人衣饰。

    “走吧!跟我进秦营搬运粮草!”秦梦大咧咧的招呼恍惚的马贼,便大踏步向秦军大营走去。

    秦梦雄赳赳气昂昂的身挎拔剑,握着一卷竹简,拿着几只令箭,便来到了守卫森严的秦军辕门前。

    “奉长安君成蟜之命前来过来提粮!”秦梦高呼两声。

    不大一会,辕门打开,一位秦军军吏接过秦梦递上来的提粮文书以及秦军提粮令箭,仔细查验完毕无误后,操着一口浓重的关中腔,不屑的问道:“你等是河内新民?”

    河内之地被秦军占据,这里的百姓随之也就入了秦国户籍,相对故秦民,河内魏赵百姓就是新民。

    “终于挨到了成为秦民这天,能为秦氏大王效力,我等大大的欢喜!”秦梦点头,肆无忌惮的和秦军军吏闲聊。

    “好好干,大王不歧视新秦民,只要有斩获,一样可以晋升为人上人!”那位军吏很高兴拍拍秦梦肩头鼓励道。

    “诺!”秦梦抱拳行了个军礼,而后领着马贼一众人等,便进了军营,来到府库营帐,搬运粮食,不大一会,一千石的粮食悉数装车。

    秦梦从容不迫,领着浩浩荡荡的粮车,便进入了巍巍入云的太行山中了。

    “秦兄,你这不能算是打劫啊!”路上马贼弄明白了秦梦的套路之后,抗议道。

    “怎么不算打劫?我出一个钱了吗?”秦梦反问道。

    “你这全套的秦军调粮文书,手续完备合法,这怎能算是打劫?我有你这一套手续,也照样能远走秦军的粮草!”马贼还是不松口的反驳,不解的问道:“秦兄你是如何仿制的调粮文书和令箭?”

    仿制?这哪里是仿制,明明就是如假包退的秦军文书和秦王令箭,不论是那个秦军军吏看了,也不会丝毫想到这是假证。

    说起今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骗取秦军上千石的粮食,这样的功劳得归功于秦王正的心腹吕不韦的郎官李斯。

    文书是李斯所写,令箭是秦王所给。这样的文书令箭,秦梦还有一箱子,足够骗完秦军的粮秣。

    秦梦也不便明说,只是得意一笑,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表示机密不能透露,只是对马贼说道:“这些粮食归你了,你拉走吧!”

    马贼欣喜异常,也不客气,号令手下一部兄弟,拉车向北奔去。

    秦梦回到中牟山中,再次召集一众豪杰,马贼现身说法讲述此次打劫的经过,令所有人无不诧异。

    如法炮制,秦梦将所有竹简文书秦王令箭分发给了墨门兄弟,各自领了一队人马,四处散去,寻找秦军的粮草大营,调粮去了。

    一天的时光不到,以长安君成蟜的名义一共成功调粮五十多起,共计五万多石粮食,平均一人五石粮食,一百五十公斤,这也是一个壮汉运粮的极限了。

    此次团火作案无一失手,大概秦国军吏脑子中从未想过,世间还有明目张胆骗取军粮之事,秦梦为此庆幸不已。

    见证了全程行骗过程的张良,一改平日里高傲不凡之态,跑前跑后为秦梦端茶递水,直到夜幕来临,等调兵遣将忙得不亦乐乎的秦梦终于闲暇下来时,才弱弱的追问道:“既然主公握有秦军调粮文书令箭,为何不用自己人去秦军大营调粮呢?何必便宜了天下不相干的人呢?”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了!”秦梦心中暗赞,欣赏的凝望张良,箕踞坐着,手指轻敲矮几,乐呵呵的赞誉道:“张良就是张良,就是比旁人,眼光毒辣,脑子好用!”

    秦梦并未直接回答张良的疑问,而是缓缓站起,走出山脚下这间茅舍,仰望深山密林,回头问向跟过来的张良:“前几日,我刻舟而能求剑之事,你可想清楚是何道理了吗?”

    张良蹙眉犹豫的回答道:“是主公自有神通?”

    “噗……”极响的裂帛声在秦梦身后响起。

    秦梦无所谓,望着远方暮色脸皮很厚的说道:“山中铁棍山药虽然味美,还是不能多吃!山药就是山药,再直再硬也成不了铁棍,吃进肚子就成了屁。同样道理,你家主公再神,也是凡胎肉体!你是个聪明人,神通绝非你真心话,说,把你心中的猜想一股脑说出来,我不喜欢韩非公子那套缄默其口的儒家礼教,和我处久了,良弟就会了解我的直爽!”

    秦梦戳对了他的心思,张良羞红脸,支吾道:“剑掉入水中,必会沉河,而船停之后,主公还能找到剑,仆下猜测是主公做了手脚……”

    “好……好……张良就是张良,眼力不凡!”秦梦击节叫好道。

    那日刻舟求剑之所以能成功,那是因为韩政事先就按秦梦要求在船底挂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宝剑,秦梦之所以这样做,就为查探张良心智,同时也想在张良跟前表现一把,压过韩非一头,打着将张良彻底驯服的目的。

    “不错,事先我就在船底放了一柄同样的宝剑!”秦梦亲昵的双手扶住张良的臂膀,亲昵的说道:“愚兄知道良弟最为仰慕韩非公子!现在人虽跟了我,但心还未前来!我之所以耍这么一遭,无非要展示我比韩非高人一筹的见识,博得你的忠心……”

    张良听罢,一张女人般的小脸面容顿时就绯红一片,低垂含糊道:“良,一介没落小子,值得王子垂爱吗?”

    张良如此羞涩,倒让秦梦不自在了,似乎自己也有龙阳之好,秦梦放开张良,背过身来兀自说道:“其实刻舟求剑就是一项诈骗人财的江湖伎俩,公子王孙身处庙堂之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楚宋之地,人在船头故意丢弄宝剑入水,身边自有同伙帮腔,一些自以为是的大家公子王孙,必会嘲笑丢剑的人的愚昧。这时就有同伙出来激将,用钱财对赌。结果就如韩政下水那样取出了宝剑,公子王孙输了钱丟了脸。”

    秦梦又转过脸来,对张良说道:“愚兄就这般直爽知无不言!”

    秦梦此言当然还有言外之意。若是碰上愚笨之人,这句话也就到此为止,谁让对面是张良呢?张良多半会多想:韩非公子恐怕也上过这些粗鄙狡诈之人的当,时时含糊其辞的用刻舟求剑奚落宋人楚人的无知,却不点破里面更深的意思,这就说明韩非公子并不打算将真学传授给自己。

    秦梦从张良阴晴不定的表情中看到了离间计的效果,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接着对张良说道:“良弟,问我为何不用自己人去诈骗秦军军粮,却将声势做大,还有可能暴露真相。其实这里面有我更深的用意……”

    张良是个求知欲很强的好学生,听闻秦梦即将揭晓答案,立时从思考中出来,水汪汪的眼睛不错的盯着秦梦,探求真相。

    秦梦看了张良一眼,接着说道:“……这些天下的任侠豪杰得了粮食之后,就会按照我所交代的那样到处宣扬:长安君成蟜用粮笼络天下绿林豪杰扩孔势力,时刻准备起事!到时候不管真假,长安君成蟜就被拖进污水中难以洗清了!秦国朝堂面对来势汹汹的谣言,如何不生忌惮之心?”

    张良长出一口气,大有通便之后畅快淋漓之感。

    秦梦再次拍拍张良肩头对他说道:“我知良弟对秦国并未好感,你也疑惑,为何我身为周王子反而为秦国不辞辛苦的谋划?其实愚兄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就如世人只知刻舟求剑,不知其幕后的真相一样……”

    秦梦突然拉住张良的手臂,眼神真挚的对视桃花粉嫩的张良,恳求道:“良弟,希望你能为我效力!”

    张良还是个毛头小子,那是秦梦这种老谋深算老狐狸的对手,一个眼神下去,张良便已手足无措,连连作揖,低垂头述说,愿听差使。

    “好,良弟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厚爱,眼下就请良弟前去阳翟一趟,寻求韩非公子相助我救下鬼谷学宫三千学子和夫子……”秦梦突然击节叫好道,揽着张良的臂膀,一边走一边述说差使张良所办的事宜!

    张良接受任务离开后,朱家上前问道:“师父,你就不怕张良这小子,泄露了咱们的底细?”

    秦梦神秘一笑说道:“为师,遣派张良回到韩国就是有意要让韩非知道咱们对付长安君成蟜的计划!”

    朱家听罢,用他那熊掌般的大手挠了挠头,疑惑的望着秦梦,又问道:“弟子愚钝,既然咱们此来中牟山云梦泽是为了对付桓齮,为何又要多树成蟜这个强敌呢?请师父解惑!”

    秦梦捶捶朱家结实的胸膛,亲昵的说道:“几月不见又结实了,吃肉不少吧!书读了几卷?”

    朱家一咧嘴,打哈哈道:“一读书就犯困,也就读了几卷!”

    “几卷?”

    “四五卷……不,一两卷……,不,也就半卷!”

    在秦梦威严目光威慑下,朱家惭愧的说了实话,仍然不死心的追问道:“弟子心痒难耐,师父快请解惑!”

    与其说朱家随着年龄见长,以及见识多了秦梦运筹帷幄的高明,对于秦梦也越发崇拜恭敬,心眼也活泛了起来,不如说朱家是对于秦梦此次精彩谋划入戏太深,实在好奇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第一千一十四章 贞烈韩姝

    秦梦高深莫测的说道:“我若所料不错的话,大将军桓齮很快就会知晓有人冒充长安君成蟜提粮之事。以老谋深算桓齮的见识,必不会立于危墙之下,到时自然会和成蟜撇清关系,那时就是桓齮移防之日。一旦大军撤出中牟山区,就是我等进入学宫搭救学宫学子夫子之时!”

    “蒙骜,麃公,王龁三老故去,桓齮一跃就成了秦国的顶梁柱,不论是谁主政,他大将军桓齮地位都无可撼动!他靠军功吃饭,未见到秦国内斗胜败端倪,自然不会轻易下注!桓齮必会避嫌,远离公子成蟜,师父是否这个道理?”朱家凝思一会,突然兴奋的拍巴掌说道。

    秦梦点头。

    朱家憨笑拍马屁道:“哎呦,原来师父是这般谋划!俺朱家真是佩服师父的七窍玲珑心啊!”

    朱家通情圆滑更加精进,秦梦听得舒服,来了兴致高呼道:“不管怎么说,我和桓齮也是老熟人,既然来到鬼谷学宫,总得卖他一个人情,趁着春风,放上一些火龙,递上拜帖,看看他能否卖给为师一个面子?”

    今夜,莽莽的中牟山中,幽暗的星空,嚯嚯的不时闪过一道金光,震慑的大尾巴孤狼纷纷惊慌趴窝

    秦梦望天喟叹,说心里话,所有的谋划能如此自信,皆是源自熟读的《史记》。

    《史记》记载:秦王正十一年,将军王翦、桓齮、杨端和伐赵,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轑阳,桓齮取邺、安阳。

    秦王正十三年,桓齮伐赵,败赵将扈輙于平阳,斩首十万,杀扈輙。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复战于宜安、肥下,秦师败绩,桓齮奔还。赵封李牧为武安君。

    秦王正十四年,桓齮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

    如今才是秦王正八年,桓齮的政治生涯远远没有完结。这就说明桓齮终将为秦王正所用。

    秦梦此来鬼谷,避实就虚,完全以此行事。

    秦梦之所以明目张胆的打击长安君成蟜,那是因为这一年成蟜切切实实是反了。

    《史记》有载:秦王正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迁其民于临洮。

    既然史书如此记载,秦梦也就乐得顺应天命,赎票出钱,尽量不和桓齮撕破脸皮。

    青山如碧,晨曦如金,秦梦立于中牟山巅,遥听山下白鹤嘶鸣,威风徜徉,带起几缕发丝,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似乎入了仙境,成了世人仰慕的仙人。

    山下一阵喧闹过后,身后传来了桓齮那浑厚沙哑的音声:“文昌君,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

    秦梦闻声潇洒的扭过身来,大踏步迎上前来,老远就拱手作揖,寒暄道:“桓大将军,越发神武,一别数年,将军还能赏给小子一份薄面,如约附会,真是心怀感激!”

    “哪里,哪里!要论身份,文昌君身份极贵,我桓某何敢高攀!”桓齮面露惊喜之色,老成持重,轻轻拱手和秦梦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

    “哈哈哈!”秦梦畅怀大笑,携袂桓齮共坐山巅预先布置下的暖席之上,坐定便猝然问道:“既然咱们有交情,为何还要劫掠我鬼谷学宫!”

    桓齮满面笑容立时僵住,不过弹指间就反应了过来,也学着秦梦放声大笑解释道:“劫掠鬼谷学宫不能怨在下,这是朝堂一致决意。近两年东扩,大军缺钱,便就盯上了鬼谷学宫的学子,谁知道,你的学生不似稷下学宫非富即贵,竟皆是贫贱出身,也真有你的,办学竟不为钱……”

    秦梦根本不买桓齮这一套,笑骂道:“咱们有交情,你就狮子大开口,出手就要三十万金吗?也真有你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认便是。三十万金是一个天大的数,换成铜堆起来也能和眼前脚下的中牟山比肩,价值十万金的十五条大船很快运抵管城,余下二十万金尚需时日,放心我有的是钱,我的为人你还不知吗啊?眼下学宫也已断粮多日,三千多人,每日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桓大将军,可否先让我把人接走,余下二十万金,我迟早补上可否?”

    桓齮听了呵呵笑道:“文昌君的为人在下不敢臧否,在下也知道秦子富可敌国,可是本将军接受的王令就是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秦梦被拒,却丝毫没有不悦,眼中露着笑意对桓齮说道:“这就是你我两人的交情?”

    桓齮也颇为抱歉的一抱拳尴尬的一笑。

    “三千人要用三十万金来赎,十万金,可否先放出一千人?”秦梦不紧不慢的敲击这桌几和风细雨的恳求道。

    “实在对不住,不行!”桓齮依然微笑,生冷拒绝道。

    “啪……”秦梦突然暴起,一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皮笑肉不笑的咬牙说道:“如今有大量龙骨流入邯郸世面,我知这是将军暗中所为,我更是清楚将军仅凭此项收入就已获利不下万金之财。此项收入,一未进入秦国国库,二未进入秦王少府。将军能否告知我,这笔钱财的去向?”

    桓齮听罢嘴角突然抖动两下,随即又放声大笑,向秦梦作揖道:“想必文昌君也是猜测而已,若是你拿住了我这个把柄,恐怕本将早就下狱查办了。这可构不成要挟本将的凭据,在下佩服文昌君神通,我承认这笔收入被我贪墨用于了笼络军心,让你知道事实,你又能拿我如何?”

    市面大量龙骨流入,秦国方面国库少府又无这项进项,秦梦确实只是猜测,查下来,最多牺牲几个替罪羊而已。

    见这招无用,秦梦随即收起暴戾之气,语气软了下来说道:“我要得的是人!如今龙骨上的秘密我已破解,天下诸侯纷纷前去东海倭岛挖掘商王宝藏,龙骨在你手中,对我而言如同鸡肋。将军就不怕我将囤积居奇龙骨的秘密公之于天下,那时将军手中这一堆乌龟壳可就是一堆烂骨头了!将军真的不妥协吗?”

    桓齮嘴角颤抖,突然出手握住秦梦手臂说道:“好了,给我将士留些福利!本将让步,若是管城确认你交来的赎金数目,三千人,按你所言,立时先放一千!”

    有钱能使鬼推磨,秦梦长吁一口,终于啃下了桓齮这根硬骨头,,进一步巩固战果说道:“那好,咱们如此就说定了!将军不需几日就能接到管城缩壁收讫赎金的消息,那时还望将军信守承诺!”

    桓齮一脸老谋深算点头应允,语气玩味的问道:“昨日我军大量出粮,可是文昌君搞得鬼?”

    桓齮的反应不慢,秦梦也有所料,明人不做暗事,眨着眼睛,算是承认了。

    让秦梦意外的是桓齮竟无丝毫震怒的表情,反而长吁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这个大将军恐怕坐不了几日了,文昌君秦子还是抓紧凑钱赎人吧!”

    桓齮说完,未再多言,匆匆告辞便下离去了。一切都在按秦梦预想发展,秦梦颇感顺心,哼着小曲,领着韩政便下山回巢了。

    秦梦派出驿马,催促护送黄铜的朱万,快些赶到荥泽,交付管城令缩壁。

    鉴于秦梦显赫的名声以及他和秦王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秦军还是给了秦梦面子,并未攻取管城收没秦梦的这片封地,只是重用了城守缩壁,晋升他为将军,掌管管城一地大小之事。

    虽还是秦梦的封地,

    秦梦又召集了墨门隐者和千人从箕氏方国来的千位勇士,摊开一副鬼谷学宫的房舍布局图,挂在茅舍中,掐着腰,如同一位排兵布阵的将军,清了清嗓子对诸位说道:“学宫周边有数万秦军驻扎,不出两日,有关桓齮和成蟜勾结造反的谣言就会流传,到时候桓齮必会避嫌,拔寨而走,鬼谷学宫势必空虚,那时我们趁着接回学宫千位人质的机会,摸进学宫,救出所有学子和夫子。今日咱们先演练一番……”

    午后,成阳君成宽的密使到来,向秦梦禀告道,栽赃长安君成蟜的铸钱,也已铸好,大野泽的好汉们奔赴各地,开始忙着花钱了。

    一切谋划,出奇的顺利。

    墨门兄弟也颇为兴奋,打了不少丹顶鹤,砍来不少千年柏木,准备晚上来一顿篝火晚宴。

    秦梦心情大好,亲自杀鹤拔毛上手烤制,对着半焦黄的烤鹤不住念叨:“你们晚生上两千年就不会有这样悲惨的命运了……”

    箕氏壮士生性豪迈,围火相聚,载歌载舞,烘托的这场聚餐格外热闹温馨。

    秦梦酒足饭饱,携着两位美人,来到爬上一座山,俯瞰茫茫大山,到处黑漆漆一片,只有脚下灯火摇曳,金黄而又暖暖,不禁有一种超脱之感。

    “这些时日,让你们奔波受苦了,等鬼谷学宫事完,郎君便领着你们二位爱姬赴东海,过咱们的安稳日子!”山风料峭,秦梦怀抱左清盖倩两位美人温存道。

    “不!妾身要入秦,不管韩姝妹妹是死是活都要找到他……”左清眼含悲伤的说道。

    “对,我们要入秦!秦郎一堆姬妾,凭良心说,对韩姝妹妹宠爱最少,可是到头来,就属韩姝妹妹对郎君最为忠贞!”盖倩也附和道。

    秦梦一听顿感头大,此时唯有后悔适才喝酒过猛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巴了。

    关于韩姝的事情,还要从一年前秦国夏太后驾崩说起,那是秦梦身在倭岛,如史书所载一样,夏姬如期而亡,可是夏姬却非寿终正寝,而是遇刺而死。

    墨门四处打听,也未探得是谁所为。

    这是一个如黑洞般吸人的谜,秦梦不得已招回朱家,让其送信给秦国权力中枢的秦王赵正打听此事始末,可是由于倭岛孤悬海外,通信不便,直到见到了朱家,才得知了这个谜底:竟然是韩姝杀了夏姬。

    秦梦犹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当时秦梦还以为韩姝变心投奔了夏无且,万没想到,韩姝竟然是为替自己报仇杀了夏姬的!

    据朱家转述赵正亲口所言:韩姝听闻文昌君掉崖未死,心情大畅,饮酒一斗,人醉哭笑不能自抑。韩姝又听闻文昌君葬身大海,悲痛欲绝,欲携幼子共赴黄泉,被王后劝阻,这才未寻短见。之后韩姝日日消沉,又起复仇之意,发誓一定要替郎君报仇。夏太后被杀前几天,韩姝入住雍城,不过随着夏姬之死,她也跟着失踪了。事后秦王后芈琳推测是韩姝刺杀了夏姬!

    到底真相如何,早已没有了目击证人。可是秦梦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原来韩姝委身夏无且,是想利用夏无且和夏姬的祖孙关系,靠近夏姬,借机行刺。秦梦循迹推理后,心怀激荡,感动不已,不敢置信韩姝这个小女子如此痴情忠贞。

    韩姝是死是活?秦梦急切要知道韩姝的最后结局,可是没人能回答,包括秦王赵正。

    朱家最是佩服这等置生死不顾的忠义之士,当时握着拳头向秦梦解释,夏太后被杀是在雍城,半天后才传到了咸阳。王城大司马昌平君熊启最先赶到雍城,之后华阳太后赶来,接着就是赵姬、韩姬、赵正闻声而来。

    他们所见,只是夏姬的尸骸和一滩血迹,除此之外,连凶器都未找到。根本不知是谁所为,伺候夏姬的一众侍女僮仆,因此遭殃被殉葬了。

    秦国朝堂,众说纷纭,各个派系之间互相怀疑,可是都因为毫无头绪不了了之。

    韩姝可能为刺客,只有秦王和秦王后两人知道,因为秦王后芈琳和韩姝关系亲密,韩姝前去雍城还是跟随芈琳而去。秦王后祭祀完祖庙后便回咸阳了,而韩姝却留下了。从此以后韩姝也就不知了下落。

    今日秦梦心情大好,嘴没把门,话赶话,便将此事告诉了左清和盖倩,引得两位美人一番哭泣,便坚定了寻找烈女韩姝的决心。

    可是秦梦却不想前往秦国关中,那里就是个是非窝,难得跳了出来,一身轻松。不是自己无情,即便此事坐实了,秦梦也不愿再入秦国。这事不简单,秦梦丰富的斗争经验告诉自己,背后定有错综复杂的隐情。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寻找韩姝,根本也不用自己亲自前往咸阳。

    自家的婆娘,都是血性娘子,不似自己这般冷静。秦梦为了照顾两人的情绪,只是假意附和道:“郎君忙完焉支山那摊子事,一定亲赴秦国寻找你们的妹妹韩姝!”

    “报,宗主!咸阳送来鸡毛急信!”鲁望奔来递上一封粘着野鸡毛的书帛。

    三人顿时精神一震,还以为这么快就有韩姝的消息。秦梦在火炬下打开书帛一观,立时脸色大变,失声暗道:“桓齮真狠!”

    没想到桓齮会向秦庭递上罪己奏疏,主动揭露河内大军军粮被骗之事,自请责罚,看来桓齮也知成蟜造反之事,这是要洗脱嫌疑。

    桓齮如此一来,可就打乱了秦梦的计划,看来身在中牟的秦军,一时半刻不会撤离了。若是桓齮被罚离职,那么这支秦军必将易手他人,会是谁呢?

    就在秦梦猜测之时,接着第二封鸡毛书帛送到,秦梦一看之下,秦国朝堂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断,竟用身在上党带兵的成蟜取代老将桓齮。

第一千一十五章 解救人质(感谢ayl宝贵月票)

    秦梦叫苦不迭,“老天啊!你这是在玩我吗?将我稳妥的布局,硬生生逼成了一步险棋!若是卫角晚到咸阳几天,成蟜来到中牟接任了军权,那可就帮了成蟜大忙!”

    秦梦所作所为,眼看一切就位,提前逼反长安君成蟜指日可待,他在上党掌握的万把人的军力,不足为虑,可是中牟将近十万大军,若是到了成蟜手中,那可就能把天通个窟窿!

    秦梦心中一片慌乱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想起了《史记》中成蟜必败的结局,随即心情开朗了起来。

    桓齮这是置身事外,也许早已知道成蟜欲要造反,里面还有推波助澜的考虑。

    “桓齮果然老辣!”冷静下来,秦梦想到了桓齮的可怕。

    一惊一乍之后,第二日,秦梦又得一惊喜。秦梦未想到卫角办事得力,千里迢迢只用了三天的功夫就赶到了咸阳宫,递上了弹劾长安君和郎中令的奏章。同时咸阳也传来了桓齮上疏不赞成成蟜接手河内大军的朝廷命令。

    咸阳城中一夜之间政治风向大变,那些支持长安君的朝臣纷纷缄默其口,原先冷眼旁观的反对者纷纷跟风东郡郡守卫角弹劾起长安君成蟜欲图谋反。

    到此为止,秦梦信手拈来的对付成蟜的谋划这就算是旗开得胜。

    朱家拍手赞誉秦梦道:“那些归附赵姬或者郎中令嫪毐的一派为了救主,不得已上了首发弹劾东郡郡守卫角的贼船,小子成蟜不反都不成!若是成蟜反了,桓齮必然奉命镇压,平乱之功,桓齮又能加官进爵了,好运气!”

    “桓齮?难道桓齮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桓齮不会就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吧!否则他为何能如此迅速递上反对成蟜为将军的奏章呢?”秦梦心里突然打起了鼓来。

    “张良回来了!”墨门兄弟的通报,打断了秦梦的思绪。

    秦梦起身迎接风尘仆仆张良寒暄道:“来回舟车劳顿良弟辛苦了!韩非公子怎么说?可否愿意协助我们搭救鬼谷学宫学子?”

    几百路的奔波,确实将张良累坏了,灰头土脸,干裂的嘴唇,接过秦梦的水葫芦猛灌几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公子答应了,愿意以低价提供千把劲弩支援主公!公子让我先回,劲弩随后就到!”

    这就是秦梦交给张良的任务,张良圆满完成,又得到了秦梦一番赞誉,关切的让他找地方歇息。

    “驻守成皋虎牢关的冯毋择锁关,这两日没有韩国方向的人马渡河前去上党,据他所言,太行山中的羊肠坂道这两日也无任何来自韩国的人!”张良走后,朱家前来禀告道。

    “虎牢关是韩国渡过黄河最近渡口,羊肠坂道更是前去上党的捷径,竟没有韩人细作,难道张良值得信赖了?”秦梦心中嘀咕道。

    “撤了!桓齮撤军了!”身在鬼谷学宫的墨门兄弟奔跑禀告秦梦。

    “比预料的还要快!望那个方向撤?”秦梦问道。

    “先头秦军,已向西面撤去!”

    “看来秦军这是要进军上党了,成蟜真是个倒霉孩子!又被人利用了,这就是一堆大人起哄一个孩子的闹剧!”秦梦假惺惺的哀叹道。

    若是桓齮早有预谋想要用平叛建立军功,恐怕就要失望了。因为接手桓齮河内大军的人是他郎中令继任者山阳君嫪毐。

    很快从咸阳传来消息,秦太后赵姬下达王命,查抄了长安君的封地长安县,搜出大量军械,还有不计其数远超朝廷报备数目的标有“长安”两字的半两铜钱。证据确凿,公子成蟜的谋反罪行被坐实,一直趁机谋反的成蟜,不得不反了。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秦梦不怎么在意。

    卫角首发弹劾成蟜有功,受赵姬赏识,被派往雍城秦王赵正身前效力。赵正终会是千古一帝始皇帝,福大命大,事业未成,不会轻易挂掉,这也是意料之中,秦梦更不在意。

    两天后,成蟜也如史书记载,在上党屯留造反,秦梦也不在意。

    眼下秦梦却在意身在鬼谷学宫断粮两天的三千学宫师生。

    谁知事情又起波澜,十万金的先期赎金也已交付秦国缩壁将军,秦梦也拿到了收讫文书,可是眼下却找不到一位负责此事的秦国大员,桓齮离职,嫪毐又在忙着平叛,驻守鬼谷学宫的秦国喽啰兵只负责执行大将军的围困命令,一番交涉只是对牛弹琴。

    朱万无功而返。

    “这支秦军谁为将?”秦梦问道,“一点都不卖我情面吗?”

    “卑贱之士,没有家世,他是桓齮的心腹,软硬不吃!”朱万摇头叹息道。

    “先运入一部分粮食也不行?”秦梦剑眉倒竖又问道。

    “不行!那厮油盐不进毫不通融!只说唯上官命令是从!”朱万愤慨无比。

    秦梦无言,本打算借先赎出一千人的机会,再找个秦军麻痹大意的机会,来个里应外合,一夜之间,将所有人救出鬼谷学宫。这样谋划,虽然繁琐,但可避免人员伤亡。在秦梦心中并无仇恨,不管是学宫学子还是立功心切的秦卒,他们都是历史长河中过眼云烟的一条渺小生命,并不希望刀兵相见。

    人心若太善,还真是寸步难行。秦梦立于山中,俯瞰毫无生气的学宫,阴恻恻的发狠道:“刻不容缓,既然秦人不义,也就休怪我们狠毒!”

    留下围困学宫的秦军约有三千兵力,旗帜飘扬,战甲鲜明,俨然是军中劲旅,他们围绕学宫构造障堡,四面八方将学宫围的密不透风。秦军井然有序的表现无不昭示今日局面都是桓齮故意所为。

    鬼谷学宫建宫伊始,就想到了抵御兵灾,因而是以筑城的标准修建,自然就有逃生暗道。不过暗道隐秘狭小,短时间之间无法做到顾全每个人的性命。可是眼下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学宫被劫,秦梦首先就想到了利用精锐之士潜入学宫,先来个斩首行动,趁着学宫内秦军混乱,里外夹击,趁势救出学宫师生。眼见局势大好,本以为可以做到不动刀兵,可是转了一圈,还是要使用暴力。要是有粮,秦梦还准备和桓齮打上几回合的嘴仗纠纷,可是学宫可怜的学子和夫子却等不急了,再耽搁就要饿死人了。

    眼下为救学子,只得和秦军厮拼一场,对此,秦梦有绝对的胜算。

    韩非提供的千具劲弩如期运到秦梦手上,箕氏方国的精锐勇士配备了这等杀器,愈发斗志昂扬了。山中还有三千与众五湖四海的等待效力的江湖豪侠,数百身为秦梦门客的魏武卒,二百身手不凡的墨门弟子。若是再等几天,卫君子南真的一千精锐也会赶来。

    “里面由我带领一千箕氏勇士、魏武卒、墨门兄弟组成的尖刀队通过密道进入学宫,箕氏勇士负责占据有利地形,墨门兄弟负责暗杀秦军各级将校,魏武卒秘密引导学子和夫子撤出。

    外面由马贼兄,田光兄率领兄弟负责外围接应,一旦里面营救暴露,就在外面鼓噪声势,尽可能多的牵制宫墙上的秦军。

    今夜能否救出学宫师生在此一举,望诸位兄长和我齐心协力,小弟就此谢过!”秦梦布置完人物,便领着一众人,趁着夜色,向学宫密道入口摸去。

    “师父,你还是留在外面为妙,万一有个闪失,你还能统筹大局弥补疏漏!”秦梦欲要进地道亲自入学宫,却被朱家挺身挡住了。

    “三千秦军,就是咱们手中的小菜,想想几天前,咱们空手套白狼就夺取了秦军半数的粮秣,你就知道秦军绝非虎狼其实就是愚笨的狗!”秦梦推开朱家,意气风发的说道。

    “秦子,还是小心为妙,秦军不足为虑,可是还有流矢啊!”上阵父子兵,朱万又上前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秦梦拍拍当当响的胸脯,对朱万的说道:“前后一寸多厚的护心镜,什么箭矢能射透?朱叔快闪开,别墨迹,听说困在里面的虞卿饿的都说不出话了……”秦梦执意要进,话未说完,便从朱万身边溜了过去。

    密道就设在宫长的寝室,秦梦爬出来,就见到了有气无力的学宫宫长虞卿。

    “秦子,老夫终于把你盼来了!”八年不见,虞卿老了,一副迟暮衰老之态,手脚颤抖着,挪到秦梦身前。

    “秦子来了,有辱使命,在下惭愧!”负责拓印、整理、翻译甲骨文的范增,面有歉意的对秦梦一揖到地。

    “见到秦子,我等心怀激荡,今日此恩无以为报啊……”房中地上围坐一圈花白须髯的年老学宫夫子齐声叩拜,老泪纵横。

    “好了,不说这些,我此来就是救你们出来的!快,快,搭把手,将虞夫子送出地道!”秦梦搀扶着一位位名师宿儒,送他们下了地道,突然发现范增还未离去,遂催促道:“范子如何不走?”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若是我妥善藏好了龙骨,也就没有了今日学宫的大难,在下有何面目先走?”范增悲怆的跪地自责道。

    说起来也是,鬼谷学宫被就桓齮盯上,究其原因出自龙骨,可这时候,秦梦哪有时间和范增探讨这个罪责,连忙扶他起来,好生宽慰道:“不走就不走,送走学宫学子,咱们一同再走!”

    秦梦拉着范增出了宫长寝室,来到虞卿家的庭院,见到了久候在此的学宫学生领袖姚贾。

    “撤退的消息,都布置下去了吗?”一别数年,若不是朱家引荐,秦梦几乎都认不出青年俊秀的姚贾了。

    “报主公,三千人的先后顺序布置妥当,若是秦军兵卒还按照以往晚上的巡查,三个时辰后,我们就会走的一个不剩。”姚贾见到秦梦,有些激动,不过却不妨碍他清晰的复命。

    “好了!姚弟果然是个才干之士!”秦梦拍着他的肩膀赞誉道。

    秦梦走出虞卿的宅子,来到了这个只在图纸上见过的鬼谷学宫,虽然是晚上,但黑黝黝鳞次栉比的宫廊院舍,给人一种磅礴宏伟之气。没想到学宫建设的超出了秦梦的预期,让平原君赵端贪墨点金子,也算值了。

    走在宽敞平坦的学宫大道上,路两排也已成荫的桐树莎莎作响,有一刻秦梦觉得好像回到了久违的大学校园。

    “现在是子夜时分,主公咱们还是进农学宫躲避一下,一会秦军的士卒就会进来巡视!”姚贾拉着秦梦的袖子小声说道。

    这里是姚贾的地盘,关键时刻不能因自己出纰漏,秦梦快步跟随姚贾就拐进了农学宫院中了。

    “……秦军排查的严密,每日都要点名叫号,宫长虞夫子和我商量过好多次通过地道逃难,可是总没有万全之计,事情才耽搁了下来!主公来了,我们心里就有底了……”须贾向顺着门缝向外看的秦梦讲述这些天学宫自救的经过,突然嘎然而止。

    原来一队足有百人的秦军士卒巡视而来,进入纵横宫学子的宿舍点名叫号去了。

    “果然来了!”秦梦看到威严的巡视士卒,心里也泛起了紧张,这若是秦卒今夜不安规律巡查,那事情就要玄了,难免遇上一场大战,这种几率很大。

    “主公莫要担心,今日是王氏将军巡视,他一般不会变动,一次巡视三宫,三次一共巡视九宫,一会他离去,纵横宫,儒学宫,墨学宫的学弟们就可先行撤入地道……”姚贾看出了秦梦的担忧,颇有眼力的宽慰道。

    待秦军离去,突然之间纵横宫,儒学宫,墨学宫宫门大开,须贾跳到大路上,镇定自若的指挥摸着墙根悄悄行走的青年学子向夫子宿舍区撤离。

    事情还如姚贾判断的一样,两个时辰后农学宫,法学宫,方术宫的学子也尽数撤离。

    三千学子,已经撤走二千多人,只等秦军巡视完阴阳宫,医石宫,杂学宫三宫之后,剩余学子安然撤去,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第一千一十六章 朱家之死

    此时秦梦揪着的心也已不那么紧张了,墨门隐者指挥箕氏勇士清理完学宫中一些秦卒占据的要害地点,秦梦这心里那就更加放心了,到时即便暴露,双方交战,也可不用有所忌惮伤了学宫学子。

    秦梦增在学宫之内溜达时,范增跑来惊喜禀告,龙骨仍然存放在学宫藏书室,就连拓印的帛书也在。

    龙骨失而复得,这个消息对于秦梦来说,太过惊喜,秦梦连做梦都想不到,桓齮说话还真算数。不过回头想想,桓齮之所以这样做,恰恰说明他眼光不凡。

    桓齮攻占鬼谷学宫,发现满屋子的龙骨,一下子就明白了龙骨的玄机。

    是谁在背后操控龙骨,将一件原本没有多大价值的东西,接二连三的鼓捣出了花样?以他的见识必也想到龙骨本就是一场骗局。

    若是将龙骨全部抛出换取钱财,必然再次重蹈前几年龙骨崩盘的覆辙,反而失去了要挟秦梦的利器,倒不如用龙骨来要挟,不仅可以获得三十万的赎金,而且还能少拿出来一点龙骨,谋取私利,赚得一些外快。

    这也就是桓齮,若是换一个守不住心性,没有见过世面的贪婪家伙,必然将这些龙骨占为己有,那样局面就会一团糟,既不利己也不利人。

    学宫的图书守藏室,建在学宫正中,一座三梁九柱的大殿坐落在高达两丈的地基,如一位王者睥睨整个学宫。秦梦拾级而上,见到十几个被制服的守藏室秦军守卫,不解的问道:“此殿可俯瞰全宫,是绝佳的制高点,为何秦军才驻扎这点人手?”

    范增被问楞了,反应过来一边向抬脚登阶,一边附和说道:“就是啊!桓齮也是精通兵法之将,为何出了这样纰漏?”

    尽管鬼谷学宫坐落湿润的湖泽之地,可是守藏室却得益于高地基,里面干爽通风,没有一点竹简的潮霉味。

    甲骨的密室,果然如范增所言,除少了两箱龙骨,密室布置竟和当初秦军查封之前别无异样。就连这些年学宫师生著述誊抄的大量竹简典籍,也毫发无缺、井然有序的摆放在纵横交错的书架之上,竹子和炭墨混合的独特味道充溢室中,给人一种安泰之感,秦梦流连其中,欣赏这些年来投入大笔钱财,带来的满满成就感。

    按照计划,人员一旦全部撤离,就要开始下部的斩首计划,最好生擒那不讲情面的秦军,之后里外合击纵火烧掉心血营造的鬼谷学宫,为了就是给予秦军一记狠击,让天下知道,王子缭人虽善,但不可欺!

    可是眼下,大量的书籍,龙骨仍还在,比之报复秦军,秦梦更不愿意舍弃华夏的文化结晶。于是秦梦改变计划,全力转运学宫书籍和龙骨。

    龙骨未丢,只要藏匿名山,他日迟早还能重见天下,丰富后世语焉不详的殷商文化,顺便还能接着诓骗天下诸侯世家,赚他们一些小钱,救济天下穷苦百姓。

    设立鬼谷学宫,就是预料到了日后秦始皇的焚书,近十年的心血,耗费万金之巨,也已将天下书籍汇集于此,同样只需转移近深山之中,就能避免浩劫,他日终有重见天日之刻。

    这两项都是秦梦梦寐以求想干的事。

    想及于此,秦梦不禁兴奋大呼:“好!好!天大的好事!”随即命令朱家道:送护完剩余学子,立即命令兄弟取消纵火计划,先行搬运竹书和龙骨!”

    秦梦心花怒放,流连于广阔的守藏室中,信手翻看一些典籍,爱不释手的抚摸,那些年代久远的上古遗书,不知不觉,守藏室外就传来了山鸡继而连三的鸣声。

    “报师父,学宫学子和夫子一共三千一百五十七名,悉数转移出了地道!”朱万朱家父子两人领着一众人兴冲冲来到密室向秦梦禀告道。

    “好!最后一项任务,务必谨慎,继续戒备学宫里的秦军巡视士卒,若是把这满屋的竹书、以及密室中的甲骨、拓印,还有未誊抄完的竹简运走,咱们这次才算是圆满胜利!”秦梦努力按捺心中的兴奋,紧张的命令道。

    “诺!”得到命令的诸位兄弟,兴致高涨的低声回应。

    人多力量大,一千多人便在守藏室中忙碌开来,一条流水长龙,就从学宫正中的守藏室运作开来,一直延伸进宫长的宅邸,而后通过地下的密道,运至山中密道出口。

    黑夜之中,虽无亮光,但整齐有序传递竹简发出的声音,却令人心旌摇摆。

    此时此刻,秦梦尤比先前搭救三千师生时紧张,若是让秦军一个士卒发现,这场书籍大抢救就要泡汤,一旦战事起来,那么所有的竹简就可能遭遇劫难化成灰烬。

    秦梦揪心,不断催促:“诸位兄弟加把劲,尽量天光大亮运走所有书简!”

    秦梦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顺利到如此地步。天亮前,守藏室中的竹简和甲骨悉数转运完毕,所有人也都安全撤进了宫长府邸,秦梦殿后,是最后一批人走出地道,那时天地也已完全大亮,秦梦侧耳倾听,空空如也的鬼谷学宫依然寂静无声。

    加紧赶路,山行三十里,终于回到山中营地,至到看见三千沸腾的师生在山谷中弹冠相庆欢笑雀跃时,秦梦才真正认定今夜经历的不是一场美梦。

    随之秦梦也轻松了起来,来到吃过饭食的虞卿身旁,好生安慰了他几句,而后和学宫的名儒大师一一寒暄,商谈日后学宫迁址之事。

    对于三千师生的安排,秦梦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将鬼谷学宫搬迁至齐国。

    齐国是个不错的地方,据秦梦了解,战国末年只有齐国没遭太大兵灾之祸,若是将鬼谷学宫修建在稷下学宫旁,那就更好。天下两大学宫相邻,更有益于学术交流,促进文化繁荣。

    就在秦梦滔滔规划未来学宫出路时,满学宫刚刚填饱肚子的学子,纷纷向秦梦所在涌来,异口同声高呼“周王子贤哉”,一时间震撼山林,倒让秦梦有些不好意了。

    满山遍野的学子、夫子被这股情绪带动,纷纷向秦梦围聚过来,拱着手,大声疾呼着,表达他们劫后余生的心情。

    秦梦站在高冈之上,双手伸平,数次下压,才终于将学子的呼声平息了下来,高呼道:“家国天下、济世救民是我等每个读书人心中的追求!此次搭救你们是义不容辞之举,不用挂怀,只要你们心中装有苍生,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面对激动的学子,秦梦自然流露,讲出一段大话,没想到更是激起了学子心中救世济民的豪情。

    下面不知哪位学子高呼道:“秦子贤达仁爱,天下皆知,周室文郁,故国人民思之,请王子称王,我等愿意死心蹋地为复辟周室奔走效力!”

    似乎这番话引起了一众学子的共鸣,山下乌泱泱的人群紧接着喊起了排山倒海的口号:“请秦子复辟周室!请王子称王匡扶天下!请王子即立周王……”

    “请主公称王建国!”身在学子最前沿的姚贾率先伏拜高喊道。山头上的江湖绿林豪杰也不淡然了,也纷纷加入其中起哄道:“请王子建国,我等愿为驱使马前卒……”

    秦梦一夜的疲惫,被这场声势浩大的请命,彻底驱散了,没想到自己人员不够,这些年竟笼络了不少人心。望着满山遍野屈膝下跪的青年学子,健壮汉子,秦梦这一刻想到了隋文帝、宋太祖,一时间有了飘飘欲仙之感,大概被人撺掇当皇帝,就是这种感觉!

    身旁的朱家也突然拔剑在手,浑身充满了杀气,单腿跪地叫嚷道:“师父,那留守学宫的三千秦军,要不徒弟灭了他们,就算为师父复辟祭旗……”

    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被这一幕冲昏头脑,可惜秦梦不是个正常人,对于懒到骨子里的秦梦来说,称王称霸建立宏图伟业就是一种束缚,自己几斤几两,早有自知之明,心不狠,人慈悲,自立为王,迟早要完蛋。

    若是在倭岛当个野人王倒是可以,可是华夏称王尤其是复辟周室,那就是找死。不说秦国饶不了自己,到时东方六国也会把自己视为大敌,别看现在挺潇洒,到时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秦梦唯恐幸福自由的日子从此终结,一眼向朱家瞪过去喊道:“放肆,你也来起哄!”秦梦跳下山岗,来到姚贾身前,将他扶起,劝解道:“莫要瞎胡闹,为兄无大志,混个自由人即可,快放学子们起来,莫要起哄了!”

    大概姚贾学多了纵横之术,不敢心的说道:“秦国内乱,天下归心,正是主公举旗复辟的最佳时机,主公三思……”

    “糊涂,不需多言,快听我令,让他们散去……”秦梦训斥姚贾。

    姚贾不动。劝人当皇帝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看来姚贾已经领会其中真意。秦梦笑笑回望身后的一众夫子,这是虞卿投来了苦涩的一瞥,秦梦猜出了他的担心。

    “朱家拉他起来!”秦梦命令朱家道。

    朱家上前就拉姚贾,姚贾似乎还想要开口劝解,秦梦也已进入学子当中,弯腰一个个扶起,并好言好语谢过,坚决声称绝无此意。

    就在秦梦心怀感激的拉起地上的一位请命学子时,未曾料到这个学子,突然从袖中亮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直刺秦梦心窝而来。秦梦大惊,本能想要躲避,却是为时已晚,剑尖没入衣袍,叮当一声发出了清脆的金鸣声。

    刺客学子知晓秦梦身穿甲胄,手腕子一翻,又向秦梦面门脖颈刺来,秦梦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刺客,身子还在向后倒退的状态,根本无力躲闪,眼看匕首就要刺上鼻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朱家一跃而出,挡在了秦梦身前,大声喊道:“师父小心……”

    秦梦被朱家撞倒下瞬间,听到了扑哧两声裂帛声,恍惚间看见倒下的朱家脖颈之处喷出了一尺多高的血柱。

    “秦郎,郎君……”秦梦同时听到身后自家正在为学子分发吃食的两个婆娘由近及远的撕心裂肺嚎啕。

    秦梦一摔地便激灵灵爬起,再去看朱家已然轰然倒在了地上,脖颈处汩汩淌血,明亮的眼神也已失去了原有的光芒,他手中紧握的长剑沾满了血迹。

    那些不是他的血,而是踉跄不堪,胸膛多了一个血窟窿刺客的血。

    学子刺客还要进击再刺秦梦,可是疾奔而来的盖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盖倩出剑极快,一剑横扫,那学子头颅断然飞离了身躯,血喷出了两尺多高,扑通一声,头颅和身子同时落地。

    “徒儿!朱家!家兄!醒醒快醒醒……”秦梦忘记了身边可能再出现的危险,双手捂着朱家汩汩淌血的脖颈,疯狂的嘶吼,狂呼。

    秦梦歇息底里的吼着身边有人搭把手为朱家止血,可是朱家的眼神却慢慢变得呆滞直至死灰,身子也慢慢僵硬了下来。

    那一幕秦梦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真实的存在,直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飘忽,似梦似幻,似一场极其真实的梦。

    “主公!醒醒吧!朱家兄弟死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泣不成声的秦梦被鲁上弦从朱家身上拉起。

    “朱家真的死了吗?我最近最近最贴心的朱家兄弟怎么可能会死?”秦梦失魂落魄的不住念叨这两句。

    这让身为朱家父亲的朱万都看不下去了,反而含着泪水宽慰秦梦道:“秦子,朱家能为你去死,那是他的最大荣幸,朱叔都为他欢喜……”

    秦梦情绪不能自抑,朱家往昔的音容笑貌一幕幕的就浮现在了眼前:初见朱家的憨态,田氏遇难奔赴寒泉冈求救的无助,为救左清千里报信的枯槁,膝下儿女成群齐人之福的得意……

    看着朱家被人抬起搬走,秦梦依然癔症着念叨:“不可能!朱家是司马迁所写游侠第一人,《史记》还记载他出手搭救季布之事,他怎么可能会死?”

第一千一十七章 人善被欺

    史书记载,秦汉之际,季布是楚国豪侠,为人仗义,民间流传“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之言。季布为项羽勇猛将军军,打得刘邦四处奔逃,后来项羽兵败,季布遭刘邦通缉,朱家出手相救,再后来季布受刘邦招安,却不报朱家搭救之恩。

    山谷营寨之中经此突变气氛为之紧张了起来,负责秦梦安危的墨门兄弟,领着从朝鲜带过来的箕氏勇士,开始甄辨学子中的可疑人士。

    朱家冰冷的尸体被抬进草庐,秦梦双膝跪伏之前,出神的凝望神色狰狞的朱家,用麻布一点点擦拭他脸上凝固的血迹,一根根的捋直他杂乱的虬髯,直到将朱家打理的一丝不乱,秦梦才肯罢手。

    秦梦了解朱家事迹,更知他高寿,从来不曾想过朱家会遭遇不测。秦梦此时除了悲伤,还有迷茫。

    迷茫在于解释不通眼前的事情,朱家不该死却死了!这是《史记》收集史料有误?还是事实出现了偏差?

    秦梦手抓发髻,百思而不能自解。

    “报宗主!除一名刺客被杀,还查出了另一名刺客!”鲁上弦面脸愤慨的前来草庐对秦梦禀告道。

    秦梦眼中充满了可怖的血丝,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头也不回的怒吼道:“杀!替我朱家兄长报仇!”

    “不可!”鲁上弦身后的朱万跨前一步制止道。

    “为何不可?”秦梦说着,便扭头顺着朱万目光看去,墨门兄弟押上来的另一刺客,身形瘦弱,满面稚嫩,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

    秦梦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就是所谓的刺客。同时秦梦也为自己先前的暴戾而不安,没想到仇恨瞬间就能让人失去理智。

    朱万见秦梦惊醒接着劝解道:“朱叔知道秦子重情重义,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秦子节哀保重身体,此人不可杀,事关韩姝夫人性命,不能意气用事!”

    秦梦有些意外不解的追问:“他是刺客?关韩姝夫人何事?”

    “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书帛!请宗主过目!”鲁上弦递上一卷书帛,说道。

    秦梦展开看到扭扭歪歪的秦篆写着:繁阳小子你能读到寡人的书帛,也就说明你命大!世人都说你重情义,寡人对此也深信不疑。你有爱姬韩姝为你报仇,却落入我手,不知你有胆相救?

    没有落款,没有书写姓名,秦梦看得一头雾水。

    “这是长安君成蟜的手笔!”鲁上弦解释道。

    “成蟜?”秦梦无比惊讶的惊呼道。

    秦梦起身来到那名年纪不大体若筛糠的刺客身前,问道:“成蟜派你来行刺我的?”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长安君的一介奴仆,这是我兄长的书帛!”小刺客牙齿打颤的解释道。

    怎么个情况?秦梦有些迷惑。

    “禀报主公,他叫赵亮,父亲是长安君的门客,就读学宫两载,兄长前半年才入学。在下询问赵亮,此人生性懦弱,看来并不知其兄就读是为了行刺主公!”负责学宫学子事宜的姚贾为秦梦解释道。

    半年前?那就是学宫落入秦军手中之前。如此说来成蟜那时就在学宫安插了刺客,为了就是今天将自己置于死地?秦梦细想之下大惊,成蟜何时变得有心机了?

    “那刺客是你兄长?”秦梦打量这个少年学子一番,深呼吸,尽可能语气缓慢的问道。

    少年确是胆小,紧紧趴在地上,只是没命的点头,还不住因为恐惧而呜咽着。

    “你父亲是长安君的门客?”秦梦又问,少年人依然还是磕头如捣算应答着。

    虽然诸事如谜,但好歹知晓了一点线索,秦梦未想到成蟜还涉及夏姬被杀之事,若要洞悉整件事情,救出韩姝,还真有必要和成蟜打打交道。

    秦梦取来鲁上弦的宝剑,挑开了赵亮手上的绑绳,冷冷的说道:“看来确实不是刺客,你走吧!告诉成蟜,是男人的话,就别用女人做挡箭牌,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接招就是!”

    赵亮似是吓破胆子,根本未听到秦梦的话语,依然自顾自的磕头求饶。

    姚贾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怒喝道:“王子绕你一命,还不回家找你父!”

    赵亮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仓皇离去。

    秦梦望着赵亮远去的背影,额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成蟜安插刺客,桓齮拿下学宫。前两日成蟜造反,桓齮避嫌挂印离职,今日今时营救学子出奇顺利,桓齮带兵有术,学宫不大,何以出现如此大的疏漏?难道桓齮也参与其中?不像,若是桓齮和成蟜同谋,那么他们一同造反就是了!这里面不简单!”

    “眼下,学宫秦军什么情况?”秦梦突然醒悟过来,问向鲁上弦道。

    很快,秦梦就得知了三千秦军的动向,他们移防去了安阳。

    三千学子一夜之间消失,事后秦军竟然不管不问,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召集各路兄弟,杀秦军一个回马枪,为我朱家兄弟报仇!”秦梦一改先前的颓废之态,精神抖擞起来,突然对身边所有高呼道。

    学宫学子大多也是刀光剑影里过来的血性汉子,经此一闹,所有人脸上都无光,正值心中歉疚,得闻秦梦号召突袭秦军立时来了精神,纷纷踊跃响应。

    四周的绿林豪杰闻风王子要为兄弟报仇,立时也闻风而动,召集近路兄弟,纷纷汇集在了秦梦身边。

    半日不到的时光,中牟山中便聚集了一万两千人马。入夜时分,秦梦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兵分四路,将宿营野外的三千秦军死死包围。

    让桓齮心腹束手无策的是,秦梦以绝对兵力,却不主动发起攻击,只是在秦军三里外结成包围圈。秦军走,秦梦就走,秦军止,秦梦就不动,一连两天,皆是这种情况。不得休息,时刻处在备战中的秦军为此叫苦不迭。

    第三天,桓齮心腹爱将亲自前来示好,询问意图,秦梦还是那句话:“交待桓齮和成蟜之间的密谋!”

    校尉的故作糊涂,表示一切不知。

    这样的敷衍,秦梦如何会能信?秦梦佯装大怒,表示要血洗他的三千部众。

    谁曾料到,这位无名小辈,竟然浑然不怕,拱手说道:“世上谁人不知王子人善,王子可能杀我一人,却不会去杀三千无辜兵卒!眼看就要断粮了,王子还是放了我们,以免拖累了你!”

    秦梦无言以对,被噎的差点背过气,不过他这种混不吝倒是气笑了秦梦。

    校尉对自己如此了解,其实已经承认了事涉桓齮。秦梦为此汗颜不已,不禁后背发寒,自以为聪明,反倒被人算计。

    那么桓齮早就知晓学宫之中密道的存在?有可能!桓齮是知晓自己善于营建墓道。那么学宫里的断粮,也是桓齮再有意引导事情的进展?从事后秦军的反应,也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小小校尉可能真不知桓齮和成蟜之间的密谋,即便知道,也不会去说,否则桓齮也不会让他留守。

    秦梦坚定想法之后,冷笑道:“看来你对我了解颇深啊!心腹兄弟为我挡刀,惨死刺客手下,我若不讨回公道,会让兄弟们心寒,你告诉我如何解决此事?”

    校尉面无表情,以一种不怕死的气概说道:“事已如此,我等无话,愿杀愿刮悉听尊便!”

    满眼的藐视,惹怒了秦梦。

    秦梦心中火气,真恨不得,高呼一声,将他拉出去砍了,已泄心中抑郁,最后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让你的将士放下手中兵械,到我兄弟遗体前四跪拜,只要慰藉了他的在天之灵,此事就算了结!”

    “好,一言为定!”校尉倒是干脆,豪气干云的就答应了。

    秦军校尉走后,秦梦没好气的对身边的韩政,实则自言自语,说道:“人善就该被别人捏吗?桓齮就这般自信我拿他们没办法吗?”

    没想到韩政却是深刻的点了点头。

    秦梦气鼓鼓的找来锥父下令道:“带领箕氏勇士,挖一圈五丈多深的沟,我要活捉他们,运往海上荒岛!”

    锥父郑重的接令,带领一众人,忙活开来,等到三千秦军前来祭奠朱家,秦梦一万两千人的兵马,一拥而上,将三千秦军团团包围。

    “王子,此举何意?”秦军校尉诧异的高呼道。

    “你不是笃定本王子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吗?今日我偏偏把你们坑了!”秦梦阴恻恻的说道。

    整齐有序的三千秦军突然骚动一片,四处奔走躲避之时,踩到遮蔽壕沟的树枝杂草之上,落坑者不计其数,幸亏新土宣软,不至于骨断。

    “诸将士不许轻举妄动,听我号令,俯首待擒,桓大将军会救我们的……”校尉高呼道,带头伏到在地,任由秦梦处置。

    乌压压一片秦军,伏到在地。这让手持箭弩,待命而动的秦梦一方,措手不及,秦梦未预料到擒拿秦军会这般顺利。

    就在秦梦将秦军三千人绑缚完毕,准备送往黄河岸边,转船运走时,不早不晚秦军的斥候前来送信:“大将军手书,交与文昌君亲启!”

    看来桓齮也已预料到了出现的结果,每一步走的都这般精准。

    秦梦去掉泥封,打开书帛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封道歉信,桓齮坦白的承认事先知晓此事,之所以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告知秦梦,那是相信秦梦是星君下凡,有仙人护佑。

    桓齮脸皮真厚,明里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眼看事情不成,却用仙人下凡搪塞,秦梦读着读着心中火气就蹭蹭向上冒,然而秦梦之所以能看完,那全赖心中确实有干货。

    桓齮透露了此次秦军夺取赵国中牟之事,就是为了夺取鬼谷学宫。而夺取鬼谷学宫是为了让秦梦从海外归来。因为秦国朝堂多数人始终都认为,秦梦实在是秦国称王称霸最大的隐患。

    秦国朝堂以韩姬成蟜母子两人为首的一派极力主张要将秦梦置于死地。此事已成秦国朝堂,不宣的共识,成蟜在学子之中设置刺客只是手段之一,更要命的是桓齮得到了赵姬的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生擒秦梦,送到秦国咸阳,进行软禁。

    桓齮声称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全赖对秦梦为民的慈悲之心感化。若是想要秦梦小命,恐怕见面之初,就会发动大军包围秦梦聚集的万把绿林豪杰,不说生擒秦梦,也会是个血流山河的惨剧。

    秦王赵正眼看长大成人,眼看就要举行冠礼,亲政指日可待。不管秦国谁主政,桓齮作为将军要得只是兵权和军功,朝堂内斗对他并无太多干系。

    桓齮用此表明他绝无扶持成蟜反对秦王赵正之心,其实秦梦明白,他这是特意递上了一份投名状。

    顺便桓齮还透露了此次成蟜造反是蓄谋欲久,成蟜之所以这么快形成了气候,那还因为里面有秦国相邦吕不韦的暗中支持。

    秦梦读完桓齮的书帛,从帛套中摸出了一枚黄灿灿的铭刻有“文信”二字的半两铜钱仔细把玩。

    “确实听闻吕不韦超发了许多半两铜钱,却没想到他竟然资助成蟜造反,他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呢?”秦梦慢慢思量。

    吕不韦凭借秦国相邦权柄,同时借助秦梦西域的商道以及海外的航运再有洛阳商会的投资,三年不到就弥补了昔日被秦梦敲诈的亏空,八年之后又一跃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巨富。

    可是赚再多的钱,都弥补不了他在朝堂上的失意,以往呼风唤雨的权势,落得今天被嫪毐架空的惨像。

    吕不韦资助成蟜,是为了寻回昔日权势,从这点出发,到时容易让人理解,不过秦梦知晓,若是吕不韦真有此打算,恐怕这也就是他走向穷途末路的根由所在了。《史记》有载秦王正十年十月罢免相邦,接着迁蜀,不久饮鸩而死。

    然而经历过朱家之死后,如今秦梦也迷茫了,朱家不在,那以后的历史还是朱家熟知的那段历史吗?而关于吕不韦的命运,是否也如青史所载的一样呢?

    桓齮释放了如此大的诚意,秦梦也就明白了桓齮心腹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也就无心再和人赌气。

    弦月溶溶,锥父请示是否即刻押送秦军启程,秦梦却一挥手淡淡的说道:“放了他们吧……”

第一千一十八章 有个交待

    秦梦在云梦泽以墨门之礼安葬完朱家,不容朱万推辞,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对天起誓,余生要替朱家尽孝,朱家的四个子女就是自己的骨肉。

    秦梦与朱万抱头嚎啕大哭,场面轰动,各路豪杰无不动容。

    秦梦把朱家的骨灰,一把把撒进了广袤的云梦泽中,抱着他的骨灰坛子,睡卧草庐之中七日,算是尽了守灵之礼。

    这些日子,秦梦未能联系上成蟜,大概成蟜忙着逃亡无暇顾及和自己的这点私人恩怨吧。

    成蟜的封地被抄家,不少门客被抓,秦梦得闻,夏姬被杀之后,韩姝曾经出现在长安君的封地府邸,据成蟜的门客推测,韩姝多半还被秘密囚禁在长安县某处。

    这个消息,又让秦梦重新思索起了是否入秦的问题。秦梦已无先前那般笃定:秦王赵正还是那个煊赫百世的秦始皇。

    不过崔广的到来,倒是让秦梦叙述打定了入秦的主意。

    崔广是随着子南真统领的一千精锐来到的云梦泽中牟山,秦梦为此惊讶的愣怔了好半天。

    秦梦与崔广一别五年,秦梦愈发成熟飘逸,而崔广却苍老了足有十岁。故人相见,却是物是人非,崔广凭吊了朱家的灵牌,也不由热泪奔涌。

    崔广饱含歉意的讲述了一幕幕往事:“老崔对不住秦子的信赖,上年五月东胡王就已经从精绝城逃脱。我得到叶羽的急信,立时征募了不少壮勇,再东来的各个要道沿路堵截,可惜全然白费,反倒让东胡人的一支精锐突袭了焉支城。月氏部落损失惨重,月氏女王和我等一干人被追杀进了居延泽。幸而那里有我不少我中土子弟,于是我等联合月氏各长老聚兵,准备重新驱除东胡之患。谁知一仗仗下来竟是损兵折将。后来我才发现问题出在了我们内部,咱们人中竟有东胡人的细作……”

    “谁?”秦梦情不自禁的打断了崔广叙述,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是那不咸姬!”崔广摇头叹息道。

    “真是她?那莎莎和不咸姬如今何在?”秦梦听到答案,并不惊讶,只是长长吐了口气,淡然问道。

    “在我逐个甄别内鬼时,不咸姬却提出了返回故国的要求,那时我一直以为不咸姬是个本分贞烈女子,对他倒无怀疑,听从秦子吩咐,只要女人想走就由她们去,这事我就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为此我和月氏女王还商量了为她准备丰厚的财物以及气派的车驾,还有精良的甲士,护送他回国。

    谁知不咸姬半夜偷偷骑上马带上莎莎就走了。我得到消息,欲要去追,却被不咸姬的傅母拦住,收到了一封不咸姬书写的帛书,这就是不咸姬的留书……”崔广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帛,递给秦梦。

    秦梦看过,叹息道:“没想到这个来自肃慎的小女子竟连篆字也会写了!也难怪我们都被他耍了!可惜了,当初我要是心肠硬些,对崔夫子多叮嘱两句,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乱局!”

    左清取过不咸姬的书帛,惊呼道:“这字写的行云流水,妾身也要逊色一头了!不过咱们这么多年的将心比心,也算值了,不咸姬也算一个知恩图报的贞烈女子……”

    崔广惊呼道:“秦子和主母早就知晓不咸姬是内鬼?”

    秦梦轻轻点头说道:“七年前,我被日日追杀,事后我就想过,必是自己人中有了内鬼。三年前,魏丑夫寻觅到了相貌酷似贱内的高渐离,以此招摇过市,来引我现身。那时我们就已经确定内鬼就是不咸姬。

    只不过后来一桩桩的事情压来,也就把这事忘怀了。最重要,我俩还是可怜莎莎,唯恐说出不咸姬有内鬼嫌疑,会连累了莎莎,毕竟这孩子,我是抱着他长大的!再说她一个弱女子,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谁曾想她还真有翻天的本事!”

    “秦子不该,不该啊……”崔广听了,后悔的直跺脚,对秦梦接着说道:“如今东胡王回归东胡,犹如龙入海中,天下又要经历血雨腥风,首当其冲就是我河西走廊和我广漠的居延泽,秦子数年心血将要化为了乌有啊!”

    秦梦倒是坦然,搀扶因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崔广,安慰道:“只要崔夫子安好,天下丟了也无妨!这些年崔公为我操劳形神枯槁,小子心中愧疚不已!”

    “唉!还是怪我,若是那日不咸姬离去,举兵疾袭,掳会不咸姬,东胡王更不会做大做强恢复今天的元气!”崔广悔恨的哀叹道。

    “由她去吧,这也许就是天意,不论如何我等深受华夏礼仪教化的士人,如何也干不出狄胡那种不顾廉耻的事情,也许不咸姬正是看明白了我等之人的这个弱点!”秦梦宽慰崔广说道。

    不咸姬忍辱负重数年,里应外合,摸清了东胡王的下落,一击中的,解救出了东胡王,而后随东胡王一同东归。原本可以再用一次间细的身份大创月氏部落,却及时收手坦白身份,和东胡王携手飘然东归。既变相展示了报恩之心,还暂时缓和了月氏和东胡王的矛盾,这为东胡王重新在东胡草原树立威信,便消除了一个有力对手,一举多得,不咸姬真可谓是女中豪杰了!

    “封地匈奴人如何?”东胡也已分裂为了数家,即便东胡王雄才伟略,一时也难以再回到东胡强盛之时,秦梦还是关心未来华夏民族的大敌——匈奴。

    “安分守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多数人也已习惯了这种农耕的安稳日子,就连焉支令挛鞮隆同出门都乘坐鞍车了!”崔广如实答道。

    “好,这就行,假以时日,匈奴必再融入我华夏大家庭,不过……”秦梦心中不踏实,总觉得自己所作全都会是无用功,匈奴总会再次崛起,可是后半句却不适宜向人提起,于是又咽了回去。

    可是崔广却觉察出了秦梦的难言之言,追问道:“小师叔想说——不过什么?”

    秦梦歉意一笑,见崔广老脸消瘦,求知欲极强,于是透露了天机道:“我总觉得这万把匈奴人会成为我华夏劲敌,不过我在倭岛晒太阳时,便已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华夏民族并非只是炎黄二族,只要生活在华夏大地上,不论是土著还是过客,经过互相融合之后,那都是我华夏之民的一部分,再过两千年,谁还能分清谁是谁呢?”

    大概秦梦这番话过于深奥,崔广凝神思索良久,恍然大悟之态问道:“就如秦国,原本西戎小撮养马人,而今却是称雄天下的诸侯,逐鹿者反被逐。小师叔可否是此意?”

    难得啊!秦梦欣慰,不愧是传说中的高人黄石公,一语中的。

    华夏钟鸣鼎食身处高等文化,蛮夷披发纹身为生计奔走,一旦生计有了着落,必也会追寻这种高层级的文化,这就是我华夏民族日趋壮大的法门。

    秦梦击节赞誉崔广,望见朱家灵位。陡然伤感,摇头叹息,亏欠的说道:“都是小子把你们带坏了,本该去追求荣华富贵,却偏偏料理一些家国天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把你们都连累了!”

    “诶~~”崔广的音拉的很长,神情颇为虔诚的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为生民不为子孙谋划,那还是人吗?”

    自从朱家过世以来,秦梦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左清看在眼里欣喜不已,忙着在草庐外面张罗美酒佳酿,果盘菜蔬,为崔广接风洗尘。

    秦梦见吃食准备妥当,主动邀约道:“好!崔广言语入我心中就是熨帖,今日崔公,卫君咱们三人畅快大饮,不醉不休!”

    山风一改往日阴郁,在鸟语花香中陡然活波了起来。

    日头升起,山中清明,和一二知己推杯换盏,实乃人生幸事。

    觥筹交错中,崔广贸然提起:“小师叔日后如何打算?”

    秦梦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道:“朱家之死,让我思考良多,我想我之所以这般遭恨,还是占了不该占的东西。崔公也知,我天性散漫,又全无功业之心,最重身边亲朋。小子不希望身边挚友因我而遭受连累。

    成蟜杀我,也是因果使然。成蟜可除,不过秦国朝堂一干有心人却难除,我要想保得平安,不论躲在天涯海角,都会被人挖出来。为了两位夫人,为了一众死心塌地更随我的兄弟,也为了秦国西陲的无数戎狄部落,我想还是前去咸阳有个交待的好。”

    贵广捋着他的小须髯,点点头,正经的说道:“我心甚慰,秦子淡泊,正如我所料,这也是我打算不远万里亲赴倭岛和秦子长谈的原因!”

    秦梦惊奇:“崔公也是如此打算?”

    崔广猛灌一杯酒,眼角潮红的说道:“自上次秦子坠崖,在下就意识到了根结所在。若是秦子也能效仿天下诸侯,拥兵自重未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可是秦子就是个奇人,所言所行都非常人之道。我有听闻秦子藏海,心中更忧,事后得知虚惊一场,可心里始终痛快不起来。心想好人不长命,坏人终有得有一天。后来东胡王逃离,我就再也坐不住了,天下之中东胡王最恨秦子,我生怕你再有个长短。

    东来一为禀告不咸姬之事,再则奉劝秦子了断身后是非!来时我已同月氏女王商量过了,若是秦子再被人所制,库珊愿率部族前往他处,拿出河西走廊换你回来……”

    秦梦听了眼酸,泪水不断滚落,举起一杯酒来,一碰崔广酒爵,大喇喇说道:“不说了,情谊都在酒中,干了!”

    卫君子南真千里迢迢而来,这片热心,秦梦也感动不已,秦梦一连敬了数杯,可是卫君子南真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长吁短叹。

    秦梦不解,佯装生气道:“你我多年交情,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愚兄不同秦弟,没有仙人恬淡不争的心性,唉,算了不说了,知道秦弟还再为朱家伤怀……”卫君子南真依然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崔广见此,主动为子南真解围道:“卫君在朝鲜立国不久,日子过得本来就不易,东面虽有箕氏可以仰仗,大有步步紧逼之势,可是西面东胡小王子的乌丸部落却是强敌,北面燕国也是寸土不让,本来可以向北发展,谁知北面肃慎部落一夜兴起。卫君见到了在下才知道原来东胡王在此,他这是愁啊!卫君,在下说得是否?”

    子南真苦涩一笑,支支吾吾道:“其实这次特意前来,不光是为了助拳,还想让秦弟应允我个事……”

    “说吧!用得着这般磨磨唧唧吗?”秦梦大咧咧嚷道。

    “我欲和东胡小王子结盟,希望秦弟不要心存芥蒂!”卫君说这话时,眼睛却是闪烁不定瞄着秦梦的。

    东胡分裂,小王子分走了东胡两大部族中的乌丸部的大部,原本不太显赫的乌丸君公司马胜,因此一跃成了小王子的肱骨之臣,自从司马胜在秦国遭遇了秦梦讹诈之后,中原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这小子运气还真不错,不死不活之时,赶上了东胡分裂的机遇,受命挖掘商王宝藏一跃成为了乌丸部族中的权重人物。

    秦梦曾许诺为臧卓娅报仇,要将司马胜折磨的生不如死,可是造化弄人,一直都没能实现,参与龙骨骗局的子南真也知晓此事。

    “呵呵……”秦梦凄然笑了两声,放下酒盏,脸色阴沉的骂道:“是不是那狗日的乌丸司马胜找到了兄长?”

    卫君子南真羞愧点头,急忙解释道:“愚兄知道秦弟重情重义,可是眼下我卫氏子民三面受困,三边只有东胡乌丸部族适合结盟。司马胜那厮又主动找到了我,愚兄认为结盟利于我卫氏站稳脚跟。我想着吧,也就几年,一旦我卫氏壮大,到时愚兄一定领兵平灭了东胡乌丸部族,生擒司马胜这厮,为秦弟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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