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魏老二
秦梦是通过地道离开的濮阳城,除了富甲谁也未惊动。
五里外的密道出口,事关大局成败,由鲁上弦带人亲自把守,秦梦一出洞中,便听到嗡嗡的人声,杂乱异常。鲁上弦解释道:“近两日来,饥民暴增,到处都是是,撵走一拨来一拨,宗主见谅!”
“兄长辛苦了!人越多越安全!就不要撵他们,只要守护咱们这个窝棚也就无事,都是苦命人,本来逃荒就如惊弓之鸟,让他们凑合一夜吧!”秦梦颇为温情的关爱道。
卫都濮阳有仙人下凡,点土成粮,广布恩泽,瞬间就传遍了天下,百里之民,无不前来要口吃的,秦梦看着一望无际乡间土路上,到处都是黑压压拖家带口的妇孺老弱,觉得肩头的责任更重了。
秦梦前脚达到寒泉冈,负责营救信陵君事宜的朱家后脚就来了,朱家身后跟着一位虬髯汉子。
秦梦一见,体内热流涌动,上前一步拉住汉子的手臂,声音颤抖的说道:“樊爹爹一别五载,您苍老了不少!”
五年不见,樊大同少了初识的锐气,鬓角眉梢也已布上了霜白,见到秦梦也不由悲喜交加,紧紧攥着秦梦的手儿,慨叹道:“秦小子,哎呀,樊爹爹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也不说常回家看看,你田母都想煞你了!”
秦梦任由樊大同肥大的手掌揉搓自己的脸蛋子,仔细体会这种亲人久别相见的亲昵。是啊,一别五载,上次从咸阳去邯郸,因为事有紧急,过家门而不入,还破为此自责过一番。后来秦梦去了河西走廊,本想着将田氏和樊大同妥善安置到他处,却不想魏王早就软禁了他们当做了人质。至于全家迁徙到了大梁,更无机会让他们得获自由。
秦梦知道他们的消息,他们却不知道秦梦的消息,这就是樊大同一见秦梦激动地原因。
此次营救信陵君,本来想将田妈妈和一众孩子救出大梁,但顾虑到有可能引起魏王的联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救是一定要救得!因为秦梦知晓,随着魏王大限将至,有可能在临死之际,会以此为要挟。到时自己就要被动了。
“小子也想煞你们了,樊爹爹快快里面请,今夜咱们不醉不休!”秦梦情真意切将樊大同让进居室。
一阵眼红耳热过后,樊大同竟木讷了起来,怯生生的问道:“秦小子你如实告知樊父,你到底是不是周室王子?听说你在西边,建国立业,不知是真是假?”
秦梦哑然失笑,半开玩笑道:“这是从哪听说得这些传言?小子身份如何玄奇,终归也是你们的义子!樊爹爹千万不要为此和我生分!”
“那就是真的了?贱民见过王子!”樊大同说着,还就要跪地见礼了。
秦梦连忙搀扶,见他不起,遂用话吓唬他道:“樊爹爹快起来,不要管这些无关紧要缛节,小子冒着风险将樊爹爹请来,那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相告!”
樊大同脸色大变,秦梦也板着脸说道:“樊爹爹可能不知,咱们一家会有血光之灾,让你前来,就是趁着饥荒大乱,带领全家逃出大梁!”
樊大同确实被吓住了,声音发颤问道:“逃往何处?”
“逃往海上!”秦梦也已为一家老小制定了周密的逃亡计划,只是再等一个时机而已。作为墨门的基地,东海钓鱼岛便是一个绝佳的避难之所。
秦梦见樊大同安静下来,随即引导他进了屋中,笑着说道:“一切都在小子掌控之中,不急一饭之间。樊爹爹请就坐!”
“见过樊父!”左清放下高高在上的王子夫人身份,跪于门口贤惠的迎接秦梦这位义父。
尽管这些年樊大同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接触过不少公卿大夫,却依然有着小门小户庶民的拘谨。
“啊!夫人啊?不敢不敢,老汉受不起!”樊大同局促不安说道。
“樊父稍等,妾身这就为您张罗酒食!”左清说着退下。
左清一走,樊大同自在一些,不安的秦梦面对面坐下,看着远去的左清问道:“当初我觉秦子配不上左氏女,如今再看来,是左氏女眼光非凡!”
秦梦咯滴笑了,没想到一别数载樊大同倒会变着花的夸人了。
“樊爹爹如此善说,重任交托给你,小子也就放心了!”秦梦呵呵笑道。
三两句交谈之后,两人很快就找到往昔之间的融洽。
大口喝着西域来到葡萄酿,大块吃着西北风味烧烤,两人畅谈这几年不见的生活,也不知何时就醉趴在饭几上了。
秦梦被左清推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秦郎,卫君子南真来了,他很急,不知遇上了什么麻烦,郎君醒醒!”左清焦急的说道。
秦梦摇了摇昏沉的大脑,随便裹了件长袍,便向待客厅走去。
“秦弟不好了!咱们在河间之间的老巢被人端了!冶铁作坊,车舆作坊被人捣毁,留守的五千士卒死了大半……”子南真满腔惊恐说道。
秦梦闻听一下子就从迷糊中清醒,立时问道:“什么?河间兵营被人洗劫了!是谁干的?”
子南真哭着脸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干得,这事情才显得诡异,为兄昨夜得到噩耗,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是谁所为!”
秦梦一时之间也怔住了,河间卫军营盘也打造了数年,不说固若金汤,那也不是纸糊的,怎能一夜之间就被人攻破?
“攻破我营盘至少集结十万之众?这么大的阵势,河间之地上除了魏赵还能是谁呢?”秦梦不解的问道。
“不是……,不是大军来攻,而是一伙不明身份之人,掘开大河,引水倒灌我营盘,士卒皆是溺水而亡!”子南真倒了口气说道。
只通过水攻,就将子南真经营数年的基地毁于一旦,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子南真筹建卫军,在隐秘方面采取了多种措施,比如分地分房,全家迁徙,五户连坐互相监督,在黄河两岸设立层层关卡,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为过。可是随着卫军吸收的士卒愈多,再严密的保密,也有泄露的风险。被外人得知一支强有力的卫军存在也就全在意料之中之事,可是泄露了就泄露反正不多时之后,子南真将要带领卫军北征,向外开疆拓宇。
然而敌人只凭借挖开了黄河,就令卫军后方基地淹没在了洪水之中,己方还不知道是谁所为,这就太令人震惊了。
秦梦倒抽一口凉气,随即也陷入迷惑之中。这是谁下得黑手呢?
“难道咱们内部出了内鬼?也不对,若是有内鬼,应当前在几日行动,如此一来,就可尽毁咱们心血!”秦梦喃喃自语,突然问道:“二帝陵工地有无异常?”
“子南真摇摇头,担忧的说道:“目前倒无异常,可是保不齐大军之中已经渗入了间细,愚兄连夜赶来就是想和贤弟商量,能否暂缓施工?二帝陵处于秦魏大军夹击之中,若是手中这一万五千人马被人歼灭,咱们即便骗得了秦魏两国的粮食,到时也无福享用啊!”
二帝陵就是卫都濮阳西北三十里处的两个土岗,百姓皆说这是两座陵墓,是上古时代三皇五帝中的第二帝高阳氏颛顼和第三帝高辛氏帝喾的陵墓。
上古君王下葬讲究不树不封,秦梦不以为然,事实也证明,土岗下面连块朽木都没有,尽是黄土,啥都没有!不过这二帝陵自此也非空穴来风,因为卫地本就是颛顼和帝喾的王畿,百姓的美好寄托应当尊重,秦梦决定彻底落实这一传说,于是联合卫君子南真,为二帝陵羞陵建墓。
这其实是秦梦和子南真打劫秦魏两国计划中的核心环节,关系大局的成败,秦梦蹙眉思索了一下,点头同意子南真的暂缓决定。
子南真不敢大意,和秦梦达成共识后,旋即返回二帝陵,毕竟那才是他子南真的命门。
此事关系,济世救民大业,秦梦尽管头大,但却不敢懈怠,及时招来墨门隐者,前去河间魏县之地调查此时。
秦梦脑中乱成一片,胡思乱想,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可是根本无从查起,可以确定不是利害相关的秦魏两国,更不是好不沾边的赵齐两国。是卫角?秦梦苦笑,幸亏是昨夜拉拢的卫角,提前几天,他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不是卫角,那还会是谁呢?
秦梦要尽快找到答案,否则计划就要流产了。
着手此事之前,秦梦要送樊大同一程,路上顺便叮嘱他按计划行事,务必确保全家老少逃出大梁。
送樊大同过濮水时,却见到了万千聚集在河边的饥民,问了身边墨者才知道,秦王特使要再此放生祭天。
秦梦隐在人群之中,见到了久违的魏丑夫,一身锦衣,头戴华冠,意气风发,似乎又年轻了几岁,身边跟着的两名美人正是绿竹和芄兰。
樊大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吃软饭家伙!”
秦梦听闻甚是惊奇。连忙问道:“樊爹爹认得此人?”
樊大同嗤笑道:“不就是魏老二?河间人士没有人不认得他,他自幼老二就奇长,听说后来去了秦国做了面首,后来锦衣会乡,犒赏乡党,爹爹曾慕名他家见过他一次,十多年过去了,这厮还是如此风流倜傥,我都老成这了,他却越活越年轻了!”
突然秦梦如同针扎一般差点跳起来,抓住樊大同肩膀问道:“爹爹你说这厮是河间人士?”
樊大同莫名其妙说道:“就是啊!河间魏县人士,他曾宣扬他是魏氏王族,净是扯淡,魏王宗室八百年前就前往了晋地!”
“终于找到了罪魁!”秦梦颇为兴奋,随即跳下马去,声称有急事,向樊大同拱手致歉,就此告别。
秦梦在赶往黄河铁丘渡口的路上,便遇上了前来相见的卫角。
卫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秦王正今日一早就召我过河,秦王让仆下告知宗主,昨夜魏丑夫和一些身份不明之人,密谋劫持宗主的义父义母?”
秦梦听闻如遭霹雳,连忙命令朱家急追樊大同。
朱家走了不多时,有墨门兄弟返回,苦着脸说道:“濮水之上人山人海,快马不能行!朱贤弟让我告知主公,恐怕追上樊父也到了大梁,希望主公再想其他救急之策!”
秦梦趔趄退后一步,失魂落魄的想到:“难道魏丑夫知道我就在卫地,这些都是偷天换日的阴谋?不可能!”
秦梦经过一番深思自查之后,根据得出的结论还是否定了自己这个耸人听闻的判断。
若是魏丑夫幕后的人知晓这是一场天大的骗局,大概今天也就不会再去濮水上放生祭天了。他们应当知道自己并未因为坠崖而死,还苟活在这个世上,他们如此这样做,应当是铲除自己的势力,抑或者为了控制约束自己。
秦梦想及于此,心中稍安。但一想到为人所制的痛苦和羞辱之后,心中便火气。这时从南边过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秦梦不用打听都知道,必是魏丑夫这厮,放生归来了。
秦梦撇下卫角,隐藏进了隐秘之处,待他走后,秦梦出来问询卫角说道:“魏丑夫和你说了什么,看他一脸担忧之色!”
卫角笑道:“魏丑夫示意仆下抓紧收拢卫都人心,若是等着魏人在濮阳城中做大,我等就没有机会再接触到了仙人东王公!”
秦梦笑了,纠结的心终于舒展了。魏丑夫以及魏丑夫幕后的大佬还未觉察出这就是一个骗局。
“催马前去二帝陵!”秦梦命令韩政驾马去找子南真。
子南真混在万千卫军士卒装扮成的饥民之中,正在和心腹商讨化整为零隐蔽之策时,秦梦找到了他。
二帝陵的挖掘没有停止,反而较先前更加急迫了起来。
秦梦返回寒泉冈墨门指挥部时,朱家还未回来,秦梦便担忧了起来,如今人手紧张,身边再无绝对心腹人手深入魏都大梁搭救田氏,然而自己不是绝情寡义之人,田氏若是为人所制,自己到时必定投鼠忌器,这可怎么办呢?
第九百七十三章 国事访问
就在秦梦冥思苦想寻找对策之时,寒泉冈外经过一条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
秦梦跑出去观看。
马挂銮铃,旌旗招展,尽是鲜衣豪车。
秦梦瞟了一眼,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为首车马中,端坐一位花白胡须老者,正是自己救命恩人,如今的魏国相邦须贾。
“他是前去濮阳城和信陵君接触的魏王特使,大概宗主也已知晓,他此次是无功而返!”卫角看着秦梦笑嘻嘻的表情在一旁自以为是的说道。
“卫卿果然有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收买到信陵君近臣!”卫角的小聪明,秦梦当然猜透,故而有意捧抬他才这样说。
其实秦梦焦头烂额,这半日来除了找寻幕后黑手,就是思索补救之策,并未关注濮阳城中的风云,之所以笑,那是秦梦想到了一条对付魏丑夫的妙计。
卫角沾沾自喜道:“皆拜宗族所赐,信陵君亲信门客未到达,所用近臣又是我卫人,知晓他们的密谈,并非难事!信陵君表示可以答应让出濮阳城,要魏王提前禅位于三王子魏灵!这个条件魏王必不会答应!”
秦梦听闻有些诧异,信陵君的伟岸形象深入人心,没有料到他竟公然逼迫魏王禅位,这可是有损他千古贤公子的声誉。
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信陵君又过了四年幽禁的生活,得脱自由,难免人心浮动,换做是谁都不会一成不变的死忠。
秦梦掩饰心中震惊,对卫角说道:“撸起袖子加油干,你的表现皆在我眼中,粮食赀财我全力供给你,争取早日做到和信陵君分庭抗礼。眼下有一件事,还得卫卿亲自着手去办,事关我们大业成败,务必小心谨慎……”
卫角听完秦梦吩咐,满脸兴奋,激动的长揖,说道:“宗主放心,此事马到成功!”
卫角返回濮阳,找到卫氏宗正,查出魏丑夫身边绿竹、兰芄亲属关系,随后派出卫氏族老,携带大量玉石珠宝,前去秦军大营拜见两女。
卫氏娘家人离开秦军大营不久,服侍魏丑夫的侍女陡然发现,送亲的两位夫人竟然没跟着回来,就在侍女不知所措时,得到了夫人归宁探望亲人的消息,这才安宁下来。
两位夫人压根就没有回娘家濮阳,而是直接就被人掳进废弃的孔氏冶铁作坊里。
半夜忙了一天的魏丑夫待要安歇,欲要修炼御女之术时,才想起了两位美人,一问才知美人也已失踪大半夜。
魏丑夫惊出一头冷汗,两女可不是一般人啊!
魏丑夫急忙起身,前去求见秦王赵正。
王帐早已熄灯,魏丑夫隔着帷幕听到赵正不耐烦的叫嚷:“深更半夜有何事?夜有敌情找大将军,国中有事去找母后,天下大小事与朕何干?到底何事,进来快说,说完滚蛋!”
魏丑夫少了平时的雍容战战兢兢的入账恳求道:“仆下的两位姬妾不见了,请大王火速知会卫角,傍晚核实此事!若是被人劫持,那就事关重大了!”
秦王赵正黑着一张脸怒叱道:“魏卿是离了女人活不成啊!不就是两个姬妾吗,你身边尽是美妙女子,今夜换旁人侍寝不就成了!”
“不是……那是先王赏赐的美人,不能丢啊!”魏丑夫被噎的一怔,接着解释道。
“魏卿烦不烦,就为两女,打扰了朕的好梦!看在父王份上,就由王翦将军知会卫角一声!”赵正不耐烦挥手撵人,随即躺下蒙头便睡。
魏丑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立时派人跟随王翦将军深夜过河前去卫都寻找两女。
魏丑夫望眼欲穿,至到天光大亮时,濮阳城中才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卫氏宗族根本无人前去秦军大营去见秦国特使的夫人。
魏丑夫脑子一下子就炸裂开了,在营帐中踱步之时,侍从进来报道:“魏王相邦须贾来访大营,点名主公相陪!”
魏国相邦的来访,是奉魏王王命,就近日来东王公下凡人间之事,进行了深入而友好的交流,顺便和秦军达成了两国止戈,齐心合力救灾等各项共识。
魏国相邦访问结束和秦军一众人员一一作揖告别,临行之时魏相热烈的握着魏丑夫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魏卿是魏氏宗亲,自该为魏秦两国王族之间的友谊保驾护航!”
魏相须贾圆满结束此次访问,隔岸挥手告别。
魏丑夫望着秦军各级将领异样的目光,彻底懵了。
魏丑夫一夜之间受到的打击,不仅如此,蒙骜大将军得到密报,从魏丑夫的亲侍身上搜到一封有关秦军河北大营兵力部署图。
一问才知,魏丑夫亲侍奉命要将此书帛送往魏军大营。
魏丑夫立时就被秘密囚禁在了军中,令大将军蒙骜没想到的是,此人果然有问题,一天之间就抓获了十数欲要和他暗中联系的人,可惜的是,一群人都是死士,竟然无一开口。
就在军中一边倒,辱骂魏丑夫是魏国间细时,秦王赵正站出来为魏丑夫说了句公道话:“朕认为魏卿也是身不由己,卫卿好色如命,多半是魏人骗走他的美人,以此为要挟,魏卿这才就范泄露了军中机密!”
赵正的一句话,恰到好处的为魏丑夫的叛逆做出了总结。罪证、人证确凿,动机明确,魏丑夫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
魏丑夫是赵姬的心腹,大将军蒙骜不敢擅自处置,只得连夜秘密押送他回咸阳。
卫角向秦梦报告这一喜讯时,秦梦也长出一口气,终于将这一瘟神送走了。
“如今身在冶铁作坊中的两位卫姬,宗主如何处置?”卫角请示秦梦。
“好生供应她们吃食,留着,还有大用!”秦梦眯着眼睛,深不可测的说道。
拔出魏丑夫这根钉子之后,秦梦浑身轻松舒坦。
这天圆满结束邯郸之行的莫哈德由鲁勾践护送着返回了濮阳,秦梦为他设下大筵接风洗尘。
席上莫哈德热血沸腾的讲述了他在邯郸城外一展神技得来了万千百姓膜拜的盛况,大叹有一刻他真就想象自己成了仙人。
秦梦巴不得莫哈德有这种良好感觉,齐都、楚都、燕都、魏都,天下七都够他辛苦奔波了,若能用这种方式,引导诸夏权贵一心向善倒也不失一中教化人心的好办法。
卫都濮阳内的卫角和信陵君都在忙着向天下各地派遣使者募集救灾粮食。
卫角宣称蒙获卫氏祖宗护佑,得到仙人垂青,不降他地,只来濮阳,说明此地乃仙人福地。卫角愿用卫都周边的土地,向天下世家门阀豪商巨贾换取粮食。
信陵君根本就不屑卫角这个黄毛小子,直接向天下实权人物投书,声称若是募得粮食,救民有功,得到仙人不死之药,他信陵君分毫不取,他以人品作保,只做一个宰执,以各家出粮多少,分割不死之药。
秦军方面也不敢示弱,砍伐大木,搭建祭台,燎火生烟,向仙人宣告,止戈罢兵,愿用军粮安抚天下饥民。
魏王方面更是别出心裁,立时下发王令,免去今年百姓一切赋税徭役,休养生息。魏王亲自出马,为天下饥民亲手熬制饭羹。
赵王偃听闻仙人驾临邯郸,未曾一睹仙人风姿,他遗恨至极,虐打了身边好几位近侍,为了防止在与仙人失之交臂,赵王偃干脆住在邯郸城墙之上。
濮阳城里城外熙熙攘攘,禅位的前任卫君子南真竟也去而复返,他带来了好几船的粮食,直接卸船就堆砌在了黄河岸边。子南真这一出手立时让所有人面上无光。
第二天现任卫君卫角便蹦了出来和卫角打擂,同样在濮阳城外用粮食堆砌出来一座大山。
两人的实力,让信陵君、蒙骜、魏王大为惊讶,没想到小小的卫君竟在短时间聚集了这么多粮食,根据粮山的规模推算,足够万人吃上半个月的。
如此一来濮阳城外就热闹了起来,逃荒至此的万千百姓可有了口福,这边吃完吃那边。
自从仙人降临卫都濮阳,此地就成了天下的焦点。各路人马齐聚到此,当然少不了游荡于权贵豪门之间的寄食者。这群人物就是酸腐的儒生,巧言善变的策士,治国论政的法家,炼丹修道的方士,有他们在各方之间往来流窜,各方动态一清二白。
以临淄稷下学派为首的儒士,整天在秦、魏、两位卫君、一位魏国公子之间宣扬天人感应,鼓励他们施恩布泽,若是有所作为,天人必会看到,还会以祥瑞回报,如此就会子孙昌盛,国运绵长。
以谷鬼学宫为首的策士,大力游说他们,借此机会,用粮食收买人心,聚集实力,图谋霸业。
以兰陵荀子弟子为首的法家,大力宣扬以法治国之道,遇上饥荒,朝堂不能无动于衷,发动各级官吏,拯救饥民。
以一个不知名老汉为首的术士,一边大力普及不老仙丹有内外两种之说。
其中内丹要以忘我精神,投入进天地之中,以人体为鼎炉,精气神为药物,配合天地运行,丹田之中,就会炼制出不老金丹。
这济世救民也是一种炼制内丹的法门,人心向善,自然体内之气纯洁,如此一来体内金丹就可炼成。
这个不知名的方士,宣扬这套新鲜的方术理论,立时让诸侯眼前一亮,这位方术老汉随之脱颖而出。
魏王煞有介事的问道:“炼制内丹需要多少时日?”
老汉答曰:“三世!”
一世三十年,三世九十年。魏王掐指一算,直翻白眼,他只活两世六十年就有了今天脱鞋明天穿不上的危机。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满九十年。
方士老汉很是贴心的说道:“修炼内丹需要奇高的资质,一般人难以办到,不过也无妨,可用外丹弥补。仆下就善于修炼外丹,这里有相面大师唐举的亲笔书帛为证,他就是用了仆下的外丹,达到了天地一体的境界。”
魏王认识唐举,又见到了唐举的亲笔书帛,不禁大骇。人老了怕死,以往精明无比的魏王也信以为真,连忙询问外丹如何炼制。
“耗时耗力那不是一个贵字了得,还需配合一点内丹修炼根基!”老汉着重强调这点。
“好!寡人听从徐卿之言,济世救民,修炼内丹!”魏王喘着粗气应诺道,接着大手一挥道:“赏赐百石粮食,以解徐卿炼丹的后顾之忧。”
百石粮食在丰收年月不算富阔,可这是一把粮救一人命的年月,百石粮食万金不换。这让魏王身边宗族子弟看得眼红。
“徐福徐寿还不拜下叩谢大王的大恩大德!”老汉不忘提醒怔愣发呆的两位少年弟子叩谢魏王的慷慨。
老汉徐虞人带着两位容貌相像的弟子来到了寒泉冈,见到秦梦,详述了他和魏王会面的经过,惊异的追问道:“我看魏王气色尚可,精神矍铄,不像是大限将至之人啊!”
秦梦心中也打了鼓,如今自己谋划的这一切,青史之中全然无载,多半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车轮发生了偏转,再以历史经验来判断就恐要闹笑话了,只好模棱两可的说道:“也许是我得到的情报有误吧!”
再次和老朋友徐虞人以及两位同吃一个窝头的小伙伴相见,秦梦心情好的不得了,有说不完的话。
“你俩兄弟是原来越像,若不是徐寿眉头有颗痣,真就成了一个人啰!”秦梦拉着也已出落成美少年的两兄弟亲热的攀谈道。
“此次师父前来,就是让我俩侍奉兄长,以报当年赠饭之恩!”两人齐齐跪倒央求道。
“两位贤弟愈发出息,兄长见了好生高兴,恩不恩的就休要提了,还是跟着你师父吧,他已年老,需要人照顾!”秦梦婉拒道。
徐虞人厚着脸皮说道:“老汉这把年纪,时日不长了,让他们跟着秦子也不图其他,只求他日,秦子看在你们手足情深的份上,能将天雷秘方传授他们,至此我徐门便会在方士之中为人敬仰!”
秦梦浑身一震,火药是秦梦心中最深处的隐秘,保守这个秘密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徐虞人突然提起,秦梦不由诧异反问道:“什么天雷秘方?此话何意?”
第九百七十四章 合纵风云
“秦子师叔祖就不要打马虎眼了?我们方士圈子中早就传遍你身负天雷秘方!
老朽曾经不信,可前日濮阳城下那一声巨响,老朽却闻出了几分烟火气息,其中当有硫磺之物,秦子你说老朽所言对否?”徐虞人目中跳跃着狡黠的神情,不容置疑的说道。
“方士圈中悉数知晓?”秦梦不禁惊讶的问道。
“极是!新任黄发番番掌控西戎崆峒山之后,聚集道友秘密破解天雷秘方,方士之中就流传出了秦子掌握天雷秘方的说法!”徐虞人肯定的点点头,严肃的解释道。
坏事!秦梦大呼不妙。
自从西戎领袖黄发番番死后,他掌握的天雷秘方也就失传了。黄发道君嬴盈伤愈之后,离开洛阳,直扑河西走廊寻找秦梦索取天雷秘方。一因秦梦行踪不定,二因秦梦故意躲着嬴盈,几年来嬴盈干着急就是见不到秦梦。
秦梦虽不见她,却没少提供帮助。秦梦以自己在河西走廊的影响,协助嬴盈坐上了西戎各族的共同领袖黄发番番的大位,还让犬戎君公夏的颅上山致歉和解。
嬴盈继任黄发番番之后,就在没来找过秦梦,秦梦也就没再关注她,不想她私底下却还惦念着天雷之术,这还真是百密一疏啊!
秦梦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后,倒也不那么慌乱了,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我等兄弟情分,那就不用徐徒孙操心了,你愿意绕过你俩宝贝徒弟梗着我就跟着我吧!”
徐虞人没想到,秦梦毫不讲一点情面,说变脸就变脸,他反而被噎的不知应对了,迟愣一会儿便又舔着脸说道:“我的秦子师叔祖,你还不知老朽秉性么?若是他人发明一二新技法,我要是不能明白,那就睡不着啊!你非要逼我腆着脸说,我想学吗?秦子你就给我透露那么一点点,可否?”
技术是柄双刃剑,给人类带去方便的同时,也带给了人类威胁。秦梦心怀悲悯,向往寡国小民式的生活状态,自小受习诸子百家,心中有一种家国天下的责任。
既然随着黄发番番已死,火药这种会演变成杀伤力巨大的炮火武器技术,自该失传。若是因为自己泄露,遗祸人间,秦梦会内疚。别说徐虞人这种软磨硬泡的缠磨头,就是刀架脖子上,秦梦也不见得爽爽快快说出来。
“来人,将他给我叉出去!一个无名方士,不顾泄露天机,遭遇天谴危险,死缠烂打,将朋友置于险地之人,交与不交,又有何妨呢?”秦梦佯装大怒道。
徐虞人见秦梦好像真怒了,这才无计可施,只好嬉皮笑脸说道:“师叔祖息怒息怒,老朽不就是和你商量商量吗?”
秦梦也随即缓和了语气说道:“好了!休要再提天雷秘方之事,徒孙你要记住一切天地震动那都是天地旨意。我将你召来,那是让你济世救民,你事情办的漂亮,哪天我高兴,对你说了秘方也说不定!还不下去召集你的徒兄徒弟,打听各方动向?”
卫角进来之前,徐虞人知趣的带着徐福徐寿离去了。
“信陵君那边如何?愿不愿和你合作?”秦梦主宾见礼之后,招呼卫角坐下问道。
卫角摇头叹息说道:“信陵君声望极重,人脉极强,天下七国豪门支持他者不计其数,曾经做过他门下的客卿,这两日源源不断来归,信陵君手中人才济济,更不屑和我这个秦国傀儡!对我是闭门不见,若是再等两日,说不定仆下就能被他挤出了卫都!”
濮阳城中的局势每日都有新的变化,信陵君凭借他巨大影响,转眼之间就在濮阳城内站稳了脚跟,魏国朝中曾经的支持派一边倒的投降了他。
人多之后,便有不同的声音出来,因信陵君是坚决的抗秦派,越来越多的门客提议趁着天下饥荒,收拢饥民为兵,联合天下五国打击秦国。如是打败秦国,就可得到更多的粮食,那时天下救民第一人非信陵公子为首。
任谁都会心动。秦梦得到消息大为震惊,若是信陵君真得被撺掇着起了兵,再来一场大战,那可就违背了自己的苦衷,不仅没救成芸芸众生,反而将可怜的百姓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战争泥潭。
为了避免这一场可能成形的大战,秦梦让卫角释放合作善意,愿意以信陵君公子为赈灾指挥,听从他的调遣。
“以信陵君的谋略和见识,也许他真会再次挑起合纵大旗!”卫角说出了秦梦心中的隐忧。
这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秦梦觉得有些棘手。
卫角走后,一位样貌清秀的青年人被韩政引入了秦梦房中。
后生恭敬拱手致礼后,说道:“弟子在游说信陵君等待之际,打听得知是嵩高学宫宫长庞煖在游说信陵君合纵扛秦。信陵公子还出门相送庞夫子,听他们语气亲密,话语之中皆是合纵之事!”
“庞煖也来了?”秦梦自语道:“那事情还真就麻烦了!”
庞煖也是一位合纵之士,身为嵩高学宫宫长,培育出来的弟子都是三晋将军,如今秦国一家独大,他们都想连纵以此获得功名。若是庞煖登高一呼,势必应者云集。
在秦梦的记忆中,天下还有最后一次合纵抗秦活动,恰恰这个庞煖就是领袖。但那是秦王正六年的事,现在是秦王四年,难道历史轨迹发生了改变?
秦梦迷茫,弄走了魏丑夫,又来了一个庞煖,天杀的老天怎能这般无情?
“这个消息很重要!此事兄长知晓了,贾弟请立即返回卫都,密切关注信陵公子动向!”秦梦握着意气风发,面容青涩的姚贾,亲昵的说道:“委屈你了,跟着我干,不能显达!”
年轻的姚贾连忙抱拳说道:“秦子志向高洁,拜你为师,小子不求显达!”
秦梦送走统领鬼谷学宫策士的姚贾之后,就要乘车前去二帝陵,催促子南真加快修陵建墓的进度。
谁知还未出门,朱家便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迎面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师父不好,樊爹爹一进大梁就被人劫持不知了去向。俺无能,请师父责罚!”
秦梦听了脑子嗡的一声,怎么都没想到魏丑夫这厮的爪牙动手这么快!
秦梦急的原地打转,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哎呀急吼道:“快,快,快,通知你父赶紧撤离大宗伯府,否则晚了,就有性命之忧!”
繁阳田氏君,本就是因为秦梦才成为了魏王人质。若是魏王知道田氏逃亡,他自不会想是旁人所为,一定认为是秦梦所为。田氏逃了,到时留守大宗伯做家令的朱万和一干繁阳乡亲可就被连累了。
朱家跟了秦梦这么长时间,心思也缜密多了,经此提醒,立时恍然大悟,不顾急喘,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召集手下去通知大梁第一楼的父亲朱万。
真是乱上添乱,事情真到了间不容发之际,摊子大了不好控制,目前唯有加快二帝陵的施工才是当务之急。
秦梦赶到二帝陵,见到了子南真。询问进度,让秦梦失望的是,即便日夜轮流干,要想粗略完工至少也要五日的光景!
秦梦心急如焚,进入了地下工地参观,随着一座宏大的地下宫殿映入眼帘,秦梦烦躁的心瞬间清凉了下来。
秦梦看到人群中指挥工程的卫君少府令汲泽,只见他挽着袖子,黄头土脸,赤着上身,浑身大汗淋淋。
密密匝匝的人群如同蝼蚁一般爬在狭小的施工台面,紧张有序的挖出一筐筐的吐,如流水般,经过一个个的人,运上地面。人虽多但却寂静无声,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秦梦。
汲泽和秦梦寒暄过后,指着看不见尽头,黑黢黢的地道说道:“十多里的地道,若在以前并不难挖,分段挖掘,一两天就可完工,现在不同以往,秦魏两国斥候往来不断,地面上我们要留守一部分人,以挖渠为幌子遮盖地下施工,碰到斥候不走,我们只得全部停下来,如此一来就慢了!”
汲泽也已尽力了,一座宽达百十步,高约十多丈的坟穴硬生生在几月之内修建了出来,只差连同陵墓的超级墓道还未完工。
秦梦拍了拍汲泽的明显下陷的面腮,没再说什么,知道五日就是他们的极限,闲聊了几句,便上了地面。
秦梦站在高高的二帝陵土堆上,望着远方天际,祈求上天保佑地道顺利挖成,地下这条长达三十里的超级墓道,不仅兼具运粮的功效,更有灌溉的用途。
设计之初,秦梦为了不滥用民力,就已准备好了,运完粮食后,只要揭开墓道顶,就能改作沟渠!
五天!
一向觉得时间快如流水的秦梦,突然发现时间好似凝固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在等待完工的日子里,接近八十岁的老不死庞煖四处游说,不仅说动了信陵君,就连魏王那边都有了反应。为此魏王特地派了特使向信陵君保证若是合纵成功,愿意将魏国一分为二共享社稷。
另外庞煖还游说了赵国的建信君郭开,也没放过卫国的两任国君卫角和子南真。
秦梦也没闲着,将庞煖调查了一个底掉儿。原来这场临时其意的连纵抗秦背后的主使者是韩王。
韩王身在秦国的淫威之下,天下人差不多都快将他忘记了,不过为了那一点不可缺少的存在感,韩王派出了太子安,重礼重金盛情相邀庞煖出面组织天下抗秦连纵。
韩王不敢得罪秦国,只想秘密进行。韩王已经想好全身而退的妙计,那就是利用魏国公子信陵君的声望,再次组织合纵,即便合纵失败,最后祸端也责怪不到韩国头上。
秦梦得知了内情之后,问韩政道:“韩王太子安如今在干啥?”
韩政写了两字:“**!”
秦梦心花怒放,双手挤捏,一阵骨节嘎吱声过后,阴狠的说道:“郑国美人甲天下,韩安这厮还不知满足?来了卫国还要宣淫,落到咱们手中,定要吓得他终身阳委!”
韩太子韩安夜宿濮阳城中最大女闾之中,他颇为享受的睡在一群莺莺燕燕美人窝里,就在他酣畅大战之际,冷不丁觉得屁股蛋子被一件凉凉的东西拍了拍。
他还以为那个倡女故意挑逗,韩安不耐烦的挥手拨去,骤然觉得手指一疼,回手看时,手上已滴滴答答流出了鲜血,韩安惊恐回望,立时怔愣住了。
“谁?你们是谁?不知我是韩国太子吗?”太子韩安惊恐的看着一帮黑衣蒙面人喊道。
为首之人拿着一柄牛耳尖刀,明亮的眼睛之中竟是戏谑之意,咯咯笑道:“韩安!韩国太子,我们掳得就是你!”
黑衣人说完,韩安嘴中便被强行塞入了女人香腻的肚兜,四肢被绑,一只麻袋应头套下,口袋扎紧,便被人扛上肩头,扬长而去。
床榻上身躯曼妙的优伶舍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强人早已扬长而去。
逃亡雷泽的张耳听闻信陵君被仙人垂青救出的消息后,是最早一批赶往濮阳护主的门客,本就得信陵君器重,如此更成了肱骨之臣。
张耳也想有一番作为,于是在濮阳城中一间酒肆,群宴五湖四海相聚一起来的故交好友以树立自己权威。
张耳在酒席宴中豪气干云的说道:“没想到张耳还能和诸位兄长相聚,若是咱们公子有国之后,那我们都是功勋近臣,加官进爵,光耀门庭指日可待!”这引得信陵君的追随者阵阵欢叫。
酒肆中觥筹交错声不断,至到天光大亮,众人散去,这才安静下来。
韩安就在酒肆隔壁的小屋,惊恐的透过墙缝观察这里的一举一动,眼下他就想逃离此地,可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被黑衣人劫持塞进麻包,便被囚禁在了这里,他费尽了气力,才终于挣脱绳子,从麻包里出来。
小屋放有不少酒缸,自然和酒肆一体,隔壁之人又都是彪壮汉子,韩安想当然认为,他们就是强人,可是韩安想不明白的是信陵公子为何要劫持他呢?
这时狼藉一片的酒肆中,进来两位彪壮汉子,皆是一身黑衣。韩安认出这就是劫持他的强人,只听其中一人愤愤说道:“凭什么咱们公子就比人矮一头,净干些脏活累活,他一个信陵君的门客就能好吃好喝?今天兄弟才知道信陵君这厮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咱们主公这是图啥啊!”
另一个黑衣人叹气说道:“好了,兄弟!莫要牢骚太多,谁让咱们卫角公子势力弱小呢?”
第九百七十五章 天雷与天火
韩安听到这里,突然想到市井中的一个流言,心里骂道:“娘的,原来卫角这厮果然和信陵君有勾当!”
就在韩安心中疑惑解开之时,听到有人在踢屋门,接着外面传来一声斥骂声:“大胆,这谁在酒库房门上得锁?不知道信陵公子经常要取酒吗?”
一个不屑的声音说道:“当是卫角那帮人加得锁,这酒肆是他们开得,故意刁难咱们的吧?”
“娘的,拿锤斧来,砸了他娘的!”有个暴脾气喊道。
韩安不敢大意,当即钻入麻袋之中,不大一会,果然听到重锤砸锁的声音,叮叮当当一阵,门吱呀一声开了。
约莫四五人跨进酒库,骂骂咧咧选定好酒,门都未关,便抬着酒就离去了。
真是老天眷顾,韩安迅速跳出麻袋,仓皇跑出酒库,一出门,他便又退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身上一丝不挂。即便能顺利逃出魔掌,他也丢不起人啊!没办法只得再回屋中,可是酒库之中除了陶缸就是陶瓮,总不能顶个缸走吧?
韩安视线扫过地上麻袋,脸上泛上一阵笑意,韩安拾起那个麻袋,手齿并用在上面开了三个洞,匆匆套上头,没想到还真合身,那绑袋口的绳子,用做腰带。一只麻袋,转眼成了一件合身衣服,还那般完美,韩安说不出的自得。
在这种小得意自满下,韩安从容不迫的离开了这座酒肆,混入和他同样打扮的人流之中,握着拳头暗暗发誓,要找卫角和信陵君洗刷今日之耻。
韩安狼狈不堪的一回到馆舍,就大发雷霆重罚昨夜负责他安危的亲随护卫,谁知人都还未回来了。
韩安这个气,都差点炸裂双肺。就在他准备集结人马前去找信陵君讨个说法的时候,卫角亲自率领巡城甲士全副武装手持待发箭弩直扑韩国馆舍而来。
韩安不敢大意,穿着破烂麻袋,带着两位亲信,掉头就向城门逃去。
韩安路过城门下时,见到不少哀哭嚎叫的人,他们衣着讲究,神态圆润不像是饥民。韩安听了一会才知晓,原来他们都是各国大家门阀的门客,昨夜他们的主公皆被不明身份的强人掳掠去了。
城门下身穿盔甲的将军,不耐烦的说道:“卫都现今乱得狠,我这个小小的城门吏也是无能为力,这年月掳人无非就是为了粮食,也别等强人给你们送绑票了,你们直接回家筹措粮食吧!”
韩安听罢,恍然明白卫角和信陵君之间的勾当了,连连嗤笑,没想到德高望重的信陵君也会为了不死之药,煞费苦心的无所不用。
韩安出城好一会,馆舍中的亲随才跟了过来,一问才知,卫角果然进到韩国馆舍搜查了,不过理由是搜查贼人。韩安听罢冷笑连连,幸亏自己足够机灵,否则也就成了肉票。
韩安不再留宿卫都城中,行踪也变得隐秘起来,庞煖也没前两日活跃了。
随之在儒生,策士,方士,法家之徒中兴起一个流言,大家都说信陵君和卫角表面势不两立,其实暗地同流,信陵君也已和秦国达成协定,秦国资助信陵君粮秣,信陵君保证不再合纵。
“天下诸侯会信的!以前信陵君无欲无求,只为魏国宗室,而今他有了私心,向秦国妥协也就不稀奇了!”秦梦同赵正小聚在孔氏冶铁作坊之中,意气风发的畅谈濮阳形势。
“秦哥哥总是妙计百出,仅仅恐吓一下太子韩安,就能让汹汹如潮的天下合纵归于了沉寂,朕是自愧不如!”赵正等着明亮的大眼睛崇拜的望着秦梦说道。
能得到始皇帝的崇拜,秦梦无上光荣,却不敢骄傲,淡然一笑,自谦说道:“并非我之功,六国之败在于人心不齐,他们之间稍微有些误会,就会大起猜忌,合纵之事如何能成?”
赵正用心点点头,眼中充满了离别的惆怅,喃喃说道:“天色见晚,朕又要回去了,相聚总是太短,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秦哥哥左姊姊再相见!”
赵正偷跑出秦都咸阳,母亲赵姬担忧不已,若是卫都不远,赵姬就亲自跑来拧着赵正拉回家去了,一天一次的八百里驿马急催,让大将军蒙骜叫苦不迭,今日就是秦王赵正滞留在外的最后一天。
秦梦凝视这位纯真少年,也是心生不舍,更多的是迷茫,难道随着岁月流逝,他会真得成为那不可一世,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始皇帝?
作为穿越人,如今秦梦却没有了笃定未来走向的信心,记载字面上的历史真得太窄小了,他们只是历史长河中一朵浪花,要想得到答案,只得经历随时沉覆河中的风险。
“正弟是一国君王,不该儿女情长!天下不过巴掌大小,何时想愚兄了,知会一声,哥哥就会前去赴约!大王不要忘了,我给你提到的那个名叫荆轲的少年,你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就由着他!”秦梦很自然的搭着赵正的肩头说道。
“知晓了秦哥哥,天下再无一人比你仁慈了!”赵正语气亲昵的拍怕秦梦手臂说道。
“主公,主公醒醒,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军营了!”门外的王翦呼喊道。
秦梦退后两步,来到地道入口处,一跃而下,抱拳激昂的说道:“正弟后会有期,记住我的韬光之策!积蓄力量,不鸣则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哥们儿记住了!”赵正一扫消沉神情,拱拱手热烈回应道。
第二天风和日丽,是个归家的好日子。
秦梦驱车去了二帝陵,察看了工程进度情况。
事情比预料的更加顺畅,二帝陵密道提前一天贯通。秦梦为了做到计划万无一失,亲自走了一遭这条三十里长的地道。
地道的出口就在黄河岸边,这是一处河湾,最适合大船停泊,河湾远处波涛汹涌,只要船驶出河湾就能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顺水而下,一天两夜就能驶进大海。
秦梦在河边燎起一根烟柱,不大一会,河面远处出现了数十条大船,旗舰之上,有一个威武的青壮汉子,再看到秦梦举起的红旗之后,便在桅杆上升起了一面红旗,随即身后尾随的船只,纷纷散去,不大一会就消失进两岸茂密的芦苇荡中。
汉子名叫翟河,繁阳人士,短短几年就跃升为了天下船运的老大,手中掌控着一支数量巨大的船队,吕家船队,白家船队,齐国水师,楚国水师,燕国水师五家船只的总和也只是他的一半。
不说其他,只论万金一条的大禹楼船,短短五年就配备了十艘之巨。吕家不过三艘而已。
天下善贾都知道,他的幕后东家是周室王子秦梦。可是天下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王子缭花费巨金打造这么多大船有何用呢?若是招兵买马恐怕周室复国指日可待。
非是秦梦造船造多了,而是天下诸侯本身就没有几条大船。他们更是不知天有多大,海有多宽。见过后世航空母舰的秦梦当然不以为傲,若是眼前这笔买卖做成之后,秦梦决定要造几艘比大禹楼船还要高大的“黄帝楼船”,到时组成船队,就可横行四海!
眼前的大买卖也已进入最关键时刻,秦梦为了不出意外,这才亲自检阅了翟河率领的这支隐藏在河边的运粮船队。
秦梦挥动手中黑旗,旗舰缓缓转舵,随即也隐入了岸边。
秦梦很满意这次演习,诸事谋划至此,一切准备妥当,就差引导天下诸侯向二帝陵运粮食了。
秦梦和子南真携手共赴二帝陵,谋划明日大计。
夕阳之下,秦梦站在高高的土岗上,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也就注定了今夜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午夜子时,雷公突然发怒,在到处都是饥民的卫国大地上狂吼不止。
轰隆,隆隆,咚咚……
一阵阵,一声声惊天动地,振聋发聩的巨响,似乎要让这个夜晚彻底坠入万劫不复之中。
鸟飞绝,兽走尽,家中老鼠乱打洞。
狗吠,鸡叫,猪嚎,人也恐惧的躲在家中门后,惴惴不安的等待灾难的降临。
随着东方发白,人们在凄惶之中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人们迎着红日忐忑的走出家门,这才发现,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身边还是那群人,似乎这一夜只有天雷滚滚,不曾伤害一个人。
就在人们迷茫之时,城里城外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疯狂向西奔跑,你追我逐,似乎前面有一座粮山或一座布山。
人在群体状态之中的智商约等于零。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反正是人家奔跑,自己就跟着奔跑。有人说天要塌了,有人说地要陷了,有人说雷公要劈人了。有人说鬼要侵入人间了。
一夜的惶恐让每个人的神经都变得脆弱敏感,真相已经不重要,反正跟着跑就是了。可怜这些号称万物之灵的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中。
秦梦站在高地,目睹这种末日之景,震惊彭拜,望着那些被践踏而死的老弱,心中慌乱,这是自己一手造出的罪孽啊!
同时秦梦心中也暗暗咬牙,怒骂这些可怜的百姓不争气,不就是几声爆炸吗?又不是下刀子,至于这般玩命跑吗?
秦梦立即招来朱家,吩咐他向四面八方疏散人群,不用都向二帝陵聚集。若是这数十万的百姓都到了二帝陵,还能把陵墓踩踏呢?
那些快腿的各国斥候,是第一批到达二帝陵的人,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秫不已,恐怕他们化成灰都会记得今日所见。
二帝陵前广袤的大地上,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冒着黑黢黢的黑烟,黑烟下面是熊熊的大火。这种大火不是一般的大火,似乎它可以燃烧一切能看得到的东西,都说水能灭火,可是在片片湖泊水塘之上,也同样燃烧着巨大的火焰。就连光秃的黄土地,也同样被火燃烧着。
无数奔跑到这里的人,瞬间止住了步伐,数万双眼睛,目睹了这场足有濮阳城面积大小的大火,无不惊骇莫名。
人们陷入惊恐,天地为之寂静,除了噼里啪啦的树木燃烧声,就只有人们急促的喘息声了。
黄色的火苗燃尽,大地漆黑一片,冒着刺鼻的浓浓黑烟,将如翠的碧天都遮蔽成了黑锅底了。
突然站在高地的人群发出一片喧哗声,人们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焦黑的大地上,有斑斑点点的黄色。
有人惊呼道:“那是一个字!一个字!”
绝大多数百姓只是看个热闹,只觉得那个字有些眼熟,却不识得黑漆漆大地上未经大火熏烤过的黄土地形成的大字。
“那是一个长宽达数十丈的“粮”字!”
“真是不可思议,天底下还有如此大的字!”
“这才是天书,只有天人才能书写这般大的字!”
“天帝为何要写下这般大的一个字有何用呢?”
“也许前些日子来的东王公发怒了,看着还有那么多百姓饿毙在路上,用此警示天下诸侯大王吧!”
一夜的天雷滚滚,一片**的大火,在卫国不大的地方上引起了怒海翻天的讨论。
这芸芸百姓的口中,流传了不计其数的诡异说法,最后终结一切流言蜚语的是两位卫君:子南真和卫角。
这此叔侄两人是同心协力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先后站在了高高的二帝陵上,
前卫君子南真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东王公训斥他沽名钓誉,不及时改正就要被天诛地灭。
子南真跪地忏悔,说他先前救灾只是为了收拢人心,并非真心救灾,这次他要真心实意悔改,将所有粮食放在大大的天书“粮”字上面,向天帝表明心迹。
现卫君卫角也说,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东王公也训斥他沽名钓誉,不及时改正就要被天诛地灭。
卫角跪地忏悔,也说他先前救灾只是为了收拢人心,并非真心救灾,这次他也要真心实意悔改,将所有粮食放在大大的天书“粮”字上面,向天帝表明心迹。
两位卫君如商量好的一样,身后就是一长串的运粮车马,他们将粮食一粒不留的都堆砌在了那大大的粮字之上。
这更是引起了惊涛骇浪般的轰动。
第九百七十六章 鸾鸟与麟
两位卫君惶恐不安的生火燎烟沟通上帝,虔诚忘我的在三牲祭台前祭祀万物生灵,任谁都看出他俩这是被吓破胆了。
两人也都非升斗小民,都见过疆场上的血腥厮杀,更见过朱门间折磨人的酷刑,怎么说来也是见过世面的封君,如何表现的如此不堪?
充满好奇心的老丈人魏王特意找来卫君子南真当面询问。
“昨夜那个梦,它不是个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场历险!
东王公入我梦境,他说,天界掌管人间凡人生死,不过一切有道,天有天道,地由低到,人有人道,他是个明君,不会擅自干涉三界秩序。
只是忍不住悲悯世人,偷下凡人间,实属越俎代庖。原想着黎民百姓的王父王兄不会看着百姓因饥荒而易子而食,全力救民。谁知诸侯大王却是不紧不慢,更多的黎民百姓饿毙在了逃荒的路上。
他说他很愤怒。这才降下天雷,降下天火,警示诸侯。
东王公说,凡人若不能成仙,皆有一死,死后都要进入冥界,清算生前罪孽,根据生前的行善积恶,决定在冥界的位置。身为子民王父兄王,罔顾子民生死者,死后也要下地狱受罚,至到历经十八层刑罚之后才允许魂魄俱灭。
东王公见我神情木然,一怒之下,带我领略了地下冥界。天有九重,而地却有十八层。统御地狱的尽是一些牛头马面、头有犄角、身后有尾,面容丑陋,浑身恶臭,非人非畜的异类。冥界的主宰也是一位天上仙人,名叫阎罗王。
阎罗王一层层的领着我见识了十八层地狱的刑罚,第一层是拔舌之刑,第二层是剪指之刑,第三层是剥皮之刑,第四层炮烙之刑,第五层浸盐之刑。
看到第五层小婿见到受刑者生不如死,就已吓得瘫软在地了,后面的刑罚小婿是在迷迷糊糊中被牛头马面搀着看完了。受刑者虽不是我,但却触目惊心。不怕父王笑话,小婿醒来时,浑身大汗,污秽满床榻!
对了,我想起第六层是油锅之刑,浸了盐之后,抛入油锅之中,炸出焦黄方可。第七层雷劈之刑,一身焦疤用雷剔除,里面削肉连着焦疤,那种疼不欲生的恐惧,让人见了就会晕厥过去。
第八层牛踏之刑,趁着浑身血肉未干,戴上金刚不坏头盔扔入牛圈,让牛牛踩踏,直至将人踩成肉泥,那种死不能死的痛苦,小婿见了一下就晕厥了过去。
至于剩下的刑罚,小婿也已记不得了,反正是超越了凡人的想象,以为最后一刑人死就能解脱,谁知道第十八刑却是重复前十七刑,直至人在痛苦的嘶吼着消磨尽魂魄。”
卫君子南真用了一下午的光景结巴着向魏王讲完了他的梦,听得魏王惊秫不已。
于此同时,秦军方面,蒙骜这个历经血雨腥风战阵拼杀的宿将也听完了卫角抖抖索索的讲述。
两个同样的梦,让所有人更是惊恐至极。
当然也有有心者,会怀疑是两位卫君串通好了。
毕竟这是卫国的地盘,若是引导天下诸侯将粮食都赈济在卫国,当然卫氏宗族收益最大。
可是一件事情的发生,击破了所有人的怀疑。
秦国太王太后华阳夫人,八百里驿传,下令秦国大将军蒙骜将随军携带的全部军粮,堆砌在二帝陵前祭祀天帝。
华阳夫人做了一个和子南真,卫角同样的梦,而且还提前他们两人一天。
蒙骜大将军运粮渡河,在二帝陵前燎柴生烟祷告天帝时,天下人无不哗然。
秦军的确实在执行太王太后的旨意,不过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蒙骜耍滑头了。
河内十万秦军一个月的口粮,那是十万石计。可是秦军百十两马车拉过来的粮食不过千石规模。一天一趟,这得百十天才能将华阳夫人的命令执行完毕。
没办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系手中十数万军中将士的性命,大军不可能不吃不喝。即便太王太后的旨意急切,天有灾象也属实,可是无法动摇老将蒙骜那颗冷静而又坚硬的心。
这就可以了!秦梦导演这一切,本就没有指望蒙骜能拿出所有军粮放到二帝陵前。
只要蒙骜行动了,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不出所料,第二天信陵君将筹集到的粮食也悉数运往了二帝陵前,当然免不了一套燎柴祭祀的活动。
信陵君将救济场挪到二帝陵前那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世人都知道他受东王公青睐,接受了救济天下的重任。然而他却辜负了仙人的重托,数日过去,他的奔走并未达成仙人想要的局面。并非信陵君无能,而是仙人太着急了。
为了不辜负仙人的重托,只得随大流,将粥场迁往了此处。其实他更乐意待在濮阳城,毕竟那里更方便他联络天下群雄。
魏王也做了一个梦,一个和子南真,卫角,华阳夫人一样的梦。当天夜里,魏王便召集群臣,要用全国之力,在二帝陵前面堆砌出一座最大的粮山出来。
徐虞人第一时间就向秦梦通报了此事,其实在他之前,秦梦也已从魏相须贾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徐虞人见秦梦并不惊讶,他倒是瞪着惊讶的眼神问道:“老朽知晓你和两位卫君关系密切,他们所言可能出自你的授意,可秦国华阳夫人以及魏王为何也能做同样的梦呢?难道秦子师叔祖真会筑梦之术?”
秦梦被逗乐了,呵呵笑道:“你不知道有话说的好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你也快做这样的梦了!”
由秦梦改编传世的十八层地狱梦境传说,以其新颖的构思,丰富的细节,逼真恐怖的描述给每一个听众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他们不做梦才怪呢?
做了梦,顺便附会成东王公的托梦,那也是一件特有面子的事情,至少说明也受到了仙人的垂青。
“不是你施展了筑梦术?”徐虞人不信秦梦所言,再次质问道,“为何老朽就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呢?”
秦梦噗嗤笑了,笑骂道:“你是整天惦记着我那天雷秘方和天火之术,又知道实情,才没有夜有所梦天雷秘方你想都不要想,不过天火之术,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二!”
徐虞人听罢眼睛一亮,表示洗耳恭听。
“你若是有一支千人马队,一万精干的劳力,一个晚上,也能制造出地陷火海的末日景象!那黑臭的油漆名叫石漆,欲火即着,水都泼不灭。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拿走些研究研究。里面大有玄机,若是你能从里面分离出点东西,那将是功德无量的大业!”秦梦笑言揭秘道。
“只有石漆?老朽知晓石漆!那玩意出自西域吧!”徐虞人惊讶的问道:“万人?!一夜之间?那得耗费多少石漆!”
“只有石漆!万斤之巨!跋涉了万里之遥!”秦梦极力克制心中的骄傲,淡淡的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徐虞人长揖到地,心悦诚服的说道:“老朽服了!妻子不愧是王子,这份气魄,无人能及,如此靡费,不是神迹也似神迹了!”
对于别人的夸耀,秦梦坦然受之,若是平常年约这趟买卖也得花费千金之巨。费了如此大的力气,连累的坐守焉支山中的崔广心神具疲,只是为了放一把火,这就不是正常人干出来的事!
“不用溜须拍马。看来魏王是真心实意救灾,咱们也得鼓励鼓励他老人家!老丈你随我来!让你发一笔小财!”秦梦领着徐虞人就去了后院鸡舍。
“这是何物?竟长了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未到鸡舍,眼尖的徐虞人就见到了群鸡之中亭亭玉立的一只庞然大鸟。
“我叫它孔雀,平常人都称她为鸾鸟,反正归你了,随便你叫!”秦梦潇洒的对徐虞人说道。
“鸾鸟!对这就是鸾鸟,说什么雀儿?你是周王子不知'周之兴也,鸾于岐山'之说。这雀儿献给哪家大王,老朽都能得赐高官厚爵!”徐虞人剜了秦梦一眼,看了看左右无人,语无伦次的兴奋叫道。
鸾鸟这东西,都是上古传说之物,谁也未见过,反正孔雀中原诸夏人也没见过,有人说它是鸾鸟,它就是鸾鸟。鸾鸟的出现是王业兴盛的预兆,徐虞人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妙用。
毫无悬念,徐虞人送上这只孔雀后,一跃成为太傅。能成为王师可是无数方士梦寐以求的追求,至今只有徐虞人办到了。
魏王高兴的彻夜难眠,将孔雀展览在二帝陵上,放在信陵君的眼皮底下,其用意不言自明。信陵君再如何威名赫赫,他也只是一个贤达公子。魏王就是要向天下人表明自己才是魏氏正统。
得到这一消息后,秦梦又给两人之间关系加了一把火。
突然之间两位卫君子南真和卫角向魏王投去了橄榄枝,将各自向天帝表明心迹的粮山,一股脑都堆砌在了魏王粮山上了,骤然之间二帝陵前就出现了一座硕大无比的大山,那是一座谁看到了心里都踏实的粮山。
如此一来,二帝陵前魏王的粮山一家独大,秦军和信陵君堆出的粮山倒像一座土山包。主持秦军救济场的军吏一下子就慌了。前些年昭王时期,秦国还称过帝,那是天下主宰的象征,应当事事当先,如何能屈于不敌秦国的魏国呢?
蒙骜不能不顾忌这种国际影响,立时加快运粮,三天不到的功夫,运来的粮食就和魏王的相当。
两座大山屹立于矮小的二帝陵前,十五里外都能看到。
三天来,人们也发现了一个可喜的变化,二帝陵前,不只是三座粮山,竟然又多出五座。
其中一座的规模正在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超远秦魏两国的粮山。
这座粮山是楚王号令堆砌出来的。
七天前的一个傍晚对于楚王熊完来说终身难忘。那是一个静谧的黄昏,在郢都楚王宫中的城墙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竟能悬浮在墙头之上。全城老少不分尊卑贵贱全都为之疯狂,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楚王扭头发现一只球状物体冉冉升空,只见球下有字:楚有天命,能王天下。就在熊完回头再看那异人时,却不知了踪影。
莫不是这就是出现在卫都濮阳的东王公?楚王熊完立即召集群臣解读仙人旨意。
这还用解释?明摆着就是说未来天下霸主就是楚王。这是好事,重臣无不附和。
年迈但精神矍铄的春申君,趁此机会提出来了逐鹿天下的宏图大业,得到了楚王的赞誉。
此时天下因旱灾饥荒疲惫,独有楚国受灾不重,虽说靠近中原之地粮食紧张,可杨越之地出产丰富,若是趁此机会,开疆拓土那是难得的机会。
就在楚王主臣畅谈未来锦绣前途时,楚王近臣李园欢喜的从外面跑了回来,哭着叩见大王,说他在鲁地猎获一只麟。
啥是麟啊?谁也没经过,楚臣也是从古籍上听说过的,不过他们知晓,麟这东西是祥瑞。有德君主才能得之。
楚王更是兴奋不已,先有仙人垂青,后有祥瑞降世,难道真得预示楚会称王天下?
李园献上了所谓的麟,头脸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果然就是传说中的瑞兽:麟。楚国朝野轰动,更是增强了楚国逐鹿天下的野心。
这时宠臣李园趁机提出了他别具一格的争霸天下的计划。秦国强大,虽然遭遇了粮荒,但势力不可忽视,若是直接出兵争霸,等秦国缓过来神后,楚国就要直接和秦国为敌。不如扶植一个附庸,楚国出粮出钱在后支持,若是顺利,楚国可直接摘果子,若是不顺,也就损失一个附庸,如此一来一样可以实现楚国大计。
附庸,李园也已选好了,那就是卫国。
李园的计划是在纷乱的卫都之中扶植一股亲楚的势力,卫君子南真就是楚国的最佳人选,他既不亲秦,又不亲魏。
李园的计划比春申君的直接争霸巧妙的多,于是立时就得到楚王的赞同,被委以全权重任。
李园得知秦魏两国在卫地二帝陵争雄时,便一脚插了进去。
眼下已是三国争霸了。
第九百七十七章 怪事咄咄
李园几次邀请卫君子南真宴饮,只是炫耀他在楚国的权势,并不直接表露真实意图。遇上卫君子南真这个人精,更是一眼就看出李园即想用自己,又要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两人各怀心思,只是谁也不戳破,于是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秦梦赞誉子南真沉稳老练,子南真却说:“做人附庸,不论魏、秦、楚都是一个样,若在以前愚兄也就从了李园。可结识结识秦弟之后,眼界大开,方知天外有天,即便李园跪地求我,愚兄也不会动心!”
秦梦笑着劝解道:“时机差不多,兄长就委屈一下,李园失去耐心,此事就不好玩了!”
子南真哈哈笑道:“秦弟放心,愚兄心中有根弦!如此耗着他,不也是为了让粮山越来越高吗?咱们不是也好浑水摸鱼?”
二帝陵前广阔的过火地面,不仅有**如海的饥民,更有连绵起伏的大山。
用粮包堆砌出来的八座粮山,就如同八座巍峨雄伟的大山横亘在平阔的卫地平原上。山大了即便大风吹走点山石也看不出来异样。秦梦要得就是这样的效果。
这这饥荒的岁月里,再也没有比粮食更能让安心的东西了。
自从仙人降落卫都后,濮阳就成了世间劳苦大众心中的圣地,一盏明灯。
灾民饥民涌进卫地,就是相信仁慈的天帝有好生之德。
活下去的希望,让很多很多不曾离乡的百姓,远涉一百里,二百里,三百里,四百里,甚至五百里之遥赶往卫都这个陌生的地方。为此濮阳地面上的饥民一日复一日的激增,饥民囊扩方圆五百里韩赵魏齐燕楚秦七国受灾百姓。
卫地百里之地上,不论大路,小路,城中野外,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饥民。马车行驰期间都颇为不便。
这几日,秦梦行走在**的人海之中,会从心底里情不自禁的生出些恐惧。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万一受人蛊惑,发生骚乱,那指不定死伤多少无辜,自己一颗好心那就办成了坏事!
秦梦来了一趟二帝陵,看了看八家堆砌起来的粮山,估算了算这些粮食的数量,相距百万石的预期目标,相差甚远。
天下七国加上信陵君这些日子筹措过来的粮食不足三十万石,也就够三十万人吃上一两个月,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天下可是有百万之巨的饥民!如何还能更进一步刺激诸侯之间踊跃捐粮,达到百万之巨的终极目标呢?秦梦也好顺便收回成本。
可是秦梦又恐夜长梦多,必须尽管想出对策,确保几十万饥民的安危。为此秦梦焦心不已。
“秦军那边出事了?”卫角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秦梦,欣喜的说道。
秦梦一愣,又听卫角说道:“秦廷王令到,蒙骜大将军涉嫌怠慢太王太后旨意被拿下,押返咸阳治罪!”
秦梦深吸一口气,望向秦军开辟出来的救济场,连忙追问,是谁接替了蒙骜?
“桓齮为河内大将军,公子成蟜为河内监军!”卫角眉飞色舞的说道。
秦梦知晓卫角高兴的来由,蒙骜下马,如此一来,秦国势必就会投入更多的粮食用于救灾,以取悦上仙。
“秦军捐得多,最后咱们也落得多,不是好事吗?宗主为何不悦呢?”卫角不解的问道。
秦梦紧蹙眉头,未回答卫角话语,旋即就走。刚来到无人处,鲁勾践便递上了秦王赵正来自咸阳的密信。
秦梦看了,便清楚了秦军换将的始末。
楚魏两国得获祥瑞,而独有秦国没有仙人垂青,华阳夫人也想得赐长生不死药对蒙骜今日作为颇为不满。韩姬在幕后召集亲近公子成蟜的一派朝臣趁机上疏弹劾蒙骜不忠之心。
赵姬联合吕不韦落水下石,打击蒙骜其实就是削弱楚氏外戚在朝中的实力,符合他们的利益。几方合力之下,为秦国转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蒙骜就被罢免了。
“看似对我们有利,其实不然,如此一来就有了不可预料的风险!”秦梦神情严峻的说道。
“请宗主明示?”卫角是真看不出这里面秦军换将有什么不妥,着急追问道。
“桓齮并非韩姬的心腹,这次韩姬母子又被人利用了!十万大军要吃要喝,秦军粮草供给路途遥远,桓齮迎合华阳夫人旨意,捐出所有粮食,到时秦军粮食供应紧张,自会征伐杀戮,桓齮可不会惧怕天谴,因为华阳夫人不是他的主人!”秦梦眼望远方担忧的说道。
对卫角说这么多,全是对牛弹琴,他才不在乎死多少低贱百姓,他要得只是恢复祖上的荣耀,卫角蹙蹙眉,问道:“那桓齮为谁效命呢?”
秦梦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起身登车,扬长而去,准备应对新来的危机。
若想把桓齮搞下台,重新换上蒙骜,此事绝非像离间走魏丑夫那么容易。
“报宗主,又有密函到达!”
又是赵正的密函,打开一看,秦梦气的差点吐血,原来魏丑夫这厮被人在咸阳天牢救走了,救人者还放下了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周王子缭。
荒唐之余,秦梦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对手也已觉察出了自己的存在。
秦梦倒是震惊,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终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莫哈德种粮,天雷震响,飞空的孔明灯,济世救民的赈灾,濮阳卫都,子南真,信陵君的脱逃。这些一件件看似没有联系的事件,若是仔细想来,都可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个联系就是秦梦。
旁人未必能想得到,可是魏丑夫一定能。
条枝眩人的眩术和天雷声魏丑夫都见识过,孔明灯又和猪尿泡有异曲同工之妙,救世济民又是秦梦一向行事作风。卫君,卫都,信陵君更是深深刻有秦梦的印记。
魏丑夫和秦梦相交甚密,城府极深,如何想不到这都是出自秦梦的手笔呢?
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还有位年近半百,但却妩媚动人的狐狸精,秦梦这样想想,自己被挖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事情来了,也就不怕了。一反这几日的浮躁,秦梦看完书帛后反倒沉静了下来。
“有劳兄长前去临淄告知鲁勾践兄长护送莫哈德师父去海上暂避。”秦梦首先就是找到鲁望交待道。
仙人是整场骗局的龙眼,若是莫哈德从此不再天下公开露面,此事也就成了名符其实的传奇,任谁也无法扭转乾坤。
按照预想,秦梦还曾想着让莫哈德再去秦魏韩燕几国露露脸,现在看来,再这样做就又了风险。
一天后,鲁望回来复命,秦梦心中便彻底安定了。
可是朱家的回来,却让秦梦又陷入了担忧。朱万是及时撤离了大梁,而田氏和孩子们以及樊大同等乡亲们却是下落不明。
若是有人以此为要挟,秦梦还真不知道如何做抉择了。
几天后,卫角慌慌张张来访,一见秦梦就问:“夫人何在?”
秦梦纳闷不知卫角此言何意?几天来秦梦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不曾跨出寒泉冈半步,自然左清也在家中。
“何事?你小子为何找我家婆娘?”秦梦用一双犀利的眼神打量卫角。
卫角一下就脸红了,咽了口吐沫说道:“宗主莫误会,今日桓齮将军亲临二帝陵,带着一位女子,貌似夫人,小子当时大骇,急忙快马奔来,看是否夫人安好?”
秦梦也是暗自吃惊,若不是刚才还和左清对弈,也会惊出一身冷汗。
“真有此事?妾身就不明白了为何卫卿眼中的美人,个个就酷像我能?”内室中的左清听闻卫角之言,在里面讥笑道。
实实在在的左清言语,卫角听罢脸红的如同猴屁股,羞愧的垂头告辞而去。
“主公,夫人可否安在?”这时富甲急急入门,一见秦梦,拱手便问。
秦梦刚打发走调往二帝陵维持饥民秩序的富甲,徐虞人又进门就问:“师叔祖,夫人可否安在?”
若是卫角一人所言,秦梦也就笑笑而过,谁知富甲,徐虞人也说那女子和左清极像,这一下子就引起了秦梦的兴趣。
“爱姬也好奇?”秦梦轻薄的一指托起左清圆润的下巴,戏谑说道:“若是真像,爱姬可敢让我收为姬妾?”
“你敢!”左清手段狠辣,拎住秦梦耳朵吼道。
“逗你玩!”秦梦连连讨饶道。
秦梦和左清一出门,方知天已初夏。大地深绿,夕阳耀眼,空气带着几分燥热。
秦梦没有前去二帝陵,而是来到了孔氏冶铁作坊,这里是桓齮回营的毕竟之路,只需坐等便是。
秦军也已将铁丘渡口彻底占据,修筑了坚固的望楼,布置了摆渡的大船。驻扎了一支千余众的秦军。
没等多久,桓齮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到来了,秦梦和左清躲在饥民搭建的窝棚中好奇的寻找那个酷似左清的女子。
“郎君快看,那女子还真像妾身!”左清惊呼道。
秦梦顺着左清的目光看去,只见大军之中,一队绿衣女子簇拥着的那位亭亭玉立的女子,果然酷似左清。
“像!真像!天下还真有此事?若放在三年前,郎君也许会认错!”秦梦在啧啧惊叹之后,掬起了左清脸庞问道:“爱姬确定外父没有外室?”
左清轻蹙峨眉,眼光不离那女子,迷惑的说道:“妾身不知,下次见了父亲,妾身问问!”
秦梦除了注意到此女酷似左清之后,还注意到桓齮颇为礼遇此女,这让秦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很快负责收集诸侯间动态的姚贾来报,世间传言周王子缭欲要复辟周室,卫都最近发生的一切异象都是周王子缭所为。为了就是使用妖法吞没天下的粮食来招兵买马。
桓齮出手确实狠辣精准!秦梦也不得不佩服他身后老女人的眼光锋锐。
秦梦尚能坐住,可是卫君子南真却坐不住了。
“贤弟啊,咱们也该收手了吧!二帝陵下一座空墓还有三十里长的地道,可是很容易就会露馅啊?到时候天下七国一撤,咱们一切谋划可都要落空了!”卫君语重心长劝解道。
可是秦梦却不为所动,意志坚决的说道:“只是流言,兄长莫怕!咱们不是一直都在顺着地道抽取诸侯的粮食吗?当有几万石了吧?应足够你的大军半年之需了!即便暴露,咱们也不甚赔!在这青黄不接的年岁,咱们多待一天,就少饿死许多人,兄长你说呢?”
子南真苦笑道:“兄长是真佩服你!天下你不当王,那就是没天理!”
秦梦为了安抚子南真说道:“兄长还暗地里运着粮食,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兄长不用慌,万不得已,我会现身,那时我还要向天下诸侯在加一把火!”
子南真握着秦梦的手感动结巴说道:“贤弟如此修为,谁说你不是仙人,我就要和他急!”
秦梦听了子南真的夸耀也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
为了克制这种传言,秦梦散布了另外一则流言。
周王子被秦军挟持,用妖法制造了这一场仙人下凡的骗局,为了就是替秦军筹集足够多的粮食,好平灭六国,一统天下。
此谣言一出,天下诸国立时就对秦国警惕起来。为此信陵君祭拜了一次二帝陵,向天帝表示愿意誓死维持天下和平。他言外之意,就是说,敢动动,老子就合纵。
流言只是打嘴皮仗,当不成真,那是因为莫哈德表演的神迹还犹在人们眼前。
“这次咱们恐怕要走到头了!”卫角和子南真这次竟同时过来找秦梦商量对策。
秦梦长吁了一口,也觉得桓齮这招,真是太狠了!
这样下去,自己耗费几个月心血谋划出来的济世救民的大局就要功亏一篑了。
秦梦想了想自己义务拯救天下的事,并不直接妨碍他人的利益啊?桓齮以及他身后的女人为何非要抓住不放,还要从中作梗破坏?事情不成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啊?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秦梦想不出个头绪,突然有点心慌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棋子
秦王正的夏四月,一轮骄阳挂在西天,映照在奔腾如虎的黄河之上。
老天又是两月不降一点雨,除了河渠两岸有片绿洲带,大地真如焦黄的荒漠。一片风吹来,荡起满天的黄土,身处黄天黄地中的人儿就要牙碜了。
在距离秦军大营不远的卫都濮阳西北的铁丘黄河渡口,这两日来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看热闹的百姓。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滔滔河中的一个奇怪的人儿。那人黎黑的面孔,满脸络腮大胡子,深目高鼻,头戴头圈,就远远悬浮坐在河中,惬意而悠然。
“是位技艺不精的条枝眩人!”秦梦眯起一只眼睛,用竹筒望眼镜仔细打量河中的异士,发现此人袍裙之下有一根土黄色支架。
莫哈德曾向秦梦介绍过悬浮术,一流技艺悬浮者是利用磁石相斥保持悬浮,二流眩人则只会借助隐形特制支架鱼目混珠。
这次莫哈德在卫都濮阳的悬浮表演,两种混用。前些天他在城墙前护城河上的悬浮,就是利用了一根土黄色支座。
“娘的!这就是拆咱们的台啊?”随同秦梦混迹在人群中的朱家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大骂道。
秦梦淡淡说道:“也真难为魏丑夫这厮了,看来他为了对付我,没少做功课啊!”
“怎么办?射杀河上这厮?”朱家悍然问道。
“杀一人若能救苍生,师父我也会去干这事!可是杀了这个眩人,那就等于向天下人昭示先前的一切都是骗局,不可鲁莽!”秦梦阻止朱家说道,“咱们在等等,看看桓齮他们到底想干啥?”
秦梦侧耳倾听围观百姓的交谈。
“这个仙人莫非就是前些日子在卫都出现的仙人?他为何要坐在大河中呢?”
“必有深意,我们坐看便是!”
“这就是仙人吗?满面黑黎,不如我等土里刨食的农夫体面!”
“一坐就是两天,这次仙人为何,不再种黍救民了?”
秦梦看了半晌,同时围观人群中的氛围也由最初的惊异肃穆慢慢变成了无趣和不解。
秦梦知晓围观人群之中少不了天下诸侯大佬微服围观。可是直到天黑,铁丘渡口的秦军也没有丝毫的动作。
入夜,秦梦进入孔氏冶铁作坊中的一间土屋,见到了囚禁在此的绿竹和兰芄。
一别四载,两位美人保养的不错,不见衰老,反而愈发妩媚动人。
在幽黯的土屋中,秦梦背手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两女,这令她们头皮发麻。
肤如凝脂的两位美人哆哆嗦嗦的抱在一起,望着突如而来不见相貌的男子,良久才惊惧的开口问道:“强人公,到底何事将我们囚禁至此,若是要财,你就说个数,妾身自会让家里携钱来赎!”
秦梦背对着她们,迟愣了半天之后,才悠悠摇摇头回应,用一种机械式可怖的腔调一字一顿的说道:“今天是你们的死期!都说你们美,我只是过来看一眼!”
两女听罢突然放声大哭,膝行来到秦梦身前,磕头如捣蒜般哀求。
这几日来,两女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土屋之中,每晚与满腔的蛇蝎为伴,白日两顿饭,无人理会,放在谁身上都会崩溃。
“为什么要杀我们?你是谁?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两女见秦梦不为所动,将死之人倒生出了几分志气,站起身来质问道。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不死不行!”这样的话音说出,似乎在复述无聊的台词,秦梦也觉滑稽可笑。
两女听罢,转瞬间聚集的锐气尽泄,齐齐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夫人让我们死,贱妾无话可说,只望夫人善待我等的家人!”
就在两女,目光中尽是绝望时,秦梦突然击节,接着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位白发苍苍老妇,两位面貌酷像的中年男人被墨者带进了屋中。
绿竹兰芄无意抬起头来,顿时眼睛一亮,膝行扑上前去,抱住老妇人,两女哭喊道:“母亲……祖母……父亲……你们怎么来了?”
生死之际,骨肉相见,亲人团聚更是刻骨铭心的悲喜。
秦梦知趣的黯然离场。
过了不多久,绿竹兰芄姑侄两人出屋,见到庭院外站立的秦梦搂头便拜。
院中灯火之下,秦梦一张俊秀的脸庞呈现在了两女面前,秦梦弯下腰去,扶起两女笑言道:“两位姊姊,不认得小弟了?”
两女惊异的瞪着大眼睛望着秦梦,好久才回过神,伸出纤指不敢确信的喊道:“文昌君秦子?不,周王子?”
秦梦淡然一笑拱手道:“与二位姊姊这般相见,却是失了礼数,不过事有紧急,小弟也是迫不得已而为,既然卫太公都讲明了始末,那么咱们就不该再有隔阂!”
此时从屋中跟随而至的绿竹的父亲,兰芄的祖父——卫琳见此情连忙长揖施礼,心怀感激的说道:“是宗主救下她们,又让我们全家得脱自由,此恩大如天,我们的命都是你的,如何还能有隔阂?”
绿竹的父亲卫琳出身卫氏公族,算起来还是卫怀君之弟,卫角的叔父,有这层关系,绿竹和芄兰这才被选出侍奉秦王子楚。
绿竹和芄兰若是按照这种命数发展,等秦王死去不外乎老死秦宫活着回国改嫁。可是在秦庄襄王三年是,他们的命运却发生了偏转。这一年他们结识了秦梦。
秦王子楚的本意只是想用美色收买秦梦,可惜秦梦不吃这一套,宝剑赠英雄,秦梦为拉拢魏丑夫,转让了两女。
魏丑夫是真的好色,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美人,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若不是魏丑夫再返中土,秦梦还真弄不清魏丑夫出于什么原因就甘心情愿为秦国太王夫人夏姬效力。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秦梦设计陷害魏丑夫之际。
劫持魏丑夫的两位爱姬绿竹和兰芄,就需要了她们姑侄两人的家族身世,谁知道卫氏宗正说卫琳携母和季弟四年前去了秦国探亲就未回来。
秦梦通过秦国内线调查得知,他们竟在雍城,结果一出,秦梦就想起了夏姬。雍城那是夏姬的封地。
秦梦在秦王赵正的帮助下,派鲁下弦接触到了卫琳,一问才知,他们滞留秦国竟然是被胁迫。
魏丑夫爱美,同样也爱美人,对两位卫姬那是宠爱至深。他们在甜蜜之中,不知不觉就被一双黑手控制了。
秦梦不能确定秦王子楚是否事涉其中,但可以肯定子楚生母夏姬操纵了这一切。
夏姬操控两女,就是为了控制魏丑夫,达到他的野心。
而关于夏姬的野心,秦梦却看不透,更是弄不明白她为何要千方百计置于自己于死地。
知晓了此事原委之后,秦梦更是对夏姬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对其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咂舌不已,若是猜的不错的话,今日见到的那酷似左清的女子,多半也是被她威逼利诱了。
前几日得知魏丑夫逃出了秦国,秦梦心中就生出了一个让魏丑夫再为我所用的大胆计策。
这个计谋的关键就是收买绿竹芄兰姑侄两人。
数天前,秦梦就和赵正里应外合,秘密救出了两女的家人。
面对绿竹兰芄父亲的感激,秦梦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卑劣,活在世间,总是离不开这种绞尽脑汁的算计,自己如此而为其实和夏姬有什么区别吗?归根到底都是利用别人,唯一让自己心安理得是,有一个济世救民的堂皇理由。
秦梦知道,也许活在世间时日再长些,这点良心的不安也会消逝。
“卫公不要这样说,世间之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本王子搭救你们,也是想要两位姊姊帮个小忙!”秦梦喜欢这种说话方式,越直接心中越坦荡。
不对等的势力之下,不管哪种表达方式,弱势一方都得承受。她们一家不管在秦国,还是在卫地,都得受人所制,想要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活着,只有在梦中。
毫无悬念,绿竹身为姑姑,毅然决然接受了秦梦的使命,返回秦军大营。
月夜风高,在黄河大堤上,左清轻蹙眉头说道:“绿竹能见到魏丑夫吗?她不会被桓齮杀了吧?”
秦梦看着河中的一片白光,心有戚戚的说道:“活着就是个棋子任人摆布,这就是她们的可悲之处。郎君会让人当棋子,但不会让人当死子。爱姬放心,咱们揣度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揣度我们!桓齮一定也很好奇咱们大费周章的瞒天过海所图为何!即便魏丑夫死心塌地跟着夏姬,向桓齮泄露了咱们的意图也无妨。他们总得通过绿竹,和我们接洽吧?”
左清揽着秦梦肩头情意绵绵的说道:“郎君就是这点不好,没有大丈夫的果断狠辣!”
秦梦掐掐左清的嫩脸,哭笑不得的说道:“郎君若狠辣,大概你就是深宫中的怨妇了,小妞你知足吧!”
左清投入秦梦怀中,有所感悟的说道:“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人治我,就是我治人,要不是凡人总是向往仙人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吗?”
月明星稀,秦梦和左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突然河对岸有火光出现。
这是事前商定的信号。
“回家!魏丑夫果然就在军中,这里风大,小心着凉!”秦梦揽着左清说着便下了河堤。
“郎君你说,白日那酷似妾身的女子是什么人呢?他们这样做出于什么目的呢?”柔和的月光洒进车中,左清偎依在秦梦怀中,喃喃问道。
“郎君也好奇!咱们迟早会知道她身份的!桓齮用意郎君也颇为不解!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没怀好意!”秦梦刮左清鼻子一下,色色的说道:“难道爱姬,真想再给郎君认个妹妹?”
左清没有搭理秦梦的调笑之言,很严肃的说道:“妾身在想,难道魏丑夫就是要用此女色诱郎君,以魏丑夫对郎君的了解,已断定你就在卫地。他这是猜到咱们坠崖,妾身身亡,郎君伤心,这才抛弃河西走廊上的一众姬妾,来到卫都哀思爱妻,他用此女为了诱我现身!”
“妙哉!爱妻果然心窍玲珑!若他真出于此目的,咱们今夜所为,岂不有的放矢?“秦梦大加附和左清的猜想。
“没想到郎君的一句戏言,还就成真了!满天下皆是妾身这种相貌,郎君怎就这般宠溺我呢?这让妾身羞愧难当,心口难受?”左清说着说着,眼中竟泛出了晶莹的泪珠。
女人总是这样多愁善感,上一秒还欢喜不已,这一秒就泪流满面了。
“普天之下找不到两片一样的树叶,更是不存在相貌一样的陌生人,爱姬遇上了,这只能说爱妻绝非一般女子!”秦梦连忙安慰道。
“妾身有些后怕,若是当年郎君遇上了此女子,那么郎君还会千里迢迢前去西戎之地去救妾身吗?”左清拍着秦梦胸脯哭诉道。
这就开始不讲理了,秦梦见此心中苦,没办法,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秦梦佯装赌气说道:“那还救啥呢?反正都一样,跟谁不是过呢?”
秦梦此言未必不是真心话,大多经历过爱情和婚姻的男人,哪还有忠贞不渝的信仰?秦梦还能惦记昔日的初恋,也算一个情痴。
“你……你……气死妾身了!以后郎君不许再说,若是妾身先你而去,你不可再找和妾身面貌相似者,妾身只需你对我一人好……”
左清未说完,便让秦梦捂住了嘴,训斥她道:“赶紧敲木头,吐吐沫,你这个傻小妞,还自我诅咒,郎君要和爱姬天荒地老!”
秦梦所言出自真情流露,想到死,秦梦自然就想到了在古浪山左清抱紧自己坠崖那一幕。
左清看到秦梦眼睛湿润,也不由惊住了,亲了亲秦梦的脸庞,歉意的说道:“妾身又任性放浪了!”
“郎君清楚记得,当初咱俩腻歪时,你问我若是找不到爱妻怎么办?郎君开玩笑说道:若是找不到爱妻,我也要寻遍天下找一个和相像的女子才肯罢休!这话只有你知我知,魏丑夫如何知晓?所以说魏丑夫用此女子招摇过市那是另有目的!咱们也别瞎猜了,看看这美丽的月光多惬意啊!”秦梦随即调整情绪说道。
“不对!郎君说这话时,还有一人在旁!”左清说道。
“谁啊?”秦梦问道。
“不咸姬!”左清说道。
“不咸姬他不通夏语!咱们所言他懂何意?”秦梦说道。
第九百七十九章 勒索太子丹
一路的月光伴着一路的话语,快到寒泉冈家中时,前面探路的朱家突然接到留守兄弟的急报,有不明身份之人窥探府宅,请示秦梦如何处置。
秦梦皱眉,看来寒泉冈也已不适宜居住。面对左清的忧色,秦梦轻松说道:“狡兔三窟,郎君早有准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让他们窥探去吧,今夜咱们入住卫都紫宸居!”
左清头一次顺着密道进入濮阳城,即紧张又新奇。
“这幽深的地道怎么通过卫都护城河呢?会不会走着走着密道就会塌下来呢?秦郎,妾身有些冷……”在漆黑的地道里,左清拉紧秦梦的手,不时的发问。
卫都濮阳城中天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遍布斥候细作,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梦和左清入住紫宸居后,就得到了朱家的回报,也已探清窥探之人身份,竟是一帮燕人。
燕人?这让秦梦颇为惊讶,秦梦还道是桓齮手中的腹墨。
莫不是燕国太子丹,来到了濮阳?
秦梦在后半夜就得到了白玉的回报,燕国太子丹在濮阳城中**。
诸多大事就在眼前,秦梦没有闲心暗中调查燕丹,干脆故技重施,秦梦不打算像上次便宜韩国太子韩安一样便宜燕国太子丹,这次要狠狠敲诈太子燕丹一笔,顺便问出他的企图。
秦梦最喜欢那种香艳场面,轻车熟路,制服了一众燕国侍卫,抄着自己的杀猪刀,便进入了燕丹所在女闾。
“你可是燕国太子丹?”
“嗯!你们是何人?”
只有两句简短的对话,燕丹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抵着脖子塞进了麻袋。
没过多久,麻袋解开,燕丹露出头,发现周围围聚了一圈杀气腾腾的蒙面人。
蒙面的秦梦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也就是燕腔,喝道:“你不在秦国为质,因何来到卫都?”
这也是秦梦想不通的,早在秦王正即位之初,燕国太子成了秦国的人质,被燕王质押咸阳,秦梦没听说质子离开质押国到处乱跑者。
燕丹咽了口吐沫,惊异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燕国太子,还如此大胆无礼,就不怕我的父王诛你们九族吗?”
秦梦嘿嘿笑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们是谁?”燕丹倒是几分临危不惧的好汉气概,怒瞪双眼反问道。
“我们是谁?你想我会告诉你吗?既然敢绑你,那就不是一般小贼小盗!那是布帛,给你父王传个信,万石粮食,千头牛,千只羊,千匹马,运到燕赵边境,我们就放你!”秦梦和风细雨的说道。
“你们是赵人?”燕丹吼道。
“随便你以为!”秦梦用刀刮着大拇指,不屑的说道:“七天为限!收不到财赀,你父王就该替你收尸了!”
此言不虚,燕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蒙面大汉从外面提着一只血淋淋的脑袋进来问道:“主公,韩国太子安的头颅如何处置?”
秦梦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只交付一半赎金,就想活命,想得也太美,扔出去喂狗吧!”
“诺!”蒙面大汉转身提着顺着长发滴血的脑袋便出去了。
燕丹见此面色惊惧,脸色苍白,想吐口吐沫,嘴却哆嗦不已,只得将吐沫又咽进喉咙,艰难的说道:“你们要万金七天我尚能筹齐,可是万石粮,千只牛,千只羊,千匹马,在等年月,别说七天就是一年本太子也实难筹齐!”
没想到燕丹如此轻易就扛不住了,秦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到微笑说道:“你他娘的也知道现在是何等年月?我要金子有屁用。知道燕国偏远,一年不行,就两年月,没粮食,你就坐着等死吧!”
燕丹身子一震,表情苦涩,连忙乞求道:“伯兄莫怒,你索要的财赀若是放在平常年月,对本太子而言,根本不是事!可是眼下就不行了,天下遭灾,我燕国也是重灾,除了国库中的军粮,再无粮可筹,牛羊马倒是能从我辽东封地周转些,可是千里之遥,没个一两月难以筹齐!诸公非要勒索这么多,即便把本太子杀了,父王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我父王不止我一个子嗣!”
秦梦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丹巧舌如簧,所言无从辩驳,只得虎着脸说道:“你想如何?”
燕丹见秦梦锐气退却,他身上那种优越感又起,神秘的说道:“本太子虽无粮无畜,但旁人有,我知晓一人,富可敌国,粮食如山,牛羊如海!若是诸公和我联手打劫那人,得获粮食定能称霸一方!”
秦梦心头一惊,觉得太子丹这厮说得这人就是自己呢?
“这人是谁?”秦梦好奇的追问。
“这人就是如今割据西陲的周王子缭!”太子丹骄傲的说道。
一圈墨门隐者闻听,太子丹此言无法惊诧,难掩嬉笑之情。
秦梦唯恐穿帮,就在这当口,将手中牛耳尖刀啪的一声摔在矮几上,怒吼道:“找死!王子缭在河西,万里迢迢,本公去哪里掳掠他?你小子就是一派胡诌!来人掌嘴!“
燕丹情急之下连忙讨饶说道:“贵公莫急,王子缭当然不在中土,不过这也无妨!世人都知道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我们绑了他的家人奴仆,岂不一样让他就范?实不相瞒,本太子如今就在谋划此事,若是此事成功,别说万石粮食,就是十万石粮食他也会给!”
秦梦恍然大悟,原来太子丹派人偷窥寒泉冈府邸,打得是这种主意?
看着燕丹一脸严肃之态,秦梦气急反笑,拍着桌子掩饰道:“妙哉!确实妙哉!不过听说王子缭本就无亲无故,一些奴仆能有何用呢?”
燕丹自得的说道:“王子缭虽无亲无故,可王子缭最为宠幸左氏夫人,左氏却是父母俱在,咱们若是以此要挟,王子缭哪还有不就范的道理?”
秦梦一惊,暗责疏忽,差点就被燕丹钻了空子,心中火气,阴恻恻的说道:“不错,好计谋!只可惜本公向来独行,你个阶下囚,还和我谈条件,看你献计的情份,也就不难为你,粮食牲畜改为两万金的布匹钱财,七日送到,否则斩首喂狗!”
想着太子丹会傻眼,谁知他仅仅是脸庞抽动一下,竟无畏无惧的笑道:“好吧!我修书一封,一日内五千金付讫,只有这么多,要杀要剐随你们!”
“一万金!”秦梦不忘讨价还价,尽量做一个专业的绑匪。
“就五千金,二帝陵前饥民救济场中交割!”燕丹语气坚定。
“好!成交!”秦梦也很干脆的说道。
这个地方诸侯皆有驻兵,人员混杂,选在这里,太子丹心安。关系太子丹名誉,秦梦也不怕他强来,此地交易再好不过。
“好,言而有信,否则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燕丹眼神邪性狠狠说道。
燕丹写好书帛,秦梦命人代为投递,重新被绑缚手脚,塞进了小屋中。
下午时分,秦梦便得到了太子丹的五千赎金,原本就想打听一个小事,顺便还捞了一笔,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遮天条枝眩人未在黄河之上现身,同时秦梦也得到了绿竹的密信,直言魏丑夫要和自己当面谈谈,愿意将手中酷似左清的女子献于秦梦。
惊喜,绝对也是意外之喜。看来魏丑夫的目的,无非也是想揪出秦梦,当面谈上一谈!
既然彼此都已挑明,那就约定一个时机,当面谈谈,摸摸夏姬的老底。
一天的密信往来之后,秦梦和魏丑夫最终将见面地点选在了二帝陵前的救济场。
这里正是一个好地方,既有连绵起伏的粮山,又有数以万计的等待救济的饥民,还有天下七国驻扎此地的精兵良将。谁也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最方便互相制衡,真是一个见面交谈的好地方。
第二日秦梦乔装饥民端着一只黒木破碗来到二帝陵前的魏国救济场上,挤在不见首尾的领饭的饥民队伍里。午时三刻,秦梦和魏丑夫携带的人马相约一起敲响手中的饭碗,双方经过一番腾挪之后,两方人马终于汇聚到了一起。
大宛一别三年,秦梦和魏丑夫终于面对面相见了,彼此莞尔一笑,竟都有些羞涩。
“魏公别来无恙,今日能来,就说明咱们情谊未尽!”秦梦笑着说道。
“王子知遇之恩,大过于天,魏某如何能忘!两月前闻听王子噩耗,为兄痛断肝肠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亲自去了一趟古浪山中,在王子坠崖之地缅怀哀思!不曾想到王子安然无恙,真是惭愧!”魏丑夫蓬头垢面不掩眉宇间的英气,眼中含泪凝望秦梦哭诉道。
“魏公何时开始为夏夫人效力?因何就为她效力?于阗那夜可是你偷窃的天衣?什么时候知晓我并未死呢?处处和我作对意欲何为?”秦梦懒得和他虚情假意,直奔关心主题!
魏丑夫苦着脸,表情复杂,哀叹道:“在下何德何能与王子你我并称?魏某只是个傀儡,所作所为都是奉夏夫人之命!先王逝去,不能再报知遇之恩,仆下心中悲痛,恰此时夏夫人召见,仆下为夏姬多情所迷,不知不觉心就随了她!可叹我也是个有志男儿!”
魏丑夫所言真情自然,全不似作伪。夏姬半百,眉宇之间的风流也不输少妇,魏丑夫沦陷其中也属正常,只是自称有志男儿,这让秦梦不能接受,殊不知他的节操早在宣太后时就掉得满地都是了。
魏丑夫心有戚戚焉接着又说道:“在下忠于夏夫人,一切还是源于对先王的一片忠心!魏某因秦子而显达,此恩不曾忘记,可惜忠义不能两全,魏某只能尽力而为!夫人神通,秦子不当小觑。魏某看在咱们一场情分上,主动约请王子,就是想让王子和夫人化干戈为玉帛,化解彼此仇恨!”
魏丑夫所言真挚,秦梦听出了他的苦衷,于是问道:“夏夫人到底想要什么?”
“夏夫人想要一个势力均衡,秦子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平衡!”魏丑夫说道。
“这次我拯救天下饥民,又挨着夏姬何事?你们为何非要从中作梗?”秦梦又问道。
秦国粮食不用来打仗,反倒用来救灾,这不符合夏夫人一派利益!若是天下止戈,新任的大将军桓齮如何建立功勋,没有功勋如何立于朝堂,缺少了桓齮,夏夫人**如何能和赵姬嫪毐,华阳夫人一系抗衡……”
“不要说了!魏公回去告诉夏姬,就说我说的,她就是蝇营狗苟之辈,眼中只有权势,丝毫没有天下黎民苍生,她这样的人到头来努力的结果终是一场空!”
“王子!慎重!你还是退出为妙,若是这般执意,古浪山中的追杀不会停止,王子还会有性命之忧!”魏丑夫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悉听尊便!”秦梦怒道。
魏丑夫见秦梦执意如此,脸色陡然从卑微变得坚毅起来,沉声说道:“既然王子执迷不悟,那么就休怪魏某不讲情谊了!你也知道,我已经窥破了卫都仙人的秘密,其实都是条枝眩人的神技而已。
这两日河中悬浮的条枝眩人,只在河中静坐,而不上岸招摇,那是我希望能和王子达成和解!若是王子执意所为,我将戳破你那所谓的仙人伎俩,到时天下诸侯一片唏嘘,各自将粮食撤走,你若再想拯救苍生,那只是一个泡影了!”
“救民于难那是收拢天下民心,到了此时,天下诸侯骑虎难下,即便谎言戳破,诸侯也不会贸然撤走救济,再说你那个条枝眩人,也就依靠一个隐形支架,即便现身说法又几人能信呢?”秦梦不屑的反驳道。
魏丑夫突然又软了下来说道:“王子深爱左姬,左姬坠崖身亡,夏夫人深表同情,特地找了一位面貌相似之女,为你一解哀思之苦,此女你不是让绿竹转告在下奉上吗?难道也不要了?”
秦梦对魏丑夫所言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怎知我的夫人坠崖身亡?”
魏丑夫说道:“王子也是百虑一疏,焉支山下你的灵堂为何只有一具棺材呢?又不见左姬,这不说明王子未死,只是夫人亡故了吗?”
秦梦点点头,魏丑夫所言即是,现在想想当初吩咐崔广料理后事,纯属疏忽。秦梦未死过,认为夫妻同死当盛殓在一个棺材之中,谁知道实际上夫妇两人都有各自的棺材,古人追求的只是同穴而已。
秦梦自责疏忽,嘲笑魏丑夫自以为是时,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夏姬怎就知道我眷恋左清,非要找个面貌酷似的女子?是人之长情的巧合,还是自己多心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 击筑女优高渐离
桓齮为人口碑不错,不是好色之徒,一心只为功业。
秦梦今日听闻燕丹所言,有些诧异,没想到桓齮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好色之徒,不禁又问道:“何等模样的女子,竟得到堂堂秦国郎中令的垂怜?”
燕丹口气酸溜溜的说道:“只因沾上那庶民王子,本太子的一介击筑女优也富贵闻达了起来?我若知道那贱女酷似王子缭的夫人左氏,岂会便宜桓齮?”
秦梦闻听一惊,也不由脱口问道:“前几日桓齮携带出行之女就是你那击筑女优?”
燕丹翻翻白眼,傲慢的点点头。
原来那酷似左清的神秘女子竟然是燕国太子丹的女优,这个答案着实令人意外。
就在秦梦玩味此事时,太子丹似乎恍然大悟的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你们就是王子缭的人!”
身份暴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太子丹,大有杀人灭口之意。
“不要杀我!天下豪杰,本太子谁也不服,就服王子缭!若不是本太子在秦国为质,早就前去焉支山下慕名拜见了!”燕太子丹以一种从未没有过的谦虚口吻说道。
被人奉承,而且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丹奉承,秦梦心里着实舒服,不禁咧嘴一笑道:“你如何知晓我们是周王子的人马?”
“桓齮早就怀疑王子缭并未身亡,此次接任蒙骜河内大将军之责,竟还带上了我那击筑女优,这不就是再说,王子缭也在卫地吗?王子缭发迹就是从卫都开始,他和卫君关系亲密,本太子前脚窥探他的左氏,后脚就被绑架!我能在魏国万军之中劫掠魏太史,却在路上被拦截,你们不是魏人,只能是卫人!再则如此关注一个女人,你们不是王子缭的人马?还能是谁呢?”太子丹伶牙俐齿的解释道。
燕丹细致精准的推断倒让秦梦刮目相看。
通过这两次近距离相处,燕丹口无遮拦,霸道无脑的行事作风倒不失可爱,加上他敢雇凶刺杀千古一帝秦始皇的胆气,秦梦越发不那么讨厌这个纨绔公子了。
“那你因何慕名王子缭?”秦梦又问道。
谁知燕丹竟然慷慨激昂的说道:“说起来八百年前我燕国同周室也是同祖同宗,王子缭虽是流落民间的王子,但却不失我姬姓王族德怀天下的风范。王子入主月氏,与东胡大战,俘虏东胡王。
面对东胡人不计其数美人马匹土地的贿赂,毫不动心,一直囚禁东胡王,为此东胡分裂三部,我燕国以薄弱之力,陡然胜出!如今不是东胡欺我燕国,而是我燕国压制东胡。本太子身为夏民也觉扬眉吐气!此功就是得王子缭所赐!此恩本太子一直铭记心中!”
一众墨门兄弟听着听着也放下了手中埋他的铁锸,秦梦也抱着肩膀听着,在享受燕丹奉承之时,不忘扔出去一句牙碜的他的话:“花言巧语,敬我家主公,还要掳我家外戚!”
太子丹还是脸皮薄,听闻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惭愧的说道:“都是本太子不得已而为,王子缭神仙一样的人物,我是巴结不上,只得巴结秦国!若是知道你们主公就在卫地,给本太子两个胆也不敢如此胡为!”
“你说这么多奉承之言,意欲何为啊?”秦梦向他头上浇了盆凉水说道。
“无他,就想结交一下你们主公!说出来不信,我与王子其实也有数面之缘!以往皆因本太子生性倨傲,失之交臂!现在想来,悔恨不已!”燕丹眨巴一双看起来诚挚的眼神说道。
秦梦凝视太子丹,越发觉得这货真是一个活宝,盘算起来自己暗地里没少折腾他,没想到真的面对面交往起来,倒给人一种别样的感受。不说其他,至少燕丹这份豪爽,诸夏六国的公子王孙就没有。
秦梦对于太子丹的成见皆因他策划的刺秦,如今荆轲也已去了咸阳,也许不多时,他就能和赵正成为好朋友,如此一来,太子丹要用荆轲刺杀赵正,也就彻底成了泡影。若是没有这次刺杀,他太子丹也就不是史籍记载中的那个二缺太子丹了。
秦梦想及于此,突然之间觉得,完全也可以和太子丹拉拉关系,而不当将他看做捣乱的熊孩子看待!
“你真想和周王子结交?”秦梦半蹲在黄土也已埋到脖颈的燕丹跟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燕丹点点头。
“那先得交上一份投名状!”秦梦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杀谁?”燕丹迎着秦梦的眼神问道。
“投名状,不只是杀人,你可为我主公办一件事,以示你的诚意,比如为我家主公从秦军大营中绑一个人!”秦梦一边说着一边拿刀在土上画了一个人字。
“我懂!这是难不倒本太子,你是想要我那击筑美人?”太子丹向秦梦挤了挤他那双黑圆圈,递了一个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燕丹一下子就猜透了秦梦的一半心思,这让秦梦有些惊讶。
从秦军大营捞出酷似左清的击筑美人,秦梦曾经有这个打算,可是秦梦知晓轻重缓急,为今之计是拯救苍生黎民,继续确保天下诸侯,放粮救民,而不是为了心中好奇干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应付魏丑夫的拆台计策,秦梦思虑良久,最有效的法子,莫过于抢走魏丑夫手中那个混淆视听的条枝眩人。如此一来,可就彻底消除了魏丑夫威胁天下诸侯救灾救民图谋。
秦梦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家的击筑美人,而是这两日悬坐黄河之中的异人。我知道他就在秦军大营!”
燕丹惊异的说道:“那是仙人!你未看到他悬浮坐在河中而不沉河底吗?”
秦梦摇摇头,叹了口气,料想燕丹也接触不到条枝眩人——魏丑夫他们如此高级的机密,遂有改口说道:“那你就将你那击筑美人掳来送我……我家主公,到时我家主公大悦,必会召见,与你结交!”
燕丹面色大喜,眼睛明亮,大呼道:“一言为定!”
从桓齮身边将那击筑女优劫来,燕丹的表现给人一种十拿九稳的感觉,这也让秦梦有一种期待。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你的人马已经向此赶来,我等不便久待,事成之后,见美人送到卫都城下即可!”墨门隐者向秦梦附耳两句,秦梦随即说道。
燕丹面有难色,啜了啜牙花子,皱了皱眉,绷着嘴,对着大步离去的秦梦喊道:“可否不在卫都交人?”
卫都濮阳城下交人,瞬间就能引起天下轰动,燕国太子丹将会彻底得罪桓齮以及桓齮背后的秦国势力。燕丹还真不是一根筋,刹那间就想到了事情的弊端。他也有难得会低调行事。
秦梦哈哈笑着,也不再为难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摸得我家主公门清,那就随便你了!”
燕丹敢大言不惭的揽这活儿,想必他真有偷出击筑女优的办法,虽说绑架太史公左襄并未成功,可是消息并未泄露,他应是利用这个便利,进入秦军大营,混到桓齮身边,再将人偷出来。不管燕丹出于何种目的巴结自己,更不论此事能否成功,秦梦都认为这是意外之喜。
“看来太子丹是真心结交师父!他的人马赶来后,燕丹没有派人尾随追踪咱们!”殿后的朱家回来向秦梦报告道:“不过,咱们兄弟倒发现,还有另一伙人潜行尾随太子丹一行!”
“莫不是桓齮的腹墨在后面监视太子丹?”秦梦有些失望自语道,若是这样,桓齮也就知晓了太子丹的失败,那么偷出击筑女优也就成了泡影。
朱家疑惑的摇摇头说道:“起初俺也是如此认为,不过待俺发现他们面有菜色,便放过了他们!”
秦梦又轻松了起来,如此说来,那就不是身强力壮的腹墨,多半是饿的不行想要打劫豪门的饥民!
老丈人一家安全救出,秦梦心中的担忧也就化为了乌有,眼下只剩对付魏丑夫手中的条枝眩人即可。
秦梦通过翟河招募了几十号水性绝顶的水手,埋伏在铁丘黄河渡口,若是魏丑夫还要故技重施,再让条枝眩人坐在黄河上面大秀悬浮神技,秦梦就准备让这这些水手将那眩人拖下水去,看是仙人厉害,还是河伯牛逼!
第二日秦梦的谋划落空,那条枝眩人没有现身。想着魏丑夫是遵守三天之约,谁知让秦梦惊喜不已的是,条枝眩人早就不在魏丑夫手上了。
傍晚墨门兄弟传来消息,燕丹不仅将击筑女优献上,而且顺带着将那黑不溜秋的条枝眩人也偷了过来。
太子丹果然是个猛人!秦梦有些惭愧一直以来都将他看做了滑稽小丑。
“人在哪里?”秦梦询问同样被雷住而语无伦次的朱家。
“太子丹将人送到了寒泉冈,负责此事的鲁望兄长唯恐太子有诈,也已将女子和眩人转运出来,准备通过密道运进濮阳城中!”朱家兴奋的说道。
“太子丹何在?”
“这厮被绑两次也长了记性,知晓隐藏行踪了!咱们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朱家说道。
“如此说来,混不吝的燕丹也算给天下百姓造福了,就从这一点,师父也要隆重接待相迎!知会卫角一声,让他作陪,咱们就在这紫宸居里大宴款待他!”秦梦也颇为兴奋张罗道。
果真在掌灯之时,鲁望就将两人送到了秦梦的眼前。
秦梦绕着那酷似左清的击筑美人仔仔细细打量一圈之后,也就索然无趣了。
全是一种错觉,皆因距离产生美,近距离看了之后,全没有左清那份雍容端庄,只是眼角眉梢整体酷像而已,单论哪件五官,都不如左清顺眼,也许是自己熟悉左清的缘故。
而左清见到此女,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妹妹如何称呼?芳华几许?家在哪里?”
连珠炮般的询问,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秦梦这才得知,击筑美人名叫孟姜,年十七,燕国高阳人士。
刚穿越时秦梦听到一个女子叫孟姜,就要和未来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联系,后来发现天下七国之中十人就有一人叫孟姜,也就不再往杞喜梁妻上面联想了。
孟是排行的老一的意思,姜是姓,严格来说孟姜并不是一个姓名,在这时代,女子很少有名有字,女子称谓随意按照家中排行称呼而已。
有姓那就代表祖上阔绰过,否则也不会脱离农事耕种去搞击筑这种不当吃不当喝的艺术。
孟姜自我介绍出身高阳大户高氏世家,追溯起来也是姜太公吕尚的子孙,后来齐国高氏大族在燕国灭齐中投靠燕国,这些年燕国又开始衰败,孟姜家族也跟着没落,孟姜在燕下都击筑卖艺为生,被燕国太子丹看上,就成了太子府的击筑女优。
“孟姜,孟姜,妹妹如此美貌,叫这平凡的名字就将你埋没了,你姓高氏,我看称你为高娃吧!”秦梦拉着孟姜的手热切的关怀道。
秦梦哑然失笑。秦梦想说高娃这名字听起来更俗。
“多谢夫人垂爱,贱婢粗鄙,根本不配称谓美娃,贱婢其实有个艺名!”孟姜出身大家,又在太子丹门下为仆,颇懂礼节,不卑不亢的拒绝道。
“哦?什么艺名?”左清问道。
“世人皆称我易水高渐离!”孟姜神态淡然的说道。
高渐离!高渐离!高渐离!
听在秦梦耳中如雷贯耳,她是高渐离?
秦梦有些诧异,在一帮插话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高渐离!”孟姜乜斜了秦梦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郎君听过这名字?”左清见秦梦一脸惊异连忙问道。
如何没有听过?高渐离易水送别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同样都会击筑奏乐,可那是个老爷们儿,这却是一个弱女子。
秦梦说不好,总觉得眼前这个高渐离,似曾相识。秦梦晃晃发晕的脑袋,自语道,和左清相似怎能不生出相识的感觉。
“没有,郎君只是觉得名字怪怪的!”秦梦为了掩饰一脸诧异连忙胡诌道。
第九百八十二章 局中局
“名字怪吗?听筑音涕渐渐伤离别,妹妹能得此美誉,足见你筑艺何等高明,可否能为姊姊击筑一曲?”左清不解的看了秦梦一眼,顺口解释了渐离二字的意思,又转向了高渐离轻声商量道。
“诺!”高渐离不卑不亢,不亲不热的应了一声,解下肩头背负的布囊,来到室中矮几之前,掏出木筑。木筑酷像木筝,不同之处是弦下有柱。
高渐离动作极其麻利的调试好琴弦。一伸手摘下发髻上插着的一支尺长宽头细柄形制特别的木簪,这木簪大概就是击筑用的木尺。只见高渐离右手拿捏起木尺,大大方方拱手对左清说道:“那贱婢就献丑了!”
随着高渐离用木尺在木筑上划了一个优美半弧,一声由低音到高音优美婉转的乐音发出,高渐离开始左手按弦右手击筑行云流水般的演奏。
初时乐调简单缓慢,弦音和弦下的击柱声清晰可辨,弦音轻柔绵长,柱声铿锵交鸣。就在这不急不缓的平平仄仄声中,乐调逐渐变得复杂激烈,弦音也已和柱音合二为一。
屋外夜色苍茫,屋内灯影憧憧,本是静谧的夜晚,在这弦音柱音和弦共振下,屋中似乎是万马奔腾的疆场,似乎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又似疾风骤雨的雨夜。
为何这曲调听在耳中让人血脉喷张呢?
高渐离长发垂肩,神情专注,双手忘我弹奏,鼻尖也已冒汗,筑声激烈至天崩地裂时,陡然缓和下来,不闻柱音交鸣声,只闻弦音婉转。风吹尽屋中,灯影晃动,撩出几丝落寞。声声慢慢之中,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幽幽咽咽,让人黯然销魂。
为何这曲调让人闻之就想落泪呢?
“高,高昂奋激!离,离别神伤!不论高还是离都要让人涕泪渐渐!你名叫高渐离真是实至名归!姊姊虽也精通乐律,却是望其项背!”一曲终了,左清不由击节赞叹道。
秦梦也不由站起,击节附和,但对这个名叫高渐离的女子有种说不清楚的敬畏。
尽管秦梦见过大世面,然而也不得不承认,高渐离一人表演出了交响乐团的气势。音乐声中不仅有金戈铁马而且还有儿女情长,她如此年纪就能用一张木筑撩拨起每一个人的心弦,拥有“高渐离”这样的艺名真是实至名归!难怪她说起时自带骄傲神情。
谁知一旁的那黑面孔的条枝眩人也学着鼓起了巴掌。
秦梦回头对他嘿嘿笑道:“你这老外,也懂我东方上国音律?”
没想到秦梦这句逗乐,竟惹得端坐席上的高渐离噗嗤笑了出来。
那条枝眩人应是听不懂夏语,只是在一旁尬笑。
突然秦梦用简单的条枝言语问道:“你来自哪里?”
条枝眩人目光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梦,也许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离家千万里,还能听到乡音。那眩人不由泪流满面,情绪激昂的说了一大堆话。
对于条枝言语,秦梦也是从莫哈德哪里简单学了几句,尚不能正常和人交流,不过借助手势比划,秦梦还是粗略明白了这个条枝眩人的意思。
条枝眩术出一家,攀谈起来,这位条枝眩人叫莫哈尼,竟然是师父莫哈德同族同宗的师弟。因为在大宛表演了眩术,就被魏丑夫重金请回到了中土。
“就你一人来到了中土吗?”这个对秦梦至关重要,若是只有他一人,那就无惧接下魏丑夫拆台了。
可是莫哈尼的答案让秦梦很绝望,他们有一百人跟随魏丑夫东来,其他十几位精通眩术的条枝人皆留在了咸阳,正为秦国王公们展示条枝眩人的神技。
这点重要信息秦梦没有掌握,看来魏丑夫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说明他们只在核心圈子里进行了眩术表演。
秦梦觉得魏丑夫以及他背后的夏姬这招狠辣,无形之中起到了破除迷信的作用,看来再想用神异之术糊弄他们那就不容易了。
若是将这十几人一网打尽,那么自己在卫都濮阳的慈善事业,就能高枕无忧了。秦梦想到这里,欲要修书赵正。
这时朱家进门,来到秦梦跟前低语几句,秦梦惊诧异常,不禁问道:“难道燕太子丹成了面团,谁都能捏?答应他们要求,咱们不能坏了义气的名声!”
秦梦随朱家去而复返,来到左清身边,解释了几句,左清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回头望望高渐离问道:“有人绑架了燕太子丹,释放的条件是用你去换,你给姊姊说,那卢敖是你什么人?对你如此仗义!”
高渐离听闻,冷峻的面庞,突然抽搐了一下,眼中闪放出泪光,哽咽说道:“那是我义父!贱婢自幼父母早晚,全赖义父抚养长大教我筑艺。适逢天旱,卢家无粮,婢子这才出外卖艺糊口,起初婢子卖艺不卖身,哪知遇上太子出价颇高,婢子这才卖了身,成了太子击筑女优!
卢父待我如亲女,我出外卖艺时,他并未在家,想必她周游归来,得知详情,不肯让我为奴,才做下的糊涂事吧!请带婢子前去劝说义父放了太子,婢子愿意诚心为奴,还请贵人手下留情,放过卢父!”
左清听闻如此一番有情有义之言,早就感动的泪眼婆娑,轻轻为高渐离拭去泪水,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有姊姊做主,什么事都没有!”
高渐离泪眼模糊的瞪着左清弱弱的问道:“夫人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婢子吗?”
“姊姊只能告诉你,燕国太子丹就是我家郎君的小弟!”左清霸气的说道。
秦梦听了,一点没有飘飘然,而是冷冷的说道:“妹子有情有义,随我和你义父相聚就是了!”
进入卫都濮阳城下密道,为高渐离带上眼罩必不可少。
高渐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已到了野外,四下望去,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窝棚,身边站着适才那贵人夫妇,不过他们此时都是黑巾遮面。对面数丈外站有两人,两人紧贴。可是隔着一座窝棚后面,却站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天黑看不清具体数目,但至少足有成千上万的人。
“对面那人,你就是孟姜女高渐离义父?你不晓得人钱两讫互不纠缠的道理吗?那可是燕国太子,你就不怕全族遭诛杀吗?”秦梦喊道。
只见太子丹身后手持匕首,头戴簸箕状胡帽的男子高声回应道:“我卢氏也是高阳大户自然言出必行,爱女为救族人卖身换粮,若是真是如此,我等贱仆也无话可说,可是他贵为太子,却是言出不行,承诺的粮食一斗未付,家中饿的只能逃荒!
卢某深知姜女生性洒脱,怎肯甘心居于笼中侍奉权贵。卢某虽是命如草菅,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今日以命相拼,只求换回姜女,让她回归山林,自由飞翔!”
秦梦笑道:“这就是你燕国太子干的事情!收人为奴,却不付钱赀,这和盗贼有何区别?”
太子丹一脸囧态说道:“我不知情,都是我那群该死的臣仆经办!”
“我们墨者最是讲理,既然是你理亏,那你就不得追究卢公所为!快告诉你的手下,放他们离去!”秦梦对太子丹喊道。
太子丹仰头对天喊道:“听到没有,一切都听墨者吩咐,不得阻拦他们!”
“义父不要犯傻,都是小女连累你……”秦梦身旁的高渐离突然放声哭喊道。
“姜女快过来,不要担心义父!”卢敖这时冷静扫视周围后,对高渐离喊道。
高渐离向秦梦投来询问的目光,秦梦向他点点头说道:“去吧!我们保证你义父安全!”
高渐离飞身离开,来到挟持太子丹的卢敖跟前。
卢敖以太子丹为掩护,和高渐离一步步退到身后窝棚中,卢敖对高渐离低语几句,只见高渐离一直摇头。
卢敖大吼一声,从窝棚中出来两人,连忙将高渐离拖走。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光,远方的黑夜中,出现了一片红光。这时候,卢敖才将匕首扔掉,向秦梦拱手说道:“得罪了,卢某悉听尊便!”
卢敖料想的太子丹的爪牙没有一涌而上,只见蒙面人,向他点点头,他便被人指引着上一辆马车,不知载向了何处。
太子丹从惊魂中恢复过来,追问是谁贪污了购买击筑女优的钱粮,还别说太子丹这个混不吝,行事倒是雷厉风行,很快就查出身边两位侍从。
一顿暴打那是开胃菜,发泄完心头的怒气后,太子丹抽出宝剑,边朝那两人脖颈砍去,血喷溅了三尺多高,在场看热闹的百姓无法哗然。
“随我的人歇息去吧,明日我家主公要摆设大宴盛情款待太子!”秦梦对太子丹冷冷说完就上车走了。
卢敖被蒙上了眼,怀着九死一生忐忑的心情,走了不少的路,最后停下来后,被人解去眼罩,见到了一个气质清逸,手持长剑的青年后生。
那青年人面带讥笑的说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卢公何时由方士改行做了刺客?”
卢敖惊愕,怯懦懦的拱手说道:“卢某惭愧,迫不得已!您就是适才那尊者?”
“不敢当尊者!朋友之间闹些误会,中间说和一嘴而已!”秦梦俨然江湖大佬的口气说道。
“这是哪里?不是说要送我和姜女远走高飞吗?尊者为何还要擒了在下呢?”卢敖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只想看看你的真面目?”秦梦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厉声喝道。
卢敖浑身一哆嗦,惊恐的瞪着秦梦,不可思议的问道:“尊者此话何意?卢某不明白!”
秦梦用手中剑尖挑掉他头上的簸箕胡帽,森然笑道:“你以为你和太子丹的双簧没人看破吗?”
卢敖听闻,突然脸色大变。
秦梦用剑尖点着他的胸口问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如实交代,谁是你幕后指使?”
卢敖面色苍白,适才那英雄气概荡然无存,双膝瘫软在地,裆中瞬间就淌出了尿水,哆哆嗦嗦的说道:“前些日子太子丹找到我,以千石粮食为诱饵,只是让我依计配合他行事便是,其他我一概不知!”
没想到青史上赫赫大名的骗子卢生竟这般胆小,秦梦长吁一口气说道:“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卢敖磕头如捣蒜的回答道:“若能不死,在下随意王子差遣!”
“好!”随着这个字正腔圆的字说出,郁积秦梦心头的后怕,这才逐渐消散了。卢敖被带下去后,秦梦一模后背,不觉生出一层冷汗。
真是侥幸啊!
屏风后的左清、朱家,韩政、鲁望随即便围到了秦梦身边,面色凝重,以一种不可思的口气问秦梦,如何就能一眼识出这是一场阴谋?
秦梦长吁一口气道:“凡事太过顺利其中必有妖异!”
其实秦梦的这句话,纯属托辞,秦梦能识破魏丑夫、桓齮、太子丹设计出来的这个局中局,那全赖卢敖的及时出现。
要说清这个事情,需要回到几个时辰前,当时朱家向秦梦回报太子丹被绑架,秦梦的第一反应有些诧异,听闻绑架之人竟叫卢敖,那就更是震惊了。
秦梦熟读《史记》如何不知道一个名叫卢敖的大忽悠呢?这厮提出了“灭秦者胡也”的谶语,后来借着为秦始皇寻找不死之药的由头开溜,引发了历史有名的坑儒事件。卢敖大名鼎鼎,秦梦怎会等闲视之?
一说卢敖,秦梦就留上了心,通过徐虞人打听,燕齐方士中果然有这样一个以吭蒙忽悠为生的人物,卢敖确是高渐离的义父。
若是事情只到了这里,秦梦还不会想到,太子丹在玩一个局中局的阴谋。
可是卢敖的过度表演,却出卖了太子丹。他绑架完太子丹后,不想着预留后路,却要一心求死,大显他的仗义情怀。
同为大骗子的秦梦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超级大忽悠干出的事呢?
第九百八十三章 又陷迷茫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如徐虞人这等方士之流,如一片浮萍混迹在诸侯之中,如何不知道得罪权贵尤其是绑架太子这样的严重后果呢?
若为了义气去救人,可有一千种办法,何苦用这等最笨的方法呢?而且这样的法子还出于一个顶尖大忽悠方士的手笔,秦梦是越想越生疑。
秦梦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特地抓来卢敖的两个弟子询问,一问之下,才知晓太子丹本就和卢敖相识,就连易水高渐离也是卢敖主动引荐。
其实十天前,卢敖还在燕国太子丹的辽东封地为太子丹炼丹。
卫都濮阳距离辽东半岛两千里路,即便一日二百里,也要十天才能走完。高渐离,只是一个击筑女优,卢敖犯得着为了救他,日夜兼程玩命赶路吗?
事情一旦起疑,破绽也就一层层的显露了出来。
秦梦一下子就想到,太子丹一个如此心高气傲的人,怎会崇拜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交往不多的人呢?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被桓齮奉为杀手锏的条枝眩人怎就,轻而易举,就能被太子丹劫持出秦军大营呢?
再往深里想,绑架左太史这般重要的事情,为何只有太子丹一方面的人,至少应在暗中监视,可是没有,桓齮和魏丑夫为何就这么放心?他们就不怕太子丹中途变节?
想当初,是太子丹主动提议,和自己这群绑匪合作绑架魏太史之事。如此机密燕太子又非二百五,为何就主动抖漏出来呢?
差点就进了桓齮、魏丑夫、太子丹不惜血本的布置下的局中局,秦梦想想都后怕。可是心悸之余,他们如此做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
这应当是个核心机密,也许太子丹知晓。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太子丹被带进了一座废弃的村庄,见到了摘下蒙面秦梦。
“久仰太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流倜傥!”秦梦在一户宽畅大院置下一桌丰盛的酒席为太子丹接风洗尘。
太子丹惊异的打量了秦梦两眼,连忙抱拳寒暄道:“见过王子殿下,说起来怎么也是老相识了,小弟慕名久矣!”
秦梦看得出来,太子丹还是投入了很多热情,否则以他平时那倨傲的劲,怎会轻易向人多礼呢?
秦梦也拱手还礼道:“荣幸!不敢称王子,我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庶民小子。今日设宴特地感谢太子的出手相助!来!咱们满饮此杯!”
燕丹见秦梦神态亲切,遂即端起桌几上的酒爵一饮而尽,一扫适才拘谨的语气,大喇喇的说道:“果然是上好的葡萄酿,够劲!”
“那就多喝几杯!”秦梦又是接连了灌了太子丹几杯酒。
葡萄酿后劲极大,几杯下肚胜过一两缸没有度数的醪糟,发酵酒。
就在太子丹,脸色燥红,气喘加速之后,秦梦单刀直入问道:“在下不明白,兄弟贵为燕国太子,为何要巴结我这样一个闲云野鹤呢?”
太子丹打了酒嗝说道:“王兄怎会是个闲云野鹤呢?谁不知道你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兴邦灭国!小弟结交王子,就想建立一番功业!你也知晓我燕国北邻东胡,如今东胡虽然分裂为了三方,但对我燕国仍然威胁巨大,为了应付他们我燕国也已疲惫不堪!小弟知道王兄手中握有东胡王这个人质,小弟很想借助你的威名,驱除我燕国的胡患!小弟说出不情之请唐突了!”
“哦?”秦梦确实惊讶,没想到太子丹也颇有战略的眼光,不由问道:“不知太子想怎样借助我的威名呢?”
“我燕国可以借兵,随时准备为王子的复辟效力!”太子丹有些激动,竟站起身来言语铿锵的说道。
复辟周室!被太子丹误会,秦梦也已不再意外,只要是正常人,天下就没有人不想着复辟祖宗基业的。
秦梦自是淡然一笑道:“好,说说你的条件!”
“我想向王兄借用一下东胡王,王兄也知道,我燕国和东胡在边界缠斗数百年,对他们甚为了解,东胡部族的分裂,让我燕人想到一个一劳永逸解决胡患的办法,只要王子肯愿意相助,此事就能成?”燕丹说道紧要处,竟然站起身来,跑到了秦梦的跟前,躬身敬酒。
“什么办法?”秦梦也被燕丹的故弄玄虚吸引,脱口问道。
“利用老东胡王的王威在燕国边地在扶植一个亲近我燕国的东胡王庭!”燕丹不无得意的说道。
“好办法!”秦梦也不禁为燕丹的这个计策叫好,’可是随即就想到了燕丹的目的,脸色沉下来说道:“你若是想要借用我手中的东胡王,就请太子免开尊口吧!”
太子丹脸色一沉,显然很失望,但他并未闭嘴,而是问道:“为何?”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秦梦淡然说道。
“我燕国和东胡是宿敌,难道我燕国会纵容东胡王?”太子丹很生气,将酒爵重重顿在矮几上怒道。
秦梦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厮真还能演,有你们几分当影帝的潜质。
“东胡王现身,变数太多,目前东胡三分符合我诸夏利益,他的儿孙臣仆,从未放弃营救他的努力。暴露他的藏身,万一他被营救,后患无穷!”秦梦耐心的解释道,还不忘补充道:“在下晓得太子是位仗义豪杰,不答应此事,并非怀疑太子为人!”
太子丹听罢连忙拱手,一脸惭愧之态说道:“小弟孟浪了,未考虑王兄的良苦用心!”说完就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对秦梦说道:“自罚一杯!”
秦梦冷眼旁观,太子丹转回坐席,重新坐好,向身后一拍手,过来一位仆从,献上一卷书帛。
太子丹接过,膝行至秦梦跟前奉上书帛说道:“王兄为我燕国铲除宿敌东胡,此恩此情无以为报,这是我燕国附属国朝鲜的山川地形图,请王子笑纳!”
秦梦闻听惊愕不已,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太子这是何意?”
太子丹看到秦梦一脸震惊之色颇为得意,朗声笑道:“王兄收下吧,小弟如何不知道你有图谋朝鲜之地的野心!”
太子丹此言彻底印证了秦梦的怀疑,太子丹知晓了自己欲要帮助仓海君称王的密谋!
太子丹见到一向沉稳的王子也有失态的时候,脸上更是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接着说道:“这些年来天下诸侯没少秘密派遣使团前往朝鲜,原本的荒山野岭也有了人迹,为此我辽东之地也跟着富庶兴旺了起来!本太子起初以为朝鲜之地上真有商王宝藏,知道最近本太子才知道了真相。本太子对王兄的文治武力更是心服口服!”
秦梦听闻更是震惊无比,听太子丹此话,他竟然知晓了商王宝藏的秘密。这可是秦梦和仓海君以及龙阳君三人之间的绝密谋划。
仓海君如今也已在朝鲜有了慢慢崛起的迹象,断然不会泄露这个事关他大业成败的密谋。那么太子丹是如何得知的这个密谋呢?秦梦立时想到:难道会是失踪的龙阳君向太子丹泄露的?
龙阳君没有理由自掘坟墓,因为仓海君称王朝鲜以及商王宝藏都事涉龙阳君这个宋国王子复辟的成败。除非……除非是龙阳君迫不得已透露!难道失踪的龙阳君会在太子丹手中?
秦梦有些坐不住了,微微欠身,手指无意识的在案几上敲击着,脸上强撑着露出笑意试探的问道:“太子就连此事也知晓?”
太子丹更是得意洋洋的说道:“小弟不仅知道你在朝鲜的图谋,更是知晓你还有寻找商王海外之地的谋划!”
秦梦深吸一口气,更是零落在了风中,没想到太子丹知道的真多!既然事情都已经泄露完了秦梦心中倒是坦然了。
不管是仓海君还是龙阳君,他们都不知道秦梦收集甲骨是为了破译殷商的历史,而非是为了寻找海外之地上的商王宝藏!
秦梦突然惊醒,终于明白了近两年在这饥荒交迫的年景,市面上的龙骨价钱不仅没有下跌的原因了。原来是又有新的庄家入驻了。
难道燕国也准备在海外建立自己的一席之地?
让中华文明走向世界,这是好事啊!秦梦巴不得燕国也将精力用在这上面!
秦梦不由问道:“太子难道也想出海分得海外商王宝藏一杯羹?”
太子丹却倨傲的摇摇头说道:“本太子无意那飘渺的海外之地,对王兄说这么多,就是想和王兄坦诚相交!为何王兄不问问,这些绝密的谋划小弟从何得知呢?”
秦梦虚弱的叹道:“在下当然好奇,太子能说在下求之不得!”
太子丹足够狡猾,说了这么多,依然没有提及他和魏丑夫之间的密谋,这让秦梦对他扮猪吃虎更是尤畏几分,只得佯装给他几分薄面。
“其实王兄应该感谢小弟,若不是小弟及时结交王兄,恐怕王兄也已落入仇人编制的万劫不复的罗网了!”太子丹表情很丰富,可怜兮兮的看着秦梦说道。
秦梦站起身来来到太子丹跟前,深深长揖,敬酒相求道:“请太子贤弟教我避难之策!”
太子丹大喇喇的接过酒爵一饮而尽哈哈说道:“王兄明说吧!你那同盟挚友龙阳君自从赵王丹驾崩,就已身不由己,他早已被夏夫人囚禁,小弟因为仰慕王兄,才透露的实情。若是那一日王兄再次得闻龙阳君的消息,那必是陷害王兄的阴谋!”
坐下没多久,太子丹一波接一波的给自己震惊,秦梦也已麻木,然而得闻龙阳君落入夏姬手中,秦梦立时后脊梁骨发寒,但并不意外,因为秦梦想到过,同时也明白了太子丹其实也是夏姬的一位盟友。
秦梦听得出来,太子丹透露的这番话倒不像是假的,于是神态开始热情起来,作揖也多了起来,秦梦趁机问道:“贤弟可否告知我龙阳君如何身在何处?”
太子丹眼冒亮光,神色倒有些几分害羞的说道:“王兄豪气,小弟也干脆,要不如此,小弟帮你救出龙阳君,我借用几天东胡王!”
秦梦算是彻底明白,太子丹的图谋竟还是在东胡王身上。
秦梦一时也摸不清太子丹的真实意图,故作为难之态说道:“东胡王身在极西之地,据此万里迢迢,即便在下愿意交出东胡王,那也得一两年的路途跋涉!既然是另立一支东胡势力,何须东胡王亲自出马?在下送上东胡王一柄宝刀,以此号令东胡族人,岂非也行?”
太子丹皱皱眉面有难色之态,说道:“恐怕不行,没有东胡王出面,东胡部族难以认可新立邦国!我燕国财力有限恐怕难以为继!王兄放心,小弟保证东胡王不会逃出我的手心,万不得已杀人灭口!”
秦梦看太子丹心意坚定以退为进说道:“那太子何时能救出龙阳君兄呢?”
太子丹兴奋的说道:“七天本太子就可将龙阳君从咸阳接来,不知东胡王身在何地呢?”
秦梦暧昧一笑却不言。
太子丹追问道:“此事宜早不宜晚,还望王兄速送东胡王前来,若是王兄不便,可告知我东胡王所在,我亲自带军迎回也可!”
秦梦叹了口气说道:“不是王兄不答应,唯恐答应了,恐怕太子心急!东胡王被我藏在大漠深处,据此万里之遥,一路高山峡谷,荒原流沙,一去来回就是两三载!太子万金之躯,如何能涉险其中呢?”
太子丹一拍胸脯道:“不妨!事关燕国国运兴衰,请王兄告知我地方便是!”
秦梦这才倒是干干脆脆的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东胡王被我囚禁在于阗玉山之上!距离咸阳万里之遥,太子真要前去!”
太子丹斩钉截铁的说道:“去!七天后,我将龙阳君带过来给你,请王兄派遣向导随我一起前去于阗接回东胡王即可!”
秦梦乜斜着一腔浩然正气的太子丹,一时间有些恍惚,竟然怀疑昨夜审问卢敖之事只是一场梦。
第九百八十四章 乱中取利
也仅仅是一刹那的恍惚,秦梦凝视燕丹时,更觉荒诞滑稽,燕丹不亚于一只光着屁股的猴子。谁曾想秦梦还就笑场了。
一声闷笑,引得太子丹停止了滔滔言谈,诧异的问道:“王兄何故发笑?”
秦梦依然满面春风的回答道:“你知道于阗玉山在哪里吗?就敢亲自前往!”
太子丹怔愣一下,明显不悦,豪气冲天的说道:“不管它有多远,为了祖宗社稷,本太子都要去……”
秦梦也已明白太子丹结交自己的目的,就为了取得和挟制东胡王,这确实是燕国的百年大计。
既然如此,秦梦觉得就没有必要在和他磨嘴皮子了,双手向后击节,朱家递上一束布帛,秦梦接过,直接便礽在了燕丹眼前,冷冷说道:“太子苦心孤诣,不就是为了燕国兴亡吗?其实没有东胡王,只要本王子在东胡草原上吆喝一声,他们就会乖乖退避千里!本王子想不通,你为何不想着诚心结交我,反倒舍近求远和秦人合伙谋害我呢?”
太子丹听罢,立时呆若木鸡,为了掩饰心中的巨震,心不在焉的拾起那束与卢敖合谋的书帛。
“告诉我!你和秦人之间到底再谋划什么?”秦梦冷冷的说道。
太子丹如遭雷击,失火落魄的一屁股蹲在了暖席之上,可怖的望着秦梦,失声低语道:“哪里出的疏漏?”
只是一击,太子丹的锐气便尽失。
和魏丑夫约定好的三天后中午,秦梦锦衣华服,乘坐十六匹汗血宝马车舆,走在通往二帝陵的大路上。
华盖玉辂,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吸引道路两旁无数百姓的仰视,也吸引了灾民中各国的斥候的窥探。
秦梦以王子仪仗携夫人来到二帝陵前,以周礼燎柴祭祀,祷告天帝,一切做的一丝不苟。
如同秦梦好似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突然,他驾临卫地的消息也瞬间传遍了卫地。
一时间,二帝陵前救济场上的魏赵韩楚齐秦燕七国的权臣纷纷前来相见。
秦梦发表了简单的讲话,所讲还是如以往一样神异,他是被仙人召来至此的,为了就是济世救民拯救苍生,他认捐十万石粮食,用于灾民补种,以及新粮到来前的口粮。
王子说到做到,天下七国之中又多出万余人马,他们肩挑人扛正从三十里外的黄河上源源不断而来。
为首一群披发纹身胡衣胡裤的戎狄,不讲秩序的将运来的粮食,随意的堆砌在原有七国的粮山上,各国赈灾的官吏,欲要劝解,却发现根本无法沟通。野蛮的戎狄瞪着凶恶的眼神,上来就要拔刀相向!这让各国救济场上的文官颇为忌惮。
还好,王子缭带来的士兵,并非也都是戎狄,也有操着一口流利夏语的中土之士,劝让之下才避免了大打出手!可是他们的到来,将七国八方的粮山搅和成了一团麻,本来泾渭分明的界限突然就没有了,俨然乱成了一锅粥!
这就是秦梦想要达成的目的,越乱越好,乱中才能取利。
“莫要计较这般多了,这些粮食反正最后大部分都要落入我魏人手中,混在一块就混在一块吧!”魏国相邦须贾接到官吏抱怨,息事宁人道。
“莫要生事,西戎兵未有开化,放在咱们粮山就是咱们的思量,计较这么多你傻啊!”李园自以为聪明的训斥楚国官吏。
由李园负责的楚国粮山,同样也不计较这点琐事,任由王子殿下带过来的蛮兵在其中穿行。
“秦王特意交代过,王子缭对我秦国素来友好,切记不可生事!粮食这东西,放在谁家山头,还能吃亏吗?”负责救济场事务的秦国内史吕肆指示秦吏。
秦楚魏三国没有异议,其他四国包括信陵君一方也就默认了,
此时天下诸侯谁也不知道,这可将前卫君子南真高兴坏了。
有了上面所谓的万余众戎兵做内应,子南真这只硕鼠在二帝陵下盗掘天下诸侯的粮食,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地上是浩浩荡荡的运粮大军,地下却是浩浩荡荡的偷粮大军。一阴一阳就组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圆。
什么是空手套白狼,这就是典型案例,足以载入史册!
用的是天下诸侯的粮食,挣的是自己大仁大义的美誉。多日来的殚精竭虑化作了这一刻的风光。秦梦觉得再辛苦也值了。
秦梦驾临二帝陵,首先以故友的身份拜见了卫地势力最弱小的信陵君一方,约定的见面地点在濮阳城外的濮水边上。
一切从简,一个时辰后,秦梦终于见到了一别四年的信陵公子。
昔日风流倜傥的信陵公子老了,衰老的厉害,昔日精致的面皮都化作了一沓沓的赘肉。
“公子操劳憔悴了!”秦梦一见面深深一揖,寒暄道。
“秦子不忘初心,还能待我如初,魏某在此谢过了!”信陵君苦笑一声说道,又拍拍秦梦肩膀狡黠一笑说道:“你又戏耍了我一次!”
“公子此话何意?”秦梦早已听出信陵君试探之意,只是故作不知,打马虎眼问道。
“你要济世救民就放手去救,为何要将老丈牵扯进来,害得我晚年英明不保!”信陵君苦涩的笑道。
看来信陵君也悟出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这个秘密早晚要被揭破,田氏樊大同逃出大梁,朱万等人撤离大宗伯府,这无不在向天下人暗示,繁阳小子秦梦将要露头了。
信陵君确实过气了,虽有遍布天下的人脉关系,可是没有生死利益相关,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成了枯枝败叶,只能从中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支持而已。
救灾募粮,尽管有仙人不死药的诱惑,可是天下诸侯凭什么,就要跟着你信陵君走呢?不如自立门户。这就是信陵君失意,急速衰老的根儿。
秦梦承认自己是幕后推手,想起这一点,自己也颇为愧欠。
秦梦用呵呵一笑掩饰过去,直奔此来主题说道:“天下饥馑,民不聊生,都说无粮,眼下有了粮,还希望公子振奋精神,重新肩负起拯救苍生的重任!”
信陵君惨淡一笑道:“本君老了,以秦子王子的身份,足以堪当重任,为何要假手于我呢?”
秦梦一揖到地,谦卑的说道:“昔年公子救我于缧绁之间,对我有知遇之恩,一直惦念公子没有用武之地,小子想借此机会,让公子一展贤能,实现心中抱负!”
秦梦将信陵君拉下水就是为了试试成功改变一次历史,眼前赈灾大事就是信陵君重塑声望重整势力的一个绝佳机会,但凡信陵君有一丝功利之心,就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信陵君喉头蠕动一下,但又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拾起地上一片石头,奋力向水面打去,可惜信陵君没有打出优美的水漂,而是扑通一声进水了。
信陵君拍拍手上的灰尘,苦涩笑道:“此地是卫地,天下七国摆下粮山,多半是在虚与委蛇,是在收拢民心,是在等待仙人的垂爱,除了我魏国其他只是在观望!本君即便挑起重担也是有心无力!”
秦梦眉眼露笑道:“关他们何事?公子手中门客三千,国中又不乏家臣故友,若是我有粮你有人,岂不就能解救魏国万千饥民于饥饿之中吗?”
秦梦信陵君听出了秦梦的意思,不敢置信的说道:“秦子从哪里来如此之巨的粮食呢?”
秦梦神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秦梦和信陵君达成共识,秦梦出粮,信陵君出人,在韩赵魏三国设立三十个灾民救济处,负责分发救济粮,帮助灾民再生产。
信陵君由此笼络一大批魏国世家大族,他的实力将会迅速增强,足可和魏王分庭抗礼,扶立公子灵为魏王也就有了希望。
秦梦和信陵君分别后,径直去了魏王的离宫。
魏王一心成仙,离宫之外新起了一座高达十多丈的望仙台,与卫都濮阳遥遥相望。
秦梦就和秦梦在望仙台重聚了。
四野茫茫,兵营连绵,站在高台之上,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豪迈。
魏王倚老卖老,面沉如水,不太搭理秦梦。
秦梦却是不在意,厚脸皮的自笑自说道:“大王昔日知遇之恩小子一直铭记于心,此来卫都只是路过,小子还要赶赴海上,践行当年之约,寻找海上仙山为大王求取不死之药!”
魏王阴沉脸色突然抽搐了几下,瞟了一眼秦梦,冷冷的说道:“不敢有劳王子!”
秦梦哪能不知魏王心动了,只是不敢确定秦梦所言真假,故作矜持之态而已。
秦梦更进一步说道:“天下诸侯,只有大王是真心实意的救人,这份仁爱也已惊动了天帝,仙师特地托梦让小子亲赴东海寻找仙山为大王觅得长生不死药,我魏国百姓就可永远享受大王的恩泽!”
秦梦觉得这套说辞牙酸,可是当权高位者不仅早就麻木,而且还颇为享受这番颂词。魏王翻了翻白眼,指指对面席子,示意秦梦坐下。
秦梦坐定,只听魏王说道:“有人说,东王公降临卫地,是王子设计的阴谋,可是真的?”
秦梦轻轻颔首。
魏王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真是你小子设下的圈套?”
秦梦拱手,风淡云轻的回答道:“确实是小子所为!”
面对桓齮和魏丑夫的责难,秦梦只能选择向魏王开诚布公。
想必魏王也已觉察出事情的蹊跷,与其让魏王心怀疑窦,不如早些坦白真相,更容易拉拢魏王,一旦得到了魏国的支持,就不用惧怕魏丑夫的阴谋诡计,桓齮此次出师就会无功而返,夏姬也会因此输掉此局。
“为什么撒下这弥天大谎?”
“魏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大王又待我如子,小子得知家乡有难,遍地饿殍,小子怎能无动于衷?只得略施小计,诓骗一下天下!”秦梦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一盘小菜。
“只有这些?”魏王厉声喝问道。
“当然也有一些私心,比如支持信陵公子扶立大王三子为太子。大王也知晓太子增和小子有宿仇,他若即位,小子如何还能在魏国立足?”秦梦偷看魏王一眼,又可怜兮兮的说道:“信陵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小子也真心不希望你们王兄王弟反目为仇,也想趁着乱局,让公子过几年惬意的日子!”
魏王突然一改不悦之色,朗声笑道:“一别四载,秦卿还如初见时直爽,真是难得!可是本王一直都想不通,既然你在西边已有天下,为何还要惦念诸夏百姓生死存亡呢?你是不是还有复辟周室野心?承认了,本王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魏王又误解了自己,秦梦心中苦闷,世界就是这样,拥有一颗简单善良的心,必要遭人猜忌。秦梦也懒得解释了,即未承认,也未否定只是含糊一笑道:“此来就为相求大王……”
秦梦忽悠天下诸侯赈灾救民,受灾严重的魏国,是最大的得益方,更何况秦梦答应这次出海带上魏王的心腹,如此一来,魏王没有理由不助秦梦一臂之力。
有了魏王这根定海神针,秦梦便彻底踏实了。
今日也是秦梦和魏丑夫约好会面的日子,可是一直不见魏丑夫现身。夕阳西下时分,中间联络人绿竹才姗姗而来。告诉秦梦,魏丑夫黔驴技穷,今日一早也已被秘密召回咸阳。
秦梦当然知晓,并非魏丑夫黔驴技穷,而是和背后老巫婆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而已。
不管如何,此役大胜,秦梦和众墨门兄弟心情畅快。
夜幕降临,秦梦在黄河边上见到粮食大盗——子南真,他正调配大船搬运自己那份粮食运行,见到秦梦。立时一脸欣喜的小声说道:“白日为兄答应了李园准备起兵自立门户,这厮丝毫未有怀疑,这倒让我心中有些愧疚了!我已接手了楚国粮山,秦弟放心干吧!”
“好!小弟这边也已和信陵公子,魏王协调妥当,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秦梦心情极佳的同伸出手的子南真击掌道。
第九百八十五章 荆轲刺秦
今年东风不多,能吹进百里秦川的东风更少。
秦王正此时,就在祈求东风,祈求老天慷慨的下一场甘霖。
咸阳西十里,杜邮亭。秦王玉辂车驾就停靠于此,玉辂之后是宗室族老公卿大夫的车驾,顺着大道几乎排到了咸阳城下。
秦王正燎柴点火,俯首叩拜,身后乌泱泱的臣仆亦步亦趋的祭拜,也只有这个时候,赵正才恍然自己也是一个王!
面对着干枯的渭水,眼望着大地上龟裂开来的大口子,年轻的秦王有种难以言表的压抑。
“朕即位以来尸位素餐,不行德政,终遭天谴!我秦国百姓确实无辜,错在朕一人,我愿一人遭受天帝惩罚!”赵正向天哀嚎过后,便是长趴不起。
这很滑稽,尽管秦王正即位四年,可哪管过一件事?
紧接着秦国相邦吕不韦出列,跪在秦王之旁,一副战战兢兢之态仰天哀哭道:“天啊!这非大王之错,而是我等臣仆未尽辅佐之责,若是惩罚,就惩罚臣妾一人吧!”
吕不韦喊完,秦国群臣一起伏拜,皆哭嚎表示愿为大王受过!
“闲的蛋疼,有这功夫不如多望地里挑几担水!”怀揣利刃,跪伏在小民百姓之中的荆轲,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住的腹诽。
荆轲不断偷偷的回顾秦王那辆流光溢彩的玉辂车驾,眼睛向上偷瞄一下森立路旁的甲士,不由的越来越紧张起来,撑地的手心都已沁出汗水。
距离这般远,秦王侍卫又多如牛毛,犹如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谈何容易!
荆轲有些气馁,但见周围藏匿的诸多墨门兄弟一个个若无其事,他也随之淡然了起来。
荆轲在心中时刻模拟,伸手如电的拔出小腿上的短剑,猛力站起身,在秦王经过时雷霆出击,剑刺秦王。
其实他根本不用紧张,这次刺杀铁定成功,即便到时他痴傻了,秦王赵正也会握起他的臂膀向自己捅一剑!
不论成功与否,荆轲都会提前铭记青史,与专诸豫让聂政齐名!
这是秦梦说的。
事实也是如此进行的,秦王赵正在结束祈雨祭祀后,准备登车回宫时,路过荆轲所跪的人群,见到一位耄耋老妇人,竟然上前搀扶。
那一瞬间,荆轲有些犯迷,竟忘了他来此的使命。他被秦王赵正神秘的微笑看楞了。
关键时刻,再次验证了荆轲真不是一个好的刺客,秦王赵正也已将老妇人扶起,荆轲还未想起拔剑。至到赵正站在了荆轲身前是,荆轲才想起拔剑、起身、猛刺。
秦王赵正立时就被掼倒在地,胸口多了一柄短剑,而且汩汩的流着血,人群立时大乱,荆轲傻愣在原地,要不是身后有人推他一把,及时趴下,迎面而来的箭矢就已经要了他的小命。
秦王遇刺,郎中卫迅速控制局面,用强弓硬弩压制所有人不得抬头。王翦,李信迅速抬起赵正,狂奔上了玉辂大车,疾风骤雨的赶往王都咸阳宫。
秦王遇刺,这是天大的事!
于此同时,这个消息就在卫地传播开了。
第一时间得到秦王被刺消息的桓齮,经过短暂慌乱之后,果断断定这是谣言,是卫人疯了!桓齮之所以肯定,源于秦军高效的军情传递体系。从咸阳到濮阳一千二百里的路程,依托驿置,可以在一天之内跑个来回。
桓齮听闻斥候禀报二帝陵前的乱象之前,他刚刚接到来自咸阳书信,书信是六个时辰前,也就是咸阳闭城前发出的。秦王在王宫中自然没有遇刺的风险,也就不存在秦王遇刺的事情!
另外书信确实记有今日秦王西郊求雨的行程,可是千里之遥,即便秦王真在祈雨时遇刺,也需要一个传递消息的时间,凭什么有人未卜先知呢?
桓齮立时就断定这个消息纯属谣言,可为什么那小子要造谣呢?
“报大将军,王子缭自从出世以来,三天来一直待在封地寒泉冈上,主持救济琐事!”斥候的及时通报,稍稍缓和了桓齮焦躁的心。
桓齮仍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断在大帐中踱步,突然顿住,向亲兵吩咐道:“请长安君前来!本将有事与公子商量!”
一别四载,秦梦再见到公子成蟜,他已长成壮硕少年。成蟜一身金甲金胄,威猛的个头和自己一般高,手中执立一柄青铜戟,威风凛凛的站在孔氏冶铁作坊前。
在距离成蟜十丈开外时,朱家拦了一下秦梦说道:“师父小心为妙,这小子眼神不善,一戟刺来,咱们找谁说理!”
秦梦怎能看出成蟜眼中的恨意?把人家硬生生拉下了王位,若是换成自己恐怕还没有成蟜有这份容人的气度呢?
听人劝吃饱饭,秦梦及时止步,笑眯眯的说道:“成蟜王弟,别来无恙!”
成蟜未答话,只是圆瞪虎目,挑了挑剑眉。
“是桓齮大将军让你来的吧?你又被他的当箭射了!你不知道,你王兄遇刺的消息吗?你此事踏进卫地,接近诸侯,不等于在向世人表明,你有不臣之心吗?快回去吧!最好返回咸阳,返回封地长安县,不问世事,否则小命终有一天不保!“秦梦嘿嘿笑着对他喊道。
成蟜大怒,持戟指向秦梦喝道:“宵小之辈,当初我就是被你所祸,才落得今日的落魄,我来此就是要找你报仇雪恨!”
成蟜执戟在空中一举,霍的一声,身后冶铁作坊的围墙上站出了无数手持箭弩的秦军甲士。
秦梦丝毫不惧,风淡云轻的笑道:“让他们回头,看看后面!”
紧接着一声哨响穿透云天,冶铁作坊中传来,轰隆轰隆,墙倒砸地声响,紧接着冶铁作坊中国腾起一团蘑菇尘。
秦军见过大场面,可是回头之后,也不能淡定了,也不知院中出现也出现了一众劲弩甲士。
“里面发生了何事?”成蟜见森立墙上的甲士慌乱一团,愤怒的吼道。
大地颤抖,由远而近的马蹄轰鸣声,突然响起,一刹那就掩盖了成蟜亲卫的回复。
成蟜寻音看去时,只见秦梦身后,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骑军,茫茫一片,足有万余骑!犹如涌上岸来的海水,瞬间就到了眼前。
成蟜开始在这大地轰鸣声中战栗发抖,他以为骑军会碾压他而过,谁知到了秦梦近前竟戛然而止!
“成蟜王弟,还要和我一决雌雄吗?”秦梦对着呆若木鸡的成蟜喊道,“放心,本王子不会伤害你,你走吧!”
成蟜还在愣愣发呆,一众亲卫及时架他上马,领着一众甲士,仓皇北逃。
“夺回铁丘渡口!”为首骑军大将富家,一马当先,紧随其后!
秦军为了掩护公子成蟜,只得全数押上节节后退,直至逼到黄河岸边可无可退。
卫角作为和事老斡旋此事,只要秦军悉数撤回黄河北岸,王子缭答应安全护送公子成蟜渡河。
短短一个时辰,秦军就被迫退出了黄河南岸的卫地。
这可让桓齮叫苦不迭!前些天在监军公子成蟜的力主之下,也已将军中的所有军粮都运至了二帝陵前秦国的粮山了,那可是十万石粮食,秦军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食,如此一来,大军面临无粮可吃的地步。
卫军迅速占领沿岸渡口后,秦梦便直奔二帝陵救济场,在魏王的默许之下迅速软禁了各国使臣,收缴了各国的粮山。
三天前,七国粮山还如连绵的大山,可是现在却都成了丘陵。人们很奇怪,王子缭来之后,粮食不多反少。
秦梦立于高高的二帝陵上,俯瞰四野,不禁唏嘘感叹,终于盼到这一天。
济世救民谈何容易?书生意气说说而已。
秦梦发誓,以后不再提济世救民,仅为了这次的计划,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大概当皇帝,征服世界也就这个难度!
秦梦踩踩陵上一块松土,在宽阔的陵原上,来回走了几趟,颇为平易近人的向下面乌泱泱的人群拱手致意。
底下众人若不知他是王子,还以为他是耍把式卖艺的倡优。
秦梦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王子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卫地洪水泛滥,大地倾覆今日醒来心有戚戚,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若是还在卫地,必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仙人告诉本王子,若是泄露了天机,将会遭受天谴。我自幼长于斯,恩情不可忘,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救下你们!”
秦梦所言过于耸人听闻,一双双不可思议眼睛望着台上的秦梦,一时间台下竟然寂静无声了。秦梦又说道:“当下要保命,就要速速离开救济场!你们走之前,都会领到一份三天量的粮食!”
秦梦一指远处,正在忙碌搬扛麻包的甲士说道:“看那!就从那里领!”
饥民回望,不知何时在原先过火的边缘用麻包搭建起来一条长达二三里矮墙,矮墙上站立着无数手拿木质粮斗的甲士,静静的站立。
秦梦又说道:“本王子对天赌咒,乡亲们不要怕离开此地后没有粮食吃。魏王和信陵公子也已征集了大批粮食,分设在三晋之间,你们只要拿上你们的验传,就可领取维持生计的口粮,以及今秋的粮种!”
下面城墙上万的饥民闻言,立时爆发出一阵喧天的鼓噪,紧接着下面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喧闹了起来。
谁知这时从北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所有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就在人们起身翘首瞭望之时,突然近前又轰隆一声,大地颤了三颤。二帝陵上腾空升起一团土雾,人们视线再看时,二帝陵所在的两座土岗,竟然坍塌了下来,平坦光滑的山岗成了凹凸不平的废墟了。
“王子!快救王子!”最先醒悟过来的是王子的亲卫,他们歇斯底里的的高呼着冲进了尘土飞扬的二帝陵前。
难道这就是天谴?这就是王子所言的地陷?所有亲眼见过这一幕的天下百姓,心中无不惊秫,想着同样一个问题。
短暂震惊过后,便是万千百姓逃离此地,向那发粮的矮墙冲去。
也许王子死前也已交代好后事,发粮甲士一点都不为所动,在两名执戟甲士的护卫下,有条不紊的称量粮食分粮,分发给每一个前来的饥民。
天下各国汇集于此的饥民,除了领得三天的口粮,还被抹了一额头石漆。这东西味道臭臭的,沾在脸上,一两天都不好洗下。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防止有人多领粮食。
自从那一夜雷公火母造访过二帝陵后,从来没有向今天这般有序过,数万计的灾民,有条不紊,安静的被人引导着离开这片黑黝黝的大地。
他们每一人无不心怀激荡,无不想欢欣跳跃,可是用衣赏兜着十来斤的粮食,确是不方便。
二帝陵前,那个十几丈见方的大大的天书粮字,只用了一下午的时光,就又重见天日了。
得到粮食的百姓四散离去,成群结队离去,各回各家,
在天近黄昏时,二帝陵前的饥民就已走得寥寥无几。那些负责分发量的甲士,听到号角的召唤,纷纷上马离开,只留下了负责收底的魏军,将剩余粮食装车运走。
他们打扫粮山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昔日干燥的地面,竟然都被水浸润了,而且水湿处,还眼睁睁的不断扩大。就在他们惊异之时,靠近濮水支流的一个洼地,突然涌出了高达三尺多高的喷泉。
他们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没过太长时间,被水浸泡过的地面不断塌陷,从远到近,从小到大,俨然形成了一条新的河道。从河道上漫出的水,慢慢淹没了曾经被天火烧过的荒地,至到这条新的河道和濮水支流贯通,河水才停止了泛滥。
“……人们愿意相信王子所言。他确实是为了拯救众生泄露了天机,受到了天谴,才被大地吞没了。魏王找到子南真,问你郎君到底去了哪?到底是死是活?他哪里知道,二帝陵坍塌前,你家郎君就已进入了地道!”入夜后秦梦抱着自家女人讲述了今日他留给世人的传奇。
第九百八十六章 买爵
只是二帝陵塌陷,只是黄河漫地,这就足以让人们相信天帝是真的震怒了。
两日不到,原本满眼的饥民就走得干干净净。
一早秦梦携老婆秘密拜会了魏王。
魏王再见秦梦亲热的如同老爹迎接出门日久的浪子,声言今日只攀亲情。
魏王与秦梦对坐,面容和蔼,一点王者的架子都不端,谦卑的请教道:“外公可是听闻外孙婿遭遇天谴被土地吞噬了,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呢?”
二帝陵上有通往地下墓穴的地道,秦梦趁着爆炸声吸引观众注意力空档,出溜进墓穴,点燃布置炸药引线,跑进墓道,随即二帝陵坍塌,事实就这般无奇,却给世人留下无法理解的玄奇。
秦梦不打算揭秘,说出真相没什么好处,不如将迷留给世人,若是他日在现身于世,必会被人奉为神人。
秦梦苦涩一笑,举爵向魏王敬酒,一副迷茫之态说道:“那日真相,若是小子说出,恐怕大王不信,我看就不要说了!”
“得说!不说出来,你怎知外公不信?”魏王满脸期待的催促道。
二帝陵也已坍塌,三十多里长的地道成了河渠,操作此事的卫军士卒也已一人不少的上了出海的大船,即便有人怀疑也只是徒劳的猜测,知道了真相,可是里面的细节能不清楚,这件事情始终是个谜。
秦梦在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说道:“小子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位凡人小子,可是有时也不知怎么样,身上就有了通天彻地的能耐,可御风而行,可通神通鬼!那日似乎就是神鬼附体了,一阵风吹来,就飞了千里远。
在这弹指间,小子看到了世间一切发生的事,还看到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便就放手随心所欲去做了!可是醒来后,小子却是如同做了一场梦,什么事情也记不清楚了,醒来就已在家中了!外公若是不信,可问清儿!”
魏王紧蹙双眉听得仔细,随即去看一旁跪坐的左清。
左清拂手做了一个虚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孙女见到秦郎时,他就睡在了床榻上,一睡就睡到了今天。他时常如此,神出鬼没,精力旺盛,有时也会浑身无力,神志不清,孙女也都习以为常了,外公明察!”
世间阴阳,不清不楚,有真有假,谁能说得明白?何况两千年前的一个土围子中的魏王。
面对雌雄大忽悠,魏王当时就傻眼,陷入了沉思。
“此来就是特意向外公辞行,小子这就要出海寻找三神山,实践我对外公的诺言!”秦梦趁机说道:“只是临走还有一事不放心,外公现在也知晓了,田母离开王都并非小子主使,而是秦人的阴谋,如今他们被困芒砀山山中,生死未卜,还望大王出兵进山寻找,若是找到,还望大王妥善安排!”
田氏和樊大同以及一众繁阳父老被劫持进了芒砀山中,楚将周起派军入山搜索,本来稳操胜券,谁知两日前楚国越地发生叛乱,楚王急调周起军队前去平叛,寻找田氏就又耽搁了下来。秦梦要出海,那边又没有人手,便宜夏姬不如便宜魏王,至少魏王不会狗急跳墙,权衡利弊之后,只得请魏王出手相助。
魏王一听立时应诺。魏丑夫的掺合,确让魏王以为这是一场误会,魏王乐得重新掌握这批人质,既能讨好秦梦,也能要挟秦梦。
另外秦梦还和魏王达成了扶立三公子魏灵为默契。
秦梦告辞,魏王出宫相送,秦梦回顾的步伐依然矫健的魏王,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悲悯!魏王虽称不上明君,但却是一位中规中矩的诸侯,虽无开疆拓土的野心,但却有安稳守成的情怀,这也算是庶民之幸。抛开他王者的地位,他也是个世俗中人,这样一位老人,今年难道真是他的大限?
可能历史已经改变了。
荆轲刺杀秦王轰动天下,荆轲的大名传遍天下。
凭此事,秦梦认为,当下发生的事情可以改变。
秦梦即将离开卫都,就在登上楼船时,从西面疾奔而来一队车马,车马急刹,荆轲从车上一跃而下,躬身递上一封书帛,朗声说道:“荆轲从秦归来,向主公复命,这是秦王转交给主公的书帛!”
秦梦止住了步伐,回身笑问道:“回来了?”
荆轲满面羞红说道:“仆下无能,当日临机犹豫不配为刺客!”
秦梦拍拍荆轲的肩膀安慰道:“是秦王严苛了,他可能不晓得你不知情!不要往心里去,谁也不是神人,只凭荆卿初出茅庐的这份勇气,就足以压倒无数成名刺客!”
为了使刺杀秦王更具逼真效果,一直将荆轲蒙在了鼓里,他是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场真正的刺杀。至到荆轲被掉包出了秦国天牢,见到秦王和鲁下弦,他才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
秦梦早就知晓了秦王对荆轲态度,赵正确是嫌弃荆轲那日的犹豫,认为此少年不堪大用。更重要的是,荆轲不宜待在赵正身边效力。
秦王遇刺让秦国朝堂陷入了混乱。各方势力都在调查刺客荆轲的身份以及刺杀事件的墓后主使,这种情况即便秦王欣赏荆轲,也不敢重用他。
“随我上船吧!”秦梦接过荆轲手中赵正的书帛说道。
韩政拍拍愣神的荆轲肩膀,吱呀呀说一通让荆轲更是多了一份拘束。
“小子上来吧!哑巴说了,你命好!行此重大之事,作为刺客还能活着,自古以来你是天下第一人。主公的这份恩情,你慢慢还吧!”也已从东海返回的鲁勾践,推了荆轲一把说道。
乡野少年荆轲哪里懂得刺客之道?刺客就是一支有去无回的箭,成败与否,都是身死箭短。哪还能有活着的可能?
荆轲能安然回来?皆因秦梦力主所致。
以王翦和李信之意,当场就应射杀荆轲,以免影响秦王赵正的大计。
秦王赵正为秦梦顶着被人诟病妇人之仁的压力,以及密谋暴露的极大风险,这才将荆轲放了回来。
秦梦读完赵正的秘密,凭栏望着滚滚的黄河水,对左清说道:“咱们的哥们儿,如今也已非良善之辈,你看他的书信,一半篇幅都在劝谏郎君为人不可太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正弟也已比一般人良善多了!郎君岂是良善之辈,你是闷坏!”左清接过赵正的书帛,不屑的回应秦梦道。
“天地良心,我是大善,爱妻又哪只眼看我闷坏,你所言让郎君心冷啊!”秦梦佯装冤枉哭诉。
“郎君若是不坏,岂能让如狼似虎的秦国大军乖乖罢兵?”左清明损暗赞秦梦。
桓齮这个大将军当得憋气,秦军自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士卒哗变,这样天大的事就让他碰见了。
手中无粮,纵使白起重生,也难统御大军。
桓齮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和长安君成蟜搭班子,连累的他丢失了数万石的军粮。桓齮接管蒙骜兵权,本来根基就不稳,昔日蒙骜的属下,借着军中无粮小题大做,直接就绑了桓齮。
秦军无粮,魏赵两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上来咬一口的可能。
危机时刻,山阳君嫪毐挺身而出,连夜出使赵国,成功游说赵王借粮。至此秦赵全线止戈,两国质子各回各国,秦国大军撤出上党。
秦国朝堂立即派出蒙骜收拾残局,这才力挽秦军在河内的败局。
捐粮是遵照华阳夫人命令行事,可是桓齮却要背负此次无功而返之责。桓齮有苦难言。
蒙骜来了,秦军也要撤军,天下七国,秦国如今沦落成了第一缺粮大国。
大船逆流而上,在宿胥口,折向黄河东北支流,黄昏到达繁阳界。
一别五载,再见故乡炊烟,秦梦浑身莫名激流涌动,不知赋闲在家的恩师西门安身体可好?秦梦也很想衣锦还乡,但却顾忌诸如太子丹这等有心人胁迫他们,秦梦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们为妙。
岸山的墨门哨音响起,船靠渡口,秦梦下船接见了负责粮食公司运作的八大股东。
一别五载,再次相见,昔日的庄稼汉也都混成了肚大腰圆的土财主。
“郦伯,颜叔……久违了!这些年跟着我,没让你们显达,到时让你们受苦了!”秦梦拱手寒暄道。
“王子莫言,折煞贱仆了!”八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咱们一块做买卖身份平等,不应多礼!”秦梦从怀中掏出八份帛书,递给八人说道:“你们这么多年收买进来的粮食,救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此德高如山!别无可报,我以你们的名义,在秦国捐卖了个爵位,你们收下,以后方便出入秦国。”
颜六指认得几个字,翻看书帛文书,一蹦老高,激动的喊道:“秦国五等爵位……”
秦国五等爵为大夫。大夫爵位可免兵役免劳役可抵罪还有见官不拜特权,在讲究军功授爵的秦国,虽只是五等爵,可拥有者也是寥寥少数,作为地位低贱的商人拥有此爵位,更是从未听闻。
八人立时感动的涕泪横流,伏地拜倒,哽咽不已。
秦梦一边挨个搀扶起来,一边叮嘱道:“好了,快起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去了各自封地后,不要招摇,不要暴露咱们关系,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了!”
八人欲要告辞离去,秦梦留下他们。
秦梦让人从船上搬下一箱竹简,交给郦道说道:“这里有四十多篇秦国一等爵的授爵文书,名字也已填好,拿过去发给这些年为咱们粮食公司效力的乡亲们,也算是小子的一片心意!”
一等爵公士,虽是一般爵位,可比士卒高一级,可享有岁俸约五十石,同时另有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
在秦国有多少人在疆场拼杀就为了这个爵位,可是多数都死在这第一级的爵位上了。
秦梦受不了众人感恩戴德的模样,扭头上船,对他们喊道:“低调行事,宜利子孙!箱中书籍,是我孝敬西门公,有劳各位叔伯,待我转交!”
秦国粮食紧张到了卖爵鬻官的地步,一千石粮食能买爵一级。秦梦豪掷几万石的粮食为公司所有人都买了爵位。
秦梦这看似员工福利,其实是秦梦布下的一个更大的局。
秦梦看出来了,这个世道,刀枪剑戟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饥荒。粮食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谁拥有足够多的粮食,才是真正的王者。
这些乡亲们将会按照竹简上的地址前往秦国王畿安居。咸阳是天下最安定的地方,相比其他六国,这里不会出现战火,乡亲们在此安居,至少保证人身安全,更何况有爵位护身,他们不会轻易被征兵役劳役,有了爵位的身份,更方便从事粮食买卖。
楼船行至赵国邯郸肥城界天光大亮,大船停靠,秦梦下船,一车一仆,进入赵都邯郸,秦梦携夫人左清入住优伶舍,见到了越活越年轻的如姬。
一别四载,秦梦身份不再是秦国的文昌君,而是周王子缭,如姬也是深宫走出来的王姬,对待秦梦更是恭谨,处处都要大礼参拜。
“姑姑实力可抵赵国百万雄兵已是无冕女王,小子受之有愧啊!”秦梦寒暄道。
秦梦所言好毫不夸张,如姬借助信陵君的人脉以及她个人的威信,主攻赵王宗室娼优市场,七成赵国公卿大夫家所用娼优都是如姬提供,有些娼优可以影响赵国军政。
“都是王子所赐,若不是王子视我们为姐妹,我等会有今日呼风唤雨的手段?王子过谦了,王子身份极尊,这是应尽礼数!”如姬又是稽首参拜说道。
“江湖儿女,不提身份,不讲礼数!爱姬这就是郎君常给你提起的如姬如夫人!你不是对姑姑慕名已久,趁着这机会,让姑姑带你执剑行走一圈江湖,见识见识何谓女中豪杰!”秦梦引荐道。
两个女人只是对视一眼,就已被彼此吸引,一老一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第九百八十七章 春平君赵穆
秦梦一入住优伶舍的二楼,就有种穿越的感觉。
如姬为秦梦的到来,腾空了整个优伶舍的二楼,布置了一间全新的居室,上等檀木隔成的里外套间,雕梁画栋,一尊雕镂繁琐的博山炉大鼎袅袅生烟,屋中陈列的器物不是金银铜器,就是漆器美玉。还有来自东胡草原的雪白羊毛地毡铺地,可谓极尽奢华富贵。这就是邯郸倡优舍这两年时兴起的所谓“诸侯套房”。
秦梦一一看过,震撼不已,难怪赵王不住王宫,总住优伶舍,这是自己的创意,没料到如姬执行的如此完美。
自从赵王偃即位赵王,倡优的社会地位就一飞冲天,就连世家门阀的女儿,都要争相入舍学艺,希冀日后如同赵王后——娇娃,成为王后。
秦梦躺在里间一丈二见方的大床,顿觉一天的疲惫迎头袭来。海绵弹簧的床垫子,太软了,秦梦也已不习惯了。
外间靠墙一圈松软的海绵床榻,人若躺上去,也是直接就陷进去了,舒适的销魂。
房中一角立柜上,陈列着各式古朴竹筒,竹筒里面是葡萄酿。台面上放有一排颜色各异形制圆润精致玉质高脚杯。
秦梦拿起一支刻有“秦王正元年”的竹筒拔掉上面木塞,挑了一只凝脂白玉高脚杯,汩汩倒入殷红如血的葡萄酿。秦梦小啜一口,甘冽的酒香弥漫每个味蕾,立时觉得全身熨帖。
秦梦坐回海绵坐榻,打算慢慢品尝,俯眼看到床榻前的矮几上陈列有各式各样的卷籍,竹简和书帛皆有。
秦梦会意一笑,如姬不愧出身王姬,想得就是周到。秦梦捡拾书卷,看见三字“春宫图”立时眼前一亮。放下酒杯,解开布囊,竟是一卷带轴的画册。
秦梦徐徐打开画册,立时一堆无边的春色呈现在了眼前……
没劲!葫芦般的细腰,蝴蝶脊背,盈盈不堪握的胸,干瘦的四肢,这是外星人呀!完全不符合美学嘛?秦梦胡乱卷起画帛,放在一边,却发现画帛上露出一行字来:郢都宋玉画。
秦梦差点笑掉大牙,原来这是楚国老汉宋玉的大作,怪不得全都是细腰小胸的风格!
嘎吱一声,左清推门而入,面庞红扑扑,媚眼中含着游离不定的羞涩,小碎步来到秦梦榻前,小拳头捶着秦梦胸脯,嘴中含糊不清的嗔怒道:“什么女中豪杰,妾身全然没想到郎君竟会这般肮脏!羞死人了……”
莫名其妙,秦梦翻身起来,看到矮几上放置的铜壶夜漏浮标已定在“夜半”刻度上,没想到一会的功夫就过了一个时辰。
“你以为女中豪杰深更半夜能干什么事?说说,如姬领着爱姬看到啥了?”秦梦浮浪的笑道。
“羞死人了!”左清捂着滚烫的脸,一头就扎紧了秦梦怀中,语如蚊声的说道。
“那男人至贱,挨受鞭子,还一个劲的喊舒服,人若不抽,他还跪着乞求,郎君说说还有这等事。如夫人告诉妾身,他是赵国太史,这就更令妾身震惊了,斯文沦丧至此,还如何秉笔直书君王事?”左清嘤嘤的说道。
“呵呵,爱妻不愧是太史之女,心有家国,可是太史也是人!赵王偃是个什么人?怎能容得下一个秉笔直书的太史?赵太史不被拉下水,赵王身边的宠臣建信君郭开怎会安心?”秦梦戏谑道。
“这事?郎君也清楚?”左清惊异的抬头望了秦梦一眼。
“赵国之事,郎君怎能不清楚,我是王子,自有济世救民之责!一个荒淫无度的赵王虽对赵国社稷无意,可对赵国百姓未必有害?穷奢极欲的赵王要得是百姓的劳力,一个奋发有为的赵武灵王要的却是百姓的性命!爱妻你说呢?”秦梦一副高深莫测之态侃侃而谈。
“妾身不明白!不过妾身知晓,郎君这是为正弟谋划的大计吧!”左清揽着秦梦脖颈崇拜的说道。
“从人定到半夜一个时辰,爱妻只看赵太史这个糟老头子?”秦梦嬉笑道。
“郎君坏死了!羞死妾身……”左清又是对着秦梦一顿捶胸,扎在秦梦怀中羞赧的说道:“还有一个怪人,他那东西能套着车轱辘转!吓死妾身了!”
“他就是秦国太后赵姬的情郎——嫪毐,秦王的特使,本就是赵人,这厮此来,可谓荣归故里!”秦梦哀叹一声道:“看来他就是个杂耍艺人的命,”
“他就是赵姬的面首,我说怎么这般面熟,那赵姬岂不是……”左清欲言又止,脸红的和杯中的葡萄酒一般无二。
“岂不是夜夜销魂?”秦梦说出了左清吐不出口的后半句,又指着左清的眉头说道:“脑子想啥呢?人家两人是真爱,鸠鸟竹马!”
被秦梦奚落,左清羞得开口辩解,一气之下,就对秦梦拳脚相加。
两人正闹得时候,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惊得两人一怔。
“美人你在这儿啊!”
只见一个步伐趔趄满面红通一身酒气,只穿了条亵裤的醉汉,指着左清就仆了过来。
“哪来得醉鬼……”秦梦话音未落,飞出一计掏心脚,便将醉汉踢回玄关。
“你是谁啊?如此放肆,敢动我家主公?”门口两个恶奴模样的人闯入屋中,扶起那人,拔剑对秦梦吼道。
“哎呦呦!误会误会,都是姑姑的错!该死该死!”这时如姬进门拦住哪两人,连连告饶。
“把他拉去枭首,美人留下陪寡人……”醉汉翻着白眼,指着秦梦,吼道。
“舍中美人如云,今日姑姑慷慨一次,把她们叫来,让春平君随意挑选!”平时一向稳重的如姬也有些不淡定的劝解道。
“去……寡人说话,没听到吗?”那醉汉又喊了一嗓子。
秦梦从海绵坐榻上站起身来,笑着走到消瘦如此的醉汉身边,拍拍他的脸蛋说道:“你就是才从秦国放回的质子春平君赵穆?”
春平君两位仆从被秦梦的轻辱之举吓傻了,他们如何都想不到在赵国,还是在赵都邯郸竟还有不怕死的人如此猖狂的冒犯春平君。
“司马公,都是老妪之错,适才携夫人和他相遇,谁曾想他会尾随夫人上楼……”
秦梦交代过如姬此次逗留邯郸是微服,化名司马千。
如姬欲要解释,秦梦伸手阻止道:“无事,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
“快来人啊……春平君被人殴打了!”春平君的两个仆从见秦梦器宇不凡,好像还和如姬颇熟,身边陡然又多出数位满身杀气的持剑黑衣人,优伶舍这种销金窟,岂是宵小之辈能来?两仆也算有些见识,嚣张气焰立时消去,不忘宝剑还鞘,只得高呼求援!
“打得就是他!你俩闪开一旁,否则要你们小命!”秦梦吼着,就抡起双拳向东倒西歪的春平君脸上打去。
一旁的左清不解的劝解道:“郎君莫要动怒,一个醉汉而已!放了他便是”
“不能放,这厮坏透了……”秦梦附耳对左清说道。
“那往死里打!”谁知左清听罢,捋起袖子也欲助拳的吼道!
朱家从来没想到师父和主母也会怒发冲冠,立时也来了精神,朱家出手一手拎一僮仆直接就将他们扔了屋外。
两个见多识广的僮仆,后怕不已,幸亏当时未动手,要不小命就没有了。
“主公在那里?是谁不想活了,竟敢殴打王兄春平君?你们两个废物,贼人在哪里?”楼上廊道踩的震天响,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在里面呢?他们人多,不知是何人?嚣张至极!”两个僮仆见援兵已到,胆气又壮了起来。
“啊啊啊……别打了,疼,疼……”
“我他妈的叫你嚣张,你就是春平君赵穆?老子打得就是你,你还能活着回到邯郸那是你命好,若是在咸阳碰到老子,恐怕就不是挨打这么便宜了!”
优伶舍的客房虽是关上,可是里面春平君的哀叫,劈里啪啦打脸声,夹杂在无法无天的辱骂声,却是清脆的传到门外。
为首赶来的一位肥胖中年听闻,也不由大吃一惊,看着两个僮仆问道:“里面这人是谁?”两人吓得浑身颤抖伏地哭诉:“回报家令,贱仆不知!”
家令大声怒骂道:“废物,主辱臣死,还不撞开门户,救出主公!”
还未得他们撞门,门已打开,从里面露出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弩箭。
“你过来!”朱家指着家令喊道。
“我……我……”家令肥胖的脸蛋子吓得已经挪位变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就是你,进来,不要废话!”朱家用弩箭指着他说道。
“是谁在这里撒野?谁敢殴打春平君?王叔扒了他的皮!”这是廊道里又过来一伙人,更是气焰嚣张,为首之人正当壮年,头戴玉冠,风流文雅,眼角眉梢尽是身居高位者的傲慢。
“平原公子,你来了,这伙野人不知是何来路,他们仗着人多,殴打我家主公!”家令一见此人前来,灭掉的胆气骤然升腾,一副狗仗人势之态哭诉道。
“我赵氏都被你们丢尽了脸面,这是王都邯郸,他人再多,能多过大王!”平原公子痛心疾首的呵斥道。
“是平原君赵端兄?想着请去你,既然你来了,就进来说话吧!”隔着人墙屋中有人冷冷的喊道。
话音极其傲慢,赵端听闻脸色遽变,他身为平原君,赵国的实权人物,就连赵王偃和他说话都要客气三分,何况一个口出稚声的年轻人?太无礼了!这是谁家公子王孙?
赵端火气上冒,欲要让身后舍人僮仆上前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衣人,这时如姬从屋中钻了出来,来到赵端近前附耳低声两句。赵端火气立时消去,随即泛上一脸喜色,挽着袖子,挤入人群,热情的喊道:“贤弟啊!真的是贤弟啊……”平原君一进诸侯套间就压低了声音,外人不得闻。
当时春平君的家令以及一众僮仆都傻了眼。
“端兄,何事啊?谁人对春平君无礼啊?寡人不住邯郸这几年,没听过还有不怕死者触怒春平君?”这时踩踏木质楼梯的咚咚声又起,一位帅气的威猛汉子由两个艳丽女子簇拥着来到诸侯套间门前,大大咧咧的喊道。
“让嫪毐先待在外面!泄钧在否?让泄钧先进来说话?”里面又传出话来,却是平原君赵端的声音,这让外面所有人无不再次变色。
“里面是什么人?”嫪毐低声询问春平君的家令。
家令苦着脸说道:“贱仆不知!平原公子适才刚进去?”
“难道是赵王?不对啊?赵王早就酒力不胜,回宫安歇了!“嫪毐自语道。
泄钧是秦国相邦吕不韦的门客,此次出使赵国为秦王副使,本没有他说话地方,但贵人点到了他的名字,也只能听从,他向嫪毐拱拱手告了声罪,便进去了。
里面谈笑风生,嫪毐怎能听不出来,不大一会,平原君出来虎着脸对春平君一众家臣僮仆吼道:“带上你们家主公,都快滚,滚得远远的!为了你家主公名声,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平原君赵端正说着,烂醉如泥,鼻青脸肿,鼻子口流血的春平君赵穆就被扔了出来。
可怜春平君赵穆,当今赵王偃的同母王兄,曾经备受赵王丹的宠幸,在秦国为质五年,前两日才返回邯郸。在秦国受气也就罢,可是回到母国,还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春平君家令惊骇莫名,一见主公惨相立时嚎啕大哭,还以为人死,一摸还有气,这才欢喜的命人抬起春平君赵穆,连滚带爬的下楼了。
嫪毐尴尬的望着平原君,平原君这才呵呵笑道:“嫪兄,快进,里面有位你我的故人!”
嫪毐跨入房中,一见秦梦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秦子?!王子不是遭受天谴,为地吞食?”
“嫪兄看到了?”秦梦风淡云轻的说道,“一别数年老兄别来无恙啊!我当初赠言嫪兄日后闻达权倾天下,如今再看,嫪兄可还以为我在胡诌?”
“王子的提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请受嫪某一拜!”嫪毐认出秦梦连忙作揖道。
“嫪兄身为秦国山阳君,官至郎中令,小弟一介村野庶人,何敢受你大礼,今日暴打春平君,出于意气,只想着为秦王出气,未顾虑后果,还望嫪兄多多担待!”秦梦搀起嫪毐双臂,不冷不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