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莫欺少年弱
“……春三月的河水冰凉,连同卫角在内喷嚏不断……”一身男儿装的红衿向垂钓濮水岸上的秦梦禀告道。
秦梦嘴角扬起几分得意的微笑,眼盯紧睛着水上鱼漂,向冷若冰霜的红衿轻轻颔首吩咐道:“你去吧!”
红衿干练冷峻,也不多言,转身跃上一辆破牛车,疾驰而去。
不大会儿,鱼漂沉浮,荡起层层涟漪,秦梦欢喜莫名,起身甩杆大呼道:“上钩了!分量不轻啊……”
只见一条肥美白亮大鱼,被钓出水面,挣扎跳跃着,将钓竿压的弯弯的。随着啪的一声落地声,大鱼毫无悬念的被小蛮收入了鱼篓中。
“阿爸钓到好大一条鱼啊……”小蛮欢呼跳跃道。
“郎君好本事!”左清一身青衣麻布妇人装,怀捧着鱼篓前来,笑颜如花的也赞誉道。
“郎君不贪,这就满足!你我这就回家,你烧柴兮,我做饭!咱们一家三口吃顿团圆饭!”秦梦搂住左清的纤腰得意的说道。
“好啊……蛮儿最是喜欢吃阿爸做的佳肴……”小蛮喊着,要过鱼篓,一马当先就往桑林栓马处跑。
“一家三口……”左清神情突然黯淡下来,望向远方喃喃说道:“妾身真的好期待能有自己的孩儿!”
“唉!”秦梦长出一口气,最怕见到左清这番深闺怨女之态,连忙抓住她的双手转移话题说道:“清儿不是想解密莫哈德师父的悬浮术吗?快随我来,郎君让你亲身体验一把!”
不到半天的功夫,仙人降临卫地,种黍救民,悬浮空中的奇事,就已传遍卫国全境,更是以疯狂的速度向天下四方流传。
左清知晓缘由,那些莫哈德种出的黍米其实都是事先埋好,并不稀奇。
可是悬浮术是她亲眼所见,明知其中有诈,但想破脑袋,也不得其解。为此左清求教秦梦,可是却遭遇百般的刁难戏耍,被占尽便宜,依然还未得到谜底。
难得秦梦这般爽快,左清一下子就从抑郁中走了出来,跟随秦梦飞马沿濮水向寒泉冈方向奔驰。
鲁勾践也骑了一匹骏马,靠了上来,对疾驰中的秦梦说道:“魏王一听说仙人驾临濮阳,便令人召唤魏牟的奔命铁骑护驾,准备即刻赶来!赵国的建信君郭开听闻,也已和心腹微服从邯郸出发,不出所料的话,明后两日他们就能到达濮阳!”
这是秦梦意料之中的事情,濮阳是个商贸城邑,不乏天下七国的眼线。天降仙人这般大的事,诸夏大王会在第一时间知晓,尤其诸如魏王这等希求长生不老的国君,最是仰慕。
“河内的秦军有何动静?”这才是秦梦更想知道的消息。
蒙骜帅十万大军拔取畼、有诡两城之后,因为粮草不济,也就原地驻扎,准备四处征粮。濮阳降临一位凭空点石成金的仙人,在这天下粮荒之际,蒙骜没有道理无动于衷。
“秦国大将军蒙骜行事稳重,得知消息后,就派遣军中心腹前来确定消息真伪!”鲁勾践说道。
“好!告诉濮阳城下救济灾民的兄弟们,快些发粮,争取两日内将粮食发完!三日后再让他们亲眼一见真伪!”
“得令宗主!”鲁勾践回应一声,勒马打弯随即离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秦梦追逐着小蛮和左清的骏马,一路向寒泉冈上奔去。
寒泉冈上绿树成荫,溪水潺潺,果林之中升起一缕缕的炊烟,烟火味道弥漫四野。
昔日太史府封地,现在寒泉君的府门前的空地上,也聚集了不少逃荒的饥民,规模虽未有濮阳城外十万计,可也有千余众。
众目睽睽,自然不宜从前门通过,左清一骑飞驰,早早领着小蛮,穿过果林,准备绕到后门回家。
秦梦催马追上,却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堆半大少年人来,生死不畏的拦住了去路,他们纷纷大喝道:“小子什么人?随意穿越寒泉君家的封地,活得不耐烦了吗?”
秦梦生怕战马撞伤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急急勒马驻步,不禁笑道:“小子们有种!”
“你们大胆,休要对我阿爸无礼!”这时小蛮拨马回来在马上用生涩的夏语喊道。
“哟呃?还是个外地小子!人不大,还骑了这般高的大马,把他拽下来!”十来个好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年纪,一见黑不溜秋的小蛮气就不打一处来,纷纷鼓噪道。
“你们这群孬种,住手!以多胜少,胜之不武!退到一旁,让我出马教训他们!”就在聒噪之时,有一少年扒开了人群,大喊着站了出来。
少年瘦骨嶙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显得精气十足,他见秦梦丝毫不惧,心中有些气恼大喝一声道:“你小子,可知这是寒泉君的封地?前面禾苗可是你践踏,还不下马赔罪!”
秦梦不生气,一脸和善笑意,下了马来,眼神不错的打量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年人,不禁说道:“有意思!”
“还敢说有意思?这是哪里哪里来的臭小子,还敢在寒泉君封地上撒野!荆子弄他!”秦梦的表现成了挑衅之意,后面少年人纷纷举起手中短棒木剑怂恿着喊道。
周室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级,周礼早就崩坏,这些称谓也被平头百姓滥用,冠在姓氏之后,互相戏谑高称,早已见惯不怪,不过秦梦听闻“荆子”心中不由一震,难道这个少年人就五年不见的荆轲?
秦梦微笑着眼神不错的打量这个被同伴高称为荆子的少年人,很快从他的眉眼中得到了印证——他就是长大了的荆轲!
“荆子?一别数载,你小子都被人尊称为了荆子,还真是有点意思!”秦梦再次爽朗笑道。
秦梦的笑,被误解为了挑衅,这惹来了一众人的怒视,荆轲跨前一步,攥着拳头,昂头,凶狠的睥睨秦梦,虽矮了秦梦一头,但气势上却雄壮无比。
“有气势!”见惯了大世面,这种少年人的争强斗狠,根本就不入秦梦法眼,只是风淡云轻的赞叹道。
“谁家毛孩子,一边去玩去!”朱家从秦梦身后奔出,一巴掌就将荆轲拨到一边去了。
荆轲趔趄退后几步,差点摔倒,站稳之后,这才发现是个彪形大汉,不过他丝毫没有惧意,反而吐了口吐沫,从身后一个少年手中,取来一柄长棍,搂头就向朱家劈来。
“哟嘿!竖子还有几分胆色,竟敢和我动手?”朱家轻松侧身躲过后,不由惊呼道。
秦梦和荆轲之间有过两面之缘,五年时光,加上如今秦梦的这身装扮,荆轲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莫要伤了他们?”就在朱家伸手抓住荆轲衣襟准备出拳之际,左清圈马回来,扬鞭阻止道。
荆轲无畏的眼神一亮,突然怔愣的盯着左清,呆傻在了当场。
左清如慈爱长姐,上前从朱家手中接过瘦削的荆轲,拍拍他的肩膀爱怜的说道:“遇上强人就不要逞强,刚才他那一拳若是打下来,你这英俊少年就要破相了,再找婆娘恐怕就难咯!”
随着朱家现身,又有十数位暗中保护秦梦的墨门隐者催马来到,众少年一见这阵势,纷纷仓皇而逃,独留荆轲呆立不动。
“你这小子,真是放肆,刚才老娘就不该救你!”左清见到荆轲直愣愣的眼神盯着自己,嗔怒道。
“你是左氏家主!?”突然荆轲黝黑的脸庞一红,痴痴说道。
左清大吃一惊,左右查看无人,这才放心说道:“你认得我?”
当年荆轲为母求医,左清曾和荆轲有过一面之缘,事过五年,左清救人无数,早已不记得此事了,更别说还记得荆轲。
“当年他是孩童时,在你怀中哭泣过!爱妻不记得了吗?”秦梦上前拍拍痴傻的荆轲对左清说道。
“记不得了!”左清摇摇头说道:“怎得郎君记性如此好?”
秦梦笑而不语。
“此地无我等之辈,竖子称雄,笑煞我了!既然你已经认出你家主公,也就别想回去了,来人绑了他……”朱家说着挥手令人擒拿荆轲。
“好了!别吓着他,怎么说他也是妾身的忠仆!”左清阻止朱家道,向秦梦说道:“就让跟着我们效力奔走吧!”
秦梦微笑点头,对着还未缓过神来的荆轲戏谑道:“只认主母,不认主公,莫非荆卿是个好色之徒?”
荆轲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认出了秦梦,随即伏跪在地,稽首见礼。
看着荆轲随同左清远去的背影,秦梦拍拍朱家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莫欺少年弱……”
第九百五十八章 眩术解密
秦梦和左清入住寒泉冈太史府封地后院本是极为机密之事,却不瞒荆轲,这让朱家、韩政在内的一众墨者颇为不解。
秦梦对待荆轲可谓礼遇至极,对果林误会之事一笑而过,还礼贤下士破格招为门下客卿,这让少年荆轲感动的涕泪横流。
“我和你家主母隐居封地要干一件济世救民的大事,我等的行踪,你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大概你也听闻,仙人降临卫都濮阳,其实这事都是我等一手策划!”秦梦扶起发誓效忠的荆轲,如同长兄呵护幼弟一般娓娓相聊。
“那不是仙人?而是主公设计使然?”荆轲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梦错愕问道。
“是的!我等墨者,就是想借仙人之神奇,骗取天下诸侯的大批粮食,而后再赈济给天下孤苦无依的平民百姓,为了就是不让他们在这年月饿毙而亡!”秦梦风淡云轻全盘托出。
左清以及朱家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他们猜不透他们主公为何竟将这般机密的大事告诉一个毛头小子。
“那人都悬浮在了空中,难道还不是仙人吗?”荆轲一副粗鄙乡下少年人的心性,不关心天下黎民而只好奇仙人悬浮的八卦,好奇的问道。
“其实你也可以成为那悬浮半空中的仙人!随我来……”秦梦微笑着,领着他们几人俩到了寒泉旁的一间房舍旁。
“见过宗主!”把守此门的正是鲁朔。
鲁勾践手下四大墨门隐者:鲁上弦,鲁下弦,鲁望,鲁朔。都是秦梦绝对的心腹。鲁朔因在咸阳探查紫气异象时,被毒烟熏了眼后,被委派回到濮阳养伤,后来秦梦西去西域,为了方便和卫君之间的联络,鲁朔顺理成章就掌管了濮阳一地的大小琐事。
今日莫哈德悬浮船上的神迹,就是鲁朔一手负责。莫哈德跟随卫角离去后,鲁朔也随即驾船撤了。
“兄长可否饮下姜汤御寒?”秦梦拍拍鲁朔健硕的肩头和蔼的问道。
“不喝也无妨!兄弟们火力旺盛,水中呆上个把时辰全然无碍!”鲁朔拍拍胸脯说道。
“莫哈德师父乘坐的小船不用桨篙就能行驶,莫不是他们潜伏水下推动所致?”左清听闻秦梦和鲁朔的谈话,豁然开朗问道。
秦梦微微点头赞誉自家婆娘的聪慧。
“那莫哈德师父在船篷上悬浮以及自行飘逸又是怎么回事?”左清又追问道。
“真相其实很简单……”
吱呀一声,鲁朔推开了房门,房中有一盘圆不圆方不方黑乎乎的石头进入了众人眼中。
“看到了没有,就是这盘磁石让人悬浮起来的!”秦梦指着石头说道。
左清,朱家,小蛮,荆轲满脸不解的摸了摸光滑的石头,又看向了秦梦。
秦梦笑意盈盈的看向了鲁朔问道:“不知兄长可否尝试能否驾驭此石?”
鼻青脸肿的鲁朔羞涩的摇摇头说道:“若能平稳坐于磁石之上,不是一两日之功,这得每日勤加练习才能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
鲁朔所言不虚,条枝眩人的悬浮术,虽然是借助了磁铁同性相斥的原理而成,但真正达到平衡悬浮其上的水平,那需要年复一年的苦练。
秦梦和鲁朔的交谈,听在左请他们耳中却是不解。
“郎君快快展示!这方石头怎能让人悬浮?”左清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催促道。
“有劳兄长就试试,即便不成功,也足以让我家婆娘释惑!”秦梦说道。
莫哈德苦练数载悬浮术,那飘然出凡的仙人风姿足以倾倒众生,世人一见就会向往之,鲁朔一脸鼻青脸肿就可见一斑。即便如此鲁朔也很乐意再上一试。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戏提前
随着鲁朔点头应诺,左清诸人的目光移到墙角处放着的一块类似铁铲状的乌黑铁板,板上边缘皆有孔,孔上系有牛筋绳索。
“此乃是磁石所凿,你也知晓两块磁石相吸相斥,莫哈德师父之所以能浮于空中,皆是利用磁石相斥的原理坐在此上!”就在鲁朔抓起墙角那块更像屁股印的铁板套在屁股上麻利绑缚时,秦梦向左清解释道。
条枝眩人神乎其神足以迷惑众生的神迹犹如后世的魔术离开道具他们照样玩不转。
这些磁铁盘磁铁板就是条枝眩人奉为眩术圭臬的悬浮术的道具。
悬浮术原理虽然简单的如同一层窗户纸,但没人捅破,它就是至上神技,
此技确是条枝眩人师承的绝密眩术,除了至亲至近之人,世人压根就不知道此技的存在。
秦梦当初拜师时曾向莫哈德提及此事,莫哈德一听脸色剧变,秦梦当时就有了计较。
莫哈德颇为纳闷他这个来自东方古老文明国度的王子弟子为何知晓悬浮术的存在,但为了保住眩人的不传绝技,对此讳莫如深,至到秦梦为他送去几块大磁盘后,莫哈德才透露了悬浮术的天机。
秦梦很想掌握这项拉风的眩术,可惜试了两次,也就打住了,因为这不是一般二般的难,而且还有断子绝孙的风险。
鲁朔再次检视臀下绑缚的绳结之后,这才深呼吸,双手护住裆部,脚步沉重的靠近磁盘。
突然在众人的期待的目光里,鲁朔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被人扯拽直扑磁铁盘而去。
表演失败!没有掌控好磁性相斥,这是被大磁盘吸住了。
“咱们拉扯朔兄一把!”
秦梦招呼朱家和荆轲合力将鲁朔从磁盘上拉了出来。
鲁勾践跳着脚,咬着牙,护着裆,秦梦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中招了。
两块磁盘相斥能将人托起,这股力该有多大呢?不比项羽的扛鼎之力逊色。
“在下恐不行!”鲁朔苦涩笑道。
秦梦拍拍鲁朔肩膀道:“无妨,我们几人一同帮你!”
秦梦打算用外力让鲁朔悬浮在磁盘之上,就是这样,也费了半天功夫,才让鲁朔如履薄冰的悬浮了起来。
众人欢呼时,平衡打破,鲁朔再次被扣在了磁盘之上,表情痛苦至极,秦梦看着就蛋疼。
“台上一刻时,台下十年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秦梦拍着荆轲的肩膀看似再作总结发言说道。
秦梦读史曾为荆轲刺秦王失败扼腕叹息,秦王就在眼前,而却不能得手。这说明荆轲武艺不精。由此荆轲只能称作刺客,而称不上剑客。
此时的荆轲依然还是一个乡间粗鄙少年,也不善言语,大概他也不曾知晓秦梦在外面的显赫声名,面对秦梦的言行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羞赧的笑着,慌乱拱手朴实的说道:“日后我荆氏愿为秦子当牛做马!”
“那好!眼下就有一件杀头的事,不知你可有种为我效劳?”秦梦柔和的目光突然冷厉了起来,凝视荆轲严肃问道。
荆轲倔强的眼神之中透露了一丝惊慌,不过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单膝抱拳请命道:“主公对我有救母之恩,对我有知遇之恩,身无长物,就是有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请主公差遣!”
“你就不问何事?”秦梦狡黠一笑问道。
“我娘说了,今生蒙受大宗伯和寒泉君的恩泽,来世也报偿不清!小子即为主公效力,这条命就是主公,不管何事,小子都会以命相搏!”荆轲人虽单薄,但满面潮红意气之言却是豪迈异常。
胆气如才气一样,天赋决定高度。秦梦望着青稚的荆轲,说实话心里真艳羡这个愣头小子有着一身与生俱来的胆气。
“好,你如此决绝,本主也就放心了,此去多半有去无回!你暂且回家向你娘亲告个别,你回来就出发!”秦梦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荆轲听闻,丝毫不惧,反而有些兴奋地说道:“不用!若是因为告别耽误了主公大事,我母会责怪于我!主公,我这就可以出发!”
荆轲的回复秦梦不意外。
百姓艰辛度日,早已不在乎生死,能为知己者死,那是无尚的荣光。若是放在以前,秦梦根本不能理解古人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现在也差不多习惯了。
“好!荆卿果有英雄气概!不过本主还要提醒你一句,此去咸阳是要刺杀秦王,是趟有去无回的买卖!你若反悔,我也不会勉强!”秦梦慷慨激昂的附和,不过转而劝慰关怀道。
荆轲一怔,不解的问道:“大宗伯秦子不是和秦王交情莫逆吗?
没想到身居僻巷的荆轲知道的还不少,秦梦苦笑一声敷衍道:“此一时彼时!就问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即便厉鬼,我也不惧!”荆轲一拍胸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道。
“好!好!好!”秦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仔细打量荆轲,他的脸上确是没有一点畏惧之色,随即秦梦也语气激昂的对朱家说道:“安排他即可前往咸阳!”
此时此刻,秦梦心有充满了忐忑、不安、惶恐、迷茫还有期待。
今日遇上荆轲纯属意外,秦梦让荆轲前去刺杀秦王赵正也是一时兴起。司马迁所著《史记》记载的荆轲刺秦王之事发生在公元前二二七年,眼下是公元前二四三年。在秦梦想来若是让荆轲提前刺杀秦王赵正,那么就足以证明历史可以改变,自己对于历史走向的迷茫就会拨云见日。
若是能确定自己能改变历史,接下来的事,秦梦就可以放手去做,用自己超人二千多年的见识为千古一帝秦始皇逆天改命,造福黎民百姓。
当然这场刺杀只是一场编排好的大戏。不会出现图穷匕见的桥段,更不会出现秦王赵正当庭杀了荆轲的剧情,若是有缘,经过此事之后,他们成为好朋友也未尝不可能!
如此兴起的一个计划,秦梦自然心境复杂,说不清的紧张。
第九百六十章 濮水不寒(感谢有事没事和同学是我打赏)
濮水不寒,清风徐来,天边挂着一轮车轱辘大小的圆月,天地似乎因这皎洁的月光而微醺,静谧而祥和。
荆轲一身新衣,腰挎宝剑,意气风发的登上了一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豪华的车舆。
“此行成败关系天下万千黎民百姓性命,就有劳荆卿了!放心去吧,你母即是我母!”秦梦神色严峻,双手握住了荆轲略略发潮的两双并不宽厚的大手,深情的嘱托道。
荆轲眼睛明亮,更是信心饱满的重重点了两下头,铿锵有力的说道:“主公放心,贱下不死不休,定让秦王血溅三尺!”
“那就只等荆卿佳音!”秦梦没有在废话寒暄,挥手向御者座位上的鲁朔说道:“发轫!”
轻柔月光之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了。
“嘿嘿……”秦梦不可名状的窃笑。
“郎君,你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妾身每日都好奇秦郎心中所思所想,见一出做一出,你我朝夕相处,你对妾身而言依然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左清见左右无人做小鸟依人状,偎依进秦梦怀中,亲昵的问道。
“是吗?”月色朦胧,怀中美人更是娇俏可人,秦梦爱怜的摩挲左清一头乌鬓,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的随意应答道。
“郎君快说!你用我的人,到底要行何事?”良久,左清见秦梦深陷沉思置若罔闻,手做欲拧耳朵状,佯怒道。
“说,说……郎君说就是!”秦梦回过神,佯装害怕,连连告饶,突然又掬起左清脸蛋,一脸似笑非笑诡异笑容说道:“这事爱姬先莫急,当下我们得去一趟挥公里,你的仰慕者也已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了,再不去恐要引起他的怀疑了!”
“啊?!……”左清娇声惊呼道,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了阵阵红晕,羞赧不已。
“卫角也有几分识得金镶玉的眼力,就冲这一点,也当和他结交一番!”秦梦爽朗大笑道。
“啥呀?人家觊觎你的女人,郎君怎能不怒反喜呢?”左清小女儿娇羞之态无以言表,白嫩的小拳头轻轻打在秦梦胸前,嗔怒道。
“走啦,我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倾慕我家爱姬,这是对你家郎君眼光最大的褒奖,我如何会怒?”秦梦戏谑说罢便拥着左清向前面大道上停着的马车走去。
挥公里在濮阳城外。距离寒泉冈十里远,韩政驾车,不大一会即到。
挥公里旁有个很大的土岗,在月光之中尤为显得高大,卫人都说这是黄帝之子张挥的大墓。上古之时,埋葬讲究不封不树,哪有坟头?皆是人云亦云的不实之言。秦梦当然不信,不过张氏子孙确实坚信不疑。
在这乱世,人有个念想,总比没有强的多,也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就成了濮阳张氏族人的坟地,
起初仅有零星几户守墓人为祭祀先祖而住,几十世来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一个千人的大聚落,这些年张氏出了不少卓绝天下的英才,此地一跃天下人皆知。
张仪,张唐,以及未来声名显赫的张耳都是出自濮阳张氏,他们虽不居住在此,可是先祖的坟茔却在此。在这个以祭祀为大的时代中,人们对于祖先安息之地尤为重视,因而挥公里地位显耀。
挥公里在濮阳城外,本受卫君管辖,可是卫国衰败,鉴于挥公里在天下间的政治影响,魏王收入囊中,亲自任命挥公里正。
如今挥公里正是陶邑令张克的族叔。天下人不知张克,可能会在几十年之后知晓他的儿子——逐鹿天下的豪杰:张耳。
身为信陵君最得意门客的张耳此时就在挥公里。
卫君子南真厚待挥公里的张氏族人,盛情迎送往来祭奠先祖的张氏子弟,赢得了天下张氏族人的感激,这也是子南真深受四方豪杰礼遇的原因之一。挥公里的里正虽是魏王任命,但却和子南真关系莫逆,毫不夸张的说,挥公里是卫君子南真的地盘。顺理成章,秦梦对挥公里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张耳是三天前到达了濮阳挥公里,他此来是为召集族中子弟,搭救信陵君而来。
四年前信陵君魏无忌曾经率领五国十万兵马大破秦军风光一时,可是好景不长,紧接国中流言蜚语兴起。
魏王本就是个老狐狸,他本不信魏无忌会取而代之,可是见多了尔虞我诈,魏王也不得不防。
一直以来,魏王礼遇王弟魏无忌极隆,美色美酒,享用不缺,就是不让魏无忌过问军国大事,这等于是将信陵君变相软禁。
市井传闻一腔家国抱负的信陵君不得志,只得借酒浇愁,每日来御女几人,以至于身体亏虚甚大。
关于这一点,秦梦起先深信不疑,因为《史记》中就是这样的记载的了。可是随着张耳到达了挥公里,秦梦这才知晓了事情没有那般的简单。
信陵君魏无忌是多么贤达的人物,身在赵国邯郸作为闲子一待就是十年,他接人待物向来通达,岂会料不到身前身后事?沉溺酒色只是韬光之策,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麻痹魏王,信陵君想要在魏王百年之后,扶立有为贤达的魏王第三子为魏王。
历史会改变吗?秦梦时常会有这个疑问在脑中萦绕。
事实上,很多事情和历史记载出入很大,但这都不足以证明历史轨迹发生了偏转,就连刚刚策划的荆轲和赵正提前相见之事,秦梦也想到了漏洞,会不会荆轲是秦王的死间,刺秦王本身就是秦王导演的一处大戏,用来寻找发兵攻打燕国的借口。
这脑洞虽说开得有些大,不过到也能自圆其说,不论真假,此事都证明不了历史轨迹能否发生偏转。归根结蒂这些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影响历史的进程。
如何证实历史进程可以加速、缩短、偏转,秦梦在送走荆轲之后,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帮助信陵君扶立魏王第三子魏灵为王位,岂不是彻底就能证明历史可以发生改变?
秦王正四年,《史记》明确记载,信陵君和魏王先后死去,魏太子增即立王位为,谥号为魏景湣王。
若是助力信陵君扶立新王成功,岂不彻底验证了历史的可塑性?
这是秦梦一个人的乐趣,他竟有些难以掩饰的兴奋。
第九百六十一章 挥公里(感谢琳琳打赏)
韩政在挥公陵墓后勒马停车后,秦梦一跃跳下马车,搀扶着左清,猫着腰来到挥公里的寨墙墙下,埋伏此地接应秦梦的墨门兄弟,手脚麻利的扒开地上的浮土,打开一片木板,一个黑幽幽地洞就呈现在了秦梦眼前。
鲁勾践从洞中透出头来,说道:“宗主快些,一切安排妥当,只等主公主母驾临!”
秦梦哑然失笑,没想到一句玩笑话,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秦梦和左清不敢大意,匆匆钻洞进入挥公里,抄近路,来到了秦梦胡诌出来的家。
秦梦一得到墨门兄弟来报,卫角派人前来在挥公里打听一位“绝色美人”,立时就重视了起来。此事牵涉甚大,关系谋划许久的筹粮之事,若是因为此事疏忽破坏了大局,那才是阴沟里翻船翻船。
鲁勾践亲自张罗,通过卫君子南真的少府令汲泽,在挥公里寻找了一户可靠人家,秦梦、左清顶替人家儿子媳妇,以求掩过卫角家臣的耳目。
“那家不远,宗主你看!”鲁勾践领着秦梦钻出洞外,指着眼前的一个院落介绍道:“这是一个子女众多的大家,四世同堂,上有眉须皆白的太祖,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诸事说定,待会和他们全家照个面,见一眼熟识一下,此事就能圆过去……”
秦梦跟着鲁勾践绕道院门,推开柴扉,一方普通的大院呈现在了眼前,院舍方整干净,有用茅草麦秸黄泥土版出来的半人高围墙,几间茅茨土屋挨墙而建,院中一角茅棚下面的锅灶下的余灰,隐隐发着红光。
院中不闻鸡鸭猪狗之声,天下饥荒它们早就成了腹中之物。
院中空地上早已躬身等待的一位憨厚的中年农夫,闻声而来,羞涩拱拱手,随即伏地稽首叩拜道:“贵人能来,这是贱下的荣耀!”
秦梦只是轻轻点头,高傲冷漠的说道:“起吧!”
若在以前秦梦必会热情搀扶,寒暄回应,可是现在不会了,并非是心性情淡漠了,而是秦梦切实知晓,不分尊卑贵贱,行事待人只能给位卑者带来更大的不安的彷徨。
若是此次上前扶起这位家主寒暄客套道,“丈人,打扰了!打扰了!”只能让这位憨厚老汉腰躬得更低,反倒让人胡乱猜疑,自己这位位高者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有可能影响大局成败。冷傲点好,入乡随俗,可省去不少的麻烦。
张氏家主引领秦梦进入南屋正房,端起昏暗屋中点着的一豆油灯,举在秦梦面前对屋中一家老小威严的说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看好了,这就是老四两口,管好你们的嘴巴,从现在起,谁敢多说半句无用话,我打断他的腿!”
这位张氏家主在贵人面前是条虫,在家人面前俨然是头虎,一家老少噤若寒蝉,只是默默点头,丝毫不敢吱声。
“贵人放心,我以全家性命担保,绝无差池,两位移步这边!”在张氏老汉的引领下,秦梦和左清出了土屋,来到院中最小的一间茅草小屋。
左清眼中闪着惊奇的光芒,打量眼前这间破旧的土屋:疙疙瘩瘩的泥地,四壁是露着茅茨的土墙,抬手可触芦苇编成的房顶。屋中最里的床上有一套半新的被褥,门旁有一矮几,上面有一把陶壶和一盏豁沿的陶碗,柜子上一盏昏暗的油灯。
左清关上了竹篾编成的透风房门,转身便抱住了秦梦,呼吸气息喷吐在秦梦的耳旁,兴奋的说道:“这就是妾身想要过的男耕女织的简单日子,我们今晚别走了,就住下吧!”
秦梦抱着怀中美人,狠狠亲了一口,凝视满目期待之意的左清,良久之后才说道:“要住,你住!你不见半墙蝎子,满铺虱蚤?”
左清一听花容失色,这才注意到灯盏照亮的墙壁上,吸附了不少大头尖尾的蝎子。
“啊!”左清低声惊呼,拼命往秦梦怀中扎。
“张黑记在家吗?”就在此时,院外有人高呼道。
“小声点,你那仰慕者派人来了!”秦梦爱怜的搂紧身子有些轻微发抖的左清取笑道,“若是爱姬受不了陋室之恶,现在就可跟着卫角家臣前往卫宫,住那宽大干净的宫室!”
“老娘是那样的人吗?”秦梦的挑衅之言,激起了左清的斗志,下流的伸手探如秦梦裆中,恶狠狠的低吼道。
“不敢了!爱姬饶我一命……“秦梦识趣的讨饶道。
屋外响起张氏家主殷勤的寒暄声:“是里正大父啊!都人定月发时辰了,此来有事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有贵人相中一女子,听闻那女是你家儿媳,特来求证!”
随着院中亮了起来,张氏家主高声吼道:“四房的儿媳快些出门,里正偏爱我家,会有天大的好事!”
左清忸怩的出了房门,还未和三位张家嫂子站在一起,里正身边的挺着大肚子的卫一口一拍大腿兴奋的吼道:“没错,就是这小女子!”
那白发的花白的里正皱眉道:“黑记,你家四儿媳生得好生俊朗,如同王女富态,这是谁家姑娘?”
在火把照耀下,秦梦这才注意到张氏家主脸上果然有块不大的印记,他脸色有些局促,不过憨笑很快掩饰了他的不安,解释道:“这不是张季在都城行商做贾,跑动跑西的,在河北赵国捡了一个女子嘛?无用的东西,这些天了,也没产下个一子半女!他娘也不敢让他出门,生怕丢人现眼,大父这才不知!”
“哦!是这样啊!你这捡来的儿媳是吉人,贵人出三十石的粮食买她,你家是卖还是不卖!这年月三十石粮相当千金之资,可保你家几十口性命无虞!”里正啧啧称道,艳羡的说道。
这位名叫张黑记的户主,倒是镇定自若,苦笑道:“好事!不过儿媳性子刚烈,听说出自河北赵国大族,也是见过些世面,在我家中这些时日也是勤勤恳恳,我等也是本分自家,只要他愿意如何不好呢?”
第九百六十二章 狗仗秦势
里正带来的不仅是卫角的家臣,还有一堆好事的乡民,听闻黑记家的小媳妇价值三十石粮,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没人不愿意!若能侍奉这等出资千金的贵人,那是上天的恩赐!”
“张黑记这厮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女子果然生的不凡,月光里都这般白皙!”
“要是能为黑记家生个一儿半女,给黑记家换换种,那才叫美事!”
左清和三个农妇站在一起,确实如同仙子下凡人间,虽然只是一身破烂青衣,却丝毫遮不住左清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典雅。
秦梦盯着左清,发现自家婆娘越发可人爱了。不对!只见左清脸色突然阴沉起来,对着张黑记颔首做了一虚礼,转而委屈的望向自己,然后眯着眼睛极其厌恶的看着卫一口,冷冷的说道:“老娘才不稀罕什么公子公孙之家!”
左清此言不亚天雷滚滚,惊天裂地!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更成了焦点中的焦点,大有一触既燃之势。
左清此言也已脱离了事先商量好的剧本。
按照计划,今夜先应付了卫角一干家臣,等卫一口回去向卫角禀告后,此事就算圆满解决,至于第二天的事情,秦梦自有安排。
在这饥荒年月人命如草芥,易子而食就是常态,粮食在这岁月就是一切,妇人的从一而终贞志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就是笑话。
如今张家四儿媳想都不想竟然拒绝了这等天降的好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挥公里的百姓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一时间都怔愣在了当场。
左清环视四周,见众人不为所动,更是悲愤的指着卫一口怒吼道:“告诉卫角,三十石粮食就想买老娘,没门!”
秦梦听完一闭眼,心知今夜做戏全白费了。本来今夜来到此地演戏是为了让卫角不生半点猜疑之心,左清石破天惊之言一出,卫角想不重视都难。
左清顶替张家四儿媳本就经不起盘查,卫角本就是一个心眼玲珑的家伙,若是因为此事,让他抓到一丝半缕自己就在卫地的线索,那么以卫角的心智很快就能想得到今日出现的悬浮异人奇士一定和自己有关,那么自己宏大的请君入坑计划就有面临破产的危机。
秦梦清楚知道左清的失控源于适才张黑记所言以及人群中的碎语深深刺痛了左清的自尊,在这转念之间,秦梦也想到了应对危机的弥补计策:跨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左清脸上,大骂一声疯婆娘,秦梦相信立时就能让左清清醒,然后再向卫一口以及挥公里的父老说声,自家婆娘有些失心疯,事情就能挽回。
可是面对也已泪眼汪汪的左清,在这决断当口,秦梦却下不去手。
迟愣之间,围观的人群就鼓噪起来了。
“可惜了!美貌女子竟然是个疯子!”
“张家四字捡的的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家,口气如此之大!”
“卫角不就是今日得位的新任卫君吗?”
在乱轰的喧闹声中,卫一口突然咆哮道:“放肆!我家主公名讳,岂容你这般粗鄙妇人直呼,来人掌嘴!”卫一口一挥手,欲要身后随从上前责打左清。
可是身后一位儒生模样的青年人附耳在卫一口说了两句,卫一口立时收敛了满脸怒气。
“好了!好了!看在我家主公,钟意小妇人份儿上,本公不与计较,既然确定了就是此家妇人。我就问问,你这家主,卖还是不卖!”卫一口扭头俯视张家老汉,用手指头戳着他的眉头狠狠问道。
张家老汉张黑记有些错愕,不知如何应答了。
按照剧本,左清本该说,自己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感念姑舅郎君收留之情,为解张家饥馑之难,愿意自卖身家为张家换的米黍,不过需要见到足额粮食,才会跟贵人离去。
今夜卫一口只是找人,听到左清的坚持,再不情愿,也得回去复命。
事情本来就计划好了,按照接下来也就没有张家老汉的台词了,可是左清这么一胡闹,可就难为这个稍微见过世面的张家家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张家四子,灰头土脸的混在张家孩子群中喊道:“我是她男人,卖!当然卖,天理昭昭何时有妇人当家作主了?”
“好!儿子比老子有魄力!”卫一口停止了指戳张黑记,看着低头不言,霎时泄了气的左清说道:“你家男人都要卖你,那还不跟我走!”
谁知张家四子又说道:“贵人得先运来粮食,才能带走我家婆娘!”
卫一口得意的笑容突然又僵持在了脸上,转而怒目直视孩子群中的秦梦,咆哮道:“既然你依然知晓我乃是卫君家臣,你可知卫君富有方圆百里之地,三十石粮算个球,难不成我家卫君还会言而无信!你这小子这是侮辱我家主公,来人擒此小子,打断他的双腿!”
秦梦当然不怕,卫角虽是名义上的卫君,不过才即位一天而已,哪知挥公里的深浅。
还未等卫一角手下的人动手,越来越多围观的乡民,鼓噪道:“这年月寡人大王比牛毛都稠,不说言而无信,单说禽兽不如之人也多了去了!人家卖妇,一手交粮一手交钱天经地义,你这厮非要想要人,看来卫君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话如尖针,任谁也受不了,卫一口顿时脸色血红一片,不过他自持身份高贵,指指点点一众乡民群中牙尖嘴利之徒怒骂道:“一群卑贱货色,都是没出过国的傻吊,这都啥年月了,不知秦人就要吞并三晋吗?我家主公有秦国撑腰,日后前途远大,岂是一般封君能比!说的就是你这死老母的贱民……”
卫一口可能不知,他肥胖的手指,指戳到了不该指得的人,真是活该今夜他倒霉。
就在卫一口怒气冲冲之际,嗖的一支短箭飞出,不偏不倚正中卫一口的左眼,当场箭矢就穿透了他的头颅,卫一口怒睁着大眼,话语戛然而止,颓然栽倒在地。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这让张氏院中一时震惊无声,只听到有人低声急斥道:“谁让你娘的动的手!”
第九百六十三章 无用儒生
一时间人们的视线寻音而至,恼怒之人是一位面白如玉的青年,他发髻高攀,系一方青巾,立在人群之中犹如鹤立鸡群,虽是一身粗布补丁麻衣,却气质轩昂,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秦梦早就认出了他,四年不见,张耳也已长成大汉,若是比个子硬生生要高自己一头。没想到他也跟着里正来看热闹了,事前得到鲁勾践提醒,秦梦出门之前便用黄土抹了脸,这就是秦梦灰头土脸的缘故。
“出人命了!”在短暂震惊过后,院中突然骚乱起来,看热闹的挥公里乡民四处奔逃。
“谁也不许乱!这是老子的挥公里!”就在骚乱如涟漪扩散开的瞬间,一旁被溅一脸血的挥公里正猛然如雄狮咆哮一声。
里正魁梧如山的身材,刀疤脸上尽是刚毅之色,一声怒吼过后,场面立时就安静了下来,受了惊的众乡民如温顺羊羔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挥公里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重重蹙了蹙眉头,虎目望向了卫一口身后一众呆若木鸡的随从,回头对身旁两名壮硕青年汉子说道:“张伯,张仲,还不拿下卫公子角的人!张叔带人封锁坊门,传出话去,各家各户老少爷们严禁外出!”
“小子受辱,手下兄弟没忍住,失手杀了人,都是从子连累了叔父!”从人群中走来的俊秀张耳向里正抱拳愧疚的说道。
出了人命,死的还是新任卫君的家臣,然而里正神色如常,没事丝毫怪罪之意,只是拍拍张耳肩头,叹口气说道:“看出来了!你们这群毛头小子,就是沉不住气,杀了卫角家臣就杀了便是,耳小子放心,这里还是我魏国治下,岂容这群秦人走狗撒野!”里正对张耳说完,便指着卫角的其余家臣,命令身后一众乡丁道:“来人将这一众秦人走狗拉到寨墙下面悉数斩首处决!”
挥公里正杀伐果断,秦梦心中暗服。再看几名卫角仆役,也已瘫软在地,下裳下面屎尿横流,污秽不堪。不过为首的那位青年儒生倒是有几分定力,不过脸色也是惨白不堪,慌忙向里正抱拳陈述道:“里正留情,小生乃是孔儒弟子,授业恩师乃是魏相子高。子高夫子……里正……你应当听说过吧?子高孔圣人八世孙,曾为魏王相邦,他的嫡子孔鲋和我还是好友……”
儒学这时已沦为无用之学,一不能解决个人生计,二不能治国安邦,整天空坐胡逼,没个鸟用,里正本就是个粗鲁军伍老汉,满耳皆是世人对儒门贬毁,孔子八世孙子做魏王相邦更是老黄历,他是个里正也和一国之相贵贱悬殊。里正此时想得就是,如何杀人灭口,掩饰此事,岂容他苟全。
里正听都不听,看都不看,一挥手就让人去拉这儒生,转而看向满院的挥公里乡民狠狠撂下话来:“今夜之事,事关我张氏全族存亡,在场有一算一,谁若透露半个口风,老丈让他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没事了,大伙都各回各家睡觉去吧!”
里正说完双手按着张耳的双肩说道:“带上你招募的乡勇,事不宜迟去救信陵公子吧,若是叔父这里走漏消息,可就误你大事了!”
张耳满脸感激,伏跪在地向里正稽首一礼。
这时,那被拉走的儒生听闻此言,又似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狂喊道:“我是薛人,我叫叔孙通,信陵公子心腹门客薛公和我甚熟,你们看在他的面上,也不该杀我!”
扭身要走的张耳,突然怔住了身子,出手制止拉拽儒生乡丁,诧异的质问道:“你和熟稔,那你说薛公几根手指?”
四指!秦梦与薛公甚熟,向他学过顺人钱包的绝技,自然知晓。可是这个名叫叔孙通的薛人明显和薛公不熟,他沉思片刻说道:“六指!”
张耳陡然扭头,不再理睬,扔出两字来说道:“处决!”,向院外走去。
若是张耳走了,卫君家臣被处决,卫角追查下来,势必又要引起他的疑心,这对秦梦的谋划是致命威胁。秦梦不会放他们离去的。可张耳只走了两步,便又转身回来了。
秦梦见此用眼神制止了欲要发令行事的鲁勾践,倒想看看张耳还想干嘛。
只见张耳推开呆若木鸡的张黑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左清的皓腕霸气的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又是赵人,日后我也打算在赵国安家,你可愿意跟着我走?”
在张耳想来,他要比美妇人身后那卖妻换粮的张家猥琐男人强一百倍,只要他开口吱一声,凭借他的气质容貌,美人立时就会倾倒,没有理由不答应他的请求。
可是他错了!没想到他眼中的这位雍容美人指着地上的卫一口不屑的说道:“壮士你这是准备掳我吗?若是如此,你和这厮还有何区别?”
左清强大无比的气场让张耳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放下手臂,也变得不敢再正视左清,不知所措的说道:“在下只是仰慕你的高义……”
张耳不认得左清,若是知晓了故人秦梦就在黑暗角落畏畏缩缩吐舌头,恐怕这时他羞愧的就要刎颈自裁了。
见到张耳失态,族叔里正眼中流露一丝愠色提醒道:“女子皆是祸水!”他不敢正面训斥张耳,却将心中不满之气撒在了戳立不动张黑记全家老少的身上:“还不滚回屋中睡去,张黑记啊!张黑记!都是你家儿媳惹下的天大祸患,此女是个祸害啊!”
此话一出,左清脸色当时就黑紫一片。
秦梦知道事大了,此时已经隐没在黑暗中的秦梦对身边女扮男装的红衿一努嘴说道:“上去抽这里正嘴巴子!不解你家主母心头之气,主公日子就不好过,切记,抽完即走!”
冷如冰霜的红衿是被如姬从丧尽天良男人胯下救出的孤女,向来对男人仇视,要在平时听闻哪个男人口出女人祸水之言,早就拔剑杀人了。秦梦话未说完,红衿早就箭步来到花白胡须里正身前,抡圆臂膀,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抽在了里正脸上。
那声脆响重新吸引住了人们即将离去的目光。
挥公里正年逾六旬,是张氏宗族辈分最高的族老,今日竟然被一个弱女子扇了耳光,即便此事不传出去,他也没脸在这世上为人,日后将会成为人们谈之不尽的笑柄,这将是他一生的耻辱,比杀他还要严重。
里正惊骇莫名,目眦尽裂,圆睁一双虎目,似要吃了红衿,不过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痴傻的愣在当场。
红衿不管那么多,又接连左右手开弓扇了里正好几个嘴巴,直到里正扑上前来去打她时,她才如狡兔一般,跳进黑暗里,转眼不见了。
这让左清咯咯大笑,适才阴郁一扫而光。
“那是谁家女子?将她抓来!”里正气急败坏的跺脚大吼道,转而怒视左清,大有欲要出手大人之意。
第九百六十四章 叔孙通
“报里正,大事不好,有一伙黑衣人劫走了卫角的家臣,翻越寨墙逃走了!”一个乡丁鼻青脸肿的回来向里正禀报道。\n
欲要离去的张耳更是大骇,招呼左右同伴大呼道:“他们往哪里逃了,快随我追人!”\n
“哪儿也别去了!尔等一律丢弃手中兵械,否则当场射杀!”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n
张耳剑眉一条,只见围墙黑影之中冒出一排蒙面黑衣人,一个个手上托着待发闪着寒光利箭的弩弓。\n
“你们是什么人?”还是张耳最先反应过来,欲要劫持左清,可惜他晚了一步,只得指着被蒙面人护起来的左清质问道。\n
没人理会他,只听到一个贱贱的声腔说道:“爱姬受苦,受气了!咱们快些回家,郎君要好好犒劳你一番……”\n
左清在离开挥公里的路上,见到不少黑衣蒙面人,她一登上村外的马车,就一头扎进了秦梦的怀中,自责的说道:“都是妾身不好,没管住臭脾气,惹得郎君费尽心力,大动干戈,请秦郎责罚妾身吧!”\n
秦梦轻抚美人水滑青丝故作无奈之态叹道:“我哪敢责罚爱姬?仰慕你者越来越多,你不看张耳那眼神?若不是郎君百倍宠爱你,以他的相貌气宇,恐怕今夜你就被迷倒,郎君可就要悔恨终身了!”\n
一个好的女人,如美玉,如权柄,如宝物,不可避免的成为世上男人贪婪目光觊觎的对象。其实乡下里正所言不虚——红颜祸水。\n
秦梦看着怀中美人,说着戏谑之言,其实心里空虚不已,幸亏自己穿越之后混的不错,否则沦为吊丝,得到美人也会像武大郎那样被西门庆弄死。\n
左清岂能猜透秦梦所想,反而被秦梦所言,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汪汪的说道:“郎君宠我爱我让我羞愧难当,他日即便沦落为村夫村妇,我也要和郎君厮守终身!”\n
“不吉!说什么呢?败家娘们!你这是诅咒你家郎君到大霉啊!快吐吐沫敲木头!”秦梦恐吓小鸟依人左清道。\n
左清听闻破涕为笑,呸呸的狂吐吐沫。\n
“爱姬好了!说正事,你想让我今夜怎么责罚你……”秦梦重新抱住左清宠溺的说道。\n
“好色之徒……”\n
银铃般的欢笑不时惊动了桑间濮上嬉戏的鸟儿,飞向月明,飞向苍茫四野……\n
张耳始终猜不透劫持这伙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因为他此时和那差点没被里正处死名叫叔孙通的卫角家臣羁押在了一起。\n
“长夜漫漫,你俩好好认识认识,天亮之后自行离去!在此之前敢探头一下,小心脑袋!”一个黑衣蒙面大汉对他们说完,闪身就离去了。\n
张耳和叔孙通不知所以,只是大眼瞪小眼瞅着对方。\n
叔孙通开口说道:“小生确实是薛人,祖上曾和薛公父亲关系莫逆。薛公不认得小辈,但攀起交情,薛公自会相认!”\n
张耳可比叔孙通见识广泛,他只是点头,翻着白眼问道:“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呢?秦人?魏人?卫人?他们让你我结识是何意?他们怎会来到挥公里?”\n
朱家摘掉了脸上黑布,领着一众墨门隐者,随即离开院落,隐没进了夜色里。\n
第二天天光放亮时,张耳和叔孙通吆喝半天,也不见一个黑衣人进来,想起蒙面大汉所言,便大着胆子走出了茅屋,这才发现院子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n
“这是什么情况啊?”就在张耳狐疑之际,院落其他房中纷纷走出了一众昨夜被劫持的乡民。\n
“耳小子啊?你无碍吧!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一脸迷茫的里正族叔见到张耳,放声叫道,互相询问昨夜遭遇,良久之后,他们才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人物。里正骂骂咧咧咧喊道:“狗日的,张黑记你在哪?快给老子滚出来!”\n
里正找遍挥公里每个角落也未找到张黑记,更不见张黑记一个家人。在挥公里同时不见的还有一具尸体和几个卫角家臣,除此之外别无异样。\n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经历过昨夜之事的乡民,觉得不可思议,似乎是大家做了一个共同的梦。\n
就在他们迷茫不解之时,一拨拨在濮阳城下吃救济粮的乡民从濮阳城下仓皇跑回村中。\n
里正抓住不少乡民询问,皆是惶恐回复:“快逃命去吧,跑得慢就没命了!”除此之外,里正和张耳再无所获,恐慌的气氛瞬间就燃爆了挥公里,像此时天下很多村寨相聚一样,挥公里转眼间就成了空荡荡的逃荒弃村。\n
张耳不同一般乡民,派出去的人手很快弄清此事的原委,怪不得乡民夺路逃命,此事确实非同一般:昨夜消失在挥公里的尸体,竟然被挂在了濮阳城墙之上,旁边横书“叛魏者死”四字。关于此人之死传言种种,不论哪个版本都牵扯挥公里。\n
挥公里正连同张耳以及叔孙通更加迷惑,昨夜那群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n
叔孙通不敢再回濮阳城,因为有流言提及有个儒生吃里扒外欲要谋害新任卫君,这不是暗示他就是那儒生吗?\n
张耳也不敢带着招募来到壮士返回大梁解救信陵君魏无忌,因为有流言说信陵公子门客勾结亲秦的卫角意图自立分裂魏国,再回大梁,就是自投罗网。\n
里正更是不敢在挥公里停留,有流言说挥公里是秦人细作的老巢,魏王也已举兵前来平灭。\n
一时间三人就结成了一个整体,这时张耳和叔孙通才领悟到昨夜蒙面大汉所言好好处处成为朋友此话的深意了。\n
“他们一行百人也已向东北方向的雷泽遁逃,俺有一点不解,当初师父如何知晓那文绉绉的小儒生怎就能和张耳这豪侠汉子尿到一壶里呢?”得到挥公里最新消息的朱家不解的向秦梦求教道。\n
秦梦笑而不答,摇摇头说道:“不要小看那儒生,他才是你们这群人中最大的赢家,一定要派兄弟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n
秦梦所言更让朱家摸不着头脑。\n
秦梦对于叔孙通的前生今世了如指掌,查遍二十四史他是为数不多的马屁高手。叔孙通在他精彩的一生中,拍了这时代所有牛逼人物的马屁,而且最后还得了一个毫发无伤的善终,好像这样的人物在秦汉之交上就他一例。\n
他服务过的马屁对象如下:千古一帝秦始皇,二世皇帝胡亥,西楚霸王项羽,汉高帝刘邦,汉惠帝刘盈,汉高后吕雉。\n
叔孙通不仅在秦始皇面前混得开,还能得到汉高帝的青睐,同时也被吕后奉为贵人。\n
秦梦更知晓未来叔孙通可能也是自己碗里的菜!因为史记记载叔孙通和崔广等四皓是好哥们儿,秦梦由此推及叔孙通也和自己要有交集。\n
只是可能!若是今日所为成功,那就切实证明:历史会被重新书写。到时,不知还有没有汉朝,至于叔孙通和张耳共事汉高帝同朝为臣更是飘渺无影。\n
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朱家当然不会知晓。
第九百六十五章 嫁祸卫角
今天天气不错,和煦阳光之下,大地一片清明。\n
秦梦慵懒的躺在寒泉冈上的草木丛中,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灼灼的询问人高马大的朱家道:“你说远在大宛做逍遥王婿的魏丑夫返秦了?”\n
没想到秦梦如此反应,朱家一惊,连忙点头回禀:“据凉城的吕季来报,魏丑夫过焉支山时特意拜访了师父的一众夫人,接着便一路东来,若是他的脚步快些,此时应到了咸阳!”\n
秦梦突然跳了起来,兴奋的喃喃自语道:“这就对了!魏丑夫就是那个想要偷取我宝衣的内鬼!通知身在咸阳的鲁下弦盯紧了魏丑夫!我要看他的狐狸尾巴几时露出来!”\n
随着秦梦隐居濮阳日久,一系列身遭刺杀的真相愈发清晰,幕后主使隐隐浮现,他们背后的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慢慢显现。\n
魏丑夫的再次活跃解开了秦梦心中诸多的谜团。到底谁欲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指使,很快就能得到确切答案。\n
秦梦想及于此,心中就有些兴奋,身旁叮咚作响的寒泉更为动听,花销鱼虫更为可爱。\n
秦梦抖擞精神,大踏步向院中一间很大的房舍走去,推开房门,只见里面一面白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以及挂满了各种大字、木板、木片、布条,他们之间有粗细不等的红线相连。\n
这是一张秦国权力角力示意图,其中正中心赫然三字:秦王正。它的旁边环绕了数个小圈,最大的几个分别为:赵姬、夏姬、华阳夫人、韩姬、吕不韦、嫪毐。这些小圈又分支出更多的小圈,小圈之上皆钉有木板和布条。\n
秦梦拿起案几上的毛笔蘸上墨在赵姬和夏姬之间添上一个新圈,写上魏丑夫大名。秦梦撂笔兴奋说道:“等荆轲刺杀赵正风波一起,秦国朝堂就会风云骤起,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n
朱家大手抱拳怕马屁道:“师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愚徒苦学之死也不能及二三!”\n
“滚!”秦梦伸手锤他笑骂道:“如此说来你那学得一分皆是师父我的溜须奉承之术?”\n
朱家一下子就长成了彪形大汉,拳头打在他的胸脯上,根本就是纹丝不动。\n
秦梦见拳头无用,改用脚踢,还不忘训诫道:“别贫,还不出去盯着搭救信陵公子之事,如今到了关键时机,济世救民成功与否,一环都不能出错!”\n
朱家露出一排白牙,憨厚的大笑,用他肥厚的手掌咚咚的拍在他结实的胸脯上语出铿锵的保证到道:“师父放心,搭救信陵公子如探囊取物,我父子两人以性命作保,此事万无一失!”\n
秦梦信他所言,因为信陵君就被软禁在自家的大梁第一楼中。而朱家老父朱万一手掌控大梁的大宗伯府邸和第一楼的诸项产业。第一楼下挖有秘道,救出信陵君就是动动腿的小事。\n
“大梁距离濮阳路途不近,路上又有魏王的奔命铁骑,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尽管秦梦放心,但还是本着谨慎处事的作风提醒了朱家一言。\n
今日一大早,卫角就奔到南城亲自察看了卫一口的尸体,从他身上取出了一封书帛,看过之后,惊讶莫名,喃喃自语道:“我说子南真这厮为何轻易就将卫君位禅让给了我,原来他是想拉我下水啊!”\n
卫角扫视了一眼城下的难民,跟着几位昨夜从挥公里逃出来的仆役,急急就下了城墙。\n
城门守将富甲拱手送走了卫角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难察的笑意。\n
卫角的尸体出现在濮阳城上皆是他奉秦梦之命所为。造谣卫角,拉他下水早已是计划中事。不过中间却因为卫角见了一眼左清,计划出现了少许枝节。不过这不妨大局。秦梦带着左清跑到挥公里弥补过失,就是以防万一。\n
按照计划,糊弄卫一口离开挥公里即可。可谁知昨夜在挥公里,张耳的手下因不能容忍卫一口的羞辱之言,一时激愤射杀了他。这又产生了变局。这个意外,让秦梦惊喜不已,一下子就将信陵君拖下了水。\n
卫一口被钉在城墙以及身上的帛书,纯属是污蔑卫角过场之词。卫角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此中险恶用心都是子南真有意所为,意在挑拨他和秦人之间的关系。\n
红日落山之时,前卫君子南一身破衣烂衫的难民装束来到寒泉冈上,他在密室听闻秦梦对计划略作修改之后,拍案而起道:“妙哉!秦弟计谋如今是越来越越高深莫测了!一封以魏王名义的告诫书帛,卫角自然不会信。但流言既出,他的家臣又被钉在了城墙之上,那就容不得他辩驳了。\n
濮阳城除了咱们的人,再就是魏王的人,此事一出魏王立时就会知晓。本来信陵公子威望煊赫天下,如此一来魏王更要顾忌公子三分。\n
若是天下诸侯知晓公子欲要奋发有为,配上一些好事之徒附会,到时候不管是信陵公子还是卫角都是有言难辨!魏国立时就要大乱!我卫国便会有重振社稷的机会!”白胖白胖的子南真不禁击节叫好。\n
秦梦很是时宜的泼了盆凉水说道:“即便魏国大乱,也和咱们无关。别忘了一旁还有秦国虎视眈眈!”\n
子南真及时收住了不切实际的臆想惭愧的向秦梦说道:“秦弟莫见怪,只是想想而已,愚兄深知要想实现复兴卫国社稷的伟大梦只有在北狄辽阔的草原之上。我也乐得做第二个箕子彪炳卫氏历代谱牒。”\n
秦梦很欣慰子南真与自己志向相投,重重握住子南真的大手,慷慨激昂的说道:“那就气力同心干一票大的!事成之后你我同赴朝鲜之地,在那里重建我姬姓天下!”\n
子南真也被秦梦所言感染,紧捏秦梦的手不放,握手还上了瘾。\n
秦梦受不了这种男男暧昧之态,甩掉子南真的手,转移话题道:“听闻兄长新晋如夫人,怀胎两月,可否属实?”\n
这是卫君子南真最为得意的事情,这些年来,因魏王女擅妒,一直没有子嗣,子南真一睹还以为自己就是绝户的命数,没想到随着他的羽翼丰满,随便找了个小妾,就有了喜讯,这让子南真重新焕发了青春,对于未来有了更大的期望,势必会成为他积极走出去,开拓外面霸业的一种动力。\n
“老弟消息灵通啊!宫闱之事,愚兄也是昨日才知晓,你就得知了!看来你收买了我身边不少人啊!”子南真满面兴奋的说道。\n
“子南兄说笑,以兄长手腕,你身边如何能安插下异己隐患!今日一见你满面红光,入门迎接你时,询问白玉这才得知!”\n
子南真哈哈大笑道:“过誉!过誉!愚兄玩笑之言。今日飞驰而来,就是想与贤弟分享喜讯!白玉这厮,提前泄露,回去寡人再去收拾他!”\n
子南真没有得意忘形,很快收敛了脸上得意笑容,轻拍秦梦臂膀轻声安慰道:“秦弟莫要气馁,你还年少,只要勤加播种是会如愿以偿……”\n
秦梦苦笑,这不是勤快不勤快的事,若是再勤快,恐怕年少就要肾虚了。\n
其实秦梦真得无所谓,现代人对于子嗣的感念相比古人淡漠多了。秦梦只是怕左清听闻子南真家的孕事,又要独自落泪伤感,连累的自己跟着惆怅。\n
还有诸多大事等着子南真安排,他并未在寒泉冈久待,将重大事宜同秦梦商定之后,便带人微服离去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挤爆卫都
如同秦梦预想的一样,风驰电掣赶来想要一睹仙人风姿的魏王车驾,在距离濮阳城二十里处停下了。
同一时间赶来的蒙骜大将军,也在黄河北岸驻步,浩浩荡荡的万余铁骑隔河观望濮阳城中的局势。
赵国建信君也星夜兼程赶来,如今微服下榻在濮阳北面不远的戚城。
经历卫一口之死风波之后,卫角陡然重视起了对濮阳城中卫氏族人的拉拢,一天不倒的功夫,争取了不少人心。这些曾经效力老爹卫怀君的卫氏门阀皆表示听从卫角召唤,愿为掌控濮阳这座大城尽力。
当然这里面有不少卫君子南真安插进去的内线。
卫一口被挂城墙之上,卫角当然知晓城上不多的守城将士不足信赖,可是他这个没落的公子又没有堪用的人手。于是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借助秦国的力量。
他决定亲自走一趟秦军大营。这必不可少,卫角是卫氏宗族,本就和魏国联系紧密,虽然卫角事事以秦国马首是瞻,可他毕竟是个外人,任谁对于谣言之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态,顺便也好当面向蒙骜澄清关于他和信陵公子的不实流言,再慷慨激昂的表表忠心。
身边跟随的卫氏宗室长辈提醒卫角小心别有用心之人劫走仙人,可是此话却遭到了卫角的训斥:“仙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岂受我等凡夫俗子辖制?为今是要防子南氏重新杀回来以及魏王的大军入侵和我们抢夺侍奉仙人机遇!”
卫角担忧切实,幕僚门客纷纷附和,事不宜迟,卫角行事果断,说出发就出发了。
秦梦闻听卫角出了濮阳城,随即就开始遣兵调将赶赴卫都濮阳,准备即将上演的大戏。
秦梦潜入卫宫之中,见到了轰动卫地乃至以后天下的仙人莫哈德,他正在宫苑之中打坐掐诀,悠然的都差点睡着了。
“这两日师父辛苦了,往后几日更是劳累!师父多吃些,这是徒儿亲自为你烹制的!”秦梦体贴的望莫哈德怀中塞一大包袱牛肉干心怀感恩的说道。
“不累!能得万民膜拜,是我条枝眩人最大的成就!”莫哈德咧嘴笑操着一口声音夏语说道,打开包袱取出味美醇香的牛肉干就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好吃!”
“亲爱王子,我想知道为何你们这里的水能让我全身飘浮起呢?”莫哈德求知欲很强的望着秦梦问道。
“师父不知?”秦梦诧异的反问。
秦梦制造漂浮水中而不沉的这一灵感,说实话还是来自莫哈德的故乡。如今他却不知,秦梦也觉意外,不过想想秦梦很快也就明白,大概此时中亚的死海还不是死海,这时世界降雨充沛,死海的盐度还不高,不足以产生让人漂浮不沉的奇景。
见莫哈德迷惑的一摊手,秦梦爽朗的笑,附耳在他耳边说道:“只要池中加了足够多的盐,就能让人浮起来!”
莫哈德如获至宝,毛茸茸的嘴巴吸允手指上的肉屑,囔囔说道:“我说那水怎么这么咸!”“那为什么我上岸后,水又变淡了!”莫哈德又问道。
“简单!为了防止别人识破,我吩咐人打开了池子水闸门,让水重新流动了起来!”秦梦如实释惑。
“我又向王子学习了一技,用你们东方哲人的话说,这即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爷!”年约五十多岁的莫哈德有着孩子般真诚的眼眸,眨巴眨巴双眼皮的大眼睛说道。
“哈哈哈……不是师爷,是师焉!”秦梦差点笑岔气,指着莫哈德纠正道:“你是我师父,我又是你师爷,这是哪跟哪啊?你这老外真逗比!”
莫哈德分不清师爷和师焉这两个音,秦梦也就不再勉强,其实他说得也没错,若是人人秉承三人必有我师之意,那有个师爷也就不足为奇!
闲聊之后,就是莫哈德上场表演的时间了。
这次莫哈德表演的场地是濮阳卫宫颛顼大殿房顶上。在卫君子南真心腹寺人白玉得力协调下,秦梦很快布置好了磁石道具,一张绘有瓦当图案的毛毡遮挡了突兀的磁石盘,随即莫哈德登上房顶。
在有人发现卫宫房顶异状前,莫哈德早已悬浮盘坐在了屋脊之上了。
卫宫地基本就高于外城,颛顼大殿更是卫宫至高点,莫哈德一下子就成人们关注的焦点。
很快城里城外的濮阳百姓以及所有等待救济的流民沸腾了起来,秦梦站在高处瞭望**般的人群,特别期待其中就有大佬们的身影。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只坐了小半个时辰,莫哈德就已是大汗淋漓。
内行人知晓要把握两块相斥磁石的平衡点绝非易事,更何况身在高处,一不小心,就会栽落宫阙之下,那就可能意味计划失败,还好夜幕很快降临,莫哈德的表演圆满结束。
这小半个时辰足够卫地上所有大佬亲自前来一睹为快。
事实不负期待,凡人无不仰慕仙人风姿,濮阳城里城外遍布如蚁般的人群,人如潮水汹涌澎湃,差不多要挤爆濮阳城了,濮阳城外的护城桥都被看热闹的百姓踩断,落水者一层压一层。宫禁严密的卫宫内城门都被狂热的百姓硬生生推倒了,
这期间濮阳城内骚乱不断,伤于拥挤踩踏者竟有几百人之多,死者也有数十人,人潮退去满城皆是遗落的鞋履。
很快秦梦就得来消息:魏王微服快车而来,蒙骜不顾黄河浪大冒险过河,郭开快马,皆为一求眼见为实。
听闻鲁勾践描述三人皆是恋恋不舍而返,秦梦兴奋异常,这就意味着演出大获成功,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天降仙人,这是惊天裂地的大事。天下不凡仙人下凡这事,却是一些口耳相传没影的仙人。可是这次不同,这是一位活生生的仙人,卫地百姓亲眼所见的仙人,还是一位造福百姓,点土成粮的仙人。
哪国拥有了仙人或是经他点化一二,就足以富国强兵长生不老,人生在世费劲气力的追寻无非是求荣华富贵。遇上仙人就是捷径,这当时多么大的诱惑啊!
作为臣子,如蒙骜、郭开者,有义务为国主谋取仙人的垂青。
作为大王,魏王早有成仙飞升的奢望,只要长生不老,即便不做魏王,又何妨呢?
今日莫哈德成功展示的悬浮术,势必要在他们心中产生无以伦比的炸裂级震撼。
异人确是仙人得到了彻底证实。然而濮阳却遭遇了变故。本来的卫君——子南真竟撂挑子走人了,来了一位卫公子,可是一夜之间他又和信陵君有了分裂濮阳自立为王的传言,这让魏王和蒙骜一时间弄不清的情势深浅,以致不敢轻举妄动。
秦梦要得就是秦魏两家对峙,只有这样秦梦才可在濮阳城这个大舞台尽显风采,将他们玩于鼓掌之间。
更重要的是距离产生美!
两家只能远远看着,即便莫哈德表演的不完美,无此距离他们也发现不了瑕疵。这也正是秦梦要达到的最佳效果。
这场神迹圆满结束那就意味着整场大戏正式盛大开幕。
这夜魏王派出了使者前来濮阳城下向卫角投书,承认了子南真不告而擅自禅位卫君之事,极力拉拢卫角,一口气就许诺封赏百里之地,只求卫角大开城门,容他觐见仙人。
这般优厚的许诺,有两个可能,一是真心拉拢卫角,二是缓兵之计,毕竟魏王出行身边只带了几千铁骑,大军并不在身边,若是遭遇隔岸秦军突袭,不仅魏王见不了仙人,甚至还有肯能困于乱军之中。
魏王使者当然要吃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不仅因为卫角不在濮阳城中,即便他在濮阳城中,使者照样要吃。
把守濮阳哥们的军卒压根就不受卫角驱使,他们都是前卫君子南真的人。
“使者回去,魏王想必要勃然大怒,今夜魏王会不会暗中发兵里应外合攻城?”黑夜里,黑黢黢的城墙上,富甲有些担忧的询问秦梦。
“以前我会有顾虑,现在看来不会了!”秦梦望着魏使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后院起火,今夜他是无暇顾及!”
“梁都有乱?”富甲惊奇的问道。
“乱还称不上,只是被囚禁的信陵公子得脱自由了!”秦梦点点头,尽量低调吁了口气说道:“下面就该信陵君上场了!不出意外,天光大亮之时,信陵君就会到此!那时濮阳城将会成为世人焦点,咱们得抓紧了干活了!”
由于两次平灭三晋的战略大计都坏在了信陵君手中,秦国最为忌惮信陵君。
信陵君是蒙骜心头的大患,秦国收买大量魏国权贵,通过对信陵君恶意污蔑,达到了魏王雪藏信陵君的目的。可是这仅仅是权宜之计,只要信陵君不死就是秦国东征路上的不可逾越的大山,秦军虽然强大,但却依然没有同时与六国为敌的实力。
而魏王也拿自己这个王弟没办法,既要用之,又要防之,也是苦不堪言。
若是信陵君在濮阳城露脸,那就印证传言不虚,魏王和秦国都要忌惮公子影响力,就更不敢驱兵城下。
只要秦魏两军能在濮阳城外对峙起来,秦梦所谋济世救民的大业就可顺利展开!
这一夜秦梦忙的是焦头烂额。
随着东方迸发出一道曙光,眼尖的人,陡然发现昨日的仙人,出现在高高濮阳西城城头。若是骑墙而坐或是坐在城墙之上倒也没什么稀奇,仙人之所以是仙人,他可是悬浮坐在城墙前,护城河上。
一时间就引起了濮阳城外上万前来等着救济济民的骚动,仙人今天的装束不同昨日,今日他是宽衣博带一身黑色,表情安静慈祥,脸上丝毫没有生出一滴汗水。
约莫红日跃出地平线,霞光万道洒向大地时,在无数人逆着光瞻仰中,仙人突然就消失坠下,随即无声无息就消失在了黑色的护城河水中了,水面只有轻微的涟漪,除此之外,再无遗留一丝痕迹。
万千目睹这一切似梦似幻奇景的人们经过短暂震惊之后,突然疯狂的向护城河涌来,饥民不再饥饿,不再弱不禁风,如洪水般就涌过了一道道纵横交叉的壕沟,来到了护城河前,但他们近距离观看后,发现依然空空如也。
就在人们狂热,惶恐,不安,迷茫之际,仙人突然出现在了前日种植米黍的地方。
这里已经大为不同,因为上万石的粮食被挖掘,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仙人就站在坑边。
仙人闲庭信步在坑边走了几趟,等万千百姓重新安定下来后,他漫不经心的从地上捡起一一粒粒小米,似乎呵护宝玉般,攥在手中,当着无数人的目光,随手撒入坑中。
万千饥饿眼睛聚焦在大坑中,只见坑中徐徐冒出一层绿色,绿色似禾苗,眼睁睁长大,长得一尺之高时,突然有绿便黄,一转眼功夫枯苗不见,只见满地都是黄黄的小米粒,这又引起无数百姓的狂呼。
人潮拥挤中有人失足落入坑中,令人惊奇的是,黄土一下子就吞了他半个身体。
在他惊恐挣扎之际,无数观众却发现他双手扬起的不是一把把黄土而是一把把的黄黍,这一幕更让围观的饥民狂热了起来。
仙人在无数人跳入坑中,无数人伏地叩拜,无数人涕泪横流后,竟潇洒的逆流而去,在万人敬仰的目光里,走向辽阔的原野,走向金光灿灿的远方,谁知他走着走着就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
仙人今晨所为,又让隐藏在人群中的魏王和蒙大将军看了个真真切切。
身后跟随的饥民,在仙人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辆车马,在这被金色朝晖包裹的车上,下来一位脚步踉跄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着锦衣华服,气质雍容,但面容却有些迷茫,他眯着眼睛,伸出手来,遮挡耀眼的晨光,这才发现面前出现了无数张面黄肌瘦的脸孔。他怔住了,显然很惊愕。
中年男子满脸的疑惑,顺手去抿眼前的散发,整理他的发髻,就在他欲要召人问事之时,突然在人群之中有人高呼道:“信陵公子,他是信陵公子!”
第九百六十七章 家国天下情怀
信陵公子在三晋国人心目中的威名那不是盖的,随着这声尖利呐喊在四野间扩展开来,人群就如同**大海一瞬间便将信陵君淹没了。
混迹在人群中那些肥头大耳的假饥民见此一幕无不瞠目结舌。
“仙人去哪了?”万千百姓急迫嘈杂的质问涌进信陵君的耳朵,这让他更加迷茫。
见过大世面的信陵君此时心中也颇为惊悚,他身为高贵无比,德高望重的魏国公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番无助的场面。
他来不及思索缘何来到了此处,只觉自己如一片落入滔滔洪流中的树叶,随时有葬覆河底的危机,本能的挎紧身边两位强壮汉子的胳臂,生怕腿一软倒下,就被踩成了肉泥。
信陵君不得已任由表情不知是悲是喜的狂热百姓裹挟着在人海之中畅游。
万马奔腾奔逐草原,滔天巨浪横行海上,看似狂野无序,其实有序,因为他们都有头马、头浪引领。
荒野上无数茫无目的看热闹的百姓,被一种无形的气势裹挟了进来,嘈乱的队伍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有序有方向起来。
人潮人海中形成了以信陵君为核心的“人头”,正在冲击广阔的人海,以不可阻挡的趋势,逆转,收留,裹挟了一个个人儿,向高大的濮阳城门流去。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人流面前,身在城头的濮阳城的士卒无不被震撼的痴傻呆立。
原本高悬拉起的的吊桥,在万民浩荡的呐喊声中,竟然诡异的自动掉落,城门也在无人开门的状态下,自动缓缓开启,这让无数见到这一幕的狂热百姓更加疯狂起来,在一人高呼信陵公为王之后,万千饥民的热情达到了高潮,
“王!王!王……”这种口号,很快就蔓延开来。站在濮阳城墙上的士卒也不禁为这声震云霄的气势而战栗。
在这一声声如雷般的嘶吼声中,信陵君被一群觉悟很高的百姓拥着上了濮阳城墙上。
在万人注目下,以为信陵君当上新的卫王别无悬念之时,突然大地骤然安静了下来,狂热的人们竟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用他们充满崇拜热切的目光望向信陵君。
不真实,虚幻,朦胧,人中之杰信陵公子面对城下万人凝视的目光除了这些感受,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诡异。见识过无数仰慕的目光,魏无忌发现今天所见这种热切的眼神却透着些空洞。
“公子,你好!”一种说不清听来多么别扭的声腔,表述着一种难以理解是什么含义的话语,从信陵君身后传来。
信陵君扭头看去,这才恍然发现万千饥民的目光,是越过他,投向了这个服饰诡异面色黧黑的怪人。
“所言何意?你是何人?”信陵公子满脸迷茫本能问道。
“我是东王公!”莫哈德吐着僵硬的舌头淡然的说道。
有西王母就有东王公,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有人说是夫妇,也有人说是兄妹,反正都是仙人中的领袖。
信陵君听罢,身子剧烈颤动,不禁问道:“你就是仙人主宰东王公?”
莫哈德没有理会信陵君质问,只是淡然笑道:“听闻天下之士属你贤达,本公法力耗尽再无力生出粮食,不忍天下尽是饿殍,只得找你前来拯救天下,望你不负我的众望!”
愣神良久,打量莫哈德良久,谨慎的说道:“拯救苍生之责,小子力不从心!”
“无妨,请看!”一身黑衣的莫哈德居高零下,遥指城下远处一片无人的空地,说道。
信陵君顺着仙人带着一股咸香牛肉干味道的手指看去,只是光秃秃的一片空地,别无其他,谁知在扭头找仙人时,却已不见了终影。
咚……
就在信陵君疑惑时,远处地下传来一声惊天裂地的雷声,震得大地发颤,头上楼檐都簌簌掉土,如同传说中的地动一般可怖,城门前的牛马为此受惊狂叫不止,天上正飞的有序雁群闻声仓皇四散而逃。
信陵君本能缩头回头在看,只见仙人指引的空地上冒出了一道浓浓的烟尘。
灰尘散尽,从里面悠悠飞出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球状物,球状物下面挂了一条长长的布条,黑色篆字在白布上格外耀眼:“救饥第一者,可得不死药!“
信陵君望着巨大的乳白色孔明灯冉冉飘远,不禁满头大汗,忙招呼拥他上来的呆傻民众问道:“适才那人真是东王公?”
这时从人群中挤进一个彪壮的汉子,一脸惶恐之态说道:“确是!恭贺公子,得蒙仙人垂青!我卫都有福,苍生有救啊!公子你可能还不知仙人的神通……”
城楼之上聚精会神在听富甲讲述仙人降临人间造福百姓传奇的信陵君,怎么也想不到城楼之下的墙体里,秦梦正在大口喘着粗气,灰头土脸如虚脱了般蜷缩在幽黑狭小的密室中,挨着同样一副模样的莫哈德,满足的说道:“一切完美!”
“他不愧为你们东方诸国最为推崇的王子,他那眼神盯着我,似乎能把我看穿,再多待一会儿,我可能就要露相,惊险!”莫哈德兴奋的抱了抱秦梦的脑袋说道。
秦梦听闻莫哈德所言,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确是惊险!原本计划里并没有信陵君,一切接触莫哈德的人都是自己人,即便在表演过程中出个纰漏也不至于影响整个骗局。
然而信陵君的加入,一下子就有直接戳破迷局的可能。还好,信陵君才从蒙汗药中醒来,脑子还不清醒,若是他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簇拥他的汉子身上都一股江湖草莽气,再细想想醉酒前后的细节,也许一下子就能发现,这就是有人特意布置下的一个局!
晚了!一切都晚了!信陵君再也不会见到第二眼莫哈德了,如此一个弥天大谎也就不存在被当场戳破的可能了!
接下来就是正真考验信陵君人品的时刻了。若是信陵君心怀家国天才,那么就会利用仙人巨大影响募集粮食赈济天下百姓,恢复生产。若是他有自立为王的私心,完全可以组织这数以十万计的灾民,裂土为王。
“师父走吧!前去邯郸的车马也已备好!”朱家从一条幽黑的密道中,端着一盏豆大的油灯钻了出来,催促秦梦道。
“师父!走吧!邯郸那里也需要你露露脸!”秦梦不顾一天一夜不休的疲惫,搀扶起过度紧张而松懈下来的莫哈德,摸着密道向外走去。
这是一条极深的密道,位于濮阳城前的护城河之下,可直通城里城外。
秦梦这几个月的时光,基本上都耗费在此之上,克服了诸如避水,挖掘坚不可摧的夯土层,通风换气,洞口隐秘等一系列顶级的挖坟建墓的难题,才挖凿成功。密道修成之后,羡门高颤抖着手臂拍了拍秦梦的肩膀,包含眼泪的叮嘱道:“秦子可当我羡门一派掌门,为师闭眼再无牵挂!”
密道先下后上,就意味着来到了城外,相较水下密道,城外密道宽敞干燥。笔直的密道开有几条分枝,不过这些分枝皆被堵死了。因为它们的终点即是莫哈德种出的万石地下粮仓。
出口在濮阳城外西五里的一处村庄的水井处,快到出口处,迎面遇上了师兄安其充领着一班沾满黄土的师兄弟。
秦梦疾走两步拉住安其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动情的说道:“大功告成,师父有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这场持续不短的工程,秦梦的付出不可谓不巨大,不仅有上万石的粮食,夙兴夜寐的谋划,还有可敬可爱师父羡门高的性命。
白发苍苍的羡门高死了,他是为了修筑这条秘密地下通道用尽心力累死的!累死这个词有些俗,秦梦为了激励众羡门弟子,将死改为献身。师父羡门高是为实现家国天下伟大的梦想而献身的!
秦梦对此有些惭愧,他没有复辟周室天下的打算,做着一切只是为了实现自己这个书呆子一直心怀的家国天下的梦想。
“大功告成!师父死得其所!”安其充身穿麻衣孝服,红着眼睛,动情的回复道。
秦梦走出密道,见到了白花花的日头,浑身上下无不轻松自在。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羡门弟子一律前去阳邵黄河渡口登船,顺流东去,直下海上。
在阳邵渡口,秦梦送走了安其充率领的一众师兄弟后,就要渡河,准备快马加鞭赶往邯郸。
到时在那里,再让莫哈德悬浮出世,炸响一声雷,送给赵王偃一个有字的孔明灯,让其救世济民。
可是秦梦左等右等,却不见左清和红衿五女前来回合。
就在秦梦着急等待之时,负责殿后的鲁勾践抱着红衿飞马来报道:“卫角那厮将主母擒去了!”
秦梦听闻,脑子顿时轰鸣,难道左清身份暴露了?这还得了,眼看苦心经营的完美大局就要成形,难不成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怎么回事?怎么保护的主母?”秦梦一身疲惫陡然尽去,从车中跳出神色凌厉的质问红衿。
冷如冰霜的红衿没见过秦梦眼中的杀气,不由后退一步抱拳说道:“不是妾下无能,而是主母叮嘱,不可轻举妄动,毁了主公大局……”
好老婆左清,不枉自己宠爱她一遭,在这关键时刻竟还是想着自家男人的大业,秦梦巴砸其中意味,浑身热流激荡。
“孔明灯可曾追回?”秦梦急问。
“也已焚毁!此事处理妥当!”鲁勾践快答。
“那就有劳勾践兄长护送莫哈德师父去一趟邯郸,快去快回,等我救回内人,咱们一同再去临淄、郢都!”秦梦交代完鲁勾践,便登上车马,跟着红衿,向铁丘黄河渡口而去。‘
铁丘渡口也已被秦军占据,卫角昨夜未归,今晨再来濮阳城下时,就已经见到了城头上的信陵君。这让他大为震惊,更是深信不疑子南真和信陵君勾结之事。
卫角不敢再进城,于是看完神迹之后,便再次跟着前来看热闹的蒙骜大将军,返回了铁丘渡口。
事情巧就巧在卫角这厮无意之中看见了车中的左清。
左清再被截停之后,经过短暂慌乱之后,迅速做出应对手段,第一时间向卫角高呼救命,紧接着一众女扮男装的仆役受命四处奔逃,左清一言两语就将一个天大的穿帮谎言圆好了。
秦梦心中暗叹自家老婆绝非等闲之辈,此事若是换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应付得如此圆满。
阳邵渡口相距铁丘渡口不过三十里,疾驰开来,转眼就到。红衿很快联系到了其他四姊妹。
“主母大人被那卫角带进了前面小城中,由于城墙高大,把守严密,我等姊妹无计可施!”四女之中的红巾向秦梦禀报道。
秦梦抬眼一看就笑了!那小城就是荒废了的孔氏冶铁作坊。
自从子南真兵强马壮之后,孔氏冶铁作坊便就迁移去了河间的秘密营盘,会同濮阳造车作坊,为卫君子南真打造战车,铁丘这里的孔氏作坊自然就被废弃,作为了卫都濮阳的障堡。
“姊妹兄弟们跟紧我了!”秦梦说着,便进了城外一处破旧村落,来到一个挖有水井的院落之中,二话不说便跳入枯井中,掏出一块块方砖,递了出来。
当初设计孔氏冶铁作坊时,秦梦本着以人为本的理念,为了孔氏父子安危着想,特地在作坊里留了逃生的密道,不过这么多年,随着自己权势的原来越大,倒是一次都未用过。
真是造物弄人,没想到机缘巧合还真派上了大用。
一众墨门隐者在院中守候,秦梦带着韩政以及五女摸着密道,便来到孔氏冶铁作坊大匠居住的房室下面了,秦梦听到了一个嗲声嗲气,有些邯郸口音的女人声。
“多谢贵公救命之恩,前日了我们家挥公里遭遇了大难,被数十名手持劲弩的盗贼洗劫,小女因为姿色尚好,就被其中一个名叫张耳的贼人掳掠了,贱妾还心念那个愿出三十多石买我的卫氏公子,因而不愿随他!结果强人硬来,扔我上了车……”
“你说你不是魏人?也非姓左氏?”一个音质稚嫩但却持重的年轻男音打断了女人喋喋不休的唠叨,问道。
女子矫揉造作的话语又响起:“妾身是赵人,邯郸庸举里人氏,祖上曾是中山国人,后来为奴,身为信平君廉相邦家中的倡优,后来相邦获罪,连累了我等家奴,我等唯恐连坐,不得已逃出了邯郸城,幸亏遇上张氏商贾,贱妾这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贵人所提左氏更是不认得!”
接着男子长长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像!真的太像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 仰慕者
尽管女子说话,非左清平时音声,但秦梦一下子就确定此女就是左清。
庸举里有倡优,中山国国灭王族为奴,信平君廉颇被建信君郭开构陷,这些都是自己有意无意向左清提过的事情。
还有,此女子语气中有不少赵王黑衣侍卫长舒祺独有的说话腔调。
秦梦暗笑:岂止是像,这就是左清本人!
自家媳妇这演技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睁眼说瞎话,硬生生把个精明的卫角糊弄的晕头转向,看来卫角也不过如此。
屋中沉寂了片刻之后,只听见门枢吱呀一响,接着左清弱弱问道:“贵人大恩,贱妇铭记在心,可否放我归家,家中夫婿必然心焦挂念!”
门枢吱呀呀慢响,只听卫角用他标准的濮阳声腔玩味的说道:“真是一副好相貌,你也莫要回家了,你还有一个仰慕者,只要你去了,就有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卫角话音未落,门户嘎吱关上,接着传来铁链哗哗作响以及铜锁嘎嘣合上的声响。
这些声响过后,秦梦慌乱跳动的心,这才恢复了平静,心道卫角还算是个君子,至少没有猴急的强来,没给自己戴绿帽子。
心安之后,秦梦又起疑惑,看来卫角重金收纳左清并非是要留为己用,听他所言,这是准备将左清献于某人。
难道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他人惦记着自家婆娘?秦梦思忖如此,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秦梦等了一会才慢慢推举密道出口的挡板,却怎么也顶不开。韩政也试了试,全然无效。
“清儿!清儿!”秦梦压低了声音喊道。
上面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过后,听到了左清难以抑制的兴奋低声回应道:“秦郎,真的是秦郎?”
一阵刺啦声和左清粗重的喘息过后,头顶这块方形木板才被秦梦顶开,秦梦一跃而出,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红肿,气喘吁吁的左清,着急追问:“卫角这厮欺负爱姬了?”
左清见到秦梦便是个大熊抱,笑着摇头说道:“卫角哪有这般大的胆子,只是他总是打量妾身,怀疑妾身身份,一直追问妾身和太史家关系,妾身不敢大意,窘迫之时,只能用眼泪遮掩,还好,妾身一口赵音,迷惑了他。”
秦梦抱紧了左清,在她脸蛋狠狠亲了几口,心中庆幸老婆没有失身,否则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想及于此,更是亲得凶猛。
“让开!郎君你看你这浑身尘土……”左清强力推开了秦梦。
秦梦当然知道左清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些羞赧。
就在这时,外屋隔着门缝探查情况的红衿及时提醒道:“卫角又回来了!”
秦梦第一反应就是让左清进入地道逃出,可是左清却瞪视秦梦说道:“走了,妾身的身份也就被他确定了,你们先走!”
时间急迫,众女重入地道,秦梦盖上洞口木板,韩政铺上席子,两人抬上一方铁质的矮几,最后迅速滚入矮榻之下。
随着铁链哗啦声停止,木门吱呀开启,卫角领着两个僮仆,一人端着一碗饭羹,一人端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来到里屋左清所坐榻前。
“姊姊饿了吧?快些盥洗用饭!”僮仆放下手中饭碗木盆离去后,卫角拱手执礼道。
左清演技一流,二话不说,也不再讲什么淑女风范端起木碗就是狼吞虎咽。这种饥荒年月,若还能保持大家闺秀的优雅举止,左清为奴为婢的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
“姊姊酷似我一个故人,其实在下就是出粮买你的卫国公子!”卫角的话语听在秦梦耳中明显较先前多了几分温柔和近乎。
“真的吗?贵人就是那公子?”
卫角见左清语气带有质疑,便又解释道:“一身短褐,皆因为身在流民之中,不敢露富唯恐招祸而已!是不是那买你的仆人,肚子大大,一脸横肉,名叫卫一口?”
这时左清陡然起身,说着就扑上了前去,栽进卫角怀中呜咽道:“真的是公子?这对妾身来说真的就是天大的富贵!”
秦梦在床底,看着四腿靠在一起,心中油然升起一阵酸意,越是希望左清早点离开卫角怀抱,他俩越是抱得亲密。
他娘的卫角,今天便宜你了!恨得秦梦牙根痒痒,脸蛋子火辣火辣。
“贱妾失态!”突然左清用力往后退了出来,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卫角连忙向前去扶,一把又抱住了脚步不稳的左清。
左清娇声说道:“既然要将贱妾送人,公子为何还要留情?”
“哦!啊……”卫角英俊白皙的脸庞上生出一抹红晕,背过身去说道:“前日,我在濮水边上只见阿姊一眼,便已意乱神迷,当时就有要和阿姊厮守终身之志,怎奈我卫国没落,如今卫都又被信陵公子夺去。
我这不孝子要想保全祖宗社稷,就得借助他人之力。然而若想打动那人为我出力,只有贿赂美人这个办法。
我虽身为卫国公子,日后的卫君,但却不守不住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我也配做一个五尺男儿?为了家国社稷,为了濮阳万千子民,我虽爱你,但也得忍痛割爱!”
玩真的!没想到卫角也是个实力派影帝!秦梦慢慢伸出头去,竟还见到了卫角用衣袖抹眼泪的动作。
“贱妾有那么好吗?只得相貌堂堂,身世显赫的公子为我这个卑贱之人落泪!”左清狠狠瞪了秦梦一眼,转到卫角正面,一边用纤纤玉指帮着卫角拭泪,一边千娇百媚的安慰道。
“阿姊美且好!我虽姊妹众多,但却没一个人如阿姊这般温柔娴淑者,阿姊若是不弃,就认下我这个弟弟吧!”卫角说道。
“那可使不得!贱妾身份低微,怎配做公子阿姊,使不得!”左清摆手连连拒绝。
酸!秦梦听得牙酸,虽看不见卫角表情,但一样弄猜出这小子矫揉造作博得女人同情的那副贱模样。床下的韩政青筋暴露,晃了晃手中的长剑,意欲蹦出去宰了卫角这小子之意。秦梦向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抬眼看去,卫角此时也已抓住了左清的手,跪倒在了地上,言语恳切的说道:“角儿一片诚心可昭日月,姊姊要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左清所扮这个赵女是倡优身份,而卫角虽然落寞但也是公子之家,身份等级相差悬殊,这是个尊卑有序的时代,卫角能舍得下脸面向一个贱女套近乎,尽管有他的目的,但也足以说明他的脸皮很厚,说心里话,秦梦相当佩服他这种不要脸。
卫角这是用心用情收买左清,好彻底为他所用的节奏,他这是要把左清献给谁呢?
“公子快起来,贱妾此生此世遇上公子这等贵人,愿作牛作马效死力!”左清一副诚惶诚恐之态说道:“即便公子将我送人,妾身也要铭记公子的知遇之恩!”
卫角就是想听到左清这番效忠之言,他顺势起身,向左清一拱手,转过身来,将左清拉到床榻下坐下,又换了一副嘴脸,暧昧的望着左清说道:“姊姊若是换上一身锦衣罗裙那该如何美丽动人呢?”
相必左清一怔,眼中必会流露出奢望之态。
卫角击节两声,就有僮仆入门,奉上几件赤红丹朱富贵色的衣裳。
“曲裾深衣,短襦罗裙,哇!这都是贱妾富贵才能穿得上的华美衣裳啊!还有齐锦中衣,还有楚国簪花,公子如何要对贱妾这般好呢?”左清惊呼道,挑选衣饰的双臂便揽在了卫角脖颈了。
亲!还真亲啊!败家娘们,这吻岂能随便给人。秦梦那个心酸,咬牙切齿,卫角这厮今天占了大便宜!
“姊姊就不要称呼我为公子,更不准自称贱妾,我们从此以后就情同手足不分彼此的姐弟!几件衣服算的上什么呢?”卫角得意的说道。
“妾身不敢!公子请说,欲要妾身侍奉哪位贵人,就凭公子对我一片知遇之恩,妾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左清一副感动的涕泪横流之态问道。
“弟弟不敢驱使姊姊,跟不敢有算图报,只求日后涉及卫国生死存亡大事上,顾念你我今日一份情谊就可!”卫角抱住了感动哭泣的左清,为他擦拭眼泪安慰道。
说呀……
等这么长时间,忍着老婆被人揩油的耻辱,就想知道,卫角这厮要将左清献给谁。可是卫角就是他娘的不能爽爽快快的说出来。
秦梦这个急!
接下来的男女共处一室的暧昧秦梦更是无法再忍了。
卫角搂着左清催促道:“姊姊,快穿上锦衣,让我一睹你的倾城风采!”
左清强颜欢笑道:“公子不出去?妾身会羞涩的!”
卫角又色眯眯的调情道:“姊姊身材亭亭,我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垂涎三尺!”
左清暧昧说道:“不仅会让你垂涎三尺,还会让你流鼻血!”
韩政怒目圆睁,看着秦梦,他大有按捺不住,跳出去持剑给卫角来个透心凉。
秦梦满脸烧红,知道卫角这个伪君子接下来就要大展他的咸猪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梦用拳头砸了一下硬梆梆的地面,准备不再做缩头乌龟时,门外却响起一个浑厚,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卫公子何在?”
卫角明显不高兴啊,随口回答道:“谁啊!这般无礼!”
“他娘的!这小子架子倒不小啊?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是谁来找你了吗?”话音未落,屋外就传来了好几人爽朗的笑声。
秦梦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操过这种雅言口音。
卫角铁青着脸,将左清请到床榻上坐好,便跑了出去。
不大一会,卫角再次进来,身后却带着一伙人,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只有为首一人是个白面少年。
一身黑衣,高鼻梁,大眼睛,身材瘦削,但骨架不小,眼神灼灼,由于逆光,看不清他的面貌,他们走进屋中,秦梦也只能看到满地腿脚了。
“主公,这就是仆下为你寻觅到的美人,你看一眼再给予评鉴!”卫角猥琐不堪的指引着少年来到了左清面前说道。
“朕即便看了,也休想如我眼界……”少年高傲的摇头,不屑的低头看了左清一眼,陡然怔愣在了那里,伸出手来指着左清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道:“左氏姊姊?”
主公?卫角怎么称呼此人为主公呢?称我为朕,这是楚地话语,但此少年却是一口赵国邯郸口音。
除了秦王何时卫角又认了他人为主公。卫国实在弱小,卫角两面三刀也有可能。
可是不对啊?这位少年竟称呼左清为左家姊姊,这种语气,这个声调,尽管是个变声期的公鸭嗓子,但听在秦梦耳中,却怎么这么熟悉!
秦梦脑中立时蹦出了一个形象,难道会是他……
就在秦梦亟需印证判断此人是谁时,卫角随即得意的笑道:“主公,仆下眼光如何?是否酷似左家女?若是文昌君秦子在此,他也要大呼不得了!”
“去去去,快将卫角这厮拉出门外,尔等全都出去,朕要和他独处相谈!”谁知少年突然咆哮道。
“家主不妥吧!”身后大汉劝诫道。
“王翦你以为朕还对付不了一个弱女子吗?你们全都给朕出去!”少年人急吼着就将王翦连同卫角一众人等推出了里屋,撵出了外屋,还用门杠顶住了房门。
果然是秦王赵正,秦梦听到王翦的名字,立时完全确定这个大小伙子就是一别四载。声腔变得粗壮沙哑的哥们儿赵正。
不过秦梦不解的是,前两日鲁下弦还来报赵正一如往常在咸阳主持军国大事,怎么就出现在了卫国濮阳?他来卫国濮阳,也该提前知会自己一声啊?毕竟自己在卫国濮阳所谋,是为了他的千秋大业!
瞬间,秦梦就意识到少年秦王不再是当初那个能和自己交心的孩子了。
“左姊姊,真的是你?就是你!正儿不会认错!秦哥哥哪里去了?你怎么落到卫角手中了?”赵正连珠炮般向左清追问个不停。
第九百六十九章 老友重逢
“正弟,愚兄在此!真是好眼力,她就是我的爱妻左姬!”突然间一个声音在房中响起。
赵正立时就惊楞在了原地,四处寻找之后,这才发现一人正从床榻下爬出,动作迟缓,混身沾满了灰褐色的尘土,破衣烂衫上罩了一层蜘蛛网,这一幕说不出的诡异。
赵正经历短暂错愕之后,急忙弯身扶起地上灰头土脸的秦梦,欣喜惊异的问道:“秦哥哥,真是秦哥哥?”
秦梦抬起头来,豁然看清了赵正的一张俊脸,四年未见,他的个子竟然高了自己半头,此时虽有些瘦削,但过一两年,必会发育成一个魁梧汉子。
秦梦内心也是惊喜交加,紧紧握住了赵正的手儿。
这次与他对视,扑面就感受到了少年赵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秦梦心里不由生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敬畏和隔阂。
秦梦随即放开赵正,后退一步,正经躬身作揖说道:“愚兄失礼!正弟也已是大王,自该以主仆之礼相待!仆下见过大王!”
秦梦曾多次设想以何种姿态和赵正再次相会的情景,他最倾向勾肩搭背式,这可尽显两人之间亲密关系,还能稍稍满足一下小小虚荣心,谁说千古一帝就没有哥们儿?
可到了眼前,秦梦却不由自主躬身弯腰做出了尊卑有序的揖让礼,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有王者风范,一般升斗小民还真无法抗拒。
相比秦梦的客套,赵正却是亲昵无比的上前为秦梦拨去头上粘黏的蜘蛛网,欣喜的拍拍秦梦身上的灰尘,动作自然的拉着秦梦让到床榻上坐下,而后他退后几步,站直身体,左右手前伸,双手作揖,深深一躬道:“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秦哥哥左姊姊对于正儿的大恩,正儿都会铭记于心,以前朕年少,不会表达,今日我长大了,请哥哥姊姊受我三拜!”
赵正说着就要伏地稽首,秦梦和左清连忙起身阻拦。秦梦费尽力气托起赵正有力臂膀后,有些欣慰,再次确定他还是一个实诚孩子。
三人不再因礼数争持之后,对视一笑不约而同问道,“正弟如何来此?”,“秦哥哥如何在此?”
说来话长,秦梦粗略讲述了这场因左清被卫角多看一眼惹出来的风波,当然秦梦不会讲自家老婆被卫角揩油这等让男人挂不住脸的细节,然而就是这些事情经过,赵正听后,却是满脸绯红。
这是少年的烦恼,哪个少年不怀春,秦梦对于赵正倾慕自家婆娘,不以为意,淡然一笑,也不点破。
似乎这一点,左清表现的更加淡然,还偷偷掐掐了秦梦手心,插话进来,为了尴尬,转移话题问道:“正弟不再咸阳坐朝,怎就来了卫地?”
“一别数年,正儿早就想煞秦哥哥和左姊姊了!来此就想见见你们!”赵正还如一个孩子般夹在秦梦和左清中间说道。
秦梦冷眼旁观赵正的一颦一笑,看不出他一丝半点的勇武果决,除了个头似乎岁月的磨砺并未让他成长。
“说正经的!”左清突然板起脸问道。
秦梦没想到自家婆娘与当今秦王交谈还敢用这种威势和语气,见此也不禁捏一把汗。
赵正还就吃这一套,温顺如同一只小猫,呲牙咧嘴笑道:“是朕偷跑出来的,反正国中诸事也和朕无关,来此就想一睹秦哥哥的玩弄天下诸侯的风采!”
秦梦相比左清的轻松随意,此时倒显得木讷了起来,神色庄重的劝诫道:“正弟不该任性胡为,置身险地,太后该如何担忧!”
“哼,娘亲才不管朕……好了秦哥哥,咱们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今日朕领略了条枝眩人的诸多神技,算是大开眼界,若没有秦哥哥提前透露,朕绝对会相信他就是仙人东王公!朕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做到呢?哥哥能否为朕释惑?”赵正眉头紧蹙之后,突然又如一个孩子般兴致高昂的望着秦梦求教道。
此时日头也已西垂,屋中略显昏暗,秦梦环视四周,附耳向赵正说道:“隔墙有耳,他日我再向正弟详说!”
秦梦压根就不打算将这些玄幻的魔术告诉旁人,即便是秦始皇也不行。
秦梦熟读二十四史,深知帝王德行,他们何时有过推心置腹亲密挚友,更何况他是日后的秦始皇,秦梦还是要留一手,若是将濮阳城中的玄机悉数告诉赵正,自己也就彻底透明,若是日后有难,又何以为济呢?
“正弟来了卫地也好,我们济世救民的大计又多了一层胜算!愚兄最是担忧你的安危,你且在军中待着,一切当以你为重!”秦梦开始说起了大事,指指外面房门问道:“我看卫角对你颇为忠心,咱们就让他充作信使,来往你我之间,如此愚兄才会放心,正弟居留卫地!”
赵正感动的点头应道:“秦哥哥总是为我着想!”
赵正大步跨出里屋,隔着房门喊道:“卫角卫卿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卫角一副猥琐之态进来,嘻嘻问道:“主公可否受用……”
哐当一声,这栋青砖搭建的坚固房舍,竟然晃了三晃,房顶之上簌簌落土。
秦梦探身,只见卫角抱着肚子,瘫软在了门槛上,痛苦的捂着肚子,不可思议的望着收起脚来的赵正,这种表情似一只委屈之极的小狗。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些起来随我进来!”赵正霸气的弹了弹短襦上面的尘土厉声喝道。
这一幕,让秦梦和左清面面相觑,再看赵正,秦梦竟觉得有些陌生。
卫角面露惧意,顾不得疼痛,爬起身来,尾随赵正进了里屋,当他睁开眼来,赫然发现屋中多了两个陌生男人后,惊恐的睁大的眼睛,失声叫道:“你们是谁?”
秦梦勉强忍着笑意,抓过韩政手中的长剑,面色阴沉的一步步走到卫角的跟前,阴恻恻的说道:“别来无恙公子卫角,不知你还认得我否?我的夫人你都识不得,你这双眼珠还有何用?”
第九百七十章 母子隔阂
秦梦步步紧逼差不多要脸贴脸了,卫角如何还能认不出秦梦?
卫角惊恐莫名,眼珠子瞪得都差点掉出来,未等秦梦持剑在他眼前晃悠,谁知他猝然便跪倒在地,哀嚎道:“秦子,真的是你?误会啊!在下真是有眼无珠啊!”
一旁的韩政早就为自家主母遭受卫角凌辱心中不忿,还道秦梦真要出手挖了卫角的眼珠子,上前一步便反剪膝行后退的卫角,怒吼道:“挖你眼珠子是便宜你了!”
这般凶神恶煞的一声吼过后,屋中突然听到了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就在众人不知何故时,一股骚臭味便充盈在了房中。
秦梦低头这才发现顺着卫角的袍底流出了一摊污黄之物。
秦梦一拍额头,顿时无语,万没料到卫角就这点胆量,一挥手让韩政下去,扫兴的说道:“算了算了,你这厮真不禁玩!快,快下去收拾收拾!”
卫角听闻,如蒙大赦,夹着腿便仓皇而去。
赵正见此一幕指着逃遁的卫角,哈哈笑道:“不堪大用的软骨头,若不是朕手中无人,才懒得看他一眼!”
秦梦了解赵正的处境,虽然年纪日长,可手中权柄,却丝毫不曾掌握,也只能画饼充饥,用一些如卫角一类的二流势力。
“正弟若想一展宏图,先当韬光养晦!”秦梦秉着主张安慰有些焦躁的赵正。
“如何还能忍?朕就是一傀儡,虽贵为秦王,眼睁睁看着有人追杀哥哥,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不如杀了朕!”赵正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砸在墙壁上咚咚作响。
“好了,正弟!你的秦哥哥不是一直在为你谋划出路吗?妾身看看你的手伤着了吗?”一旁用袖子遮嘴窃笑的左清,突然站起身来,拦住身材高他一头多的赵正,急火火的训斥道。
赵正瞬间冷静下来,任由左清擦拭破了皮的拳头,惨然笑道:“也只有秦哥哥,左姊姊疼爱朕,我更恨母后的薄情寡义……”
左清立时打断赵正所言道:“莫要忘了你母后一片苦心,身在君王家,也是身不由己!”
秦梦撕下身上一条细布,绑缚在赵正流血的手上,拍拍他的肩膀劝诫道:“多想想你和太后相依为命的苦难日子,想想崔邑那夜,太后奋不顾身的为你挡刀,正弟还小,大了就会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了!”
随着赵正即位秦王欲久,他和母后赵姬之间的隔阂越深。
这里面一方面有赵姬得到嫪毐这个真爱,减少了对赵正关爱的原因,也有赵姬为了巩固自己势力,独断专行做了一些让赵正不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便是赵正口中所言赵姬见死不救秦梦的薄情寡义。
秦梦在古浪山遭遇追杀,事后干脆将计就计以坠崖而亡掩人耳目,欺骗了天下,却没有瞒着赵正,一方面因为赵正的纯真之心,一方追杀幕后黑手以及救济天下饥民都需要一个秦国内应。
再者赵正也确实长大了,会通过个人威信收买身边的郎中卫,都让司马燕为他效了死力,这就足以看到赵正今非昔比,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秦梦这才联合赵正,约定一同干下这等济世救民的大业。
赵正虽是秦室王族血统,却是不折不扣的草根出身,流浪邯郸十来年里,见多了人间疾苦,知晓饥荒的惨烈。此时年龄尚幼,自然富有同情心,至于争霸天下,抢夺三晋城池,他还未意识到重要性。
秦梦和赵正一拍即合后,来往通信频繁,又是私密渠道,赵正宣泄了不少心中块垒,其中就有他和母后赵姬之间日益渐深的隔阂。
秦梦不是小人,尽管种种迹象表明,赵姬参与了为害自己的行动,但鉴于人性的自私,秦梦决定不予追究,反而不愿看到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反目为仇的人间悲剧出现,今日赵正再次吐露心中不满,秦梦立时表明心迹。
赵正虽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因为他是历史上的秦始皇,秦梦就不得不多一个心眼,毕竟母子亲情血浓于水。再者从赵正召用司马燕,以及他的不告而来卫地,都已说明,赵正不是一般简单的少年人,秦梦有必要放着他的言行有试探成分。
赵正握着拳头,一副深沉之态,不再言语,这时突然门外骚动一片,马嘶人喧。王翦来报道:“大王,太后特使来到,求你返回大军营中!”
赵正气鼓鼓的走到门口,愤懑说道:“谁啊?谁还敢为我母后特使挟制于朕?就不怕朕让他沉河?”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见过大王,我乃是北地郡守魏丑夫,特奉太后命令,侍奉大王而来!”
果然是魏丑夫,秦梦一下就听出了他独特的嗓音,秦梦皱眉靠在墙后拍了拍赵正,示意有话要说。
秦梦抑制住心中怒火,咳嗽一声道:“等着!”便扭身关了房门,和秦梦进了里屋。
“正弟一定要小心魏丑夫,他对你母后并非忠心不二,背后另受他人驱使!”秦梦小声在赵正耳边说道。
“此话怎讲?”赵正纳闷的问道。
赵正不解也正常,魏丑夫的发达是因被秦梦绑架上了贼船,和秦梦称兄道弟共保赵正登基,在外人眼中,魏丑夫是文昌君秦梦的铁粉,为此才得到了赵姬的重用。
“说来话长,日后愚兄再向你详说,你随他回去,以免影响咱们大计!有事通过卫角联络!”秦梦一面说着,一面和韩政搬开铁几,打开密道,叫出红衿,塞到赵正怀中,叮嘱他们道:“表现的缠绵些,打开门让魏丑夫看一眼,他便不会生疑!”
赵正立时红了脸,看了一眼鼓励他的左清,大胆的拉这红衿的手开了房门,恋恋不舍三顾留在门槛上的红衿,一挥手利落的说道:“咱们走!”
赵正走后没多久,换了一身衣服的卫角,畏畏缩缩的推门而入,弱弱的说道:“秦子有何吩咐尽管驱使小子!”
第九百七十一章 如梦如幻
“卫兄见外,快起!”秦梦换了一副模样,与他联袂同坐,热情寒暄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说说何时如何侍奉上的秦王?”
卫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环视房中,发现只剩秦梦一人,遂毕恭毕敬的说道:“秦子果然胸怀大量,不以糗事取笑在下,卫角心中感激,秦子厚德,高山仰止,尽收天下各路英豪也就不足为奇……”
秦梦举手打断满脸谄媚的卫角冷厉的说道:“好了!几年不见,溜须拍马的功夫精进不少,你就少来这套!说你和秦王结交始末以及和秦国各色人物交情,我才好助你建功立业重造卫氏社稷!”
卫角偷瞄一眼严肃的秦梦,这才舔着脸谄笑说道:“秦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和秦王之间的情分也是拜秦子所赐,那年咱们在南山之中为人所迫,共上一树歇息,树下野狼垂涎,其实那一夜,秦王吓得尿了下裳,小子也是如此,当时唯恐被你取笑,不敢提起此事,此事只有我俩心知……”
秦梦突然来了兴致,打断卫角说道:“胡扯,秦王身有天命,岂会如此不堪,再要向旁人提起此事,小心脑袋!”
秦庄襄王三年,南山那一夜,秦梦如何能忘记,当时面临各方你死我活的争斗,倒未注意赵正吓尿之事。卫角如此说来,自己倒是知晓了一条特别珍贵的花边八卦消息。啊!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是从孩子长成了大人,吓尿不丢人!
卫角精明,经秦梦提醒,也意识到此事不简单,若是因此惹恼秦王,脑袋掉了也不稀奇,连忙供述说道:“多谢秦子提醒,小子日后不敢再提此事!”
秦梦点点头,觉得卫角领悟力不弱,一二十年之后,他就能彻底自己一言提醒的深意了,挥手示意他接着叙说。
“之后回到咸阳宫中,尽管秦王看不上,但只有我和他为伴,时间一长也就成了知交好友!秦子离开中土之后,每逢秦国祭天祭祖婚丧大事,在下都要前去觐见秦王,一来二去,就成了赤金知己了!”
赤金知己!就冲适才赵正所踹一脚,就知此言多么滑稽,满嘴放炮,卫角脸皮也够厚的!秦梦想笑,却鉴于爱才,便强制忍住了!
身为一个没落公子,钻营在诸侯大国之间,也够难为卫角。挨了赵正一脚,还能在瞬息之间调整好逢迎的神态,只凭这一点,卫角这人也非一般人物,否则也不会有日后六国皆灭,独存卫国这个弹丸小国这般的奇事!
“卫兄巴结秦国,无非就是要重筑卫氏社稷,可是为此?”秦梦没有在和他废话,对付卫角这样精明的人,拉关系,套近乎,都不敌真正的利益诱惑,故而秦梦直奔主题道。
卫角恳切点点头,郑重回答道,“正是!”
“好!我喜欢为兄的直白!实不相瞒卫君子南真禅位就是我的谋划,虽有坑陷你之嫌,但事后你也会发现,对你们卫氏宗族却是利大于弊。既然你为秦王效力,那就没必要再让你当做箭垛了!从此你听从我的吩咐,不仅让你顺利接手卫都,我还能保证濮阳方圆二百里的城池也归你所有!至于日后秦王当政,你还能成为此地郡守,位比诸侯!”秦梦净甩干货,让卫角心动不已,最后补充道:“领略我的意思吗?”
卫角听闻冷汗涔涔,惊恐的看着秦梦,不可思议的说道:“明白!不过,小子不解秦子所谋为何?”
卫角还是问到了点子上,若是秦梦直言,济世救民,以公子卫角心中只有社稷而没有苍生的思想,打死他都不能相信秦梦所言。
秦梦也不打算向他这样追求层次低的人物,讲述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只是故作神态的说道:“我图谋的是整个天下,若是决定跟从我,从今天起,称我为宗主!”
秦梦也已不是当初的秦梦,卫角那点同龄人的嫉妒之心,早就被秦梦至高至上传说打压的泯灭,听闻秦梦要收他做小弟,立时满脸谄笑,跪倒在地就是稽首大礼,高呼以死效忠宗主之言。
“好了!如何说来,你也是我姬姓近枝,起来吧!”秦梦扶起卫角,笑嘻嘻凝视他一会,又说道:“听说你还有做墨门巨子的志向?”
卫角听闻,立时又慌了,满脸绯红,连忙解释道:“秦子,不,宗主误会了,非是我惦记墨门巨子之位,而是连子前辈,因你失踪,垂青与我……”
秦梦看着卫角一副慌乱神情,笑言道:“卫兄误会了,我的志向是天下,还在乎一个小小墨门巨子,既然连子欣赏你,那日后你就传承连子衣钵,我的意思是向卫兄表明,咱们两人之间不存在利害关系,千万不可因话未说清,而闹出隔阂!”
卫角狐疑的观察秦梦,一时不敢确定秦梦所言是否为心里话,连忙谦让道:“秦子对墨门有再造之功,小子万不敢觊觎!”
“少来这些虚情假意言语,只要你本本分分为我做事,除了我家婆娘,什么都可以商量!”秦梦满脸实诚的强调道。
“不敢!不敢!只因秦王常说左姊姊是天下第一女子,小子才惦念为他进献酷似夫人的美人!小子不敢有冒犯夫人之胆,宗主莫要误会啊!”卫角苦着脸说到最后,差一点就要伏地哭泣。
“别在此如女人般婆婆妈妈,还有大事等你办,赶紧起身招呼你的随从,重新入主卫都做你的卫君!我在卫宫颛顼殿等你!”秦梦说完,便搬开密道入口木板,跳下之前不忘吩咐卫角:“隐好密道!日后也许你还用得着!”
“遵命!”卫角本能应承。秦梦转眼不见,屋中瞬即就空了下来。这一刻卫角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做了一场梦,一切都是那般诡异。
卫角怔愣良久,突然惊醒,天色已晚也不知还能否进入濮阳城?
卫角令人套好车马,疾驰而去,可到了濮阳城下时,也已天色漆黑,就在他忐忑如何开口进城之时,城门上却高声亲热的喊道:“下面来人可否是卫君卫角公?”
卫角连忙应答,不大一会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卫角驱车入城,经过瓮城时,曾经为他赴死的壮士富甲,探入车中,亲切的耳语道:“秦子还未入城,卫君你先入颛顼殿中等会儿!”
卫角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富甲,惭愧的说道:“富公早做了秦子客卿?”
富甲未答,却提醒卫角道:“秦子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虽不是王却似王!”
卫角惭愧不已,仰望天上繁星,喃喃自语道:“他是日月,光芒万丈,星辰不敢比也!”
富甲乐呵呵的恭送卫角入城,重新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卫角绝非无能之辈,进了城就联络近日登庸的卫氏宗族,准备打听城中所有信陵君的情况,谁知当初掏心掏肺的誓死效忠之言转眼就成了一个屁。这帮人转眼就投靠贤达的信陵公子了。
卫角只得气鼓鼓坐在苍凉没有灯光的颛顼殿中,等着秦梦的到来。
“知晓了吧,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卫君的权位虽不重,若是凭实力如何也轮不到你!”秦梦入殿,见到了落寞凝思的卫角,乐得再给他浇一盆当头凉水。
“一时失神,未注意宗主来到,恕我怠慢之罪!”这次见礼,卫角是从里到外的谦恭。
“时间紧迫,客套就免了,我捡些你最关心的事情说道说道……”秦梦来卫都之前,先去了寒泉冈,安置了左清,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城中,加之昨夜通宵未眠,说实话浑身疲累,若不是卫角角色重要,秦梦就找个地方睡觉去了。
“什么?宗主要打劫魏军和秦军的粮草!”听完秦梦惊天计划后,卫角惊得差点从暖席上蹦了起来。
“你没有听错!这一计划秦王正举双手全力支持!”秦梦自得的摸着没长几根胡须的下巴说道。
身为秦王怎能如此卖国,竟会干出联合外人打劫自己军队的荒唐之事,不仅是卫角,换在谁身上也一时半会转不过来这个弯。
抢粮,这就是秦梦苦心经营济世救民宏大计划中的核心部分,一切装神弄鬼,一切不嫌其繁的铺垫,都是为了完成这个目标。
秦梦的粮食公司,这几年来,一直在囤积粮食,饥荒未来到时,也已有万金价值的粮食,储量堪比魏国府库存粮。可是饥荒一年来,秦梦就已送出去了七成多。尤其近半年来,各地粮仓一个个的见底。这次饥荒气势汹汹,粮食虽多,但架不住饥民多。
一个人的再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如一国有实力。
天下的饥荒多半是天灾和人祸共同作用的悲剧。天下仍旧还有粮,不过粮食已经集中在了诸侯府库之中。本来秦梦野心很大,不仅要打劫魏秦两国军粮,就连韩赵秦梦也算计进去了,只怨卫角眼见,注意上了左清,秦梦才不得已提前开始了行动,不得已只对秦魏两国下手。
要想让抢劫更多的粮食,就得让两国将粮食乖乖的拿出来,放到明面上,这才方便下手。可是如何让两国短时间聚集大量的粮食,秦梦想出了用长生不老药激励的办法。这才有了条枝眩人倾情出演的东王公大戏!
秦梦负责诱出两国粮食,抢劫粮食的事情,全由卫君子南真负责。
计划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接下来只等魏王和秦国方面入坑了。
在本来计划中,卫角的角色,便是个托。如今秦梦陡然改变计划,加入了信陵君,如此一来卫角一人演的角色便被分担成了两人。
多了信陵君加盟,倒比卫角一人更有蛊惑力,计划效果可能会更好。
有了粮食,卫君子南真领着卫氏宗族,才能自由迁徙,开疆拓土。
有了粮食,秦梦才能拯救更多即将饿死的饥民。
秦魏两国丢了粮食,才会止戈和谈,消解兵灾。
这就是秦梦苦心经营的超级骗局,秦梦全盘托出没有对卫角隐瞒。
如此信任卫角,秦梦全凭一本《史记》:天下六国尽灭,只有卫国独存。若是卫角泄露密谋,秦梦料想秦王赵正不会器重他。
“既然宗主也已将任何事情谋划妥当,有我无我,无关大局,为何宗主还要重用我呢?就不怕我泄露机密吗?”卫角言语诚挚眼神疑惑的凝望秦梦问道。
“不怕,你不傻!别人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别人不能给人,我也能给你!如此你会背叛我?重用你皆因你、我、秦王正咱们三人颇有情分,南山一夜,你我他也算不离不弃,我这人最念旧情!”秦梦说到最后,眼中泪花都差点闪现出来。
卫角眼含泪水,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感激的望着秦梦,突然双腿一弯跪倒在地,伏身就是一个稽首大礼,涕泪横流道:“角,愿为宗主赴汤蹈火百死不辞!”
秦梦看得出卫角如此圆滑的家伙,此番话应是出于真心,不过秦梦依然认为卫角能忠贞不二,也是看在彼此利益一致的份上。
“卫兄快起,来日方长!信陵君的事情,你不要去管。明日起,你要变卖家产,大量收购粮食,建坛祭天,燎柴升烟,以祷告东王公,摆出一副要夺第一的架势,你可明白我的用意!”秦梦热忱扶起卫角,郑重吩咐道。
“知晓!宗主是要以我为楷模,激励秦魏两家也如此操办,等粮食集聚以后,好寻机抢夺他们的粮食。可是仆下不明白的是,秦军魏军足有二十万之巨,哪会眼睁睁束手待毙呢?”卫角不解的问道。
“好!卫兄果然大才,一点就透!至于粮食如何得手,你慢慢就会知晓!放心事成之后,我承诺的濮阳二百里封地一寸都不会少你的!我还有事,得走了!”秦梦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拍拍卫角肩膀,转身离去,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卫角一阵愣怔,依然觉得眼前之事不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