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无嗣之恨
秦王正元年四月,居延泽冬雪尽融,大地一片绿。
秦梦号领陆续返乡的月氏牧民,在原来东胡大营的地盘上,大兴土木,夯土筑城。
这座位于东西居延泽之间的居延城,未来将会成为东胡草原和河西走廊之间最大的商贸城邑。这里的数百里丰美草场将会被开垦成为良田,由此将会改变此地单纯以游牧为生的生活方式。
半耕半牧的生产方式将会提高人们抵御天灾人祸的能力,草原上的瘟疫可以杀死牛羊牲畜,却无法杀死地里禾苗。
早春时节,千里烟波,风光旖旎,泛舟湖上,美人相伴,一壶葡萄酿与贤人对弈,阔谈天下风云,意气风发点指江山,这曾是秦梦梦中幻想过多少次的惬意生活场景,如今却终于成真了。
一艘露着楸木白茬的新船荡漾在居延泽之中,船中一尊精美百猴攀山的博山炉,氤氲袅袅生发着紫气,飘向画舫顶棚,烟气被阻,转向两旁,透着船窗,丝丝飞出,消散进天与水之间,悠悠冉进如洗的天空。
秦梦锦衣华服,玉带金钩端坐船中,举棋不定,正和发了福的崔广对弈。左清跪坐秦梦身旁,蹙蛾眉,神色庄重,凝思破局之道。
“我输了!我有自知自明,若不是夫人帮衬,恐怕和崔公下不过十步!”秦梦掷下手中白子,大泄气的说道。
“郎君若是先前不去退让,此棋未必会输,节节抵抗,崔夫子胜也是惨胜!”左清叹了一口气,可惜的说道。
“退吧!即便魏国再无我立锥之地,我也不希望一个惨声的结局!”秦梦斜倚着坐几,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悠悠说道。
“说好了!只是对弈,不许谈这些心烦的事,小师叔又犯规了!”崔广眯着小眼,瞪着大眼嗔怒道。
“今日到此!不下了!准备准备,咱们跟随库车王子前去天山南麓开拓新的牧场!离中土诸夏越远,我这心里才不会那么烦!”秦梦站起身来,凭栏远眺,无奈的哀叹道。
秦王正的元年,秦王赵正虽小,一样可搅动天下不得安宁。
上年赵国晋阳反,今年秦国腾出来手,便收复了晋阳。赵国在占领的上党之地,如今也岌岌可危,正在遭受秦国大军的围攻。
这里面却有一个小人物得了志,正如秦梦所策划的一样,嫪毐平步青云,一跃成为收服晋阳最大功臣,直接就被秦王封君号曰:山阳君。
秦庄襄王三年时,信陵君组成合纵大军将蒙骜撵回进了函谷关,魏国河内危机挤出,见好就收,大军自动退去。
秦国新王即位,新旧权力交接后,那就开始了反攻倒算。秦国大军出函谷关,将一路的丢失的城市,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收了回来。多数都是韩国的旧城池。
秦人瞪一瞪眼,韩王就浑身打摆子,刚接手的城池便就拱手奉上,连带责有将韩国在上党的最后几座城池,算作孝敬新王,送给了秦国。韩国人目光远大,韩王宗主正在偷着乐呢。因为郑国也已开始主持修建关中泾阳渠了。
韩人很乖,从不做出头鸟,自然也能过得去,可是魏国就不一样了,他是出头的椽子先烂。信陵君一回大梁就被魏王搁置不用了。
秦国大军一下子扑来,魏国再次陷入与秦的鏖战之中。大梁门户之一的卷城再一次被麃公大军围攻。如今旧粮吃光,新粮未熟,魏国粮食又紧张了起来。
信陵君魏无忌忧国忧民,将求助的书帛,都送到了秦梦的手中。
秦梦一直在犹豫,帮还是不帮魏国度过这个难关。
魏王也是头大,派来信使,要求秦梦向秦国说和,尽量化干戈于布帛。
自从魏延年开小差,去报私仇后,魏王可就失去了对秦梦的直接控制。
秦梦受到信使的书帛,满布皆是关心西王母神山所在的言语,只是书信的末尾提了一句秦魏止戈之事。
对于时局方向,秦梦了然于胸,帮与不帮,更不解决不了什么根本问题,受难的永远是地上面朝黄土的百姓。
“还是帮帮吧,秦郎!如何说来魏国也是吾等的母国!”左清附耳秦梦耳边劝解道。
“帮肯定是要帮!不过这借粮食也得有个说法,直接交给信陵君,咱们知道他是为国为民,可是朝中一众文武哪个不是敲骨吸髓的恶鬼?”秦梦凝眉,看了左清一眼,搭在她的肩上,语气缓和了很多说道。
“不如这样可好?咱们手中倒不缺粮食牛羊,就是缺人!不如让魏王用代罪之身的奴隶来换!充实进我们的居延城,耕种放牧,如何也比他们在兵荒马乱明如草芥的强!”崔广突然眉头一动,建议道。
“好啊!好主意啊!”秦梦也突然想到拯救黎民百姓的破局之道,秦梦兴奋的说道:“这个法子可以扩展开来,凡是有求我们者,日后和我们交易不再以金银钱粮来记账,而是以奴隶为钱来交易!小子发家起于奴隶交易,也该我回馈天下黎民的时候了!必须让奴隶的市价翻番,咱们这里照单全收!”
奴隶买卖是造孽的行当,到了秦梦这里,摇身一变,便成了救世济民的慈善行当了。
“居延泽虽美,却交通不便,我等还是尽管返回焉支山下,等我向洛阳商贾布置好尽收天下奴隶的商业大计后,我们在西行前去天山!”
这一为难秦梦多日的难题,让崔广一言点醒,秦梦颇觉这心里畅快淋漓了许多。
画舫也已驶到湖中寒泉岛,秦梦携手左清跳下船来,对着船上慵懒伸腰想要睡大觉的崔广喊道:“崔公你闲适不了多久了,我也以派人去接你家乡的夫人去了,崔夫子你很快也能享受到天伦之乐了!”
这句话话音未落,崔广如弹簧般,竟然弹了起来,惊恐的大呼道:“什么?我的夫人要来,不能啊!秦子你这是逼我跳湖啊……”
在崔广的哀嚎声中,秦梦也已携手左清远去。
岛上清幽,昔日密集的帐篷也已不在,岛中只有两座院落,一座是秦梦的王邸,一座是东胡王的王邸。
此小岛取名寒泉岛,不仅因为岛中有寒泉喷涌,还因为秦梦宠爱左清在此仿造了濮阳寒泉冈上的左府。
秦梦拥着左清跨入精致的小院,来到左清的闺房,进门便往床榻上倒,压在左清身上呢喃说道:“岁月如水,想起你我相遇之景,挨你数鞭,冥冥之中我就有预感,终有一天,你会是我的人,让我虐待,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天!”
“又要干什么?妾身要喊人了!郎君最近以来是越来越放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左清咯咯大笑着,任由秦梦在她身上肆虐。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我就不信了,我这般勤劳耕耘灌溉,你这片地里就结不出来个果……”秦梦狂暴喊着,不停歇的也已在解身上繁琐的系带。
“妾身就知道你今日让妾身身穿曲裾深衣的用意?吴夫子为你算过命数,郎君此生无子!郎君还是爱惜点身体为好?”左清梦如一朵娇嫩的花儿迷茫的望着秦梦。
秦梦听闻,手中一愣,立时怔住了。
其实这并不是秦梦心中不能释怀的痛点,吴实为自己算命,说出“此子命中无子”,也只是错愕一刹那,随即也就释怀了。
秦梦归结为,大概自己不是正常人,而是个穿越人的缘故。
半年多来四女轮流上阵,结果全都铩羽而归,秦梦只是觉得年纪小,也并无将四女不孕这事放在心中。
冰雪消融,合黎山的唐秉携吴实周术来访,多日不聚,一见情分浓浓,秦梦与商山四皓痛饮,酒醉之际,秦梦求吴实占卜何时有子,谁知吴实酒后直言,说卦象显示秦梦命中无子!秦梦大惊,正巧被左清听到。
左清颇信占卜之道,抑郁寡欢多日,秦梦为了安慰,别出心裁的和她四处耕耘,可是依然没有动静,今日从陆上来到岛上也是为左清散心。
她出此一言,一下子就败去了秦梦的兴致。
“莫要相信吴实这些术士之言,郎君不过十六,也许年岁日长,定会让爱姬有孕!”秦梦抱起眼含泪水的秦梦安慰道。
“秦郎爱我,妾身怎会不知?既然命数如此,我等还是认命吧!以后我们多认领一些像小蛮一样的孤儿,不也挺好!”。
有无子嗣,秦梦看得很淡,根不就是无所谓,左清反过来安慰自己,秦梦很是感动。
“爱姬豁达,这若是放在大宛,郎君这就是被扫地出门的废物!承蒙爱姬不弃!”秦梦插科打诨去哄逗左清开心。
左清涕泪横流,感动的说道:“见郎君宠溺倩儿妹妹,韩姝妹妹,库珊妹妹,妾身不该心生嫉妒之心,如今遭受天罚,让我等皆不孕,这都是妾身之过!郎君反倒一点不以为意,反将这等事揽在自己头上,妾身愿一死谢罪!”
左清这是真心反悔,她们哪里知晓,生孩子这事的责任,男女各占一半!
秦梦也无意在解释了,解释一通,就惹得众妻妾一通嚎哭,就连性子最为刚猛的盖倩,这些日子也纠结于怀不上孩子了。
“家主到来,我俩贱妾有失远迎,罪不容诛!”
就在秦梦抱着泣不成声的左清小声安慰时,门口过来两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妇人。
“两位姑奶奶,你们还是嫌事不大吗?”秦梦光脚下地,努着嘴哄她们出去,低声训斥道,“你家男人就没警告过,见了你家家主躲着走吗?”
牡丹、芍药一个十四一个十五,两人面容稚嫩,活脱脱就是小萌妹,却让朱家这厮一射即中。这事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也不少什么可气的事,然而却是左清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事的性质就变了,这才是惹得左清成了怨妇的根由。
众女怀不上孩子,更是艳羡朱家的两位婆娘,拿人比较,自怨自艾,有时秦梦见了朱家无缘无故就很想从后面踹他的屁股。
为了省得左清幽怨,秦梦故意将牡丹芍药放在寒泉岛上,眼不见为净,可图吗偏偏就来了。
没办法,这时候的无后为大的罪责,那得女人为承担。更何况秦梦的身份也已成了周王子,每日秀恩爱撒狗粮,世人皆知,有心人早就在背后为周王子的子嗣诞生算日子了。
左清回头看了一眼牡丹芍药更是埋头大哭,牡丹芍药见此怯生生的退去了。秦梦无计可施,只能干甩手,将说过多次的安慰话,再重复一次。
“好了!烦不烦……”
秦梦只能咆哮,以此来压制左清无尽的泪水。
“别哭了!我们明日就回焉支山下,等郎君安排好封地之事,咱们一起西行,去那荒无人烟的大漠、高山、草原,看谁还会嚼舌根子,到时我们认领一群孤儿为子嗣,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说他们不是我们的孩子呢?”
左清止泪后,秦梦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总算将左清轰得释怀了,来到岛上码头时,更可气的是竟又碰到了东胡王这老不死的!
“王子殿下别来无恙啊?夫人腹中还没动静吗?你看本王侍女也已身怀六甲,是否羡慕不已?”东胡王一手捋须,一手搂抱一位体态臃肿的东胡侍女,悠然自得说道。
秦梦听闻面脸黑线,幸亏左清不通东胡语。
这些日子有史以来,难得东胡王主动反击,不偏不倚,正中秦梦软肋。
秦梦打量这些天被仇恨滋养的油光富态的东胡王,不由自主言语就刻薄了起来:“别得意,本王子还小,若是发育成熟,焉知我不能生育,大王你还想着如何逃出我的手心吧!你宝刀不老,让这女人怀上了你的骨肉,有没有问过我,他能降生下来吗?”
秦梦挥手命令东胡王身后的韩政和一名墨门兄弟:“把这女人押上船去,悉数撤去服侍他的女人,老子看他再和谁生?”
九百四十二章 不咸姬
“啊啊啊,啊里郞,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画舫离开寒泉岛,传出东胡女一声声幽怨的吟唱。岸上的东胡王满含仇恨眼光和秦梦对视。
胡女凄惶,歌声之中,尽是绝望之意。
“郎君,妾身虽不懂胡语,但胡婢撕心裂肺的哀唱,让我莫名伤感,我们是不是做过了?不该造下东胡王骨肉分离的人间之恨?”左清偎依秦梦身边幽幽的说道。
“不过!等孩子降生长大更是麻烦事,不要忘了东胡王此来,多少性命死于他的铁骑之下,郎君为他配备婢女,本是为了他的体面,不成想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能力,爱姬你说气人不气人……”
秦梦对东胡的大计不便和左清详说,佯作暴跳如雷之态,对着岸上东胡王挥拳。
“郎君莫不是要斩草除根?”左清眼露怯意,不可思议的仰望秦梦,问道:“郎君一向仁慈,不会这般狠厉吧?”
秦梦未回答左请的问话,而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岸上绝望的东胡王,关上了船窗,回身坐在琴瑟前,撩拨琴弦,和着胡婢伤感的曲调,放声高歌一曲:
啊啊啊,啊里郞,啊啊啊……
啊里郎啊,永别啊,啊里郞啊……
妾不能忘你温暖怀抱……
啊里郞啊,永别,永别啊……
……
歌词虽然简单重复,可秦梦歌声幽怨,悲情伤感,船中的崔广立时肃然,就连满腔悲痛的胡婢也看向了秦梦。
一曲唱罢,秦梦对着胡婢颔首点头。
披头散发的东胡女子,年纪不大,也就和左清年岁相当,身材娇小,肌肤娇嫩,面色红润,虽也是黄发但却泛黑,深目也非那般突兀的深,身上有一股掩饰不去的卓然之气。
她本来是怔怔望着秦梦,见秦梦点头,一时手脚无措起来,再不敢直视。
“你是肃慎氏的王女?”秦梦生怕惊吓到这位也已显怀的孕妇,轻声问道。
胡女是秦梦勒索东胡小王子时,随东胡使者而来。胡女到岛上侍奉东胡王不过三月有余,一月前就听鲁勾践汇报,此女有孕了。
秦梦惊愕之余得知了此女的出身,竟是肃慎不咸部落的王女!
小女子微微点头。
“叫什么名字?”
“不咸姬!”
秦梦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正听崔广翻译的左清一眼说道:“你是不咸山的女儿?肃慎氏不咸山部落的王女?那里本王子去过,所以我会唱你们的歌曲!你不要担心,肃慎与我华夏世代友好,本王子不仅不会伤害你,还要纳你为妾!”
女子地位卑贱,在华夏中土,都不尽有名字,何况来自文明之外的荒远深山草原中?不咸姬,也就是她的称谓。
不咸部落应所在地名——不咸山而得名。
《山海经》有载: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
不咸山就是后世的长白山。不咸满语的音译,意为“白色”。
游牧部族,以实力为王,生存为大,他们的观念里压根就没有从一而终忠贞观念,要不匈奴、东胡会有父王死,子继位,尽收妻妾这样的俗规?
不咸姬听闻,伏拜在地,叩首感谢。
长白山秦梦前世今生都没有去过,但《阿里郎》的歌曲却是会唱。歌词虽非一样,但格调中的那个韵味却非常相近。不咸姬悲怆的歌声,勾起了秦梦怀念异世亲人的情愫。
秦梦高歌也是因感而发,不想却因此拉近了和不咸姬之间的关系。
“爱姬,这下你就不用再为顾全秦郎的名声,整日焦虑了吧!”秦梦淡然一笑说道。
“小师叔此举,即妥善处置了东胡王的子嗣,也封住了悠悠天下人的嘴,还笼络了东胡北边的肃慎氏!可谓一石三鸟之策,只有仁爱之人,才有如此胸怀!”崔广击节叫好道。
左清会意,向秦梦点点头,表示支持夫君的决定。
左清起身扶起地上的不咸姬,掏出丝帕为其拭去泪水,帮其挽起发髻,又从头顶拔下一支玉簪,麻利的帮不咸姬插入髻中,胡姬摇身一变就成了华夏美人。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到了岸,秦梦知会鲁勾践,让其对有关墨门兄弟下达了封口令。
“宗主难道还准备利用东胡王子,继续分裂东胡的大计吗?”鲁勾践凝眉不解的问道。
我去!秦梦可是没有想的这么长远!纳不咸姬为姬,只是想着应付自己无嗣之丑。再说东胡王的种,一定就是带把儿的吗?还有可能是个女子!
不过这倒提醒了秦梦,这也是一个好主意,日后东胡王子长大成人,倒可以扶植他搅动东胡风云。
秦梦佯装欣赏之态对鲁勾践说道:“知我者兄长也!”
鲁勾践抱拳谦虚两句,从岸边的鱼篓中,提出一串血里呼啦的东西,递给了秦梦说道:“照主母吩咐,兄弟们跑遍了三百里的大山,只猎了五头虎,却是四头母虎,一条虎鞭有点少,宗主路上将就着用,等再寻到虎山,我让兄弟们再猎……”
鲁勾践话未说完,秦梦的脸也已尽绿。
“虎鞭啊?这是好东西啊?”崔广这个损友嫌事小,上来凑趣,拍拍秦梦肩头说道:“二八肾气始盛,天癸刚至,小师叔还是清心寡欲为妙,否则吴兄所言,可就成真了!”
这一刻,秦梦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
秦王正元年是个好年景,一路上所见月氏牧民都是一脸丰收的喜悦。秦梦在最热的六月天进入了河西走廊,得闻秦梦这个王婿归来,月氏王女库页率领月氏五大部族,出迎三百里,场面声势浩大,让秦梦倍觉荣光。
焉支山下清风徐徐,这块秦梦的封地喜获丰收,焉支令曾经的漠北匈奴王挛鞮隆同率领万余之众的匈奴子民,夹道相迎。
“劳民伤财,下不为例!”秦梦感动之余,还是警谏了以库页为首的月氏王族。
“承蒙王子恩泽,如今我部族子民,皆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请容臣妾代表他们献上我们最诚挚的祝福!”
焉支令挛鞮隆同,率领身后臣民五体投地的跪拜,而后从身后披发文身戴着鬼面的巫祝手中取来一支硕大的葫芦,双手捧上,膝行来到秦梦跟前。
“这是什么讲究?莫不成还要戴上,让我变成葫芦娃?”秦梦望着挛鞮隆同葫芦形的脑袋,疑惑的猜道。
“这是匈奴人最高的礼节,头戴瓠瓜,寓意你就是瓠瓜神!”作为翻译的张龙向秦梦解释道。
秦梦摘下玉冠,解开发髻,欣然戴上了这尊大葫芦。
搞笑!
秦梦来到匈奴人的聚居地,见阡陌纵横,房舍整齐,更有敞亮学堂。
秦梦探望了定居于此的漠北匈奴百姓,见他们养蚕耕田,文明有序,心中暗生窃喜,假以时日,匈奴必被同化,秦梦得意,摸着头上的大葫芦,乐得前仰后翻。
郎君……”
“秦郎……”
“妾身久盼,身在这异域泪水都流尽了!”
秦梦刚来到府邸,两个女子便飞奔扑了上来。
是邾子衿和上官琅琅,和他们一别就是一年。
一年再见上官琅琅她是大变样,水灵灵,白嫩嫩,已有了几分成熟少女的韵味。
子衿更是妩媚动人,一身深衣曲裾落落大方,杏眼含羞,满脸红晕,亭亭玉立,让人一见心动不已。
“这是你们的夫人!我们早就惦记你们好久了,咱们家中叙话!”
秦梦身后左清温婉贤淑,仪态大方,亲昵的拉过两女,会同盖倩,韩姝,库珊一同进了内府。
秦梦跨进府中,就听到一声清脆婉转的呼喊:“秦子瘦了,一别一年有余,想煞妾身了!”
是芈姒,一年不见,再相见芈姒有些羞赧。她圆润饱满,又回到了从前的风姿绰约,更比先前多了几分女人的韵味,一张花瓣美唇,性感多情。
“好胖的小子啊!”秦梦接过芈姒手中所抱白白胖胖的婴儿,开心的逗弄道:“夫人,我也想煞你们,几月前听到你们母子无恙的消息,我一直惦念你们的心才总算放下!起名字了吗?
“起了,随我夫君的姓氏!”芈姒一脸灿烂的笑容,捂着嘴说道。
“你有夫君了,我怎么没听人说起?”秦梦有些纳闷。
“他,就是他……”芈姒羞赧冲着一人努嘴,用手搓着衣角,说完连孩子都不要了,留下他的傅母,转头就跑了。
“谁啊?”院中一大堆人,芈姒所指又不明确,秦梦更是一头雾水,秦梦抬头见到了吕季向这边张望。
秦梦招手将他喊来:“芈夫人有了夫君,这么大的事,也不向我禀告,你这家令是不想干了吗?“
吕季支支呜呜,好半天说不准一句正话,脸也已红成了猪肝色了,这让秦梦恍然大悟。
这绝对是意想不到炸裂级的稀罕事。
不说芈姒曾是秦王的夫人,就只论她楚王女的身份,就足以碾压吕季这个贱民成了齑粉。这是绝对的门不当户不对,难怪留守焉支封地吕季,不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汇报给自己。秦梦笑问道:“啥时候好上的?怎么就好上了的!”
“夫人诞下骚儿之后,我俩就好上了!仆下几次想对主公禀报,可是终是开不了口!”吕季腰躬的很深,差不多双手就要垂地了!
“骚儿,这小子的名字?可以啊?你们熟络到了这种地步?”秦梦惊奇不已的追问道。
“都是贱下的错,若主公责罚,尽管责罚我就是!与夫人无关?”吕季还以为秦梦是在责怪他,连忙伏地叩首讨饶道。
秦梦嗔怒道:“快起来,你的孩儿尿了……尿了……娘的……真准,这小子真骚……”
吕季抬头看到,婴孩吕骚呲牙咧嘴的笑着,尿滋出两尺多高,不偏不倚,正尿到秦梦脸上。
启蒙身边傅母诚惶诚恐赶紧接过秦梦手中小儿,不住点头道歉。
秦梦抹了一把脸上的童子尿,拉着吕季向一旁无人处,用手捶着他结实的胸脯说道:“兄长有本事啊,堂堂的楚王贵女,都让你骗到了手中中,你这是捡了天大的便宜!郎有情妾有意,有何不敢开口,等过两日,你我歃血为盟,拜个把子,小弟给你主持迎娶芈氏的婚礼!”
“不敢……不敢……”吕季面如土灰连连推谢。
“有啥不敢?人都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我相识在贫贱之时,关系非同一般,此事小弟做主,兄长听我的就是!”秦梦附耳吕季,坏坏的说道:“是芈氏主动的吧?”
吕季憨厚的说道:“嗯!嗯!主公怎么知晓?夫人说我有男子雄风,爱我欲死!说再生了孩子取名吕风,将她前生的忧愁,尽数吹散!”
吕季的言外之意,芈氏又怀上了,秦梦听闻长吁一口气,有些头大,估计这事到了左清耳朵中,估计心情又该抑郁了。
骚。忧愁,忧伤的意思,吕骚是芈姒前半生的精准总结。芈姒得遇吕季这样至情的男子,就如遇上风,吹尽了她心中的幽怨,她如何不去绝爱之。
秦梦拍着吕季的肩头,诚挚的鼓励道:“好!放心去干吧!让她的忧伤随风而去,这才是你为夫之道!”
“回来!”秦梦想到一事,喊住了欲要离去的吕季,“你不是说,吕家时常派遣商贾前来要人吗?他们再来,给我乱棍打出,吕骚是我义兄吕季的种,不是他秦相吕不韦家的种!”
“好嘞!”秦梦离去,吕季感动的哽咽回复道。
得闻秦梦回到了,焉支山下,天下各路商贾齐聚而来,上年凡是跟风贩运丝绸布帛者,全都赚的盆满钵满。
今年他们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最新发财致富的商机——贩卖奴隶。
秦王正二年,冬十月,秦梦安排好河西走廊诸事后,携带七位娇妻,率领浩浩荡荡的商队,再次开赴西域。途径乌孙部落,秦梦赠送了大量中土物资,感谢乌鸡上年月氏之难中的出手鼎力支持。
乌鸡这次跟随秦梦西行,定要一览西王母的仙容。
秦梦到达于阗时,天降大雪,不得不滞留在了玉山之下。
于阗王子也在月氏之难时出手援助。秦梦也慷慨大方的赠送了不少上等丝绸。
秦梦看中了于阗的玉山,想要和于阗王共同开发,将于阗美玉运往中土贩卖,如此一来,秦梦就要在此长期驻守一部人马,震慑沙漠之中的宵小之徒。
“可去尼雅河畔,那里有一片无人占领的绿洲!也就是上次于阗王奔命去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湖泽,水草丰美,主公可在那里屯兵驻守,既能放牧养马,又能震慑西域诸国的宵小之徒!”叶羽建议道。
“那就有劳叶公负责此事,抓紧招募人手修城筑城,尽快建好,也好以此为据点,维护周边的置驿,再来往大漠之中更不用叨扰邻邦,我等住得也踏实!”秦梦击节赞同道。
“城若建好,得有个名字,还望主公取个名字?”
“名字?”秦梦念叨着,俯身查看羊皮卷上的山水地形图,见叶羽所指地方,偏于沙漠之中,秦梦看了一遍周遭诸城邦,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精绝国。
《汉书?西域传》有载:“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
“就叫精绝城!”秦梦一字一顿的说道。
“主公所起,真是好名字,我华夏百货精妙绝伦,必能精绝西域,扬我华夏雄风!”叶羽击节大声称道。
第九百四十三章 坑书
秦王正二年,春三月。
这样的季节,东土应是一番鸟语花香的美景,可秦梦所呆的昆仑山西麓,尼雅河畔却是寒风料峭。
塔里木盆地被称谓亚洲的腹地,修筑的精绝城更是腹地中的腹地。
虽然周边是不小的一片绿洲,然而稍有风刮来,便是满天的黄沙,抽在脸上,犹如被人喂沙。为此秦梦给自己诞生在此的便宜女儿取名曰秦莎。
精绝城的修筑没有使用诸夏的筑版夯土法,不是此地缺少人力抑或钱粮,而是此地缺少土。这地方的土乃是寸土寸金,用一寸就少一寸。要想在此长期驻守,就必须屯田。为了省土,叶羽学习西域诸国筑城术,使用淤泥、沙粒和芦苇、蒲草混合材料替代了夯土修筑的高大城墙。
“今日也已收到来自金城置的书帛,邮人来报,河西走廊冰雪消融,道路畅通。郎君也该领着你们回焉支山下了,诸姬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去!”秦梦怀抱五个月大的满脸皴裂的秦莎,爱怜的逗弄着,对着一众妻妾宣布道。
“这是真的吗?明日我们就能返程回去?”
“郎君金口玉言!明日所走就走!”秦梦不紧不慢捏起一块奶酪喂进深目大眼的秦莎小嘴里,抬起头来,向最为兴奋的上官朗朗点头说道。
“郎君待我们真是宠溺……嗯啵……”上官琅琅、库珊、盖倩停下手中的竹筷,纷纷起身,绕到秦梦身边,一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吻。
“好了!这若是传到诸夏士人耳中,郎君就会背上荒淫好色的名声,你们都遵些妇德吧!”秦梦旁边正襟危坐席上的左清,板着脸用竹筷敲打案几上的铁鬲陶碗呵斥道。
三女向来比较活跃,听到主母训斥,嘟着嘴又重回了坐席。
“她们亲了郎君,也该我们去亲亲郎君了!”左清突然轻快的挪了挪身,揽住了秦梦的脖颈,啵的很香一声,吻在了秦梦脸上,风情万种的说道:“郎君妾身的吻甜腻吗?”
难得俏皮一次的左清,顿时又将适才的欢乐热烈的气氛找了回来。
韩姝和邾子衿面面相觑,窃笑一声,款款起身,腼腆的来到秦梦身边,一人献上一个香吻。
“香、甜、腻、滑、醇!郎君之福齐人是如何比不得的!”秦梦开怀大笑道。
“不咸姬妹,就差你了!还不上前,香郎君一下?”坐于席上的上官琅琅起哄道。
角落中的不咸姬,低眉顺眼,只是微笑不语。
左清替她解围道:“算了!不要难为不咸姬了!你们都应学学她的本本分分,对郎君最是恭谨有礼!”
秦梦也打圆场道:“你们有事没事教教不咸姬,夏语流利了自然就和我们热络了!”
此时“舒祺将军来了!”门外鲁勾践来报道。
秦梦站起身,亲了一口怀抱中咯滴滴大笑的秦莎,递给了上前而来的不咸姬,笑言道:“你看吧长大后莎莎就比你会说会笑!”
秦梦披上头巾,出了土屋,不多时便回来了。
秦梦再进来时,房中只剩左清一人在围火烧水,屋中升腾白茫茫的蒸汽。
“门口呆着,妾身为你扫除一下身上的沙尘!”左清见秦梦进来,起身抽出土炕上的芦苇扫帚,在秦梦身上仔仔细细的来回清扫。
“春月此地风沙最大,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让爱姬跟着我受累了!”秦梦说着,爱怜的掬起左清皴裂的脸庞,深情的亲了一口。
“苦点,累点,妾身都不计较,只要能跟着郎君,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左清扫尽尘土后,便顺势依偎在了秦梦的怀中哀怨的说道:“妾身多么希望世上真有西王母!那样的话,我们寻到她,让她赐予我们个孩子,哪怕一个孩子,就行!
秦梦长长抽了一口气,这话不知左清说了多少次。
一年来,诸女肚子依然没有丝毫动静,秦梦也被她们失望眼神折磨了一年。若不是因为不咸姬这个挡箭牌罩着,秦梦恐怕早就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子嗣问题,是个天大的问题!
哪个诸侯王十六七的年纪没有子嗣?即便是齐王建,他也不是没有生育能力,而是夭折,秦梦更听说他终于有了一个三岁的公子。
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论诸夏只说羌胡,若是有了女人,还没有孩子,那就是遭了天谴,背后指指点点不可避免。
“爱姬宽心,会有的,郎君才十七而已!”秦梦无奈,只能宽慰左清。
“妾身有些嫉妒不咸姬了,若不这样,今夜郎君就宠幸了她,说不定借她有过子嗣的肚子,郎君真就能生出子嗣!”左清突然起身,热切凝望秦梦恳求道。
不咸姬是东胡王的女人,秦梦原本收她为妻室,只是为了遮丑,压根就没想过收为己用,一直一来,不咸姬一直以婢女自居。左清从中维护,秦莎不是秦梦的骨肉,猪女并不知晓此中隐情。
秦梦都觉得这些时日,左清都有些神经质了,为子嗣问题,没日没夜的唠叨。秦梦很后悔带他们一起西行。
其实秦梦决定返回焉支山下封地,秦梦就是为了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她们,以便自己好抽身躲着她们。
“不可!不咸姬,这么多天相处,难道爱姬没有发现此女心机颇深,也许还存有二心吗?”秦梦附在左清耳边说道。
左清一怔,随即凝神思索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蹙眉问道:“妾身未曾注意?”
“她一直不主动接触我,就是最大的可疑!夫人你说呢?”秦梦说道,“至于是否有二心,这就不好说了!”
“嗯,嗯……经郎君这么一提醒,妾身也觉她有些异样!妾身以后要留心点了!”左清若有所思的说道。
“好!爱姬,多注意,谨防后院起火!”秦梦欣喜异常的说道。
秦梦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胡诌而已,秦梦和不咸姬的接触,仅限抱接孩子,平时一摊事情也没有独处的机会,再说不咸姬本来就属性格内向的人,和一个哑巴也不差上下,秦梦也琢磨不清这是怎样一个女子。
秦梦放开左清,从房中取出一捆书简,扛在肩头,便又要出去。
“为什么要将这些书简埋于荒漠之中呢?”左清突然问道。
“你跟踪我们?”秦梦有些惊异,回头笑问道:“爱姬心机看来也是高深莫测?”
左清撒娇的嘟嘴说道:“一连三月,郎君和朱家都在沙漠中神神秘秘来来回回,妾身怎能安奈好奇之心,哪有不跟过去看上一看的道理?能告诉妾身,郎君为何埋这些竹简?”
这是秦梦一直以来的担忧,时光又向前了两年,东方七国这两年来所发生的一件件事,依然合乎原有历史轨迹,作为一个读书人秦梦一直恐惧真有焚书的那一天出现,惦念华夏的文化,秦梦便想着为后世文化传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梦不仅在精绝埋有书,其实一路上在西域沙漠中,也都曾将看完的书简随手埋下。
秦梦一脸凝重之态,来掩饰心虚,悠悠说道:“事关郎君的一项惊天密谋,夫人还是不知为好!”
左清很听话,向来对秦梦的大业言听计从,秦梦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秦梦上了朱家的马车后开口问道:“舒祺将军,此时在干什么?”
“跪伏地上面朝东方,正在为赵王哭丧!”朱家叹气说道。
“管你屁事?你也哀叹!”秦梦笑骂道。
“赵王年纪不大,怎就突然死了,俺这是觉得生死无常啊!”难得朱家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啥无常!赵王求仙不成,那是拉屎拉死的!”秦梦没好气的回答道。
两个月前赵孝成王挂了!死因是他服了超量的五石散,结果腹泻而死。
秦梦早就知道今年赵孝成王会死,可他娘的死的也太早了,开春就死了,赵孝成王在位二十一年,是有名无实。
赵王突然暴毙,导致秦梦在赵国的最大后台应声而倒。
赵王之死,有阴谋,龙阳君一夜之间,就成了赵国万夫所指的罪人。
龙阳君仓皇而逃,他如今也已成了赵国最大的通缉要犯。赵国邯郸市上的龙骨价格经过了剧烈的震荡,三十字一片价值十金的龙骨,曾腰斩再腰斩,最低时不值一金。若不是汲泽火速押送万金之巨兜底,龙骨这个天下大骗局,就被人戳破了。
秦梦心有余悸,若是龙骨崩盘,就会成了没人要的骨头,很可能被人一把火烧去,这将对秦梦整理殷商甲骨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至于想利用甲骨榨取诸侯各国大王更是一场春梦,有可能还会影响到,开发朝鲜,仓海君称王的大计。
龙阳君仓皇而逃,秦梦想他多半回来找自己,毕竟前去相土的海外之地建国,是龙阳君的夙愿。
赵孝成王一死,舒祺身上寻找西王母神山的使命自动解除。这么多日子的相处,秦梦看得出来舒祺也是忠诚之士。
一朝天子一朝臣,舒淇再想回到赵国当他的黑衣侍卫长,似比登天,恐怕还有性命之虞。
秦梦昨夜收到的消息,今日就将这一消息告知了舒祺,表示了希望舒祺留在河西走廊的诚意。
舒祺默默流泪而去,秦梦也不知他心中的想法。
秦梦如此的急返回河西走廊,还有一个重大的要命的原因。
诸夏奴隶的价钱突然暴跌,导致大量人口涌入河西走廊,秦梦一时竟没有能力购买这些奴隶。这件事情涉及了不计其数的商家,若是处理不好,这将累及不计其数的商家破产,影响自己的商誉事小,可怕的是会危机奴隶的性命。
秦梦的初衷就是救人,若是因为自己让无数的人死于非命,这罪孽就造大了。
秦梦也已调集一切力量,前去收购这批足有三万人的奴隶。
“三万奴隶怎么可能都是魏人?”秦梦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朱家挖坑埋书简时,秦梦突然一拍大腿想到了一事,“这必也是一个阴谋!这是有人想要搞垮我啊!”
是谁呢?
吕不韦?赵姬?秦国军方?
会是他们吗?即便不是,他们应当知情。
秦梦满腹疑虑之时,却掩饰不住心中的畅快:“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下三万人,这塔得多高?若真是有天帝,这么高,恐怕天帝也能看到了。老子改变了历史了吗?”
三万人的奴隶让秦梦想到《史记》中记载的一件大事:秦王正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
秦梦归心似箭,和中土相距万里的精绝城,如何也比不上两千里之远的河西走廊便利。
乌鸡想要继续寻找西王母神山,秦梦没有阻拦,为他引荐了数位条枝商人做向导,而且还书信知会了上年大破塞琉古大军的卫先生,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卫先生和公子子傒如今意气风发,两年不到的时光,手中汇集了将近两万雄兵,凭借秦梦从中土贩卖给他们的强弓劲弩,竟然打穿了塞琉古国的疆域。
公子子傒豪迈的扬言:“寡人要征至日不落为止!”
乱套了!
秦梦觉得一切都乱套了,世事不再按历史轨迹行走。
可是在秦梦在返回焉支山的路上得到麃公亲手所写攻克卷城的奏疏,附带一份秦太史左匡最近记录国史,上面明明写道:秦王正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
这和流传后世二千年的史书只字不差,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字面上的历史不会变?秦梦百思不得其解。
秦梦等了数月,龙阳君也未来相会。
秦梦在秦王正二年八月的时候,接到了居延泽寒泉岛韩政的消息。
东胡王用了二年八个月的时光,在他的卧室中,挖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而且用日积月累捡拾的木料,制作了一个木筏,就在他准备下水的时候,被韩政不早不晚的抓获了。
这堪称战国越狱版,简直太励志了!
秦梦也不由心惊,不难想到东胡王这仇恨何其深啊!
想挖地道逃跑,秦梦在他入住的第一天就想到了。
“该给东胡王换一个地方了!韩政是把利剑,也该放去诸夏闯荡闯荡了!”秦梦对墨门信使说道。
秦王正三年,十月,秦梦听闻东胡王顺利移往到了精绝城,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去。
世上有解不完的谜题,就在秦梦调查魏人三万奴隶事情时,辅政秦王正的三公之一的王龁大将军,却病死在了军营之中。事情本来并不蹊跷,王龁本就有旧伤,可是大将军王龁一死,身在秦王正身边的郎中卫王翦却被调离了秦王宫,同时郎中令桓齮出任王龁的空缺,成为秦国掌兵十万的大将军。
秦王正的三年,天大旱,秦国闹起了饥荒。秦梦也懒得调查谁是三万奴隶背后的主谋了,开始了全力调配粮食救灾之事。
第九百四十四章 诸夏有难
东方诸夏年景不好,可西北大地这几年却风调雨顺,庄稼连年喜获丰收,草原上的牛羊出栏繁育率颇高,美中不足依然是秦梦女人那一亩三分地没有收获。
对此秦梦重新思索起了天人之道,也许自己真就是时空的一个过客,改变不了什么。
秦王正四年的纪元一开始,金城以西的河西走廊以及广袤的西域大地上便开启了连续不断的降雪模式。
连绵起伏的焉支山下,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中,有一处门第最高的大宅,门前车马排出去一二里之远。
府里府外,满天的风雪之中,站立了许多身穿铠甲,梳着歪髻的秦军甲士,院中一下子就充满了肃杀之气。
头进院的会客厅堂中,四方壁炉开启,里面一块块红红火火的木炭,饱满圆润,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着实可爱。
“瑞雪兆丰年。因王子在此,天帝才普洒雨露,君公可能不知,我秦国从上年开春,老天就不怎么降雨,粮食歉收,百姓食不果腹,如今秦国子民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今日奉王命,前来向王子求粮!”数年不见的陇西郡丞如今也已荣升成为了陇西郡守,一落座便避席向主位上的秦梦尽说来意。
陇西郡守眼光亮亮的,三年不见,世人传颂的周王子缭,更加英姿勃发,风流倜傥。
一身金黄锦缎短襦,下着黑色宽松肥大的胡裤,高挽袖筒,露出里面村白的中衣,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面容白皙。
不伦不类,不符华夏穿戴礼仪,却又有华夏章服的那种韵味,不过王子脸上那如和煦春风的笑意,却让陇西郡守觉得并不突兀。
“郡公也是小子的老熟人了,有什么事,言语一声,用不着千里迢迢大老远跑一趟!公事待会再谈,能遇上故人,小子就得盛情款待!”秦梦说着,对侍立身边的朱家吩咐道:“为郡公端一碗羊肉泡馍来!”
陇西郡公摸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尴尬的一笑,拱手致谢。
至从秦梦入住月氏王婿府后,家中庖厨里熬煮羊肉的大釜就没有熄过火,方圆十里都能闻到让人垂涎三尺的浓郁肉香。
往来贵客入府,便是来一碗浓汤泡馍饱腹,无人不说熨帖美味。
陇西郡守早有耳闻,一脸颇为期待之色,正襟危坐。
不大一会,朱家领着自家的两个婆娘进来。牡丹端着一个脸盆大小的大海碗,芍药端着一筐层层叠叠摞成锥型的大白馒头,悉数放在陇西郡公面前。
“郡公请用!”秦梦微笑礼让道。
陇西郡公,闭着眼,颇为享受的深吸一口,大赞道:“从上年饥荒起,仆下再未吃到如此美味!多谢王子,仆下就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君公称我为文昌君即可,不论怎么说,我依然是先王所封文昌君,想起昔年和先王在管城一人一根大葱一口白馍,吃得满口生津的往事,小子这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秦梦红润着眼睛,望着陇西君公面前的大白蒸馍不由感叹道。
洗脸盆大小的饭碗,浓汤之下尽是大块大块松烂的羊肉,浓汤之上,飘满了细碎的翠绿葱花,香味飘荡出去,让陇西郡守左右侍从也不由跟着咽口水。
陇西郡守,刚挑起一大块羊肉塞入口中,见到秦梦如此伤感,随即吐出肉来,再次避席,拱手回应都:“王子……文昌君有情有义,天下人皆知,人虽在西域羌胡,却不忘华夏,尤其是我秦国,先王在天有灵,能听到文昌君真情流露,必会欣慰不已。”
秦梦见到陇西郡守的狼狈之态,连忙摆手说道:“不说了,不说了,赵公尽情用餐,小子去去再来,知会庖厨,换大釜,为赵公随行准备饭食!”
“不敢,不敢劳君公大驾!他们随身带有干粮……”
未等这位出自秦孝公一脉的陇西郡守把话说完,秦梦也已离去了。
秦梦站在廊檐下,看着一个个秦军甲士凶猛的大口大口啃着白面馒头,如雷轰鸣的喝着羊肉汤,手中掂量装有不多黑豆的秦军军粮袋,心中有些凄凉的悠悠叹道:”“一方郡守的使团,都饿到了这种地步,更不用说秦国百姓了!”
天灾造下的孽,多半有人祸在里面推波助澜。
天下大旱,秦国的饥荒,并没有让秦国停止东进的步伐。秦梦收到的最新消息,大将军蒙骜统兵二十万继续向魏国进军,如今也已拔下魏国的畼和有诡两城。
百姓歉收,但国家的税赋却不能少交一斗,这便是人祸。
“秦国都饥迫了这种地步,其他六国遭灾的程度可想而知!”鲁勾践也叹了口气道:“宗主打算如何相助诸夏?”
“天旱岁大饥才是开始,看似今年诸夏降了点雨,说不定接下来还有蝗灾。
蝗灾过后,所种那点禾苗,全不能保,来年更是饥迫。
也许蝗灾之后天下还有大瘟疫。
瘟疫之后,百姓还有冻馁之难。这将是我华夏的一次大劫难!”秦梦神色凝重忧心忡忡的说道。
“蝗灾?在下并未接到兄弟们有关诸夏遭受蝗灾的来报啊?”鲁勾践惊恐的瞪着大眼睛问道。
熟读《史记》的秦梦怎能不知,华夏有此一难。
《史记》有载:秦王正三年岁大饥,四年,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五年,冬雷。
“报宗主,连子巨子来报,饶安、皮城两地遭遇蝗灾,地里禾苗尽毁,请求再运米粟支援!”突然鲁下弦急急奔来递上书帛报道。
鲁勾践惊恐的瞪着大眼睛问道:“宗主为何能未卜先知?莫非你真能通神?”
适才也只是有感而发,透露了天机,没想到,还真应验了,难道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这么长时间,时代的车轮依然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前进!
面对鲁勾践这位挚友,秦梦不愿在他心目成为不可捉摸的通神之人,于是说道:“书中多有记载,大旱过后,必有蝗灾,蝗灾过处,片草不留,天下无粮饿殍遍野,瘟疫就会横生!”
秦梦没有解释百姓的冻馁之难,是因为他也想不出瘟疫和极寒天气有什么关联。
“是这样啊!”鲁勾践长出一口气,眼神由惊异转换成了崇拜。
“墨门以兼爱非攻立身,在我华夏为难之时,我等不能袖手旁观,愚弟应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和墨门一同应对这场危机……”秦梦随手挽起头上长发,侃侃而谈解难之策。
天下饥荒不代表天下没有粮食或者粮食耗尽,诸侯库府之中都有常备应急储备,若是这部分粮食拿出来,将会救下绝大多数的百姓。
“笑话!让诸侯掏腰包,恐怕日头要从西边出来!”鲁勾践摇头说道。
“我当然知晓!诸侯不给,我等就不会去抢了吗?如今卫君也已有雄兵两万,其中铁骑万余,战车一千多乘!洗劫一二魏、赵、燕、齐库府相当于咱们上年奔走西域大宛,大夏,康居诸国,求来的粮食总和。”秦梦浅笑解释道。
“什么?宗主要动用卫君积蓄数年的胜兵?宗主这要干什么?莫非也要逐鹿中原?”鲁勾践不可思议的惊问道。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为民筹粮
西域虽然地大辽阔,可是人口稀少,转运消耗极大,上年秦梦派遣商队,到处收购粮食,收集过来的粮食,还没有居延泽安置下的三万魏人奴隶收获的粮食多呢。
西域诸国人口不能和诸夏县郡相比,秦楚两国都是带甲百万之国,人口初略一算足有五百万之巨。韩赵魏三国,地盘虽小,但人口稠密,三国带甲之士也足有百万之众,人口也在五百万左右。魏国一郡人口就相当于一个大夏,一个大宛,要从西域借粮,去解决东方诸夏的饥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想让中土百姓不饿死,还得从诸夏本身找出路。
黎明百姓的命贱如草芥,让七雄出血,拯救黎民,那就是痴心妄想的事情。
借?更是不可能。他们还想从自己这里捞点粮食回去呢?
大概过不了几天魏王借粮的使臣也该到达金城置了。
秦梦一想到未来几年华夏遍地饿殍的惨状,心中就不能淡定。不管这么多了,只要能弄到粮食,让天下苍生多活一人,便是好办法。
其实秦梦借用卫军只是为了粮食。
秦梦苦笑道:“兄长想多了!愚弟若想要以武力逐鹿中原,何用卫君的两万兵马,月氏、匈奴皆是控弦之士,单兵战力,配备良弓我诸夏如何能比,小弟何苦舍近求远!”
鲁勾践一脸失望之色,叹息道:“也是!”
秦梦接着说道:“是卫君子南兄也养不起这些兵马了!日费百金,这些年所挣,皆填了这个窟窿!上年不仅秦国大旱,卫国也是如此,这更让卫君库府雪上加霜,刚组建的骑军,再无所作为,就该卖马为生了!”
秦梦当初建议卫君招兵买马,只想着有个倚靠,若是自己混不下下去了,可以投靠卫君,到时在广阔的河间之地上一躲,可以裂土做个逍遥王。
谁曾想到秦梦一跃成了周王子,还在河西走廊上一举便站稳了脚跟,如今根本不用忌惮诸夏会对自己责难。
活着的魏王大概也拿秦梦也没有办法,自从魏延年失联之后,魏王也不在派使者再追问长生不死药之事了。相反魏国和秦国的关系还要依靠秦梦从中斡旋。
就连这两年魏国短缺的粮食和战马,也有秦梦的捐赠。
如今魏王也是对秦梦以周王子身份礼遇,秦王正二年,赵孝成王病危,一直惦念交给秦梦的使命,因而太子赵偃得知了赵王丹私下里还有如此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假传王命,令廉颇一夜之间包围了魏赵边界上秦梦的家乡——繁阳。
魏王得信,立即责令魏牟率领奔命铁骑,驰援繁阳,接出秦梦名义的养父母田氏君夫妇一众家眷,安置在大梁,以礼相待。因此田氏、樊大同也就成了魏王的人质,秦梦本可以不认,但顾念一饭之恩,秦梦回赠了大批战马对此事进行了确认。
有时关系复杂了,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为此秦梦和魏王之间的情谊更加复杂了。
卫君子南真不同秦梦,他是魏王的赘婿,魏王时刻防着卫君,卫君不露声色的扩充实力,魏王其实早有觉察,只因有秦国的威胁,腾不出手来而已。
卫君一直都在观望,在等秦军重创魏军之后,魏国实力大损,他那时拥兵自立,魏王无暇,他也好趁机夺取濮阳周边失地,迅速增强实力。
可是卫君子南真一直失望不已,秦魏之间战事胶着不下,魏王根本不与秦国硬拼,这愁得卫君子南真都生白发了。
卫君这点实力自保都难,何谈在七雄之间逐鹿?
光明正大的与群雄逐鹿不成,但可以扮成流民匪盗,攻打个小城池,绑架个县令暂且维持生计。
蜗居在魏赵燕齐四不管的河间之地,并非长远之计。
秦梦想让卫君率领卫国子民,前去燕北、东胡之地发展,那是一个有前途的地方。因为秦梦读《史记朝鲜列传》清楚记得,秦灭之后朝鲜王名叫卫满。
若是子南真率领两万之众子民效仿箕子前去燕北开疆拓土未来说不定他卫氏就是那里的王。
这是秦梦给一筹莫展的卫君出的主意。
让秦梦惊喜的是,卫君爽快答应,就按他的谋划,如此行事。
秦梦让卫君搅合进燕北东胡之地,其实早就有此谋划。
赵孝成王暴毙,龙阳君下落不明,这让秦梦开发朝鲜,拥立仓海君为王的计划突生变故,幸而卫君子南真及时出手大量购买,稳定了龙骨的价钱,让这个计划得以延续。
当时卫君只是为了图利,并不知道秦梦就是此事的推手。
赵国没有了龙阳君,整个计划就缺少了最重要一环,适逢卫君子南真入局,秦梦便将制造龙骨大骗局的事对他和盘托出,从此卫君子南真就代替了龙阳君,成为了龙骨的新的庄家。
若是卫君愿意前去燕北之地,那更是秦梦平添了一个助力。
“此事关系重大,小弟准备重回诸夏后,和卫君再详细谋划此事!”秦梦若有所思的向鲁勾践说道。
“宗主真要返回诸夏?何时动身?”一别中土三四载,鲁勾践也思念故土了。
“随陇西郡守,一同返秦,秦国不是借粮吗?小弟等正好以此为借口,暂且让秦军止戈,让天下诸侯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饥荒,蝗灾,瘟疫。”秦梦向鲁勾践拱手,便向前院走去。
陇西郡守打着饱嗝,用丝帕擦着嘴角的馍屑,一见秦梦回来,感谢文昌君的盛情款待。
“郡公打算从我这借多少粮食?”秦梦眯着眼笑问道。
“百万石!”
秦梦听闻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淡然说道:“百万石的粮食,那就是五十万人三个月正常口粮,若是分配得当,可维持百万人吃上一年!确实能一解秦国之危!”
秦梦心算准确无误,陇西郡守连连点头,一脸敬佩之色。
突然秦梦大笑道:“百万人的口粮,郡公也敢开口?你满眼看去,我焉支山下能有多少人口,若是我有百万人口的粮食,岂不同秦国并肩,称霸天下了?百万石粮食,小子没有!但秦国有难小子也不能不帮,小子只能出万石粮食、万头牛羊以表心意!这还是看着我和陇西郡公相熟的份上,他人我是半斗不予!”
陇西郡守有些为难,挠挠头说道:“百万没有,可否借我十万石?”
秦梦苦笑一声,摇头道:“只能相借万石,郡公不必为难,焉支山下粮食虽不多,但小子在诸夏还有不少买卖,诸夏繁华,这羌胡之地岂能相比!小子决定亲赴中土,为大王求粮,以解秦国粮食危急!”
陇西郡守,诧异的望着秦梦,以为耳朵听错了,再三确认后,不禁击节赞誉秦梦的大仁大义。
第九百四十六章 另外一个吴起
三天后,秦梦走的很随意,一主三仆四马而已。
陇西郡守有些惊讶,秦梦拍拍纯白的大宛汗血宝马笑答:“诸夏危难,粮食最贵,要那般大的排场何用?只能与民抢食。公不看我所住府第,可见侍女僮仆之类的闲人?”
就在陇西郡守惊异之时,秦梦也已飞身上马,先行一步,驰骋在这漫天雪花银装素裹的天地之中。
远远看去,一身银狐裘的秦梦,犹如一个飘忽不定的白点,同雪花一起飞舞。
陇西郡公所带一众秦军甲士更是将秦梦视为超凡脱俗的天人。
这是假象!一主三仆低调的背后,秦梦早已做出了严密的布置安排。
三天里,秦梦让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化作秦国商队、魏国商队、韩国商队、赵国商队、燕国商队、楚国商队、齐国商队,先行离开河西走廊,奔向了诸夏七国。
崔广、唐秉、吴实、周术四位挚友留守月氏,主持为诸夏转运粮食牲畜之事。
秦梦要大干一场,实现所有读书人,都曾有过的梦想:兼济天下!
焉支山一路向东,皆是处处阡陌纵横的良田,地头上不乏匈奴农夫揣手而立,他们皆是满脸丰收期盼之色。秦梦欣慰不已,假以时日我华夏死敌必被同化。
如此一来,历史岂不改写?然而当下世事和史载并无太大出入。到底历史会不会因己而变?秦梦陷入沉思,在簌簌的大雪中也迷茫了。
两日后的黄昏,大雪已停,凉城抬眼即到。
此城修了两年半,半年前竣工,此城气势恢宏,城墙高大,镇守此城的是跟随秦梦西来的魏武卒,两年来,秦梦通过各种关系,将他们的亲族,悉数迁移于此,分地分房,如今他们都能安居乐业。
凉城是秦梦打造的西域沟通华夏的商贸重镇,凉城城内的布局有着与诸夏城池截然不同的风格。凉城没有内城,没有街坊围墙,三经三纬六条大街,将一座方方正正的大城分成了十六格,每一个格都是前铺后宅的商业区。
说白了整个凉城就是一座大市场。里面百工齐全,百货尽有,饭馆酒肆参杂其中。此城建成,秦梦颇以为豪,四方商贾皆会于其中,东西买卖交流异常繁荣半年不到的时光,凉城的声威就已远播天下。
这里有红尘,这里有诱惑,这里有灯火酒绿,夜夜笙歌亦有,因为凉城夜不宵禁,凉城更有条枝眩术,大宛女闾。有老老实实远赴此地行商的商贾堕落其中,资财散尽沦为奴隶者,也有东方世家王孙慕名而来,沉溺此中者!
在这个乱世,在这个诸子百家,白花争鸣的乱世,秦梦所建的凉城得到了世人的热捧。
上一年诸夏陷入饥荒中,但入冬以前,凉州城的繁华,依然如昔,只不过这些天来,天降大雪,商贾早早离开了此地,倒显得有些冷清了而已。
就连家中众姬妾,也不能摆脱其中的诱惑,在秦梦的纵容下,悉数跟着左清,移居进了凉州城守的府邸中居住了。
身为秦梦月氏家令的吕季同时兼任了凉城城守一职,被秦梦强迫结为了义兄弟,又娶了楚王女为妻,如今可谓威风八面。
秦梦随同韩政,狗黑子,章泉来到凉城门下,突然值守甲士,横臂挡住了去路:“请几位出示传验!”
韩政欲要拔剑上前,却被秦梦拦住了。
秦梦笑道:“苏罢军,魏国河内郡温西故里人士,魏王六年生人,今年二十五岁,我的三等客卿!”
苏罢军迟愣一瞬,突然俯身跪倒,诚惶诚恐跪拜道:“仆下见过主公……”
“苏卿快起,不怪苏卿,我与苏卿两年未见,这两年我个头窜高了一头,又吃胖了好些,苏卿未能识得,当是正常!”秦梦挽起苏罢军的厚实大手拉他手和蔼亲昵的说道。
“主公有眼无珠,真该刎颈谢罪……”苏罢军八尺的魁梧汉子,眼含眼泪,情绪激昂的说道。
“见过主公!”随即后面的一众城门甲士也上来见礼道。
“诸卿辛苦了!两年不见,小子甚是想念,与卿并肩行走,那万丈雪山万里大漠时常入梦,若是闲暇,我等在举杯共饮,天寒地冻苏卿快让兄弟们起来!”秦梦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动容的说道。
也不知是谁向城头上的甲士招呼了一声,突然之间山呼海啸般喊声此起彼伏:“兄弟们,主公来了,主公驾临了凉城!”
“聂得,濮阳清灵里人。谢牧,繁阳高武里。卫路,己氏显阳里人……”秦梦向陈列两旁的恭谨魏武卒拱手招呼到:“论起来你们都是我的乡党,两年不见,诸位别来无恙!”
“主公长乐未央,今生知遇之恩,仆下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城门洞中,诸位甲士声嘶力竭的齐吼道。
这不是客套,这不是寒暄,秦梦知道他们这是发自肺腑的感恩流露。
“诸位快起,我不是吴起,对诸位好,并非是为让大家为我效力!而是想让大家共建一个美好家园!诸位不必,快起身!”秦梦也动情的回应道。
吴起这位名将,在秦梦这里却成了反面人物。他爱民如子,为卒吮疽,皆成他虚情假意不择手段追求功名的罪状。
秦梦常以此事为例,让诸位魏武卒、黑衣侍卫进一步分清真善假善。
有时讲完这一套理论,秦梦也会鄙视自己,自己这番带有目的的讲述何尝不是一种洗脑,自己俨然已被自己塑造成了无欲则刚的圣人弟子。
从一开始西行,秦梦就存了将魏武卒和黑衣侍卫收为己用的打算。
因而记住每一个魏武卒和黑衣侍卫的名字,是这些年秦梦必做的功课。
他们虽曾是魏王和赵王的爪牙,但在和秦梦贴身两年的相处中,却被秦梦的真诚付出,仁爱温情,拉拢了过去。
他们的头领魏延年和舒祺威望早已被秦梦取代了。
秦梦这样做,就是为了牢牢掌控住这千余众的精锐甲士,他们是秦梦立身河西,乃至于整个西域的础石。有这样一支忠于自己的力量,秦梦便是无冕之王。
如今的魏武卒、黑衣侍卫,也已被鲁勾践训练成了身手不凡的墨门隐者,秦梦虽然不直接领导他们,但却相信自己一句话,也能让他们甘心情愿的赴汤蹈火,如此说来,自己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吴起。
第九百四十七章 啥是三观
西域行商分淡旺两季。立冬到来年开春为淡季,夏秋为商贸旺季。
今年因降雪,诸夏的饥荒,商贸淡季早早就来了。
凉城有些萧条,商铺买卖行仅有一二伙计留守支撑门面。
不过秦梦的到来,却引燃了凉城的热情。
得闻凉城神秘的城主降临此地,万邦商贾纷纷四处用来,只为一睹月氏王婿,华夏王子的尊容,一时间万人空巷,这让扛着草垛到处吆喝贩卖**葫芦的街头小贩措手不及,遗憾昨夜多粘几串。
百姓得到的消息永远滞后,秦梦早就被吕季领着巡城甲士迎进凉城城守府中了。
吕季白胖富态,顶盔贯甲,威风凛凛,两年下来,也已有了几分王婿范儿。
芈姒做东,大摆筵宴,盛情款待秦梦的到来。
秦梦被一众自家的败家娘们环绕其中,左抱右揽,有些抑郁。
矮几之上摆满了釜鼎鬲豆青铜餐具,里面尽是熊掌,鹿茸,豹肚这些珍奇野味,屋中琴瑟萦绕,编钟悦耳。
“秦子多食虎鞭,这东西听说滋阴壮阳,可展男儿雄风!”芈姒笑颜如花碎步捧着碗碟前来,亲自为秦梦夹一截虎鞭妩媚的说道。
“姒姊姊,你这一晚上可是劝了我家郎君不下三回!姊姊这是意欲何为呢?”左清首先忍不住心中的火气,阴沉着脸质问芈姒道。
芈姒不畏左清不悦,膝行来到左清身边,抓住她的手,一脸大义凛然之态说道:“清儿妹妹,有些话,妾身早就想说了,可是总是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今夜妾身心一横,就把话挑明吧!”
芈姒起身将厅中一干侍女僮仆悉数撵走,就连吕季也给指使守在了门外。
厅中气氛一下子就清冷了下来,芈姒转向秦梦,一把拉着他,进了宴厅中的小隔间,一脸严肃压着嗓子问道:“秦子,如实告诉妾身,你是否有不育之症?”
秦梦的小白脸立时就成了一张大红脸,芈姒问话唐突,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了。
芈姒也未打算秦梦明白告知,接着便侃侃而谈道:“你那小女秦莎也已两岁,她那模样,哪有你的一点影子?深眼窝,黄发丝,小翘鼻,哪有一点我诸夏之貌?你声称是你的亲骨肉,这是糊弄鬼了吧?秦子也是绝顶聪明之人,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市井之中,早已流言四起,说你绝户之命?没有子嗣,周室天下,显然气数已尽。秦子你怎么还能安坐榻上,无动于衷呢?在这样下去,你周室的基业将会崩塌,有愧祖宗的在天之灵!”
芈姒心忧如焚,快言快语,虽然语气不太恭敬,但秦梦却听得出,她是发自肺腑的好意。
秦梦承她的情,陪着一脸尴尬的笑意说道:“不瞒夫人,小子也许年龄太小,精气不足,至今没有子嗣。也许以后会有的!”
“糊涂!这事岂能等得?若是这般托下去,秦子便会尽是人心,天下世家门阀,将会离你而去!”芈姒痛心疾首的训斥秦梦道。
秦梦理解芈姒所言的意思,要想复辟周室天下,首先就要有天命,秦梦连个子嗣的都没有,何谈复辟周室的天命?
可是秦梦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复辟周室啊?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周王子缭!
秦梦被芈姒劈头盖脸的训斥的一愣一愣,不好反驳,只是随口问道:“那以夫人之意,如何行事!”
芈姒红着一张因激动而红涨的脸,站直了腰肢,在秦梦面前,踱起了步来,连续走好几趟,最后才停下来,对秦梦说道:“让你的姬妾赶紧借人生子,先消除天下人的流言。”
芈姒之言,不亚于惊雷霹雳一声在秦梦脑袋上炸响,秦梦身在栽了三载,差点把持不住,一头栽倒。
真是高明的注意,这是让自己当个绿毛龟啊!我能说脏话吗?
秦梦瞪着一双吃人的大眼仇视的看着芈姒。
见到挺着大肚子的芈姒,秦梦想骂人的冲动,忍住了。芈姒这也是为了自己好,这个年头根本就是一个男人不在乎头上会带绿帽子的年头。
绿帽子是一码事,可家族血统却不容玷污,秦梦欲要反驳。
芈姒接着说道:“妾身观察,在你身前效力奔走的周室宗族子弟,那名叫青臣的小子,聪明机灵,就是做种的好材料!他又是周室近枝,认作他的子嗣,这也不算是玷污你姬姓的祖宗社稷!”
秦梦哑口无言,芈姒所言即便拿到后世,也不算荒唐,而是切实应对危机的法子。
秦梦突然想到周青臣,今年只有十五,长得人高马大,看来起来像是十六以上。
周青臣上半年才来到自己身边,掌控洛阳商会的财务,那时芈姒吕季也已搬到了凉城。
秦梦恍然大悟,立时明白了此事幕后还有操纵者!
“夫人和我家婆娘真有默契,一唱一和差点将我蒙在鼓里!有话不直说,小子就此告辞!”秦梦一脸愤懑之态,拱拱手出了小隔间,气汹汹的拉着左清就向外房外走去。
芈姒花容失色,连忙追在秦梦后面,胆怯的说道:“不怪夫人,是臣妾丛恿,千万莫要责怪夫人!”
秦梦迈过门槛,对着吕季吼道:“你个大男人伟丈夫,怎能屈居认下,守在门外。拦住你家婆娘,还不教训她一番!”
其实秦梦并不恼怒,只是以此脱身而已,不让芈姒急追,是怕她动了胎气。
秦梦拽着左清的一条胳膊来到下榻房舍,对着嬉皮笑脸,在自己面前撒娇的左清,尽量板着脸呵斥道:“都是你这婆娘的主意,你要翻天不成!郎君再给你说一遍,功业对我真的不重要!以后借种生子之事休要再提……”
然而秦梦还未说完两句,竟然自己笑场了,这是已经蔫了的左清立时来了劲,不耐烦的站起身说道:“好了,好了,妾身明白,郎君还要说什么三观不同,可你们仙人的世界里,三观到底是个何物?妾身直径不能窥其全貌。
郎君咱们只说世俗,作为男人,没有功业,如何处事立身?没有功业,如何行走在天下被人尊崇!没有功业如何和秦王并肩称兄道弟?
妾身是真爱郎君,助力郎君拥有周王天下,并非是妾身贪慕虚荣,是想让郎君真正的随心所欲得到自由!妾身还望郎君三思?”
左清竟然越说越来劲,说完干脆扭头侧身向内坐到榻上,气呼呼的不理秦梦了。
秦梦无奈,暗自苦笑,说实话秦梦是真心喜欢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眼光长远,心有大志,不输男儿的婆娘。
第九百四十九章 奴隶之谜
鲁勾践骤然回头,不可思议的说道:“难道真是秦国太王太后夏姬想要宗主的命?可是这几年来,夏姬也已淡出了秦国朝堂!”
夏姬淡出朝堂,便是她高明的韬晦之策,看似又退居了雍城封地,不干涉秦国朝中诸事,其实她在秦国中的影响力,却丝毫不减,反而在增强。
桓齮出任秦国大将军便是明证之一。
桓齮在王龁去世之后,接任了大将军一职,秦梦不知桓齮是如何操作的,但桓齮是夏姬的人,这却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还有一事也让秦梦对夏姬敬畏颇深。那是秦王正二年,三万魏人奴隶倾销之事。
秦梦一直认为,此事中应有夏姬的影子,只是苦于没有实证证明而已。
自从秦梦发布广收天下奴隶之后,奴隶的市价飘升三倍,以至于从东方到河西走廊一路上都是运奴大军。
有一天,身在西域精绝城的秦梦得到唐秉的信报,说是河西走廊一下子就涌进了三万奴隶,不用调查,唐秉就判断出了他们大多都是魏人,里面竟还有他熟识的故人。
这将秦梦吓了一跳,这也是当年导致秦梦急返河西走廊的原因之一。
这么大数量的魏人奴隶,只可能出现在秦国俘虏营中,怎会出现在河西走廊?
如此多的魏人奴隶,秦梦不想,都知道来自于秦国正在攻伐的河内之地上。
他们若是流民那也太多了,竟然有三万之众。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这么多的流民,他们只可能向魏都大梁方向逃亡,而不可向西南面的韩国逃命。
秦梦熟读《史记》,又是秦王正二年,自然就将麃公攻卷城斩首三万的事情联系上了,还道自己改变了历史,没想到,麃公攻陷卷城依然屠杀了三万城中百姓。
事前就连唐秉也不知晓这些魏人奴隶来自卷城,不清楚那是因为他们是徭役,是从魏国四方郡县征调而来。
可是秦梦无意之中的牵强,经过细查之后,他们还真是来自卷城的俘虏。
两年前,秦国攻陷打了三年而不下的魏国卷城,秦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依秦军惯例,当屠城以儆效尤。也确实屠城了。然而城破战报中只屠了三万。可据魏相须贾说,卷城军民有七八万之众,除去战死的魏武卒,城中人口总数至少应还有六万。
只屠了三万,那应该还有三万。
若不是秦梦拿着魏国征调的徭役人口数目和秦国斩获的数目做比较,恐怕卷城这三万之众的俘虏也就正真消失了。
那卷城消失的三万之众,竟被人口贩子运到了秦梦的河西走廊。
秦军掳获的俘虏不会出售,这是他们的国策。
秦国的北地郡,陇西郡,抑或者巴蜀两郡需要大量人口填补,秦国招徕人口都来不及,怎会让人力外流?
这些魏人奴隶不是韩军抓获的魏国流民,也不是秦国官方贩卖的俘虏。那么这三万魏人怎么就凭空来到了河西走廊上?
若是秦梦没有注意,购买了这些奴隶之后,将他们扔进远离中土的居延泽草原里,恐怕此事真就如河中淤泥,再无大白天下的可能。
秦梦还曾猜测,这三万人还有一个出处,是有人贪墨了秦军将士征伐魏国掳获,欲要私自牟利,这才将三万魏人俘虏当做奴隶出售的。
秦国攻城掠地,会掳掠人口。在这次攻伐魏国战争中,秦军掳获了不下十万的魏人。尽管战场形势纷乱,军伍之间缺乏必要沟通,但一涉及军功,人人的眼睛那都是雪亮的。
秦军打仗之所以勇猛无敌,就是凭借的军功激励,想要吞没秦军士卒的军功,决计不似数豆子,指缝开合之间,就能吞没不少豆子那般容易。
秦梦也曾打听,事后秦军之中只有寥寥几人对于斩获平分不公的申述,除此之外,秦国军中整体一派和谐。
当时秦梦面对三万众的魏人奴隶倾销,秦梦首先就想到这是秦国高层要用此手段打压自己,匆匆从精绝城赶回后,这才发现售卖奴隶并不是秦国军方亦不是秦国的大门阀。而是韩国的众多商贾,他们转卖给洛阳商会,洛阳商会再运往河西走廊。
最初那些售卖奴隶的韩国商家,也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得而知,竟成了一个谜!
这些奴隶汇集到秦梦手里,唐秉为他们汇集了户籍档案后,才得知他们确实是卷城城破时的军民。
他们讲述,他们是在黑夜之中被带出的卷城,而后被分作一队队,稀里糊涂被人驱赶着向西去了,他们印象中,除了行路,就是行路,走了好些天,经过了数不清的关隘,走过了一座座的山川,后来才到了这满目大山荒凉西部。
这事若不是秦梦亲身经历,如何也不敢相信,律法严苛,军法无情的秦国,也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么大规模的倒卖俘虏,显然不是底层小甲士能干出的事来。这应是秦军高层之间的一个合谋!
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国朝堂对此一无所知。
卷城之战是麃公负责,六万人口少了三万之众,他有脱不开的干系。
难道他也不知情吗?
秦梦送上亲笔书帛询问,麃公竟然没有给自己任何回音。
秦梦曾派冯毋择,王翦,李斯暗中潜入军中调查此事,又向负责咸阳王畿戍卫的昌平君芈启打探此事,皆是一无所获。
有时,秦梦都觉得此事,是自己无中生有臆测出来的一件事情。
然而和这些同自己口音相近的魏人相处时,又不得不去思考此事的蹊跷,。
秦梦明白此事后面必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三万人口在秦军掳获魏人十几万人口中,也算一个不小的数目,然而在秦国,至今无人对此事提出一点质疑?是谁在玩这种偷天换日的把戏?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由于天下大饥荒,秦梦让墨门兄弟停止了此事的调查。
世上很多事情,从正面打不开缺口,但侧面却有门。
秘密在秦梦偶然之中发现了,上年夏的颅来访借粮,亲卫所乘马匹都是清一色的西域伊犁矮马。
这些马匹是秦梦从乌孙部落中购得,足有五千匹,本来是贩卖到诸夏用作拉车载重的驽马,不想遭遇资金短缺,便将这批马悉数换购成了魏人奴隶。
秦梦派人前去调查,发现夏的颅这几年里,兵强马壮,手下控弦之士竟达到了三万之众,比之前整整翻了一番。
他的马匹除了饲养,再就是购买,秦梦从乌孙部落中购来的伊犁矮马,都被夏的颅从洛阳商贾中收购了。
这是万金之巨的大生意,听洛阳商贾所言,夏的颅没有赊欠,而是兑付的现金。
他从哪里得来的如此巨金?没人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旁人。不过秦梦却想到了,夏的颅身后的夏姬!
从夏的颅想到夏姬,也非天马行空的瞎想,而是因为公子子婴如今还在陇西郡。公子子婴已非前些年的纨绔少年。也不怎么地,他就振奋了起来,先是在陇西郡戍卫军中做了一个千户,每日干着巡边,镇抚周边诸戎部落的单调工作,对于他这样的公子真是难得,如今他也成为陇西郡军中一名统兵校尉。
左清说子婴因为韩姝受了秦梦的刺激,这是在卧薪尝胆积攒功勋,有朝一日掌握了秦国大权,会向秦梦报仇雪耻。
三万魏人奴隶最先是韩国商人接手,在韩国颇有影响的夏姬无论如何脱不了嫌疑。
很有可能是夏姬窜通麃公,共同干下的这等大事。
没有麃公行方便之道,任谁也休想从卷城中带走一名俘虏。
不过一切没有实证,只猜测和推断,夏姬为何要这样做?麃公为何就听夏姬吩咐?这些疑问秦梦都解不开。
若真是夏姬所为,倒是帮了自己大忙了。这么大数量的人口,对于偌大的居延泽实在是及时雨。有了这么一众魏人,这西北之地可就真成了我华夏的天下。
人多好办事,一年不到,居延泽广袤的草原上,又拔地而起数个城池。
秦梦满心期待,开荒种粮,假以时日,居延泽将有是一个塞上江南。
夏姬和秦梦之间并未没有解不开的疙瘩,不论成蟜和赵正都是夏姬的孙子,不论谁当王,她都是太王太后,该有的殊荣,一个也不少,再说这些年秦梦也没少向她表示孝心,毕竟名义上两人还是祖孙关系。
对于夏姬这个便宜祖母,秦梦一直记着她的大限。
《史记》有载:秦王正七年,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通年大将军蒙骜也会死。
这就是说夏姬还有三四年的活头。
然而据了解夏姬精神不错,身在雍城,竟还养了两个十七八岁面容极美的面首,身体康健,每日描眉画眼,妩媚的都成老狐狸精了。
老狐狸就是秦梦对夏姬的专用称谓,上次咸阳一别,夏姬给予秦梦的震撼余波,依然在胸中回荡。
在鲁勾践眼神灼灼的目光中,秦梦却是一副持重老成之态摇了摇头,“不是夏姬,但夏姬应该知情!”
“那这幕后主使是谁呢?”鲁勾践一脸不解之态,恍然大悟道:“哦!愚兄明白了:公子成蟜母后——韩姬!”
秦梦长吁一口气幽幽说道:“造孽啊!在这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人,比她们母子仇恨我了……”
在韩姬韩琴想来,秦梦改变了她们母子的命运,本来应是她们执掌秦国的王权,谁知却沦为了一个封君。
这当是一种什么样的恨?这九次不择手段的刺杀,就足以说明此恨深似海,无绝期。
“若是如此凶险,宗主可否就不要前去秦国咸阳了?”鲁勾践坚毅的面容上也显露了难以掩饰的担忧。
秦梦摇头说道:“不成啊!咱们河西走廊之所以繁华,那都络绎不绝的诸夏商贾往来所致,若是不维护和秦国之间的关系,恐怕刚刚兴盛起来的西域行商就要中断,此行秦国,小弟首先就是前去雍城拜见夏姬!”
鲁勾践沉吟之后说道:“愚兄虽为墨门弟子,秉承兼爱非攻道义,可是不及宗主十之一二。西域荒蛮贫瘠,天下的富庶尽在东土华夏,你却不为自己打算,却为诸夏考虑,入主河西走廊,一年不到尽数削弱了羌戎,月氏,东胡三国。宗主若是将这份用心使在诸夏争霸上,愚兄敢说,我姬姓天下必会光复!”
鲁勾践越说越激动,说实话秦梦听来也是内心激荡。
有时秦梦也在思索,自己西行一遭的奇遇。羌戎、月氏、东胡真得是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分崩离析,可是这里面真得和自己没有太多直接关系。
月氏和羌戎的急剧衰弱,那是姜牧羊痴迷西王母神山和月氏大干一场两败俱伤所致,和秦梦没直接关系。
不可一世的东胡沦落成三在的三分天下,那和秦梦也没有直接关系,秦梦还差点撘进去,若说功劳,那是崔广和左清的谋划之功,加上那么点运气。
秦梦有时也很迷茫,这是不是天命?难道自己真是天帝的宠儿,只要在天地之中一过一走,就有好运气。
秦梦有时真想试上一试,看看躺着睡上两年觉,好事能不能往自己头上撞?
秦梦若是真这样做了就成了韩非文章中的守株待兔那宋国愚人。
“会的!顺气自然,日后天下江山,也是我姬姓之后!”秦梦高深莫测的说道,“即便小子去争,未来天下之主也和我无关!”
“宗主此话何解?”鲁勾践扔下手中死尸,一副如敬神明之态问道。
汉高帝刘邦自称是周室先祖公刘子孙,从这一点说来,未来的天下依然还是姬姓的天下。秦梦自不会透露天机,嘿嘿笑道:“兄长又不是不知,小子至今没有子嗣,未来天下关我何事?”
鲁勾践也不知如何应对,面容尴尬,抱拳一礼,拉着死尸向外拖去,说道:“宗主早些休息,愚兄告退……”
“啊……啊……”
鲁勾践话未说完,院中传来了左清的惊呼声。
第九百五十章 雎鸠丝帕
秦梦大惊失色,同鲁勾践应声冲出房去。
“保护主母!”鲁勾践以为左清遭遇刺杀,喝令道。
白雪映衬下的院中,明亮可见,并无异常,只有左清一人抱着肩膀,在院中桑树下手足无措的叫喊。
随着鲁勾践吼声传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手执明晃晃利剑的黑衣人,一跃而来就将左清重重护了起来。
“出了何事,清儿?”秦梦隔着人群惊呼道。
“有老鼠……”左清一副哭腔呼应道。
众人听罢,长吁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墨门隐者转眼退下,秦梦上前抱起树下左清,嬉笑着向房中走去。
秦梦一摸她的小手冰冷,立时明白她没有前去盖倩房中,而是站在院中苦等。
秦梦连忙止笑,将她放上床榻,爱怜的为左清呵气暖手,责问道:“不是说好,后半夜去倩儿房中歇息吗?”
“不舍!明日郎君就要启程东归!妾身就想多陪郎君一会而!郎君不带妾身,妾身心中难安!”左清像个小猫一样,躲在秦梦怀中,突然就眼泪汪汪的幽咽说道。
“爱姬乖!天寒地冻,郎君怕你们受苦,再说,郎君走一遭就回来了……”秦梦柔声细语安慰道。
“死尸!?,难道今夜又有死士行刺郎君?快让妾身看一下郎君有无大碍!”左清突然注意到门口的死士,抱着秦梦的忙不迭的打量,一边惊呼道。
“无碍?郎君不是照你吩咐,身边放置了不下百人的暗卫吗,宵小之徒如何能近我身!”秦梦情意绵绵的宽慰左清道。
“咦,这人怎么如此面熟?”左清凝神思索,突然喊道:“妾身记起,这人白日还曾和不咸姬有过交谈,当时被亲身撞见,两人局促紧张脸色大变,现在妾身想来,定是他和不咸姬有不得告人的秘密……”
自从收留了不咸姬,还未听她说过一句完整的夏语。她总是一副逆来顺受怯弱神态。就连自己这个家主,也鲜有和她有过两句话以上的交流。今日她却和一个陌生人说话。秦梦怎能不觉稀奇,急忙追问道:“爱妻慢些说,到底怎么回事?”
“此人是城守府杂役,妾身等入住府中时,他就在此。平日并未发现他和不咸姬有什么交流,可是今日白天,妾身前去不咸姬的院中,去看咱们宝贝小女秦莎时,见到屋廊下的不咸姬和此人交谈,妾身现身,两人随即就分开了!”左清一边蹙眉回想白日之事一边说道。
“你当时怎就未起疑?”秦梦追问道。
“妾身当时就觉得异样,不咸姬这样金口难开得女子,如何会和一个男仆说话?妾身想要问她时,她先说秦莎不见了!
这是大事,妾身丢下心中疑问,就开始去找秦莎。当时芈姒姊姊发动全府仆役寻找,都未找到。就在我们六神无主,傅母领着秦莎从门口进来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傅母抱着秦莎去街市上买梨膏吃了!
傅母回来,不咸姬上去便是一阵猛捶,妾身从来未想过不咸姬还有如此暴戾的一面!不咸姬将秦莎视作命根,看着她眼如泉流的模样,就上前劝慰了她几句!府中诸人各安其事,一场虚惊也就过去!”左清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说道:“妾身突然想到,会不会刺客在……”
左清话未说完,便和秦梦异口同声喊道,“要挟不咸姬!快去看秦莎安好……”
秦梦冲出门去,拉住了迎面而来的鲁勾践,急切的问道:“此刺客,白日可有兄弟负责监视?”鲁勾践摇摇头说道:“这个倒无,他应是这群刺客的头目,早就潜伏在了凉城城守府中,他的暴露也只是因为,下午时和人接头才被我们盯上了!”
“快让兄弟潜入不咸姬那院,探查有无异常!”秦梦神情凝重语气急促的命令道。
“得令,愚兄这就命人前去打探!”鲁勾践向黑影中,一招手,随即来一个黑衣人,勾践吩咐几句,黑衣人转眼便翻墙而去。
“宗主出了何事?”鲁勾践问。
“咱们边走边说!”秦梦也顾不得再回屋穿皮裘大氅,就跟着鲁勾践向不咸姬所住的后院奔去。
“郎君,皮裘,小心冻着!”左清抱着皮裘跟了过来。
“屋里呆着!说不定这真是虚惊一场!“秦梦穿上皮裘,回头劝阻左清回屋。
就在这时,墨门隐者急急来报:“报宗主!报兄长,大事不好,不咸姬院中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人,屋中陈设凌乱!”
左清未等墨门隐者把话说完,便向不咸姬的院中跑出,凉城城守府三进的院落占地着实不小,左清跑到不咸姬的小院,也已是气喘吁吁。
“一片狼藉,半夜三更,她们绝不会是串门,这是被人劫持了吗?”左清自言自语说道。
“事情严重,向吕季传令,凉城立即戒严!”秦梦命令道。
不大一会,城中传来了尖利的号角声。
今夜是凉城筑成后,第一次全城戒严。
“搜,全城大索!翻个底朝上也要将秦莎给我找回来!”秦梦急吼道。
“小院之中就三人,不咸姬母女两人以及伺候秦莎的傅母。三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即便能出得城守府,也跑不出凉城!郎君也不要太着急!”左清拉住秦梦的手,宽慰说道。
秦莎虽不是自己的骨肉,但却抱了她三年,秦梦也已将可爱的小秦莎视作了自己女儿,今夜被人劫掳去,这里心着实不是味。
“狗卿呢?”秦梦突然想起了狗黑子,恐怕循迹找人在没有比他擅长的了。
“汪汪汪……”一阵狗吠声,狗黑子和章泉各领着两只府中豢养的大犬,沿着墙梯,跃出了府外!
“报!吕季也已发现贼人,他们一共三人,一男两女,挟持着小主和不咸姬正在城门口,要挟城中甲士,若是一刻之间不开门放他们出去,将要刺死不咸姬!再过一刻还是不开门,他们将和小主同归于尽!”
秦梦闻听墨门隐者来报,跳起来,翻身上马,就要出府,却被鲁勾践生生拦住了,“宗主不可!他们目标是你,若是你出去,万一有冷箭,岂不中了他们的诡计!”
“告诉吕季,答应刺客,先放他们走,别伤了莎莎,先稳住他们,路上再寻机解救人质!”秦梦没有给鲁勾践添乱,重新回到厅堂中的暖席上坐下,吩咐道。
整个河西走廊,三十里一个置驿,那是他秦梦的地盘,即便刺客跑出了凉城,秦梦也不担心,她们还能跑出河西走廊。
“套防矢车舆!我要亲自前去一观贼人被擒!”秦梦又命令道。
“妾身要陪郎君一起去!”左清拉住了秦梦的衣角恳求道。
一辆黑色外表极其普通的车舆,被拉在了府门外。秦梦拉开沉重的铁质车门和左清一同钻入车中,由韩政驾驶着直驱城门。
车舆外表无奇,里面却是钢架结构,千斤大鼎都砸不变形,里面更有厚厚的海绵内衬,即便在风驰中车驾解体,车厢中的人也没什么大碍。此车是卫君特意为秦梦打造的一号车驾。
还真被鲁勾践眼中,行走在出城的路上,果然有暗箭飞来。发出了当当两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而已。
自有墨门隐者清除隐患,韩政依然驾车前行。
“看来刺客杀我之心坚决!可他们怎就识得我的车舆,难不成凉城府中有他们的细作?”秦梦有些不解。
秦梦抱着浑身发颤的左清问道:“爱姬冷吗?”
左清点点头:“妾身有些害怕,怕他们对不咸姬和莎莎下毒手!”
秦梦到此时,凉城东门大开。
吕季催马向前,向秦梦汇报最新情况:“刺客心狠手辣,也已将秦莎傅母杀害,如今刺客三骑挟持着不咸夫人和小主,一路向东疾奔,上百魏武卒在后面紧紧跟随,等他们疲乏,就可生擒他们!今日之事,仆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望秦子重罚!”
秦梦搀扶他起来,宽慰道:“错不在吕兄长,凉城是座商贸城,宜宽不宜严,三教九流之人皆有,包藏祸心之人混入不可避免,兄长的职责就是守好此城,缉盗追凶由勾践兄长负责。切记加强城中巡视,以防城中刺客同伙趁机作乱!”
“报!宗主,咸阳八百里加急!”负责缉凶的鲁上弦领着鲁下弦疾驰返回,鲁下弦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递给秦梦。
秦梦打开,上面两行娟秀的楚体大篆:“使团中藏有刺客,欲要置君于死地!”
只有寥寥数语,落款并无名姓,书帛乃是一方刺有一对雎鸠的丝帕,依稀残留着一股似曾相似的香味。
左清接过来抚摸上面栩栩如生的雎鸠,不禁赞叹道:“好精湛的刺绣针法!“
鲁下弦长驻咸阳城,负责为秦梦打探咸阳城的最新动向,他亲自送书,可见此信的重要性。
秦梦将他拉到一旁问道:“此信何人所书?”
鲁下弦摇头,回答道:“不知是谁所书,半月前豆旃所送,让我务必转告,有人要谋害宗主!”
豆旃就是豆蛋的大名。豆旃和赵正素来交好,豆旃从积石山下来后,养好了身体,就被赵正要进了咸阳宫。
三年多过去,豆旃依然不长个头,如同一个顽童,听鲁下弦说,和他同岁的赵正高他两头了。
不过这并未影响两人的友谊,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更加亲密无间,豆旃已然成了赵正的心腹。
“豆旃接触不到秦国朝堂大事,这笔迹又不像是赵正所书,难道这书帛会是秦王后芈琳所写?“秦梦想及于此有些意外。
“妾身一闻就知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味!郎君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左清眼中流露出几分嫉妒酸意。
“陇西郡守的借粮使团果然有蹊跷,难道真是韩姬从中主导的此事?这封书帛说没有指出谁是幕后指使,但却说明此事赵姬也已知情了!因为芈琳都已知情,赵姬没有道理不知情!
秦梦心寒,赵姬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就不说知会老子一声?不要忘了是老子绞尽脑汁将你儿子扶上了秦王位!你就这样对待恩人?
君王之家亲情都无,谁还讲恩义?秦梦想想也就释怀了。
“若这样说来,那前八次刺杀不关秦国之事?不对!那今夜死的刺客可是早就潜伏在了凉城啊?难道只有这一次刺杀是东胡和秦国高层勾结所为。那他们是如何勾结在一起呢?”
秦梦接到这份书帛之后,满心郁郁,一头糊涂,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当下还得解救不咸姬和秦莎。
秦梦将书帛,收藏起来,揣入怀中。
再次钻入车中,继续追赶前面刺客。
刺客竟然有外应,半路杀出十数人,一人双马,和两女一男回合后,疯狂向东逃去。
第二天黎明时,据墨门兄弟来报,他们也闯过古浪置,进入了古浪山中。
为何驻守古浪置的吏员没有阻拦他们?秦梦觉的有些蹊跷。
如今河西走廊上的置驿标配三十人,百匹快骑,百辆车驾。置驿为往来商贾,信使提供服务,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设卡勘验往来传验,甄别细作。
置驿没有道理,任有这些贼人自由往来。
就在秦梦疑虑之时,墨门隐者来报:“报!古浪置中啬夫,邮人,吏员,夜宿商贾,一百三十余人,皆被屠戮!”
“简直太猖狂了!捉到他们誓要将他们剁成肉酱!”没想到这群刺客下手如此之狠,墨门兄弟义愤填膺的怒喊道。
秦梦也眼热了起来,没想到这群刺客竟然如此惨无人道。
“慢……”秦梦突然下令所有人停止追击。
“宗主何故不追!”鲁勾践问道。
秦梦说道:“兄长不觉蹊跷吗?一路从凉城到此,遍地大雪,道路湿滑,他们虽是逃亡,却是从容镇定,我们倒像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牦牛!”
此时秦梦倒冷静了下来,想到芈姒的书帛,突然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鲁勾践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可冒进,知会古浪令,等熟悉山中地理的向导前来,我们再进山剿贼。”秦梦命令道。
秦梦在古浪置县,古浪为县令,统辖方圆二百里山中的所有周族遗民和上中百姓。
第九百五十一章 史迁先人
古浪山中,道路错综曲折,非本地人深入其中,定会走不少冤枉路。
秦梦在等待古浪令前来时,向鲁下弦询问了有关秦国朝堂各方势力的最新消息。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秦梦急切追问鲁下弦。
“半月前!天降雨加雪,道路泥泞不堪,在下这才晚来了五六日,要不就能赶在秦国使团达到前通知宗主!”鲁下弦自责的说道。
“这当是好事,嫪毐由山阳君成为秦国郎中令,宗主不是有多了一个助力吗?”鲁勾践见秦梦神态凝重,不解的问道。
秦梦长吁一口气,终于找到有人不惜代价的铲除自己,而赵姬袖手旁观的根由了。
赵姬是个女人,城府在深,她也有女人的脆弱,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秦国太后,疲累空虚时,更想找个男人依靠,心心念念的嫪毐就是她的最佳人选。
嫪毐执掌郎中令,那就意味着,赵姬即将掌控整个秦王宫。相当于秦国朝堂各方势力进行了重新组合排序。
郎中令如此重要的权位,赵姬轻易取得,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在其他事情上面做出了妥协和让步吗?
她定是被人说服以铲除自己这个周王子缭为妥协代价!应是芈琳知晓了此事,这才通过豆旃来传书向自己示警。
赵姬对嫪毐绝爱之,秦梦早就知晓。嫪毐在秦国犹如一颗新星,已在冉冉升起,秦梦更知晓未来他会成为权势熏天的长信侯,可是他们的爱情凭什么自己买单?赵姬竟然出卖自己这个大恩人,大好人!
秦梦想及于此,攥着拳头不禁破口大骂道,“蠢女人!一对狗男女!”
秦梦声音不小,就连车中左清也听到了。
“嫪毐此人忘恩负义,枉宗主对他一片恩情,自从他出任郎中令,在下就在没有得到秦王的召见!”鲁下弦也是满腹仇怨。
这就好解释,为何芈琳托人送信了。
“拜见宗主!仆下来迟!”古浪从山上飞驰而下,不等勒马停当,便跳下马来,向许久未见的秦梦叩首见礼。
古浪满身泥泞,满脸血污,似是鲜血。秦梦见他大吃一惊道:“族兄,你怎如此这番模样?”
这些时日身为古浪令,他已能用夏语流利交谈了:“报宗主,昨夜山中来了一伙强人,袭杀了古浪置,仆下得到消息,便带人捉凶,他们人数众多,而且箭弩凶猛,仆下正与他们激战时,见到狼烟召我,回到聚落,得知宗主驾临,这才马不停蹄前来,施礼之处,宗主莫怪!”
古浪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秦梦也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伙贼人被你围住了?如今战事如何?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我们此来就是为这些人,族兄前面带路,快些剿灭他们!”
他们百十余众,所持弓箭和韩制劲弩不分伯仲,由于这货贼人据守山头,古浪族人久攻不下,而且伤亡不小。
由于连续几日的雨雪,道路泥泞不好走,古浪族人和贼人对峙的山头,又不在大道上,秦梦不得已,只得弃车徒步而行。
寻着地上的踪迹,秦梦领着二百人进入深山中,立时觉得这群山峻岭中,自己是那般的渺小。
“兄长是如何?围捕住了这群贼人?”秦梦有些不解的问道。
“宵小之徒,杀我古浪置吏,他们惹了众怒!仆下不才,一声号令,山中数千民壮无人不从!”古浪拍着胸脯霸气的回应道。
转过一座山峰,眼前一幕让秦梦震撼不已。
白雪皑皑的山间,数以千级忙碌的身影,正在挥汗如雨,砍树伐木。
斑驳的雪地中,躺着不少死尸,多是头破血流倒毙者,胡夏人种皆有,死尸旁散落有铁镐,铁凿,铁铲之类开山凿石工具,更多的是一块块巨石。
他们是山中的矿工,秦梦在古浪山中迷路后,就知山中有磁石。铁磁相伴相生,有磁就有铁矿。果不其然,洛阳程家勘探后发现储量巨大的铁矿。
程家提供技术,秦梦招募人手,这片荒无人烟的群山一下子就红火了起来,在铁矿开发旺季,常住矿工人口可达万人。
“这群贼人,战力颇强,他们居险而守,我等千人竟然久攻不下,民壮伤亡不下百人!不得已我们围困他们,伐木做盾!”古浪指着人海中的一座山头说道。
秦梦的到来立时让山中矿工士气大振。
夕阳斜照在山间,雪白和金晖相映,天地格外清明。
群山峻岭之中,任由一队队的人马向这里汇集。
秦梦古浪的指引下,登上一座相对而望的山头。
“他们竟然真是秦人甲士!”秦梦望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贼人所选山头果然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若是秦梦率人追来,不经意就会进入他们的埋伏圈,只需滚落山上巨石,追兵便就成了肉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交出人质,本王子可以放你们一马!”秦梦隔山面对足有一百之众,身穿黑短襦,头梳歪髻的秦人甲士喊话道。
甲士人群中站出一个黑脸大汉讥笑回应道:“你可是叛逆文昌君?我乃秦王郎中卫司马燕,此来是奉秦王令取你性命!你是引颈待戮,还是让我亲自去你性命呢?”
秦王下令,秦梦明知道是假话,但听在耳中却是扎心的凉,若非先收到芈琳书帛,即便不会信以为真,心中也会有隔阂。
“将军走投无路,仍有如此胆气,在下佩服不已!”秦梦没有过多和他绞缠废话,转而问道:“司马燕将军可是出自司马家?”
“正是!我乃先祖司马公不孝曾孙!”三角眼的司马燕仰起头颇为自豪的说道。
“先前小子观察地形时,心中就在揣测,能寻到这般绝佳险地而守之将,必是精通战阵韬略的之士。如此一看司马将军不愧是名门之后,小子有礼了!”秦梦说着便向他做了一个长揖。
司马燕并未和秦梦客套,瞪着三角眼怒吼道:“少废话!你这叛逆还不赶紧过来领罪?”
“将军即是名门之后,为何要挟持我的妻儿为质?你的先祖司马错若是得闻,泉下岂会安宁?”秦梦讥笑道。
司马燕突然暴怒道,向身后喊道:“啊?……娘的……司马奴把他的妻女给我带上来!”
不大一会儿,一位形貌猥琐的男人和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押着不咸姬和秦莎母女俩来到对面山头。
司马燕指着不咸姬对秦梦说道:“打仗讲究兵不厌诈,这里是你的地盘,我若不用你的妻女要挟,你回来吗?今日若非这群野人,本将军必能胜券在握!”
司马燕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语气凄凉的说道:“我此来只为取你性命,与你妻女无干!若是文昌君能自刎谢罪,本将就放了你的妻女!可惜这只是异想天开!既然完不成大王的使命,本将就玉碎于此……”
司马燕仓啷一声抽出身上佩剑,欲要跨步向前砍杀不咸姬和秦莎,秦梦当时心一紧,也没想那么,抽出自己佩剑,架在脖子上,不禁喊道:“将军手下留情!我愿以命相换!”
“郎君不可……”
“宗主不可……”
“主公不可……”
秦梦这一举动,惹得己方阵营一片骚动,众人惊恐万分的大喊。
“郎君不可冲动!你还有妾身呢,还有身后的子民……”左清泪眼汪汪的跪在山上杂草雪地里哀求道。
对面司马燕见秦梦如此,也是一副惊恐之态,立时垂下手中长剑。
被人押赴的不咸姬也是咬紧牙关泪流满面,三岁的小秦莎拼命的嚎叫。
面对这一切,秦梦想笑,自己还没有伟大到以命换命,割肉饲虎的佛家境界,如此作为只想拖上一拖,让司马燕冷静下来,以便从长计议劝说他。
“宗主,这押赴不咸夫人母女的两女一男,有墨门兄弟认出,她们是司马胜优伶舍中的倡优!”鲁勾践跨前两步向秦梦说道。
她们是邯郸的倡优?秦梦有些意外,那就是说这两女就是赵姬的人了。
赵姬富贵,曾经和赵姬一块相处过的优伶,也都投靠了她,上次进入信陵君府劫持上官琅琅,就是这些优伶所为。
秦梦震惊无比:“不可能吧!赵姬怎会如此狠厉?知情不报倒也罢了,如今还亲自下手捅黑刀!”
秦梦不由趔趄了一下身,用剑拄地,心中五内杂陈。
秦梦这番举动,让所有人还以为,这是要做最后的绝别。
对面司马燕高喊道:“好!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大丈夫!”
秦梦重新站直了身躯,又将剑横在了脖间,突然仰天长啸,不知是哭还是笑,反正回声在山间不断回荡。
山上,山下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的凝视秦梦,他们期盼的血溅三尺没有发生。
秦梦将胸中愤懑之气尽抒完毕后,向对面喊道:“司马将军莫急,你说你是奉秦王令,可否是秦王亲自下的令?抑或者太后当面下令?”
“噢……”果然司马燕迟疑了起来,摇头说道:“本将位卑,未能有幸得到秦王下令,是上官差遣……”
“这就对了!将军这是被人蒙骗了,你想,我乃文昌君,大概你也有耳闻,我更是周王子,对大王有拥立之功,即便有罪,也当大王亲自下令处死,岂会用这卑劣暗杀的手段!”秦梦喊道。
“本将并未想这么多,为将之道,当应执行军令……”司马燕横眉竖目喊道。
“何时司马氏将门虎子沦为了无脑莽夫了……”秦梦讥笑道。
谁知司马暴跳如雷说道:“小子莫要污蔑我司马氏威名,此次前来就是要你命来……”
秦梦未等他将话喊完,提声喊道:“我敢说,你若杀了我,身死事小,祖宗蒙羞是大,别忘了你是司马氏的独苗,没有留下子孙,你就敢死,如何面对你的列祖列宗?司马将军要不如此?你若敢下山,我就让你押赴前去咸阳,交由秦王亲自定夺!如此可让你完成王命,又能避免遭受小人陷害之虞,可否?”
司马燕迟愣了一会,仰面看天,抹了一把脸面,良久之后,还剑入鞘,冷冷回应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将军也已身逢绝境,以为用我的妻女就能要挟住我吗?我之所以如此,就是想和将军平心静气商量出一个解决之道。若我真是叛贼,将军难免一死,我何苦多此一举,欺骗将军呢?”秦梦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好!本将军就和走一遭,大丈夫终有一死,我死也要死个顶天立地!”司马燕豪气干云的吼道,推开一众劝阻的甲士就下山了。
“将军果然好胆气!”秦梦眯着眼笑赞道。
司马燕被一众墨门兄弟环环围住,数柄利剑架在脖颈,竟毫无惧色,仰天大笑道:“竖子,果然言而无信!想杀就杀!”
秦梦挥手让一众墨门撤去,对鲁勾践说道:“不要伤了司马将军!请兄长命人在前面官道,准备好防矢车舆,我要和将军共乘一车,赶赴咸阳!”
鲁勾践不可思议的问道:“宗主!不可,万一他包藏祸心如何是好?”
“无碍!兄长莫忘了小弟是有天命之人!”秦梦风淡雨轻的说道。
“郎君!不可啊!”左清也急赤白脸劝慰道,附耳说道:“郎君这是得了失心疯吗?”
“夫人若是不放心,就和郎君共赴生死,我想司马将军不会介意!”秦梦说着,就来到了司马燕的身前,面带笑意的向他做了一个长揖。
司马燕目瞪口呆,万料不到秦梦竟会从容不迫的贴上来。司马燕倒抽一口凉气,拔出长剑顺势搭在了秦梦脖颈之上。
“将军不必紧张,我已自投罗网,让你的将士还在山中守候,我让人每日供给他们吃喝,我的妻女还做人质!咱们说走就走,到了前面官道,咱们同乘一车,一路上咱们形影不离,半月不到就可到达咸阳,到时咱们一同面见大王,将军意下如何?”秦梦轻松说道。
司马燕砸吧吧味道,不可置信的凝视秦梦良久,吐出一口气道:“为世人传颂的文昌君果然好气魄!若非王命在身,司马某一定和你结交!”
“好,一言为定,事了之后,咱们就八拜结交!”秦梦没心没肺的拍手称好,阴恻恻的说道:“不瞒将军,在下天生和你司马氏有缘,因为我也有个司马氏的别名,叫司马千!”
不仅司马燕一头雾水,鲁勾践、左清一众人等面对今天秦梦的处置也觉不可思议,大概都以为秦梦傻了吧!
秦梦岂会傻掉,他比后都精。
秦梦今日如此荒唐之举,全拜司马错的八世孙,司马燕的四世孙司马迁的《史记》所赐。
秦梦一听闻司马燕大名,心中就狂喜不已。
秦梦敢说,自己是这天底下对司马燕最了解的人了。
秦梦从小读《史记》长大,对司马氏尤为尊崇,闲来无事,便让人打听司马错的后裔情况,关于司马错四世孙司马燕的为人秉性了解甚细,这才是今日之举秦梦的底气之所在。
司马错那是秦国名将,一举为秦国拿下巴蜀两郡,攻楚为秦取得黔中郡,功勋盖世,可谓秦国名门大家。可惜到了司马错孙子司马靳时,跟错了人,武安侯白起被诛,司马氏也受连累,司马氏从此家道中落。到他司马燕这代只能做个郎中令的芝麻小兵了。
秦梦一见司马燕,就知所传不虚,他是个忠厚之人,更是认定他所执行刺杀自己的任务,背后多半另有苦衷。
第九百五十二章 哥们儿情深
“诸位袍泽,安心在此,司马燕定会保你们周全!”身在墨门隐者重重包围之中的司马燕,临走不忘安抚山头上眼巴巴遥望的秦军甲士。
“勾践兄长,让咱们的人退下吧!司马将军也是名门之后,自该受我们礼敬!”秦梦吩咐完,随即又推开司马燕的手臂,似是多年的老友说道:“将军不用这般紧张,此去咸阳一两千里,一路上将军不吃不喝就这般一直挟持我吗?放心,我一言既出,那就是驷马难追!”
“我紧张?我这是怕……”司马燕瞪着一双三角眼紧张的扫视周遭,若有所思的说着。
突然嘈乱声中,传来一声凌厉的破空声。
“保护宗主!有暗箭?”鲁勾践第一时间提醒,散去的墨门隐者又重新围拢了过来。
“啊……”随即秦梦听到司马燕闷哼一声。
“将军为何要为我挡箭!”秦梦斜眼看到司马燕肩头所中的一支雕翎箭,内心激荡不已,
若非司马燕,这箭就会射中自己的胸膛,不过也死不了,因为自己穿有筋缕铁衣。
司马燕见墨门隐者也已重新合围,手起剑落,削去箭羽,独留半截箭矢在肩头,坚毅的脸庞随之抽出了两下,却毫不在乎的笑道:“在下此行便是奉大王令来保护文昌君的!君公真不该将侍卫撤去,如此一来我的身份也随之暴露了!”
“什么?”秦梦当场就蒙了,“奉王令?哪个王?”
“自然是大王啊?”司马燕一口秦腔说道:“大王让我以命相拼也要护卫君公平安,别说挡箭了,就是挨刀,我也得上!”
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就让秦梦凌乱在了风中。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在自己的印象中赵正还是那个十二周岁十三虚岁的懵懂少年人,没想到三四年未见,身在咸阳宫中的赵正也会玩无间道了。
秦梦震惊的都差点喘不上来气了。
“民壮之中不仅仅这一个死士,君公性命危急,赶紧撤离此地!”司马胜如临大敌的叮嘱秦梦。
事情严重不言而明,鲁勾践擒拿下那名混迹在人群中放暗箭的死士后,立时命令墨门隐者贴身护卫秦梦远离人群。
砰砰砰,三声闷响,从秦军据守的山头传来,秦梦扭头看时,只见山脚下沸腾起一丈多高的浮雪。
“不用看了,是司马奴和他的两名小婢!”司马燕未回头就说道。
还没有确认此事和赵姬的关系,他们就死了,秦梦心中暗道可惜。
“袍泽们放下手中弓弩,一切听从文昌君公号令,这乃是大王密令!”司马胜入剑还鞘,高声向山上喊去。
山上秦军甲士迷茫了好大一会,在司马燕心腹带领下,他们这才一头雾水的下了山。
“君公请派人查验他们身份,看有无可疑之徒!”司马燕抱拳说道。
不咸姬母女被解救下来时,也已冻坏了。
秦莎红扑扑的脸上,蹭满了鼻涕。秦梦爱怜为她擦净脸上鼻涕,一把接过亲昵的将这个小美人揣进怀中为她取暖。
“呜呜呜……”不咸姬呜咽着,向秦梦稽首叩拜,一口流利的夏语慷慨激昂的说道:“多谢主公救我母女性命!此恩此情,今生难以未报!今日给主公惹下如此大难,妾身当以死谢罪!”
“妹妹不必这般,主公向来仁心仁德,对外面陌生人尚且如此,家中妻妾更是视如己出!妹妹快起!”左清宽慰道,几次都搀扶不起不咸姬。
看得出不咸姬这是被自己这次豁出去性命搭救而感动,秦梦掰了掰手指头,发现她这通哭诉,竟比这几年加起来说的话都多。
“清儿,快拉不咸姬起来,我还要为司马燕将军取箭止血呢?”秦梦将小秦莎交给左清,丢下泪流满面的不咸姬,拉着司马燕来到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快些告诉我大王遣你来的始末!”秦梦焦急的问道。
司马燕笑道:“适才对话时,在下还道文昌君早已知情了!此中事情复杂,不是我这般身份低微之人所能知晓的,在下暗奉大王之命,明奉上官之令而来,我若不来,还会有其他人而来,到时局面不可掌控。大王让我转告文昌君多加小心,尽量深居简出!”
“上官?你的上官是谁?”秦梦追问道。
司马燕面有为难的之色说道:“在下上官也只是一个千户校尉,他也非幕后指使!君公还是不要难为在下了,大王说让您安守西河走廊,再等四五年,等他亲政扫除朝中一切宵小之徒后,亲自出国相迎,和你平分天下!”
“扫除一切宵小之徒,平分天下?这是大王亲口所言?”秦梦追问道。
司马燕点点头。
一别四载不到,少年赵正依然不经意间长成了一个胸怀大志的有为之君。赵正这话语慷慨,仗义。平分天下虽是客套之言,但让人听闻,不知不觉体内就已热流涌动。
值了,不关乎如神明在上的千古一帝将自己视作兄弟,而是这份暖暖的情谊,着实让人敢动。
赵正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然不容易,事关一个周王子的崛起,危机到了秦国西陲,到底此事是谁在幕后操纵,秦梦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个同谋。
秦梦擦了一把眼泪,问司马燕道:“将军日后打算如何?回去复命,还是留在我河西走廊呢?”
“我是回不去了!若是文昌君能给我和我兄弟们赏口饭吃,在下定会感激不尽!”司马燕一脸憨笑中带着几分狡黠。
“司马兄对我有救命之恩,从此以后我们以兄弟相称,兄长就留在我身边吧!”秦梦说着就向司马燕作揖。
“当务之急,应是剿清刺客!随我潜入河西的刺客一共有二百人,皆受一伙黑衣蒙面人遣使,不知他们躲在那个黑暗角落,说不定我所带一众袍泽之中,就有暗杀君公的刺客,君公不可大意!”司马燕没有和秦梦客套,一本正经的说道。
“黑衣蒙面人?一共二百余众?如此说来,山中还有一支刺客队伍?”秦梦有些震惊的问道,“难道将军也受黑衣蒙面遣使吗?”
“不错!这伙蒙面人似乎对山中地形颇为熟悉,他们来去自由,伏击地点就是黑衣人所选!尽杀古浪置中吏员和商贾,也是黑衣人所为!在下初来此地,不知深浅,一直再为和君公取得联系而烦恼,可是又生怕惊动我所带士卒中的隐藏刺客!不得已想出杀了君公妻女,来激怒君公,将我们一网打尽!在下好在最后时刻,向君公表明心迹!”
“从未见过黑衣人真面目?”
司马燕摇摇头叹息道:“黑衣人尤为神秘,从不正面和我们说话,手持郎中令印玺,在下也不得不听从他们调遣!“
如此看来黑衣人才是所有死士真正的头目。
“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不曾想到君公仁爱厚德,在下也算是又捡了一条命!”司马燕唏嘘感叹,再次向秦梦长揖说道。
“兄长不必如此!”秦梦得遇司马燕,似是故友重逢,对他欣赏有加,不禁有些激动的拍他手臂感谢道。
“哎呦……”司马燕闷哼一声,秦梦这才想起,他肩头中有箭矢。
“那司马奴和两个小婢,是随你们一同前来,还是早就在城中潜伏?”秦梦在为司马燕剥离箭簇包扎伤口时问道。
“司马奴就是那群黑衣人委派,一路从咸阳而来,两位婢子应早就身在凉城,五日前司马奴和她们取得了联系,这才定下了火烧凉城城守府,趁乱刺杀君公,若是刺杀不成,进而劫持君公妻女,挟持出城,诱进山中设伏之地,以便歼杀君公!不过他们的计划,因为半路杀出的矿工而破产,我等这才被围困在了山上!”司马燕说道。
秦梦大为不解,这么说来,赵姬早就在布局监视自己了?可是自己就不在凉城居住,他们在城中安置细作又是为了什么呢?再说此次来凉城,更是轻骑微服,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准时到达凉城,刺客如何就能在仓促之间准备的滴水不漏呢?
既然早就有细作潜入河西走廊之中,为何他们迟迟不动手,反而趁着陇西使团而来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秦梦头大,干脆也就不想了,随口问道:“司马奴难不成还和兄长同宗?”
“呸!天下司马氏极多,源头纷乱。不过司马奴一张嘴,一口狄腔,我就知他是中山司马氏之后,在下懒得和他这戎狄攀扯宗亲!”司马燕吐了一口吐沫说道。
“兄长好了!按时换药,过几日就能痊愈!”秦梦为司马燕绑好绑带,说道。
“多谢君公治伤!郡公果然人如传闻,和人相交不分贵贱!”司马燕长揖到地,不无感慨的说道。
秦梦在众多魏武卒和墨门隐者的护卫,如履薄冰的来到了官道上,坐上了防矢车舆里这才心中安定下来。
秦梦躺在左清怀中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车顶,额头紧蹙,眉毛几乎都快成连心眉了,只是反复的念叨:“使团?黑衣人?行刺?”
“非要等着使团前来,行刺郎君,只能说明,这就是向嫁祸秦挺!”左清一双纤手不断揉着秦梦的太阳穴,柔声说道。
“是这个道理!可是没道理赵姬要派遣她的人啊?”这些疑惑让秦梦想得脑仁疼。
“他们曾为赵姬效力,就能证明他们此来也是受赵姬遣使吗?”左清敲了敲涨的欲暴的脑袋。
“他们受黑衣人辖制,而黑衣人有郎中令的印信,而郎中令如今有嫪毐掌控,你让郎君怎能不往赵姬身上想呢?”
“若是赵姬真想要铲除郎君,她没必要让使团前来,妾身觉得一切都是韩姬幕后所为,就是为了嫁祸赵姬!”
“好了,不想了!不想了!郎君也已命令古浪发动数千矿工,寻找其余百人刺客,郎君就不信捉不到他们!”秦梦气鼓鼓发狠,将咸猪手就势伸进了左清怀中肆虐。
就在秦梦和左清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听到鲁勾践歇斯底里的狂吼道:“韩政……勒马靠边……勒马靠边……”
秦梦立时觉察大事不妙,挺身坐起,抽开御者身后小窗,只见前方山上滚落一块巨大的圆石,滚向官道,远离甚远,初看并不震撼,可是滚石速度极快,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轰隆声,向自己一行倾轧而来。
这也只是转眼的功夫,就在人们观望之时,大石也已以排山倒海的速度而来。
魏武卒墨门隐者本能的向左右躲避。韩政得闻鲁勾践提醒,根本还未来得及勒马靠边,滚石就向车舆撞去。
秦梦和左清一瞬间经历了加速度、三百六十度大翻转、失重之后没有一起穿越,而是掉进了官道旁边的万丈悬崖了。
一切来得那般突然,若不是韩政坐在只有半截的车驾上,手中依然握着勒马的缰绳,若不是后面整个车舆不见,也许人们都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事!滚石被秦梦的防矢车舆挡了一下,也掉进了悬崖,发出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巨响,在山间回荡。
秦梦车驾后面的众人,看到韩政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呜咽哭声,这才中震惊中醒来。他们后怕若不是有秦梦的车驾住当了一下,后面的不咸姬母女两人,以及数百人马恐怕被碾成齑粉了。
“主公,主母!”韩政爬在泥泞的道路上,望着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撕心离肺的嘶吼道。
“娘的!刺客在山上!”鲁勾践咧着大嘴指着滚石滚落的山上黑影哭喊道。
人群中少了两人,他们顿时觉得空空荡荡,他们宗主,主公,君公那熟悉温柔的声腔不复存在,万丈深渊,巨石都已粉碎,何况血肉之躯。
一时间道路两旁哭喊震天,直冲云霄。
鲁勾践翻山越岭,至到天黑也为追上一个黑衣人,颓废的来到官道,车舆掉落的万丈悬崖下面拍怕的捶胸顿足。
第九百五十三章 坠崖不死新传奇
在漆黑的穹窿之下,苍茫的崇山峻岭之中,古浪山中的大道之上,蜿蜒着一条巨大的火龙。平日山中豺狼虎豹才是大山的主人,今夜却不它们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黑布包头的矿工、百姓,在山中拼命的嘶喊。
“主公……”
“王子……”
“宗主……”
“王婿……”
千奇百怪的腔调,形形色色的言语,五花八门的称谓,在这蛮荒的大山中彻夜回荡。
这是一处百丈悬崖,要想下到崖底,需要绕过五十里山路,若不是山中熟悉地理的古浪百姓做向导,外人一夜之间绝不会来到崖下。
鲁勾践领着人行了一夜路才来到崖下,启明星出在东方时,山下千人已在崖下周遭不大的地方寻找了不下百遍,就连那从山上四分五裂的滚石,都被人找齐,可是依然不见秦梦和左清所乘的车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为秦梦左清收尸而来。彻夜的呼喊,那只是对逝者的哀悼。
“主公你在哪里啊?若是飞升成仙,你就传个话,让我等兄弟也高兴高兴!”狗黑子牵着被责打的眼泪汪汪已疲惫不堪的猎狗,伏跪在崖下,望着黑魆魆欲倾的峭壁,哀痛的自语道。
“宗主,你在哪呢?知晓你有时任性不羁,可这当下也不是戏耍玩笑之际啊!兄弟们对你甚是牵挂,你若真是飞升,就让天帝出个异象,我等也好在此为你建庙祭祀!”鲁下弦也寻累了跪在山石之中哀嚎。
“起来!宗主不会弃我们而去,快起来继续寻找,说不定宗主在哪里等我们救援……”他们身后的鲁勾践粗暴的狂喊,可是这话言不由衷,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车舆掉落处是一道千仞悬崖,刀削斧剁般陡峭,崖下是一块斜坡平地,滚石落地就在崖下不远,车舆又不是圆的,更是滚不远。若是滚也当有个印迹,可是皑皑白雪,除了脚印,哪有一丝痕迹?
“文昌君公,都是在下害了你,辜负了大王重托,让你陨落山中,我自该刎颈谢罪……”司马燕也绝望的伏地痛苦,抽出身上宝剑,就要抹脖子自尽。
“将军,不可!宗主自有天命,岂会轻易驾崩!若想死,等找到宗主尸骸,我们一同殉葬也不晚!”鲁勾践一把拉住司马燕阻拦道。
“你说还到哪去找呢?”司马燕哀嚎道。
鲁勾践也沉默了,仰面望着黑魆魆的山崖,颓废的喃喃说道:“宗主常说,在仙人世界,主演若是坠崖,必不会死,还能有奇遇,不是得获宝藏,就是学得万人敌的武学秘籍,可这是在人间啊?”
就在鲁勾践仰面之时,有水浇了山下众人一头。
众人纷纷跳起躲闪,司马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喊道:“啊呸!峭壁之上怎还有泉水溅出?还是温泉水!”
“尼玛?什么温泉水,是老子的尿!”秦梦笑骂着,一脸睡意站在车厢中叉着腿,变着花的恣意胡为。
“宗主?我听到了宗主说话了……”
“我也听到了……”
狗黑子、鲁下弦突然惊奇的喊道:“在壁上了!伯长,伯兄,宗主在壁上!”
众人抬头看去,随着天光大亮,这才发现他们苦寻的车厢就稳稳当当挂在陡峭的山壁上。
“我等你们一夜了!怎么才来啊?”
他们听到了秦梦那久违的语音。
“是宗主!还活着!活着!”山下众人不由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齐声欢呼道。
车舆为何就能结结实实的贴在峭壁上呢?山下众人每个人都有这个疑问。当面对如何解救秦梦,这个不解疑问,就被搁置到一边了。
车舆所挂位置靠百丈峭壁下半部,但目测也有三十多丈,直上直下,周边根本借力攀爬之处。
“宗主,千万别动,我等想办法救你!”鲁勾践大喜过望,却又担心车舆掉下,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喊道。
“无碍,若是有事,早就掉下了!放心牢靠的很!”秦梦站在被挤压扁的车舆中豪迈的回应道。
“这不是难事!在下所领民壮都是矿工,可在山崖上凿石穿眼嵌入木楔,逐级而上,接近宗主!”古浪领着两名旷工大匠前来献计。
这是一个好办法,旷工本身就携带有凿锤工具,得到鲁勾践同意后,山中立时响起叮叮当当的此起彼伏的凿石声。
人多干活快,不到半个时辰,旷工就将排列有序的木楔搭到距离秦梦十五丈的地方,然而进度突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鲁勾践在地上来回踱步,着急的催促道。
“有古怪!铁凿铁锤不听使唤,我等这是遇上吸铁鬼了!”最上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矿工向他的师父汇报道。
“小子,早不说!下来让为师上!”崖下大匠喊道,拎着铜凿铜锤攀着一根根的木楔就将小徒弟替换了下来。
“原来如此!”鲁勾践顿觉豁然开朗,这些知道了为何车舆贴在崖壁上而不坠的原因了。
半个时辰之后,凿石大匠铺好了攀爬的木楔之后,轻而易举就撬开了变形的车门。
那一瞬间,山下千人欢腾,无不相拥庆贺。
秦梦携左清出车门时,捶捶坚实的峭壁,不禁对着粗糙的石面深吻了一口,说道:“此次掉落悬崖没被摔死,多亏这座磁石山吸附,咱们夫妇这番遭遇,若是能流传后世,必也能成人间新传奇!”
秦梦下到地面,与众人相拥而泣,说不完的生死感慨。
秦梦仰望头上百丈悬崖,不见人影,问道:“山上有人把守?”
鲁勾践点头:“唯恐刺客落井下石,我已命令韩政把守,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好!真是天助我也!”秦梦击节叫好。
秦梦挽着左清的手,聚拢鲁下弦,狗黑子,古浪,司马燕一众人三言两语开了一个短会。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鲁勾践不可思议的拉着秦梦和左清来到无人处弱弱的问道:“宗主就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其他诸位夫人吗?”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生死之际,我看透很多事,我只想和我的清儿相守到老,她是我的,我也是他的!”秦梦拥着羞赧娇羞的左清,满脸洋溢着灿烂的幸福微笑说道。
众人震惊过后,这才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他们主公的手总是和他们主母十指相扣,两人形影不离,也不管什么众目睽睽,也不讲什么礼仪之道,就这么紧紧贴着,相互偎依着,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就这样,秦梦和左清手挽手随同鲁勾践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古浪山中的铁矿山停产了,数千矿工整整在山中游荡了一月,至到冬至再次天降大雪,古浪方圆二百里的大山这才安静了下来。
秦王正四年,春三月,卫都濮阳濮水畔,春风和煦,两岸桑林青翠喜人。
桑间濮上,本是有情人嬉戏缠绵的地方,而今却是萧条寂寞。
夕阳西下,秦梦一身青衣麻布躺在同样打扮的左清怀中,微闭双眼正在惬意品咂久违的春天气息。
左清拿着一支狗尾草,在秦梦脸上搔蹭,神情贯注的看着秦梦的脸庞,说道:“郎君的睫毛很长很美!”
“是吗?”秦梦只是随口附和,“郎君相貌一般,五官棱角不明,妻妾之中唯有爱姬这般对我欣赏!“
“焉支山下此时应是冰雪初融,草木才绿!”搔弄狗尾草的手陡然住手,眼望远方,痴痴的说道:“妾身与郎君整日厮守,心中愧疚不堪,不告诉他们实情,日后妾身哪还有脸面和倩儿妹妹、子衿妹妹、库珊妹妹、韩姝妹妹、琅琅妹妹相处?”
“爱妻不可有如此想法!”秦梦翻身坐起,掬起左清的小脸,郑重说道:“向她们隐藏真相,那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黎民!这和爱妻没有丝毫干系!”
“妾身,还是心中愧疚……”左清喃喃说道。
“爱妻多虑,若是我俩那日命丧古浪山中,爱妻还能有今日的愧疚吗?你我九死一生,不告诉他们实情,这也是为了她们好?若是我死了,那才是对她们最大的愧欠!”秦梦辩才了得。
“虽说这样,可是不告诉她们,妾身心里还是不安……”左清依然没有解开心结。
“嘘……”秦梦突然抱紧了左清,躺在了地上,亲吻了起来。
马蹄声渐远,秦梦才放开了满面羞红的左清。
“郎君越来越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非礼妾身!若是他人知晓你的身份,我俩还有脸立身吗?”左清捂脸羞愤不已。
“我们大概已成了世人心中的死人了,何惧流言蜚语?即便郎君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敢亲吻爱妻,表达我对你的爱,有何不敢大大方方……”秦梦义正词严说道,此时不亚于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好了!羞死人了!”左清欲羞欲恼去捂秦梦的嘴巴。
“让我把话说完,那日坠落万丈悬崖之前,滚石碾压之际,爱姬首先想到不是逃命,而是用你的血肉之躯护我!你可知道那漆黑的一夜,郎君感动的流了多少泪?”秦梦说这话时,满眼也已噙满了泪水。
这是好长时间以来,秦梦想对左清所说的心里话,今天说出口来,体内依然血流澎湃。
“这就是郎君欲爱你爱不够,每天亲吻你,亲不够的原因……”秦梦有掬起了左清的脸,热烈的亲了起来。
大难临头之时,愿为你去死,这份情俨然已经不是庸俗的爱情,而是灵和魂相互缠绕不可分开的伟大亲情。
秦梦为此感动的常是偷偷落泪。
“好了!好了!不要再亲了……知晓了!要不妾身如何能忍受这几月来无休无止若藤绕树的缠磨呢?你摸摸妾身的脸皮都变厚了……”左清也不禁满含泪水欢喜的说道。
“宗主,卫角也已入城!”鲁勾践早已对秦梦和左清的腻歪熟视无睹,淡然从河边桑林中走来,站在两人身后禀告道。
“适才那立乘车中的男子就是卫角啊?刚才他那眼神不会认出了你我吧?”左清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是你我,而是你!郎君如今长得身高魁梧,和四年前简直判若两人,他如何认得出?而是爱姬几年来,模样未变,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倾慕于你,他见你,定有觉得似曾相识多看了几眼……啊啊……”
秦梦的取笑惹怒了左清,得来了酸爽的捏掐。
“大丈夫岂能受你们撒狗粮之辱,告辞……”鲁勾践和秦梦相处多了,竟也变得幽默了起来。
卫角从野王而来,其实是秦梦所请。
卫君准备退位让贤,还政于卫怀君之子卫角。
卫君身居濮阳城中,每日饮酒作乐,已成一名颓废封君。
卫君子南真喝酒玩女人,是在白天,若是有天下大佬前来拜访,越是荒诞无稽,至于到了晚上,便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秦梦知道。卫君出城,操练他的两万兵马。
这是秦梦给他谋划的韬晦之策。
据秦梦得到的最新可靠消息,秦国攻克魏国畼、有诡两城后,决定要对卫君下手了。
随着秦军东扩,卫都濮阳的战略位置,越来越对秦国重要。若是拔掉卫国,秦军驻扎此地,便会形成对魏国大梁合围之势,魏国将彻底沦为秦国的附庸。
《史记》有载:秦王正六年,拔卫。
既然历史大势如此,何不如早点将濮阳让出去,卫君也好顺道落个实惠。
“卫角带没带墨门隐者?”秦梦对着鲁勾践的背影问道。
“带了!巨子得闻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已打算,扶立他为未来墨门巨子了!”鲁勾践哼哼笑言道。
“墨门巨子没啥稀罕,等同黑涩会老大,郎君干得是兼济天下的大业,巨子让我当,我也不稀罕!”秦梦一脸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欠揍表情说道“
“妾身更是愧疚,和我日久,郎君也已堕落成了好色之徒!”左清一脸得意之色,丝毫看不出一点愧疚之心。
“堕落就堕落吧!桑间濮上霞光万丈,正是堕落之地……”秦梦说着又和左清交缠在了一起。
“哎!哎!哎!对面青衣小子,我家主公看上你家婆娘了,三十石小米,换不换?”河对岸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子喊道。
秦梦立时停止强吻左清,回头四望。
“就说的是你!对,就是你!青衣小子,三十石小米如何?”胖子轻蔑的指着秦梦喊道。
“爱姬,愿意否?”秦梦低头一看自己一身农家小户子弟的装束,立时明白过来,对此窃喜不已,借机调笑左清。
“三十石,少了些吧!三十五石。我就替我家郎君应下了!”左清瞪了秦梦一眼,热情的回应道。
“傻婆娘,这胖子保准说行!说不定卫角开得是五十石的价,他喊三十石,好吞没二十石,这厮有个绰号,名叫卫一口,凡是经过他的手,必会咬一口!”秦梦嬉笑解释道。
“三十五石,妾身就愿意!气死秦郎!”左清逞强嘴硬,一副挑衅的眼神说道。
“好三十五石就三十五石!小娘子这是遇上贵人了,有着三十五石粮食,在这年月全家性命就保全了!”那卫一口长出一口气,悲天悯人的说着,见左清没有反应,催促道:“小娘子还不随我走?”
“诶!妾身这就走!”左清说着,理了理蓬乱的发髻,还真要走。
秦梦气的哭笑不得,一把拉住了左清,向对面胖子喊道:“粮食呢?没粮食就骗我家婆娘走,没门!”
“咦!我乃卫公子家臣,岂会言而不信?你家娘子先给我走,待会我派人送粮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卫一口似乎被羞辱了,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对,粮食呢?不见粮食岂能行?”左清说到最后忍俊不禁扭头狂笑。
“好,你们等着……”卫角胖家臣说完,登上马车,气鼓鼓的走了。
“秦郎,他若运来粮食?如何是好?咱们溜吧!”左清也觉玩笑开大了,拉着秦梦就要逃去。
“逃能逃哪呢?爱妻没见对岸有两个小厮盯着咱们吗?再说郎君受此大辱,岂有如此就算的道理?粮食,不说濮阳,就是整个河内,没有你家郎君发话,谁敢卖给他们?咱们就坐等,看他卫角哪来的粮食?”秦梦挺直腰板,一副凛然男子汉气概说道。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不能卖婆娘
接连的旱灾,饥荒,蝗灾让粮食价钱飞涨,先前二百多钱就能买一石小米,可饥荒起时,就已涨到了两千钱一石。眼下即便出价两金,没有门路也买不到一石粮食。
一年的旱灾,秋冬交际的蝗灾,也已让天下粮食耗尽。若是卫角所出五十石小米,那也能价值百金以上。从这点来说卫角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对此秦梦倒觉得卫角这厮挺识货。
可是这年头富豪之家拿出百金来倒不觉稀奇,可是拿出五十石粮食,那就难了。
一石粮食相当后世六十斤,三十石粮食那就是一千八百斤,约一吨重。
难道卫角来卫都濮阳祭拜个祖宗,除了口粮,还携带着两千斤的粮食来买女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野王距离濮阳四百里,卫角一行不足三十人,按往返十天计算,随行他们最多携带十五石的口粮。
要想用粮食换女人,只能在当地购买,或者向卫君借粮。
哈哈哈……
若是这样那就不是他卫角说了算的。
三十五石的粮食,在这易子而食的年月足以让五口之家不受饥馁之扰,而且可以活的很自在。若是省着吃,还能确保至少百人在这年月不会饿毙。
大饥荒也已延续夏秋冬春四季,还有继续延续的势头,百姓手中陈粮早就耗尽,新粮却是青黄不接。河内受灾不算太重,就这样也已是十室九空,携家带口前来名都大县的城外粥棚吃碗稀羹,以保性命。
天下之中,谁还有大批存粮,除了官府粮仓,就是天下封君,可是他们手中的粮食是不卖的。原本天下大商贾,诸如秦相吕不韦的吕家商行,洛阳大贾白家商行,河内大贾端木家商行,楚国宋玉的宋家商行,赵国冶铁大王的郭家善贾等等,他们会经营粮食卖卖生意,然而在这粮食极其短缺的非常时期,他们的粮食也早已被身后依托的诸侯大王全部征缴了。
天下六国间还有没有粮食买卖?这个有,毕竟天下之大,受灾程度深浅不一,诸如楚国江淮,扬越之地受灾就轻,商贾从那里倒运些粮食获利,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过粮食买卖已经转入地下,成为了黑市。根基不深,关系不硬,实力不强是进入不了这个粮食黑市的。
天下粮食黑市,横空冲出一匹黑马,没人知晓他们的根基,没人知晓他们的后台,没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反正他们手上有买之不尽的粮食,只要有钱,要多少粮食他们都有。这伙人有个不太响亮的名号——大公司。
“爱姬,若是卫角铁了心的要买你,必会找卫都的大公司购买粮食,郎君先走一步,好好谋划一番,争取给你谈个好价钱!”秦梦说着,轻佻的挑起左清圆润的下巴,稳准狠的亲了一个,没等左清反应,撒丫子就钻入了岸上桑林。
左清蹲坐河岸斜坡上,微闭双眼,手中无意识的拨弄着狗尾草,幸福对着夕阳傻笑,波光粼粼映衬下,她如一块绝世碧玉圆润可人。
“眼见黄昏,卫一口还不来,你我干脆将这小子掳走算了!”
“我看行!想当初,在卫都这地盘,有多少女子倾慕公子,为奴为婢的良家女都挤破门槛!绑一个良家妇,那是恩泽她们,走……咱们兄弟掳了这小娘子!”
这时对岸两个猥琐的小厮,望着左清嘀咕道。
“你娘的!好狗不挡道,下去吧!”就在两人起身要想对岸走去时,身后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农夫,一人出一脚,大喊道,就踹到他们屁股上了。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这两个猥琐小厮就已翻滚进了轻轻濮水中了。
农夫将头上的斗笠往下拉了拉,在不少路上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潇洒离去。
岸坡上的左清见此忍俊不禁,捂嘴窃笑,随之起身离去,进入桑林,五位英姿飒爽,身佩长剑的绝色女子便围了上来,齐声说道:“红衿、红巾、红袂、红裳、红袖见过主母!”
左清含笑点头,挨个打量每一位女子,啧啧称赞道:“见到姊妹们,妾身就能想到如夫人的绝代风华,姊妹们辛苦了!”
她们名字中虽有一个红字却都是一身黑衣黑裤。
她们都是如姬和墨门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倡优,都是一群苦命人。
五女美貌倾城,拿出一位就足以迷倒众生,然而五女却冷若冰霜。为首十七八岁的红衿抱拳说道:“主母,主公邀你今夜入宿卫宫紫宸居,说是要给主母一个惊喜!”
“秦郎这又是来哪一遭呢?”左清一脸小女儿之态,娇羞不已的说道。
红衿板着脸补充道:“主公还叮嘱,主母千万别往歪处想!”
“韩卿,发轫!”左清听闻,咬牙切齿,愤愤的登上了桑林中的安车。
自从左清虽秦梦从河西而来,平日深居简出,蛰居寒泉冈封地,并不经常进城夜宿卫君为秦梦而建的紫宸居。
左清一行两辆车马来到濮阳城下时,吊桥早已拉起,城门也已关闭。
左清见此,有些着急,若是进不了城,一路上猜测的诸般惊喜就无法得到印证,这实在是百爪挠心的烦恼。
韩政却不慌不忙,从腰间摘下一块金令,向城墙上的甲士晃了晃。
墙上将军不敢大意,随即大开城门来到城下吊桥前,毕恭毕敬向韩政作揖。
韩政扔出金令,清脆的掉落迪桑,守城将军拾起,查看无误,随即城上甲士放下吊桥,守城甲士迎了出来,毕恭毕敬递还金令,韩政催马进城。
那守城将军有些眼熟,左清寻思,突然想起他竟是自己和秦梦一同救下的卫臣富甲。
此时卫宫也已宫禁,然而有韩政出示了金令后,便能畅通无阻,路上不会受到丝毫盘问。
卫宫对面就是卫君为秦梦所见的紫宸居,夯土台基高于城中任何门第,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坐落正中,紫宸居院中灯火寥寥,静的有些寂寥。不过左清的车马一到,廊屋下的大门便及时敞开,车驶过后,府门又随即轻轻关闭,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爱姬回来了?“驶过前院,驶到紫宸殿下,左清还未下车,秦梦就已迎面而来,伸手搀扶左清下车。
“到底什么惊喜?”左清佯装生气,劈头盖来问道。
“爱妻以为郎君会有什么惊喜?”秦梦一脸贱贱的微笑,故意气逗左清。
左清扑上前来伸出纤手就要掐拧秦梦,秦梦早就防备,闪身进门,突然从门后,推出一位小童,秦梦叫道:“这就是郎君今日的送爱妻的惊喜!不知爱妻可否惊喜!”
“小蛮!怎么是你!”左清见到小童,惊奇的欢呼道:“几月不见,蛮儿又长高了!”
“阿母!蛮儿也想死你了!”也已九岁快十岁的小蛮一头就撞进了左清怀中。
左清瞬间母爱就爆表,欢喜的抱着小蛮原地转圈。
“惊喜不惊喜?”
“郎君真好!”未等秦梦索吻,左清就在秦梦狠啃了几口。
“见过王姬!”一个操着生硬的夏语,戴头圈的大胡子胡人抱胸见礼道。
“师父?你怎么也在!”左清始料未及的是,殿中还有一人,想到先前的献吻顿时羞赧的满面桃花。
“郎君要干一件大事,离了莫哈德师父,恐怕不行!这才请他们而来!”秦梦笑言道。
莫哈德拍手激动叫道:“惊喜!惊喜!大家都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王子和王姬,没想到你们都安然无恙!”
“焉支山上下的库珊女王和众姊妹还好吗?”左清也动情的问道。
“王子王姬遇险的消息传到凉城,众王姬悲痛莫名,每日以泪洗面,后来大雪封山,她们便不能入山寻找,改为每日登临焉支山,向东了望,期盼王子有天能回来。”莫哈德笑容僵硬,一口子生硬夏语说道。
“妹妹们受苦了!”左清感动不已,抹去眼角的泪水,呜咽的说道。
“王姬贤惠,王子也已对我说了苦衷,我觉得你们这才是真正的伟大!仆下行走万里路,见识过万邦王公贵族,唯有周王子称得上天子,因为他心中没有功业,只有天下生灵!”莫哈德慷慨激扬的赞誉道。
“师父赞誉,小子实在不敢当!若说伟大,我华夏诸子先贤才真伟大。孟夫子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若非我华夏自有周一代的浓浓人文情怀,小子与爱妻何能有这悲悯情怀!”秦梦谦虚说道,“来来来……莫哈德师父,今日先来一顿粗粝饭食,等明日,见到卫君,让他宴请,你再一品我华夏钟鸣鼎食的华美!”
秦梦能隐藏卫都濮阳数月,而不暴露,皆在乎行踪隐秘,鲜与人接触。紫宸居中虽有不少来自管城城卒门客,但秦梦从不召用,数次来往紫宸宫,也无人发觉。因而今日宴请莫哈德也只是一碗稀羹,半块肥肉。
即便如此,莫哈德也觉得荣耀无比,能和周王子合作行骗诸夏大王,拯救万千百姓,这让他倍觉灵魂的高大。
夜深了,左清搂着秦梦的脖颈,吐气如兰的问道:“不知郎君将妾身卖到了什么价钱?”
“爱妻你猜!”秦梦哈哈大笑,又卖起了关子,调笑道。
“说还是不说?”左清下嘴咬秦梦耳朵,威胁道。
“千金!爱妻满意吗?”秦梦讨饶道。
“千金,太贱了!妾身曾一把火烧掉郎君百万金的巨财,妾身身家如何也不能低于百万金啊!”左清骄傲的说道。
“别说卫角听了爱姬一把火烧死数百匹大宛名马会吓死,就是郎君现在想想都觉得心肝疼!不行你得还我马?”
“都化作了灰烬!郎君不是也连续吃了几天马肉吗?妾身又不是神仙,你让妾身怎么还?”
“只有你当马喽……”
郎情妾意,房舍中又充满了让人沉醉的缠绵。
半夜时分,咚咚咚,秦梦听到一串急促的敲门声,鲁勾践低沉喊道:“宗主,有急事!”
自从卫角入城,墨门隐者就停用了哨音传讯,不得不改用当面禀报的笨办法。
吱呀一声,秦梦开门,一边整理衣饰,一边小声问道:“兄长,有何急事?”
“大事不好!咱们设在铁丘的粮库,被人劫了,损失不多,也就五十石粮食,不过劫粮者确是卫角所带的墨门隐者,此事如何定夺,宗主明示!”鲁勾践言谈倒是急促,不过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表情。
“卫角这厮,相思我家婆娘都有病了,值得如此下血本吗?”秦梦惊呼道。
“被劫粮食是好追讨,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和墨门隐者正面接触了,到时候唯恐会暴露身份,影响宗主全盘大计。若是任由此事,势必卫角定会追查主母下落,若是查无此人,到时卫角心存疑虑,追查下来,宗主在濮阳行踪难免就会暴露,最终会影响我们的大计实施!”鲁勾践一脸正色徐徐说来。
“没想到我们夫妇两人的一个玩笑,还酿成了大祸!当初为何非要胡诌个居所呢?”秦梦后悔不迭之余蹙眉思索破局之道。
内室左清听闻秦梦和鲁勾践所言,走了出来,向鲁勾践做了一个虚礼,惶恐至极的说道:“此事都怪妾身一时任性,酿成了大患,妾身心中难安!”
左清的不安,激起了秦梦大丈夫怜香惜玉的斗志,铿锵说道:“卫角这厮,几年不见,越发猖狂,觊觎我家婆娘良久,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劫我粮食,又用这粮食买我爱姬!其他事也就罢了,此事岂能忍下?
老子为了兼济天下,被秦国一帮狼心狗肺的家伙,逼得隐姓埋名,整日偷偷摸摸。又来了一个狗仗人势的卫角,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气,我该怎么忍?若还能忍?岂不要卖婆娘了!我即便兼济了天下,也是索然无味!若是不能让我家爱妻心安,我何以为人?兄长提前知会卫君,明日提前行动!少赚一些,就少赚一些吧,不足部分,年底从我的账上补给卫君!”
行动就意味着正式开始给卫角挖坑了。
卫角不同卫君子南真,这厮平日一副道貌岸然之态,讲道德,行礼仪,励精图治,结交天下诸侯,他在野王不大的封地事必躬亲这几年来,名声日隆,在外人眼中年轻有为,未来将是卫氏宗族的掌舵者。
其实私底下,卫角却是几尽献媚之能事,抱着秦国的大腿,死不松手。
秦梦也不得不佩服,这就是卫角高人一等的地方。有个道理颠扑不破:跟对人,才有好的前途。
卫君有请卫角前来,就是要禅位。
开春来,魏王也已病倒在了床榻。若是魏王驾崩,太子增即位。魏国朝堂势必大洗牌。不说其他,就说当年太子增篡位失败。魏增即位势必要清洗卫君子南真这个大宗伯秦梦的死党。不论秦国,还是魏国,都容不得子南真了。
秦梦和子南真谋划,离开卫都濮阳城时,决定从卫角身上找点实惠。
这个实惠,就是要让卫角顶缸。其实也就是秦梦和莫哈德合力导演的行骗天下诸侯的大计。
第九百五十五章 卫角的烦恼
翌日的紫宸居中,一如平常那般闲适,那些来自管城的门客,依然过着被周王子缭奉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可谁也未曾想过,他们的主公早已出没在他们身边多时了。
今日濮阳卫宫,热闹非凡,钟鼓喧天。
卫君子南真联袂怀君公子卫角在西郊祭祀祖宗卫康叔。
卫君子南真当着濮阳的所有卫氏宗族掷地有声的要禅位给卫角。这让卫角错愕不已,他万万想不到卫君子南真真会如此慷慨大方。以至于卫君子南真递上卫氏历代祖宗谱牒时,卫角都怀疑是在做梦,咬咬手指头,见血之后,卫角才信以为真了。
卫角成为了新的卫君,从此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祭祀祖宗社稷,这是卫角多年来去捧秦国臭脚的最终目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卫角都忘记感谢黯然退居幕后的子南真。
“众族公皆能看得出,你将会是我卫氏的有为之君,濮阳交给你了!祖宗社稷也交给你了!肩头担子很重,且行且珍惜吧!”卫君子南真临走叮嘱。
子南真禅位绝决,出了濮阳,便不再入住卫宫,而是来到黄河岸边,登上河岸上早已等待多日的大船,摇橹顺水东去了。
恍惚,朦胧,迷糊。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卫角一天来,基本就是这个状态。
“粮食呢?没有粮食!我要一个硕大的濮阳城有何用?将我野王封地所有的粮食运来,也填不上他欠下的窟窿啊?“卫角一夜未眠,至到第二日肚中饥饿难耐,想吃饭时,他才终于醒悟了,卫君为何如此慷慨大方禅位了。
“娘的!子南真老贼,府库钱粮让你败尽,还有外债万金!你是拍屁股走人了!让我如何是好?”卫角抱怨道。
一夜不到,卫角的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因为卫角也严峻的发现,虽然名义上,子南真也已将卫君禅让给了自己,但若是处理不好这次饥荒,就会失去卫氏宗族最后的封地濮阳城,做过有名无实的卫君也没意思。
当务之急当筹粮,以应对濮阳城外数以十万计的灾民,他们要等着吃喝!若是没有持续的米粮供应,灾民饿急了,恐怕连卫宫的夯土都要挖掉吃了。
“只能先从黑市购买粮食以应急了!”一同随行的卫氏族老建议道。
“啊呸!”卫角想要爆粗口,但平时装惯了彬彬有礼,一时脏话很难说出口,改为了吐一口痰说道:“黑市一石粮二十斤,五十石粮就要千金!库府空空如也,哪有钱购粮?”
卫角看着一众束手无策的门客、族老,突然意气风发的大笑道:“买不到!我们就抢!大公司不就是一些裹头黔首开的吗?让你们说得玄乎其神,本公子……寡人还以为有多大的来头?那里不是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吗?”
“报!公子!昨夜被抢粮库,也已被饿疯的百姓,洗劫一空了!”被卫角遣派去征粮的门客颓废的回来复命。
再不解决城外的饥民吃饭问题,不过一天他们就会冲入城中成为暴民,到时自己这个才得位的卫君说不定也会死于骚乱。
鉴于严重局势,而无对策,卫角只能瞪着血红的大眼睛,急得在空空如也的颛顼殿中,来回踱步。
“我主深受天帝护佑,天降异人,襄扶主公,主公还不出去看看!”卫一口腆着大肚子,一脸油腻之态,跑进殿中,向卫角报喜道。
“何事?如此惊慌,这是先公的颛顼议政殿,注意礼仪!”卫角还在危难时刻颇讲派头,倒背双手,一副威严之态训斥道。
卫一口丝毫不惧,接着兴奋的说道:“奇事!奇事!本来羹场,也已无粮可用,就在民心浮动时,突然出现一个异人,他只用一粒黍种在地上,瞬间就能长出绿绿禾苗,他一吹一拂之间,禾苗消失,刨开所种之处,竟有十粒黍。他用一斗米,种于地下,施展神通之后,再挖开地面,就有十斗米。他一口气用一粒黍,半天的功夫就能种出千石粮食,今日饥民下过的米全有了……”
“真有此事?”卫角不可思的问道。
“可不是真有此事?若非仆下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主公可到城下一观!”卫一口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九百五十六章 悬浮术
卫角好奇,慌忙来到城南城墙之上,只见瓮城下护城河前,成千上万瘦骨嶙峋的百姓,井然有序的排队领饭羹,却不见所谓的奇人。
卫角不由皱眉,召来守城校尉询问道:“下面那些维持秩序的佩剑之士何须人也?”
南门守卫是个八尺汉子,虎目大嘴,络腮胡须,彪猛异常,抱拳答道:“回禀主公,那些是实行仁义的墨者!”
“哦!”卫角惊奇的哼一声,不由多打量两眼身前的守城校尉:“爱卿,有些面熟?你是富甲!”
富甲满脸欣喜拱手说道:“难得主公还记得仆下,请受富甲再拜!”
“不曾忘记!昔日富卿不顾生死刺杀子南真的一幕幕时时入梦,小子何敢忘却!富卿这些年去哪了?小子找的你好辛苦啊!”卫角不无动情搀扶着富甲说道。
卫角此言不虚,确实派了不少的人打听富甲的下落。不过富甲自从伤愈就被秦梦委以了重任,隐姓埋名负责在河间之地训练卫君子南真的兵马。时刻想着匡扶大业的卫角自然找不到富甲。
富甲是秦梦这场戏弄卫角大戏之中最重要的角色,布局之初,富甲就从河间卫君秘密大营来到了濮阳,负责一门戍卫。
秦梦清楚富甲是个忠义之士,当然卫角也知道。不过富甲面对大义和小忠上面却是选择了大义,毅然决然站在了秦梦这边。
秦梦策划的这场惊天骗局,富甲悉数知晓。
有时这个七尺汉子站在高高城墙之下,看到妇孺老弱一遍遍舔舐着粗粝的木碗,心中就会充满激荡,并不会因这次的背叛有什么愧疚。
富甲站起身来微笑道:“为谢秦子救命之恩,仆下隐姓埋名便做了秦卿的门客,听闻中土饥荒,这才奉秦子之命前来濮阳救济灾民!”
“原来如此!”卫角惋惜的长叹一口气,不过随即又振奋了起来说道:“去年冬,听闻秦子遭人暗杀不幸坠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富甲听闻脸上神色随即被悲痛覆盖,扼腕叹息道:“好人不长命!”
卫角见到富甲神情肃穆也跟着哀叹道:“造孽啊!秦子仁心仁德,为何天不留活路呢?富卿节哀!”
两人陷入进了深深的哀伤之中,好久不再言语。
“主公亲临南城是为看那奇人吧,请允许仆下驾车护送主公前去!”富甲首先开口谦恭的说道。
太阳温暖耀眼,天地清明,濮阳城外,遭遇蝗虫过境的广袤田地上,稀松的禾苗参杂在疯长的野草中间,更加显得有气无力。
卫角来到濮水岸边时,两岸也已围聚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绵延数里,富甲带队为卫角打开一条通往河边的道路。
卫角视野一亮,只见波光粼粼的濮水上,有一艘小船,小船船篷上盘坐一位深目黑发,满脸卷须,头戴黑布头圈的胡人。
这人不是旁人,就是条枝眩人莫哈德。
惊奇不在于他是诸夏难得一见的胡人异族,而是他凭空盘坐在船篷之上。小船缓缓漂流,那人也随之飘移。
谁也没有见过这等奇事,两岸围观的百姓不由窃窃私语,不少学着,几次盘膝而坐,只是徒增一些笑料和扬起地上一些黄土而已。
卫角看得如神,这是富甲对那人拱手作揖之后,大声喊道:“此公乃是我濮阳君公,仙人可否移驾一叙?”
过了一会,在两岸万人的目光中,莫哈德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轻轻颔首,谁知孤零零的小船缓缓向岸上栈桥驶去。
一不见篙二不见桨,船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向富甲而来。
这更是引来岸上无数百姓的唏嘘惊异。
待船驶到栈桥泊船处,卫角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确认了奇人果然是凭空而坐,船篷和人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倚持。
更令卫角惊奇的是,这个盘腿而坐,高高在上的奇人,待船停稳后,竟能如鬼魅般,飘然在船篷上面徐徐向前,缓缓下降,待屁股坐定船篷,两足垂下,踩着船板,这才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
卫角早就被这一幕震惊的不能言语了,还是富甲首先躬身拜道:“仙人下凡人间,为我卫民降下福祉,请受我卫人一拜!”
卫角也醒过了神,慌忙领着随从跟着一起伏拜,接着身后数万百姓如多米诺骨牌倒下,一起向莫哈德叩谢。
一串条枝外语从莫哈德口中吐出,这更是增添了不少的神秘感。
这很影响凡人和仙人之间的交流,不过仙人就是仙人,却能明白凡人所要表达的意思。卫角亲自驾车,将仙人迎进了濮阳卫宫。
“冒昧问一句,仙人身居何处仙山?”卫角问。
“西王母神山!”仙人回答完,满眼善意的看着扭头持缰的卫角。
“什么?西王母神山!”卫角失声叫道。
卫角的叫声透露出了他对西王母的无限向往和崇拜。
“仙人还会说夏语!”震惊中的卫角突然意识到仙人所言他能听得懂,他更是惊讶叫道。
仙人只是微笑,一副和善的面容,深邃的眼神总是望向远方。
来到卫宫之后,仙人向卫角提出,给他赵一个清幽的地方闭关通神,向天帝汇报人间的苦难,因为他的神力在生产粮食中几乎损耗殆尽。
卫角不敢怠慢,慌忙令人将坐落在卫宫后院小湖之畔的雅居打扫出来,以供仙人歇息,做法之用。
仙人自言不食人间烟火,以餐风饮露为生,不希望有人打扰。卫角诚惶诚恐,自不敢打扰仙人。
可是仙人的存在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并不是蓄意偷窥,而是忍不住的思慕,卫角令人在院外时刻观察雅居中仙人的动静。
卫宫园囿中的小湖不大,可是清澈见底,几只嬉戏的白鹅,配上色彩鲜亮雕梁画栋的房舍,园子宛然就是一副画。这曾是卫君母亲的居所,因而修缮的极为雅致。
仙人似乎被眼前美景吸引,站在湖畔,骤然脱下了一身素白的长袍,一丝不挂的跳入水中,惬意的沐浴着午后和煦的阳光里洗起了澡。
卫角很快就得知了仙人独立特行的行事方式,蹑手蹑脚在墙外注目观看。
原来这仙人也和凡人一般无二,该有的东西一件不少,只是身上毛发茂盛一些而已。
不过这仙人就是仙人,凡人入水手脚不用,自会沉入水底,可是仙人就不同,双臂双腿张开惬意平躺水中,可以不沉,漂浮水中。
卫角在仙人出水入屋后,也随即离去,找了一帮善水者来到卫宫一处池塘效仿仙人洗澡,可是谁也无法做到静浮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