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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全文阅读

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扁鹊弟子

    这是个就麻烦了,后续也不能一天三遍喝土吧。既然有国医圣手在左太史府上,自己何必逞强充大呢?这是运气好,才蒙对,后面调理更加重要,如果操作不善,前功尽弃也未尝不会发生。人还是要谦虚,适当适合谦虚是不会错的。

    秦梦又对着左襄施礼道:“左公,也太看得起我这个黄口小儿了,我献此方,也是高人所赠,在下却非行医治病之人,此次都是老祖母慈悲心善打动了老天,也是国都的两位杏林高手做下的基础,正好被小子赶上,这个功劳绝非我一人,接下来如何调理老祖母身体,小子不懂也不敢乱治。”

    秦梦和左襄交谈的时候两个白须老者也从里面出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秦梦。一个老者说道:“刚才你和左太史之言,我两人都已听到,不过别人都说那高人是鬼谷先师,我就有些不同意了。鬼谷先师,精通奇门遁甲,行军布阵,治国安邦之道,但从未听说他精通医道。你适才所用治病救人之法具是我家先师所传望闻问切之法。真是太奇怪了,要说这世上医学修为之人没有我俩不识得的,真是怪哉!”

    另一个白须老者说道:“小子,你先前和那人谈论的灶心土的药理,我们也窃闻,本不想听,但是讲的确实精辟,周易乾坤之道,阴阳五行之术,丝丝相扣,确实妙哉。看来你不仅博学而且为人低调,一点没有居功自豪,得意洋洋之态,孺子可教也?不知小子是否有意精进医术,又知小子姓秦和先师同姓同祖,真是难得啊!”

    秦梦有点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不知所云。左襄一旁解释道:“小子好运气啊,看来是子豹公看上你,想让你做他的弟子啊!子豹公和子阳公具是秦公越人的嫡传弟子,今年都九十高龄,门下弟子也都遍布天下了!”

    这下秦梦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两位皓首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扁鹊又名秦越人的传人,难怪和自己套近乎说是同祖呢?刚才的望闻问切也是人家师父首创,自己纯属就是剽窃。

    要说拜名师学习医术,自然是好事,这个时代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贫民百姓,唯一得罪不起的就是妙手回春的医生。这要是在这个时代当一名医生来,凭借自己生活经验和科学知识,短时间脱颖而也非难事,身份地位随之抬升,不仅可以闻达于魏国,还可以游走各国,受世人敬仰,得诸侯赏赐,此生荣耀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呢?

    但转念一想名传千古的扁鹊岂非也是如此,但最后结局却招人嫉妒死于暗杀。虽是名人,但命运却不由自己,医者可以救人,但危机时刻却无能为力,可叹一代医道宗师死于非命。

    现在自己在繁阳活的也很滋润,吃喝不愁,也受世人敬仰,生活的舒适能消磨一个人对危险的敏感。未来几十年内,征伐不断,人口将会大量锐减,十室九空。秦梦不能确定自己始终做命运的主人,更不认为自己身后那些孤儿寡母能比自己更加有能力?做一个单纯的医者,即使一个医术名扬天下的医者,也是消除不了心中的惶恐。

    秦梦几日都在考虑如何能超脱于乱世,保得自己和身边之人平安。想起了赵正,想起了魏无忌。现在离赵正登基称王还有三年,离他亲政还有十二年,离他统一天下还有三十年。仅凭对他的搭救之恩,要想保全田家上下确属天方夜谭。信陵君虽是招揽四方英才的贤士,自己虽受他青睐,一旦投奔,那也算是卖身,魏无忌虽是政治明星,但政治生涯好像也快到尽头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看来要想在这个时代活的有尊严,活的时间长,还得靠自己啊。

    转念想这么多,还是要回答二老的问题,装傻充楞历来是秦梦的拿手好戏,对左襄兴奋之色一点没有反应,卖萌装可爱对老者说道:“老爷爷,小子不喜欢到处背着竹篓上山采药,更不喜欢背那些古里古怪的药方子,我只想到处玩玩,如果哪天我玩烦了,想学医道时再去找你们,还行吗?”

    两个老头有些惋惜,又有些好笑,无奈的摇头,面容充满了慈祥拉着秦梦到院中墙根之处,小声的问道:“小子,你说你的家在繁阳二龙口?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秦梦突然觉得两人向问似有深意,便又述说了自己的身世,为了防止两人刨根问底,只说从小被瞎眼奶奶养大,从小父母就离世。奶奶也很少提起自己父母的事情,接着今年一场大水,奶奶就被冲走了。

    两个老人长吁一声,子阳公说道:“小子,看你相貌和我们恩师有些相似之处,你有所不知,恩师一生为天下病人疾苦而奔走,曾在邯郸附近与一村姑成家,后来生下一子,后来由于战乱,便和母子失去了联系。此后三四十年里,恩师都颇为遗憾,只能视我等为其子,聊以慰藉。”

    老人说到这里,浑浊的眼底出现了泪花接着说道:“我等弟子也借行医四处打探只可惜一直没有结果。恩师救人无数,可惜膝下子嗣都已早逝,不能传其衣钵,真是遗憾至极。恩师已经去世六十载,如果恩师后人还在的话,也应该和我等年纪差不多,膝下也应有四世孙和五世孙了。”

    子豹公也叹息一声:“小子,一见你,就感觉投缘,你小子就是鬼机灵一个,本想让你接替我们的衣钵,但你并无此意,想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老头子也不勉强,这块木牌你拿着,什么时候想学了,就拿此到大梁太医苑找我们。”

    秦梦好奇的接过一个小手大小的木牌,精致光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名片之类的东西吧。秦梦听这两个老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片,也觉好笑,自己怎就和一代神医秦越人扯了关系,竟然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年老想念师父了。

    秦梦看着两位老者苍老消瘦的体型,不禁有几分感动,深深施礼,千恩万谢,突然想起崔广那滑稽的容貌,便对两位老者说道:“小子还真认识一个人,底子也不差,如果您二位收了此人当弟子,每天解闷逗乐让你们不亦乐乎!”

第七十六章 生命的顽强

    秦梦说完,将崔广叫了过来,正要向两位长者施礼参拜,不想两位老者呵呵大笑,胡子乱颤。崔广瞪着雌雄眼迷茫的看着两个老头。子豹公停住笑声说道:“小子,莫不是子越公的传人吧。”前两年偶遇子越,他说收了一位可造之材只是长相特殊,今见小子和他描叙一般无二。”

    崔广欣喜惊讶道:“莫不是二位就是师叔子豹公和子阳公,恕弟子眼拙没能认出师叔。我和恩师相识于沂蒙山里,老师见我可堪造就,收了我做了徒儿,前两年师父又云游天下四处行医救人,再无音讯,不知恩师身体是否康健,现在何处?”

    子阳子豹两个白发老翁,遇见同门徒儿,心里欣喜不禁笑逐颜开,又见旁边左襄有些着急,这才收了话题道:“你师父安好,来日方长,当下急务还是得给老夫人制定好调理将养身子的方子来。”

    左襄这才脸色缓和,笑容迎面。不多时两位老者商量了多时开出了些滋阴补虚的药方出来,崔广拿来让秦梦看看,秦梦也不知他们所云,只能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后,左襄将让人领着秦梦和崔广到后院客房洗漱换衣准备晚宴盛情招待一番。两人跟着家丁下去了,经过后院时,看到了严妈妈盛坐的马车,马车边角有血滴地下,秦梦觉得诡异,向领路的家丁示意了下,家丁也觉诡异便上前打开了车帘。

    马车内横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面容熟悉,秦梦怎能不认得。崔广吃惊道:“富甲,怎么还在这里!”秦梦摸摸富甲的鼻息,还好,鼻息尚存,估计富甲感觉有人,昏迷中嘴唇蠕动,秦梦贴耳倾听,原来是富甲想喝水,全身包扎的布条也都被血浸染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富甲体质不错,换成其他人,早就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此时富甲还有意识,人还能救。

    秦梦和崔广对视一眼道:“老崔啊,看来富甲命真大,硬挺到现在,左家上下都忙活老祖母的事情,谁还有心管一个刺客呢?都是我们疏忽,忘记追问左清,看来女子办事不牢靠啊!我们得赶紧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好生调养,否则不死人也会废。”

    这也是一条生命,竟然被当做阿猫阿狗,遗弃在了车上。大概是回家后左家老夫人病情恶化,大家慌了手脚,大家蜂拥而去伺候老夫人,别的事谁还去关注,车上躺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将死的刺客,自然被人遗忘。秦梦想想事出有因,但毕竟是条生命,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秦梦脸色严肃,紧皱眉头,立时吩咐身边家丁将左清唤来。家丁年纪也在三十左右,要比崔广老成一些。看见车上有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本来就惊愕不已,这时听见秦梦竟然要求将太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如唤丫鬟一般找过来,更觉不可思议。本来看似精明能干的家丁也被眼前这个稚嫩少年强硬的话语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崔广见此,立时说道:“小师叔,莫着急,我这就去前院,找些止血的金疮药回来,顺便将那左清请过来。”崔广飞奔而去。

    秦梦看着眼前木纳的家丁,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出了问题。这个时代左家是王侯,自己是贱民。这里身份的差距堪比鸿沟不可逾越,田间耕种的陈涉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改变这个差距,只能交付生命去造反。可见地位差距如何之大。

    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已经深入骨髓,不是穿越就可以丢掉的。秦梦知道自己失言无奈笑了笑,向面前家丁微笑施礼道:“还请这位大叔,给伤者取来一些水来。”家丁明白了过来,转身端来半瓢清水来。

    秦梦在家丁的帮助下抬起富甲的上半身,灌进了半瓢水去。这时崔广也回来了,身后还有朱万汲泽臧卓娅一班人。这些人和秦梦同时接到左府家丁的安排到后院歇息,所以相差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崔广将手中包扎伤口的上好麻布递给了秦梦,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洁白小瓷瓶来,视若珍宝的对秦梦说道:“这是子豹子阳两位师叔所给滇西羌人特有的金疮药,千金不换,有了此药富甲性命无忧矣!”

    搞什么神秘?秦梦夺过精致小药瓶,瓶口未开就已经闻到浓浓的三七味道。真是难得,竟然是云南白药。秦梦当即解下先前给富家包扎的伤口,先找流血多的伤口,敷上药粉,重新包扎,一通忙活下,富甲变成了一个大粽子,血是止住了。

    不过富甲依然面色苍白,看来需要补充营养,也不知这滇西羌人千金不换的金疮药能否媲美后世白药,富甲受伤确实太重,更无消毒手段,伤口发炎在所难免,势必晚上高烧,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秦梦感叹富甲命大,岸上没被砍死,水里没淹死,车上没耗死,富甲就是猪坚强,不死鸟,真不希望他死在最后时刻,坚强的生命总是令人敬重。秦梦将富甲安排进了自己的客房,又将汲泽和臧卓娅领到了房内,和朱万崔广一行人等讨论怎么倒班照看富甲。

    汲泽抱拳深深向秦梦崔广作揖,感谢救富甲之命。汲泽唏嘘一片,感叹富甲命大,自嘲自己也是卫君家臣,相形见绌,无脸见先祖。秦梦只能安慰汲泽心中存义,待时而发也不失为君子良臣。

    这时过来十几个左府家丁,有男有女,有小厮有侍女。秦梦抬眼望去,领头的竟然是严妈妈,对秦梦一行人等深施一礼道:“刚才家人来报,确是老妪疏忽,将伤者遗留在车里,幸而小恩公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老妪真是老糊涂罪过大了,刚才太史公虽已责罚过,但老妪依然要到小恩公再次领受责罚。”

    只见严妈妈垂首向秦梦弯腰致歉,这倒让秦梦浑身不适。言辞确实诚恳,刚才的布满也就烟消云散了。秦梦扶住严妈妈道:“小子不敢当,家里出了老夫人之事,小子还带人叨扰,是小子的错,和严妈妈无关,快快起来,你这是折煞我也。”

    秦梦也没有想到左府的危机处理能力很强,崔广说了几句,左襄就能做出安排,确实出乎了秦梦的意料。虽说秦梦救了老夫人,但毕竟是一个毛头小子,无身份无地位,左府如此抬举确实令人受宠若惊。

    严妈妈起身对领秦梦过来的那位家丁说道:“老吴啊,你也是家里老人,太史公已经吩咐下,要好好照顾小恩公和一班义士,我留下几人听你招呼,务必做到待客周全。”严妈妈接着向秦梦告辞离去。

    老吴双手垂立送走了严妈妈,指挥留下的家丁,到后院准备沐浴之所需,看见秦梦所穿破破烂烂,交代一个家丁,准备一些衣物。秦梦侧眼观看老吴做事井井有条,看来也是一个干练之人。

第七十七章 风流贵公子

    泉水叮咚作响,一丈见方的深潭,石砌的潭壁布满了青苔,尽显岁月的沧桑。寒泉冈最高处竟然有如此神奇泉眼,顺坡形成溪流。左府后院占地很大,树木苍翠,溪流蜿蜒,夯土围成的院墙被树木遮挡看不见尽头。

    四个大木盆一字排开,帷帐围住。在这寒泉冈上,秦梦四人洗起了日光浴。旁边小厮不断加柴烧水,又将热水不断的加入四人所在木盆,周身的温暖,耳边悦耳的泉声,此时此刻尽是无限惬意,几日来的奔波劳苦都被热水淹没。

    崔广略带磁性的嗓音婉转凄凄然唱道: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这个曲子出自《诗经》中的《国风邶风凯风》。寒泉冈因此曲而有名,朱万汲泽在旁边附和一起唱。秦梦虽然后世也解析过此曲,但当时并无一丝感觉,此刻从崔广口中吟唱出来,却涤荡了心灵。啊,老母日夜操劳,虽有暖风徐徐,黄鹂啼鸣,却不能慰藉已逝老母牵挂七个孩儿的心。

    一曲唱吧,秦梦眼泪流淌出来,想起自己的父母,此生谁料,心在后世,人在先秦。呜呼,只能不断将木盆中的水打湿面庞,将思念放进心里。

    秦梦已无心洗将下去,起身后身旁伺候的小厮送来的柔软麻布,擦拭了全身,又用子阳子豹两位老者所赠金疮药涂抹了身上的鞭痕,这才穿上左府提供的衣裳。衣料确实讲究,丝滑贴身。上衣两件,内穿的纯白丝绸,外穿青色深衣,白色的丝绢所作的裤子,也是没有裆。这些在繁阳的时候,田氏也曾给秦梦作了几套,不过秦梦老嫌弃穿着麻烦也就没穿几次,这次看来是不穿不行了。

    一旁姓吴的家丁伺候秦梦穿衣,说道:“小恩公,真是好福气,这是我家小公子衣着,前两天刚做出来,小公子和你年纪相仿,高矮差不多,不过没有在此,而是在大梁府上,牡丹姑娘特意拿来让小哥穿上。

    秦梦摸摸衣物的材料确实丝滑柔软,比起以前田氏为自己准备的好上百倍,穿在身上轻身舒适。腰间腰带也不知什么皮子的结实细腻。秦梦穿戴完毕,上来几个年纪二十左右的侍女给秦梦梳理头发,秦梦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最多也就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轮到了自己,竟然浑身不适,如临大敌,浑身起鸡皮,还好小女子们个个低眉顺目,面露笑意,省去了不少尴尬。

    发饰整理完毕,浅蓝方巾裹在发髻上,倒影映在潭水里,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出现在了水里。崔广,朱万啧啧艳羡。汲泽称道:“好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啊!”秦梦抬眼望去几人也换了新衣,个个容光焕发,连忙抬手谦虚道:“汲先生也是文士风流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古不变的真理。秦梦在繁阳时接触都是平头百姓刚过温饱,哪里讲究衣着服饰,短裤短衫穿着身上甚是方便和人打成一片,偶尔见一见西门安时才穿着一下深衣长袍,几个月下来也就习惯了。时间和环境并不能消磨秦梦上辈子所具有的书生文气,不想穿上这一身华服锦裳儒雅的气质脱颖而出。

    脚上裹上缠脚布蹬上软底丝绦鞋,几个侍女们拿来手掌大小香炉,里面冒起袅袅青烟,围住秦梦,将勾人魂魄的香气熏在秦梦身上,顿时如在雾中,迷离不已。富贵之家果然和温饱线的百姓之家不可相提并论,讲究果然不少,好久一番折腾才罢,秦梦一袭新衣,满身香气,走起路来就觉得有些飘,很是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富贵生活。

    几个小厮将木桶里的水倒进了溪流里,窄窄的溪流徒然有了几道波浪,崔广在旁嘿嘿笑道:“小师叔,你可知先前饮用的溪水说不定就是左府哪位家丁濯脚洗衣的脏水?哈哈……”秦梦听闻随之大笑解嘲,掩盖这身打扮的不适。

    四人回到后院富甲所在客房,一直在里面等候的臧卓娅见到秦梦,不觉目瞪口呆,大感惊讶,臧卓娅脸色红晕飞升,双目游离摆弄着自己手指道:“阿弟,不想你长的如此俊美,这得思煞多少怀春少女!”

    秦梦不想臧卓娅如此夸奖,脸上发烧。是真的吗?好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田氏祖传几代的铜镜模糊不堪,还不如井里的倒影清晰。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经急切想知道自己相貌有何变化,见过水里倒影后,也就放心了,还如前世中学时代的模样,普通无奇。

    一身华服真的如此神奇吗?前世时,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老师同学的特意关注,只因长相过于平常。直到认识自己前世女友,才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评价:你不高大,不帅气,长的很普通,但却很耐看。一句话一辈子的铭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相貌是男女相识的敲门砖,相识相知后,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不知左清见到自己会不会也如此说。屋里昏迷的富甲一声嘶吼打断了秦梦的飘思。秦梦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不时刻挂念妻儿,却依然想起初恋的青涩,做人不能这样吧!

    富甲面色依旧苍白,不过较先前已大有改善,臧卓娅不再观看秦梦,拿起手中布帕擦去富甲满头的大汗。秦梦伸手摸了摸富甲的额头,滚烫滚烫,全身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包扎的伤口有几处依然在流血,一旁的崔广解开布条,只见血肉模糊,皮肉向外翻卷着,撒上的金疮药都被冲走了。

    秦梦向崔广投去问询的目光,催广道:“这些伤口过大,一时半刻也长合不到一起,只能多用伤药涂抹,再用布条扎紧。也没有太好办法。”

第七十八章 缝合手术

    富甲开始发烧,应该是伤口沾水,引起发炎,凶险自必多说,这年代也没有特效抗生素,只能依靠自身体质对抗,但这些翻卷的伤口,是不容易愈合。想尽快康复,还必须进行伤口缝合。秦梦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当一次外科医生。随即吩咐身旁左府吴姓家丁打来一盆开水,找来几枚大小不一的绣花针还有一些细线以及剪刀。只留下崔广,其他人都被撵出门外,避免富甲感染更多细菌。

    秦梦关上门来,点上屋里油灯,开始穿针引线。崔广甚是奇怪,天还不黑,点什么灯,眼睛一直打量秦梦,似乎想要秦梦一个解释。秦梦并不多言,冲洗了富甲身上一处伤口,将针在灯上燎一下,就开始在富甲身上做针线活,富甲已经昏迷,对疼痛毫无反应,这样倒方便了秦梦的操作。

    秦梦做针线活也没有多少经验,更何况在人身上缝线,凭借前世拥有的生活经验,不知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超乎想象的大,什么都敢尝试一下。秦梦拙手拙脚将一处一指长的伤口缝合了起来,干完活后,满头大汗,什么事情看似简单,但亲自实践了,就会觉得没那么简单,歪七扭八的针脚,实在看不下去,幸亏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劣。

    秦梦对一旁聚精会神观看的崔广道:“老崔啊,这是咱们鬼谷先师的不传之秘,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下面你就按我所作,你照做一遍,也算我们相处这两天,小师叔送你的见面礼吧!”这一幕很诡异,小少年言谈举止和年龄一点也不符,崔广也被秦梦超强的气场折服了,丝毫没有意识年龄倒置的诧异。

    崔广受宠若惊当即要大礼参拜秦梦,秦梦道:“老崔别啰嗦,快快上手!”崔广很是机敏,看一遍就知道了重点。用水冲一下伤口,在将绣花针在灯上消下毒,然后就开始缝合伤口。做出的活那更是不堪目睹,看来崔广野外生存技巧里的针线活需要勤加练习。

    崔广很有成就感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其余不易长合的伤口,也都一一缝合了。再次敷上金疮药就容易多了,崔广啧啧称奇,为何自己就不曾想着用针线缝一下不易长合的伤口呢?目光投向秦梦,眼中尽是佩服好奇之意。

    崔广洗完手后,亲热的凑到秦梦跟前,一脸小贱样,嘻嘻哈哈说道:“小师叔,老崔算是服气了,经过今天一天,再不敢在你面前自诩医术有所造诣。富甲落水已经没气,在我看来已经死了,但却被你救活,左家老夫人血崩之症子阳子豹师叔都无能为力,却被你一方灶心土给止了血,富甲身上皮开肉绽没想到你会用绣花针给缝上,这样利于伤口愈合的简单办法我怎么都不曾尝试,小师叔,你真不愧是鬼谷先师的关门弟子,老崔佩服之至。”

    秦梦听闻崔广一番赞许,不禁哑然失笑,这些都是日常积攒的生活常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变成了医道圣手。秦梦又检查了一遍富甲身上其他较轻的伤口,又重新上了一次金疮药。看一切都忙碌完毕,这才打开房门,让外面好奇窥探的朱万等一班人进来。

    没想到朱万臧卓娅吴姓家丁闪身两旁,左襄领着两个精神矍铄满头白发的老者迎了上来。个子低些的子豹公呵呵说道:“秦家小子,你为何关门啊!”个子魁梧的子阳公说道:“肯定有门道,快快告诉我俩老贼!”老而不死为贼也,出自《论语》,这是老人自谦的称谓。

    秦梦心里颇为喜欢这两个眉眼慈祥的老者,便如实告知。两个老者连声称奇,以前也遇过伤口撕裂过大的患者,却不曾想到有如此简单方法,为此也耽搁了好多能救过来的伤者,老人不禁唏嘘不已。。子豹老人指指富甲伤口处的麻线,问道:“这些线你准备如何处置呢?”

    职业的就是专业,老头子不愧行医数十载,一眼就看到了症结,麻线势必不会和肉长到一起,时间长了还易发炎生脓。秦梦答道:“过几日伤口长合好些时,自然要将麻线剪除,这个您老不必担忧。”子豹公欣喜点点头道:“看来小子,内外医术都不错啊,刚才听起左清姑娘讲述河边救人之事,老朽很是新奇,世上还真出现了起死复生之事,特地过来看看,以求解惑。”

    秦梦连连施礼,谦虚的表示不敢当,两位老者都是行医一生的内行,简单糊弄一下,更容易招来更多疑问需要解释,那样就等于自己刨坑往里面跳。看来让老人满意,只能老老实实解释一番心脏工作的原理。

    心脏的跳动,带动了血液的流动,提供了全身各个细胞新陈代谢的氧气,心脏骤停导致血液流动停止,如果及时回复心脏跳动还可挽回生命。嘴对嘴吹起,给予肺部足够的氧气用来维持身体重要器官用氧需求,以等到可以自主呼吸。

    秦梦讲完这席话来,子阳子豹俩个老人惊异莫名,崔广也匪夷所思,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了。听完和没听一样,丝毫不知所以然。什么血压,氧气,肺泡,莫名其妙。

    秦梦有意卖弄一番接着说道:“这些都是高人梦中相告,讲的实在过于复杂,小子也就记住十之一二。”子阳子豹,眼睛发亮,叹息道:“老朽,自以为行医数载无所不通,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十之一二,已经让我们坠入云里雾里,那位高人的医术修为深不可知,令人惊骇。虽然我俩不甚清楚所云,但我们也能听得出这番解释自有体系。老朽受教了。”

    两个如此年纪之人,竟然双手拱手向秦梦施礼。秦梦当然不可托大,当即深深弯腰还礼道:“小子只是偶遇世外高人,只知些皮毛而已,何足挂齿,在您二位老祖宗面前,就是板门弄斧了。”

第七十九章 宴席

    左襄一旁说道:“看来富甲刺杀卫君一事,也非坏事,至少给我们提供了相会的机缘,既来之则安之,来到我寒泉冈别院就安心住下,来日方长,我们尽可以从容相叙。老母病情已经大为改观,还望秦小哥多住两日,老母病愈再走可好?出手相救之恩,左府定当厚报。”

    秦梦心想,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巴不得留下不走,你家闺女我还没有彻底了解怎能轻易离去?但是嘴上却说道:“太史公客气了,微末之功何足挂齿,本想着明日就离去,但和老夫人一见如故,想起了我的祖母,处境生情,小子真想留在老夫人身边,回味昔年奶奶的温暖。”

    秦梦演技略有浮夸,但丝毫不影响煽情的效果。左襄眼睛似有泪水,拉住秦梦的手道:“天下为孝最大,小子可教,如不嫌弃,就将我母当做你祖母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老夫人心里也会高兴!”左襄语气真挚,同时向子阳子豹点头称许,接着又说道:“大家也辛苦了,两位老太公也随我赶了一天的路,左某心中甚是不安,准备了些酒宴聊表心意,请各位移驾前厅。”

    臧卓娅日后要留在左府,不方便出席宴请,秦梦将臧卓娅留在了客房。并将富甲托付给吴家丁,让他时时擦拭富甲发烫的身体不至于因为发烧而昏厥,秦梦被两个老者和左府主人左襄簇拥着去了前厅。前厅是左府宴请宾客的地方,是头道院子的客厅。众人来到前厅,左府的仆役已经安排好所需。

    此时天色已经发暗,宽敞的厅堂已经点满了数排油灯,也不知油灯燃烧的油是什么油,味道清香,比田氏家中油灯味道好闻多了。

    秦梦第一次出席这么高规格的宴席,颇为新奇。来到这个时代,从一开始的食不果腹,到后来顿顿蒸馍,甚至还有猪肉,鱼肉等。不知不觉田家已经进入了土豪的行列,窑上新来的劳力听说都艳羡不已,感叹那得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过上这种生活。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更关键的是每天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白白的馍馍。秦梦慢慢的食欲不振,开始怀念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等等一些家常炒菜,进而有些抱怨,田氏在耳朵旁告诫秦梦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此后田氏也尝试做些花样吃食来。

    让秦梦大跌眼睛的是每次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粥羹,普通的猪肉,羊肉,鸡肉,有些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肉,有次吃完,随便问了田氏,田氏平淡无奇回答:肉芽菜。噗!秦梦呕吐不止,大概三天前未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一连三天都没有食欲,这三天来秦梦感觉无比的孤独,想回家,想念家中的做菜难吃至极的梅梅老婆。

    田氏家的日常吃食已经在繁阳数得着了,其他贫苦百姓家依然每日喝稀饭,吃硬硬的麦粒。人生的快乐不仅来自于获得,更多还是内心的满足。秦梦也想过到铁匠铺子打造一个小铁锅出来,方便炒些菜出来,让田家上上下下品尝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表现的过于优秀突出,并不是一件过于明智的事情,所以很多想法都掩藏了起来。入乡随俗,和这里的人一同体验这个时代的乐趣。

    左府宴会,确实已经很上档次了,不过也跳不出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三腿的小鼎密密麻麻排列大厅一角,每个小鼎下面堆着炭火,里面煮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肉,有猪肉,羊肉,鸡肉,鸭肉,还有狗肉,鱼肉,还有熊掌。虽说质朴,但肉香飘溢,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硬菜。

    客人席地而坐,席子做工也很细致,干净整洁,每个人身前一张小桌,上面有些瓜果梨桃之类的水果,一枚三足酒爵,一壶雕刻饕餮纹路的青铜酒壶。大厅上位三张小桌,那是子阳子豹左襄的席位。大厅一侧有一排编钟,和曾侯乙墓出土的编钟相似,不过数量却稀少些。编钟前有四排四人一排的鼓乐演奏队伍,正在擦拭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

    众人入席,左襄这才挥手示意乐队开始演奏,侍女用小瓷碗为客人分盛来小鼎所煮的肉食,负责倒酒侍女为客人满上酒水。秦梦抬眼望去,宴厅有四间房子大小,客人就秦梦朱万崔广汲泽左襄子阳子豹七个人。酒爵里浑浊不堪的黄酒,还有些热气。

    左襄首先举杯向两旁子阳子豹敬酒,然后又向秦梦一等人举杯,说道:“诸位,都是为了我家老母奔波而来,满饮此杯酒!”秦梦也学着崔广朱万等双手举杯,其他人都是一饮而尽,只有秦梦轻轻品了一口。说实话这个时代酒真不敢恭维,口味还不如后世料酒。一小口下去秦梦眼前一亮,左府的酒有股桂花香味,确实和繁阳城里酒肆售卖的酒味道不一样。

    只听左襄说道:“这是小女亲自制作的桂花酒,不知各位是否喜欢?”子阳公道:“令千金,确实多才多艺,没想到酿出如此美酒,老朽今日有口福了!”子豹公附和道:“也只有左太史的家风能培育出如此兰质慧心的女子来,老朽也去过不少高门深宅,只有你左府礼乐排场依然遵循周礼的四佾十六人的规制。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如今这些都成了历史,礼乐崩坏,除了你已无人遵循这些旧礼了,魏王如今也是十人一排的方阵,晋布家大梁的府邸甚至出现了十六人一排的规制,令人瞠目。”

    秦梦听见谈及晋家,不由提耳凝神倾听,关于所谓“八佾”多多少少也知道是关于礼仪规制的,论语中有句,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魏王才十佾,晋家都敢十六佾,真是嚣张至极。

    左襄听见子豹公如是说,也不禁一愣,神情严峻道:“此事发生于何时,因何故宴请,又有何人见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当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子阳公哈哈一笑道:“子豹兄,你不该多嘴扫了大家兴致,雅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下里巴人说出头的椽子先烂,都一个意思,晋家所作所为必会招来报应。”

第八十章 献曲

    正在品尝桂花酒的秦梦,听三人语气,很是欣喜,原来都是一个战线的战友,现在只要是对晋家不满的都是自己的朋友,臧卓娅在这里也算是安全。秦梦不禁脸色露出笑意。

    左襄看到秦梦如此表情,干咳一声道:“小恩公,一直没有机会相问,你们为何来到濮阳,是路过还是有事要办?”

    官者处于权谋漩涡中心,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者多被打倒,留下来者,多是权谋老手,尤其是高位者,更会演戏,堂上一套,底下一套。白日高堂表廉洁,夜晚床头数银子。仗义多是屠狗辈,良心泯灭多官人。当政者不讲义气,一切都以实际利益出发,臧卓娅之事秦梦不打算对左襄实话相告,必定对左太史还不甚了解。

    秦梦起身躬身施礼道:“太史公,莫要称呼我小恩公了,小子承受不起。小子繁阳人士,本是要去陶丘,过濮水时,偶遇卫君祈福,想不到河边突然变故,便救了刺客富甲,这才机缘巧合结识了你家阿姊,这才来到了贵府。”

    秦梦向左襄引荐了汲泽,汲泽自我介绍了一番,最后说道:“富甲和我都曾是怀君的家臣,出于情分才下水为其收尸,万幸的是富甲命大没死,蒙受左姑娘收留,这才来到左府,给太史公添麻烦了!”

    汲泽早就想捅破此事,只是大家嘴上不说而已。富甲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人救了一个刺客,仔细追究下来都脱不了干系。卫君子南真是魏国势力最大的封君,拥有濮阳方圆五十里封地,继承祖上恩德,可以配备五百甲士,百辆战车。幸亏遇上了左清,否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刺客谁又敢收留呢?

    包括子阳子豹两位老者都在凝望左襄,乐班也正好演奏完一篇,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左襄知道大家的期许,清清嗓子道:“诸位不要担心富甲壮士,更不要担心自己所作所为会招来麻烦,卫君子南真所作所为我也是知道一些内情,在下的薄面他还是会给,等富甲壮士伤势好转,我给他们调和一下。”

    左襄的答复还是很有担当,但人心隔肚皮,作为一个局外人,又怎能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呢?但此时已经不错了,至少左襄没有将富甲立即推出去。就听见外面一声女儿家的轻咳,左襄换上了满脸笑意道:“小女左清善弹筝,下面显丑给大家助下酒兴!”子阳子豹击手叫好,秦梦也在下面起哄鼓噪。

    左清仪态端庄的来到大厅中,一袭粉红长袍,雍容华贵,俏丽脱俗,似九天玄女降落凡尘,在秦梦眼中光芒万丈。身后有侍女抱着一面紫檀木的筝,家丁抬上矮几,侍女将木筝放好。又在桌前布置好蒲团。左清屈身跪坐,正好面对秦梦。

    此刻在灯光照耀下左清显得温婉贤淑,一点也没有蛮横泼辣的样子。左清颔首向上手的子阳子豹以及父亲致礼,皓齿红唇轻启说道:“小女子,素来得祖母的疼爱,祖母生病,多日不见好,我便在心里许下愿望,祖母病好当为医者弹曲一首。”

    秦梦看得清楚,左清确实费了不少功夫打扮,红红的脸蛋用的腮红水粉不少而显得过于艳红,黑眉凸显那是描眉过度,嘴唇过于鲜艳胭脂用多了缘故。秦梦很是遗憾,不如素颜的左清美丽清新。

    这些时日来秦梦未曾接触丝竹,清脆悦耳的琴弦撩拨开来,犹如三月不食肉,顿时满嘴香溢,耳边清新。随着曲声,心灵飞荡,好似飘上白云之巅,遁入静谧大山,流水潺潺,虫鸣鸟叫,但是到了后来慢慢的似乎由明快转向低沉,物极必反,静到极点,寂而生寥,似哀似怨,有些闺中少女待嫁的幽怨。

    秦梦闭眼体会音乐带来的享受,一曲已毕,大家也都在回味其中韵味。左清偷眼观看对面,灯光影影倬倬中的秦梦,华衣锦服,有一种独有的书生气质,衣冠楚楚,尽显潇洒飘逸。不过看见少年郎一副闭目享受的样子,左清心中就升起一股火气,这换了一身皮的穷小子一点也没有拘束之意,好似在自己家中一样闲适。左清不免有些嘀咕,臭小子到底真懂还是假懂,想想先前扭打在地上,明明知道自己女儿身,沾了便宜,还一本正经装的若无其事,左清想到此,牙根气的就痒痒。左清银铃般一笑,满是讥讽秦梦之意道:“小子,看你模样似乎很懂丝竹之道,不知你从本姑娘曲中听到些什么?还是已经睡着了!”

    秦梦并无不悦,笑嘻嘻的看着左清鄙夷的眼光。左襄见此,连忙出言道:“小义士,莫见怪,小女子,被我娇惯坏了,言语不逊,莫要和她一般见识!”秦梦如大人般,不接左清话,而是向左襄点头回复道:“太史公,敬请放心,小子度量宏达,不会与一般女子计较,但左姑娘怎是一般女子呢?所以我还是相当计较的?”

    秦梦说完俏皮话,左清面红耳赤道:“臭小子,你一身破衣烂衫,不是本姑娘亲自吩咐,哪有你一身华服,你就是油嘴滑舌之徒!”

    秦梦没想到衣服是左清亲自吩咐仆役给自己送来,心中顿生一丝暖意,没想到这个脾气暴躁的姑娘还有细心的一面。秦梦心中欢喜,自然不怒不愠,面带微笑对左清道:“在下,并非油嘴滑舌之徒,也非不懂丝竹之妙之人,刚才姑娘的曲子确实意境高远!”

    左清又追问道:“意境高远?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意境高远?”秦梦神态自若的看着左清,知道她这是故意为难自己,此女子心高气傲,喜欢压人一头,这样她心里才舒服。

    几根琴弦能弹出意境,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久而久之人琴合一,一拨一弄皆是心中情感外露。左清十五六岁的姑娘,此时境界料想也到不了这个程度,不过从名师临摹弹奏而已。说你意境高远不过客套一下,弹出来的音符又非莫尔斯密码有规律可循,曲子千人听了有千种理解。不过左清弹奏这种清幽舒缓的古曲,正可做古风歌曲伴奏音乐,现在古风类的歌曲搭配起来毫无违和突兀感,秦梦此时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

    秦梦眼角夹起一丝坏笑,气定神闲清清嗓子道:“意境高远,又岂能三言两语说清,要不这样,左姑娘,可否重弹一曲,我附歌一首如何?”上手出的子阳子豹两位老者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少年针锋相对,左襄也含笑不语。身边的崔广朱万却起哄道:“好!好!太好了!好主意!”

    左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挨过自己几鞭子,貌似粗鄙不堪的小少年,说起话办起事老成稳重,一点和他的身高年龄不符,脸上总是充满自信的笑容,令人神秘莫测。左清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之人,也有讨厌,憎恶,但从未有过一个人,她会如此迫切的希望看到他出丑,但潜意识又似乎希望这个小子能表现的与众不同,左清心中有些迷惘,不知自己此时为何有这么样的心态。

    左清并无答话,重新坐好,双手伏在木筝之上,秦梦将整杯桂花酒灌进肚里,潇洒起身离席,有模有样的清清嗓子。然后示意左清先弹,十几个节拍过后,秦梦才切入曲子,低声吟唱。

第八十一章 又见鲁仲连

    这首《半壶纱》,是秦梦最喜欢的歌曲。没想到唱出来和着左清的筝音相当契合。歌词大意,秦梦也是听了半年之久之后才晓得,不过要得就是这种效果,在座诸位要是一遍都能听明白大意,那才叫匪夷所思。

    歌曲里很多词汇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不过这并不妨碍歌曲和筝音完美结合产生出来的意境。诗经距此也有八百年,崔广一路而来吟唱不少,朱万尽管不理解其意,但依然痴迷的和着节拍击节。想必这首来自两千年后的歌曲,在座每个听众也是云里雾里。

    这次秦梦大放歌喉,总算过了把瘾,可不是清唱,而是有了伴奏,唱起来也就有了感觉,多少天都没有如此痛快的感觉。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这独特的唱法给吸引了,两位老人听完也好似年轻了许多,脸上红光熠熠,不知是酒意使然,还是青春回头。左太史静静的品尝里面十里桃花的美景。

    此时大厅里画面有些诡异,两个半大小孩,一人弹奏,一人吟唱,唱着一首大家从未听的歌曲,但每个人好似沉浸在了其中。曲停歌罢,大家好像意犹未尽,赞叹琴音和谐,人间怎会有如此美妙独特的歌曲。

    这首歌本是女子所唱,为了表现歌曲的柔美,秦梦唱得过于低沉,此时嗓子可能过度使用,声音有些沙哑。崔广向前问道:“小师叔这首歌从哪里学来?里面袈裟作何解?一步一莲花又如何解释?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里面“的”字是何意?”崔广听力超乎想象,简直可以用过耳不忘来形容,秦梦暗自叫苦,这后世的普通话也能听明白,而且记忆力也好,唱过一遍就能记住歌词,真是奇才啊!

    秦梦不想解释过多,以免自己挖坑埋自己,哑着嗓子道:“老崔,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是先师经常吟唱的一首歌曲,我也是听多了才会吟唱,你多多琢磨,弄明白意思一定要给我讲解啊!”一句话没说完,秦梦嗓子已经沙哑不堪,声音那么刺耳,很是不舒服,连忙自斟自饮一杯桂花酒润润嗓子,可能刚才唱歌伤着了声带。

    崔广恩了一声,瞪着大小眼,面露坏笑道:“这首诗歌风格无比怪异,里面词意我也弄不明白,但我隐约听出了女子怀春之意,莫非你这是暗示左家娘子所弹曲子有思春之意!”

    左清似乎还未从歌声里走出来,愣愣的反复哼唱着,“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尽管不理解词意但是能感觉出歌曲的美丽意境,这时秦梦难听的嗓音将左清拉回了现实。望着对面秦梦,眼中没了起初的鄙夷之色,而是欣赏佩服之意,但崔广肆意的说笑一字不拉的灌进了左清耳朵。当时脸色绯红,灯光闪跳,倒也无人注意。

    这时门外传来马嘶驻蹄的声音,随之左府家丁来到大厅,到左襄身边耳语几句。左襄脸色一震说道:“各位失陪一下,有贵客来访,我去迎上一迎。”左清趁机向父亲告退,慌忙离座,生怕对面秦梦看出自己尴尬之色来,眼神复杂的看了秦梦一眼,轻悄悄离开了宴席厅。

    不多时左府家丁带来五个人,三个成年人两个少年一共五个人。左襄弯腰向为首长须老者欠身施礼道:“鲁公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在下倍感荣幸。”秦梦望去五人,门口处灯光最为明亮,一眼看见为首之人,大吃一惊,这不就是盖聂那天带到田氏院中的鲁仲连吗?后面四人正是白天见到的盖聂父女以及那个少年和殷姓刺客!秦梦还以为他们早已遁走他地了,没想到他们还敢回来。

    鲁仲连连自谦道:“老朽过来冒昧打扰,实在不该,不过事情紧急,自能出此下计。”然后指着身后少年小声对左襄说道:“此子,就是卫怀君子嗣,子南角,今日刺杀子南真之事想必左公也已听说。我本已打算带着公子角,远离濮阳,只是在路上听闻,卫君家臣富甲被府上家人救起,这才冒昧打扰将富甲一并带走。不知左公可否行此方便?”

    左襄很是客气道:“鲁公,这是羞煞在下,昔日曾在稷下学宫学于你的门下,你我也有师徒的情分,这些微末之事晚辈怎敢托大。富甲之人确实在我府上,不过人你恐怖带不走!”

    两人谈话声音时大时小,但灯光映衬下,两人表情看得清楚。左襄说完,鲁仲连眉头紧锁,身后殷姓汉子握紧了剑柄,盖聂也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剑。

    左襄似乎觉察了几人的紧张反应,哈哈一笑道:“鲁公,误会了,富甲带不走是因为他身上伤势实在太重,非要强行离开,恐怕凶多吉少。在我府上还可以保全性命。既然来了,就在寒舍吃点饭食,在下向来钦佩鲁公仁义,多有结交之意,今日卫君遭刺之事在下也听说了。既然卫君无恙,在下认为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解除误会,必定公子角和卫君子南真源出一家吗?”

    鲁仲连脸色放缓,对左襄拱手道:“今日一见左公,看来传言非虚,魏国朝堂之上也就你一位直言诤臣了。今日我们都是落难逃命之人,是人都想和我撇清关系,没想到左公如此盛情,那我们就不好推辞了,说实话我们一行也跑了一路,着实饿了,那就叨扰了!”左襄畅快大笑道:“哪里,鲁公请都请不到,这是我的荣幸,相请不如偶遇,正好舍下也有几位朋友,估计你也认得!”

    鲁仲连抬眼看到上手席位上的子阳子豹两位老者,跨步惊骇失声道:“在下鲁仲连,见过子阳子豹两位老前辈,多有失礼,莫要见怪。看来富甲能保住性命多亏二位神医啊!”鲁仲连谦卑的一躬及地向两位老者行礼。

    子阳面带慈祥的微笑道:“连子,我们上回见面还是秦国铁壁合围邯郸时,你当年风采老夫依然历历在目,解救了数十万邯郸百姓免遭荼毒,功莫大焉啊!

    鲁仲连再次点头作揖道:“子阳老前辈过奖了,那年你八十多岁高龄,身在老家临淄不远千里赶到邯郸,召集弟子百人,医治战场伤病,为此活命者不计其数,这种大德小子怎敢相比。”子豹听闻哈哈大笑道:“连子口才还是如此了得,让我俩老头子听着就舒服!”不过你这次说错了,救富甲之人非我们,而是另有其人。”左襄在一旁附和道:“子豹太公所言非虚!其实从水里救下富甲壮士的也非我左府之人!”

    上面谈话秦梦都听到,鲁仲连和子阳子豹认识,更没想到子阳子豹两位年龄八十的老者,竟率弟子数百人,组织起了红十字会战争救援医疗小组,不仅年高,而且德邵,着实令人佩服。

    鲁仲连惊异的咦了声,环绕了厅中,除了十几人的乐队,那就是四个衣着光鲜的宾客,里面还有一位少年贵公子。只是天已黑,油灯跳跃也未认出秦梦来。

第八十二章 叙旧

    刚才秦梦还抱着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左襄如何处理此事,没想到包括子阳子豹在内似乎都没有沾惹麻烦的顾虑,这样一来也从侧面看到了卫元君子南真影响力并没想象的大。秦梦之所以一直未敢向前打招呼的原因,是因为心里有顾虑,自己没有盖聂的绝世武功,也没有鲁仲连的人脉,贸然和他们相认,一旦他们走了,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受到牵连如何是好?

    既然左太史都不介意招惹是非,自己也就无需太多顾虑,此时左襄已经转身面对秦梦四人,准备向鲁仲连引荐正真救富家之人。秦梦起身离席来到鲁仲连跟前哑着嗓子道:“见过连子前辈,不知一别数月是否记得小子。”不等鲁仲连反应过来,又向前跨了一步,走到盖聂身前,双膝跪地稽首道:“见过盖恩公,一别数月甚是挂念。”

    秦梦还以为盖聂会顺势将自己扶起来,没想到盖聂有些迟疑,楞了几秒钟,向前弯腰扶起秦梦道:“在下记忆里未曾在濮阳地界出手帮助过人!”

    秦梦已经和几个月前大不一样了,个头也长高了,身子也壮实了,这里又是濮阳,一身贵公子打扮,还是晚上,秦梦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最关键是低着头,看不见正脸。就算盖聂识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一时半刻也不见得猜到秦梦身上。

    秦梦已想到鲁仲连未必记起自己,毕竟是一面之缘,但盖聂未能认出自己来就有些失望,一代剑圣怎能如此呢?后世传说神乎其神,怎么也和普通人一样。此刻秦梦心中有些得意,剑圣已掉下神坛。盖聂相扶秦梦并不抬头,而是接着低头又向盖倩拱手礼道:“想必倩倩,也把我给遗忘了吧!”

    冷若冰霜的盖倩此时也是双眼迷茫,不知身前这个少年是谁,不过此人肯定认得自己,否则不会叫出自己的芳名,而且还是叠字叫法,盖倩突然想到什么,欢呼道:“啊呀,我知道你是谁了……”随即声音小不可闻,似乎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教自己唱古怪又好听歌曲的臭小子,但声音不是这样粗大沙哑,如公鸭嗓般。他也不会来濮阳,还一身锦衣华裳。盖倩低下头想仔细看看面前少年,没想到少年手里捧出一块紫玉来。秦梦此行就想着能否遇上盖倩父女,所以就将这块紫玉随身带以便遇上盖倩相归还。

    盖倩又“啊”了一声,喊道:“臭小子,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盖倩对秦梦说完,一反常态,上前就抱住了秦梦一起跳跃,秦梦这时才抬起头来,狡黠一笑逗趣道:“不错,看来煎鸡蛋没让你白吃,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盖倩撅起了小嘴,似有打趣的意味道:“这是濮阳,你又穿着如此富贵,个头还长高不少,嗓子也变声了,还以为那家的赘婿,我哪敢随意相认!”秦梦瞥一眼盖倩身旁的少年,这才注意到少年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面相清秀白皙,不过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几分嫉妒。

    适才满厅堂的严肃紧张之气一下子被两个少年少女爽朗的笑声激活了。盖聂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鲁仲连说道:“鲁老前辈,这小子就是繁阳田氏家中那位少年!”鲁仲连这才记起。朱万也起身离席来到盖聂身前弯腰抱手施礼道:“恩公多日不见,可好啊,在下朱万,昔日腿折之人,不知恩公还记得否?”盖聂当即抱住朱万双手道:“朱兄莫要多礼,盖某怎会忘记!”

    汲泽也起身过来,见到盖倩身旁少年,趴在地上哭泣道:“家臣汲泽,辜负世代卫君厚恩,辜负公子啊!”公子角见到汲泽哭泣心中也有些伤感,带着哭音搀扶起汲泽道:“汲卿莫要自责,卫地上下都受子南真控制,汲卿能辞官不做,就是对先父最大的慰藉,我还要感谢你从水里救了富甲,汲卿快快起身,莫要哭泣。”

    秦梦一旁观看,没想到子南角这番话还挺有人主风范,秦梦也不由佩服眼前少年。子南角满含泪水搀扶起汲泽,君臣相拥而泣的场面并没有破坏盖倩的好心情,见到了秦梦极其熟络的和秦梦聊了起来,银铃脆耳的笑声不断。

    一旁的鲁仲连向左襄和子阳子豹引荐了盖聂,盖聂向三人抱拳道:“在下盖聂,久仰太史公和两位老神医的大名,今日得缘一见此生无悔。”左襄和两位老者惊异的看着盖聂道:“阁下就是威震燕赵之地的豪侠盖聂,失敬失敬。”双方寒暄一番。

    盖聂向主人家讲述了前些时日在繁阳和秦梦相识的经过,自然也就将繁阳守备郭非强抢田氏以及信陵君出手相救的事情说了出来。左襄听完面有惊讶之色,连忙将秦梦换到身边道:“小子,你就是世人所传大善人田氏的家子?”

    秦梦听左襄语气,只对田氏颇为赞赏,看来他也并不知道里面详情。秦梦深谙低调做人的好处,懒得为虚名而争。呵呵一笑道:“田氏正是我家养母,小子命好,快要饿死的时候被田妈妈收留,才苟且到了今天。“

    左襄兴奋不已,招手唤来两个家丁道:“快将善人之子的桌席,搬到我身边,时常听到有人讲述繁阳田氏的善举,却不曾碰见识得田氏之人,想在史书记录此事却时常犯难。”盖聂在旁边笑而不语。

    鲁仲连接着又着重介绍了一番子南角,左襄拉起子南角的手说道:“怀君体恤濮阳百姓,节用爱人,使民以时,怀君故去百姓自然怀念,但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就成了灾祸,今日之事于孝道来说你做的无话可说,但从祖宗基业上做得未免鲁莽了,希望公子听我一句劝,该放手就放手吧!”

    子南角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颤抖道:“多谢太史公教导,鲁公也责备于我了,小子也已明白错在何处。”左襄看看鲁仲连,欣慰的点点头,招呼了他们入席。

第八十三章 左氏城

    子南角并未入席,而是向左襄施礼道:“小子想看看家臣富甲的伤势,不知太史公可否应允?”左襄爽快的答应了子南角的请求,颇为赞许道:“公子你小小年纪就知关爱家臣真是难得!要是你继承了封君,想必也是一位好卫君。”

    一旁的殷姓汉子对子南角说道:“公子让我随你一起去吧,今日丢下富甲兄,心中很是愧疚,殷众想留在富甲身边亲自照顾!”左襄说道:“去吧,他身边正需要一个贴己之人照顾。”子南角点点赞同,又向鲁仲连知会了一声,面色已有疲倦之意的鲁仲连慢悠悠的说道:“应该去看看!”子南角便和殷众随着左襄唤来的侍女出了大厅。

    厅上宾客都已入座,左府的侍女为诸位杯中斟满了桂花酒,左襄举杯邀大家共饮。秦梦坐在左襄旁边,此时视角开阔,厅内众人状况一目了然。大家饮完,杯未放稳,突然从门口处突然窜进来一个黑衣人。门口处守卫的家丁觉察时,黑衣人已经来到鲁仲连身边,俯首低语。左府家丁大声责问:“何人?”,声音还未落下,黑衣人一晃飞奔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除去那声呼喊,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主人位置上的左襄自然看见了这一切,挥手示意跨进门来的家丁退去。此时鲁仲连含笑作揖道:“太史公,失礼了,弟子莽撞,多多包涵,弟子来报卫君子南真带领二百甲士出了濮阳城在赶来寒泉冈的路上,估计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鲁仲连对子南真的监控竟到了如此地步,从黑衣人犀利的身手来看,鲁仲连身份绝不简单,背后实力甚是强大。绝非史书记载的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说动赵王义不帝秦的所谓热心人士。

    史书多记载何人何时干了何事,而不交代人物背景,动机,过程,故而历史就多了很多演绎。秦梦多年读史书养成了发问思考的好习惯,为何历史名人总能横空出世,为何历史名人想见谁就能见到谁,为何历史名人总是形象高大。秦梦费劲思考半天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才是历史,而非小说。

    事情交代的过于清楚未必是真正的历史,而事情简单到只有结果的那才是历史。历史又是人来书写,人自然有好恶憎恨,最后写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历史还是小说,只有历史才知道。

    鲁仲连接着说道:“左公,你说此事如何为好呢?”左襄含笑不语,屏退厅中的乐人和侍女,起身离席来到鲁仲连桌前,这才哈哈笑着回答道:“想必鲁公未必只为带走公子角家臣富甲而来寒舍的吧?”

    鲁仲连也起身面露笑意望着左襄道:“左公果然智慧超人,鄙人来此,确非只为富甲一人,左公来自左氏城,很久以前左氏城既非楚国,也非魏国,而是卫国之地,这样算起来左家和富甲殷众一样都曾为卫君家臣。左氏家族历来讲求不忘根本,忠义立世,在下正是因此,才来府上寻求左公的帮助。”

    昔年卫嗣君的时候,卫国确实拥有左氏城,史记记载,一名逃犯跑到了魏王那里,卫嗣君对此事不依不饶,一定要将逃犯抓回来,在卫国受完惩罚才行。只是逃犯精通医术又得了魏王看重,魏王不肯放。卫嗣君出价五十金,魏王依然不允,卫嗣君又提出愿拿出一座左氏城来交换,卫臣就劝解卫君不要意气用事,卫嗣君就讲,卫国虽小但一定要严明法治,逃犯逃走,一定要追索回来,一座左氏城不够可以出十座像左氏城一样的城。最后魏王感动卫君治国有方,分文不取,将逃犯送回了卫国。

    秦梦知道这个历史小故事,既然左襄来自左氏城,那左家以前也应在卫国任职。那么左襄的先辈也像富甲和殷众的先辈富术殷顺且一样都是卫君的家臣,左襄自然就和卫国有脱不开的关系。左襄下面的话证实了秦梦的推断。

    左襄面色严肃,面相东方作揖一拜道:“左氏城是我左家宗族家庙所在,自然不会忘却,世代受卫君恩泽。不过卫国衰落的实在太快,两代国君,从诸侯自贬为君,彻底变成了魏国的附庸。我过世的亲母就是卫嗣君之女,只是母亲出身卑贱,逝去又早,子南氏宗亲估计也已忘记这份血缘了吧!”

    鲁仲连听完,平静的面容荡起了一丝笑容,随即归于平静,拱手向左襄说道:“左公何不早说,这样算来左公还是卫嗣君外孙,怀君外甥,公子角的亲表兄,公子角相见没有相认,实乃最大的失礼之处,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那这样说来,我此次过来求你帮忙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你的分内之事!”

    左襄接着说道:“鲁公,见外了,子南角的事自然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怀君困在大梁,我是知道的,我们见了一面。怀君感叹自古君王无孝悌,都是为了权柄征伐不断,不说天下,就说卫国,子弑父,弟弑兄,何其多!王室贵胄之间多是争斗。子南角还在濮阳,万一新君即位,公子角性命堪忧。只是怀君身在囹圄,无力回天。只是请求我,看在舅甥的份上,照顾一下子南角,我便答应了。只是私下寻找子南角,却发现他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到鲁公,我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两人说话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朱万不由赞叹道:“遇事不慌,鲁仲连真乃大丈夫也!”鲁仲连一点也没有着急逃命的意思,反倒和左襄谈笑风生。两人一问一答间包括秦梦都明白了鲁仲连帮助子南角的缘由。

    鲁仲连年轻时周游列国,结果如果平常人一样碰了满鼻子灰,正当抑郁消沉时来到了卫国濮阳,唯独怀君对鲁仲连颇为看重,待为上卿,两人一见如故,首次见面就谈了一天一夜,毫不疲倦。

    怀君知道卫国势微只想着自保,鲁仲连崇尚仁爱,不喜征伐,希望天下维持现状。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谈起话来就颇为投缘。鲁仲连和怀君朝夕相处两年有余,便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只是卫国太小,仅一城之地,无法实现鲁仲连的抱负,卫君明白鲁仲连才学,最后两人含泪分别。鲁仲连讲述这段经历时,满眼泪水,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秦梦作为一个现代人,很难体会这种感情。

第八十四章 卫嗣迷局

    鲁仲连与怀君的友谊保持了几十年,后来长平之战后,邯郸被围,世人皆知,鲁仲连为了邯郸苍生,游说赵魏两国义不帝秦。但里面也有私心,秦军围困邯郸时,鲁仲连首先想到是卫国的安危。邯郸一旦被攻陷,将危及魏国,魏国一旦危急,首当其冲被秦国拿下的就是卫国,当时还是卫怀君在位,鲁仲连不忍看见这种局面,便做了天下皆知的义举。

    魏国城池不断被秦国蚕食,尤其这两年最为严峻,自然钱粮税赋向卫国摊派就多。卫国在卫昭公就已经是魏国的附庸,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但从未像现在如此这般受命于魏国,魏国所要求的税赋已经远远超出卫国的能力范畴。秦国奉行远交近攻的外交战略,对魏国直接刀兵相见,而对一城之地的卫国却是拉拢收买,希望卫国能成为秦国的附庸国,作为内应策应秦国外交或者军事。卫怀君心动,几次和秦国使者接触。不料怀君所为被魏国细作发现,魏王这才除去卫怀君,立子南真为卫君。

    子南真一支并不是卫嗣君一脉,而是孔子访卫时,看不惯卫灵公宠妾南子的公子蒯聩一脉。公子蒯聩作了卫庄公,他的儿子卫庄公到魏地避难,即位三年不到就被弑杀,此后卫国陷入内斗,两年两个国君死于非命,到了第六年时,卫国群臣想起了还在魏地避难的卫庄公,便将他请回来复位。七年后卫庄公病死,庄公之子即位,结果又被卫庄公叔叔卫悼公抢去,卫庄公之子只好重新逃回魏地。此后二百年来,卫庄公一支就在魏地定居下来了,繁衍生息成了魏国大族,到了如今就是子南真当家。

    魏王看到了子南真的政治影响力,便将自己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魏王发现怀君将要背叛魏国投向秦国,便将怀君诱骗进了大梁,囚杀而死,之后扶植卫庄公后裔子南真做了卫君。

    鲁仲连感叹道:“天道循环,没想到二百年后卫国君主还是顺了过来,卫国宗亲也都知晓,子南真当卫君,在宗族血脉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凭借魏王的支持,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老夫知道怀君遇害后,马不停蹄命弟子们将公子角隐藏了起来,准备伺机而动,观察了两年,发现子南真循规蹈矩,倒也看不出失德的地方,无奈老夫一时疏忽,子南角擅自行事,险酿大祸。”

    鲁仲连接着又讲述如何替公子角收拾烂摊子。怀君公子角认为卫元君为了谋求卫国封君,而挑拨魏王和卫怀君的关系,将父亲怀君杀了。怀君臣属里殷富两家,一直对怀君忠心不二,一同和鲁仲连参与保护公子角。子南真上台重新启用了被怀君贬斥的绁家和挈家,同时贬斥了和殷家富家相近的臣属。这更引起了殷众和富甲的仇恨,公子角又每天都寻思着替父亲报仇,三人一拍即合,趁卫君祈福放生之际行刺子南真。

    昨日鲁仲连和盖聂外出未归,今日一早得到弟子回禀,公子角有刺杀子南真的计划。鲁仲连在濮阳期间寻访故人,发现卫国臣属已经接受了子南真,包括和殷富两家走的近的一些被贬斥的臣属都又重新启用。一听到子南角要刺杀子南真,鲁仲连心里就感觉不妙,隐约感觉刺杀之事会泄露。

    鲁仲连马不停蹄赶到濮水时,仪式将要开始。鲁仲连临机决断,两手准备。吩咐手下弟子,一部分混迹于看热闹的百姓中,一但刺杀失败,在人群里高呼:公子角已经占领了濮阳城。这样做是为了扰乱子南真军心,使其无心追捕刺客,好让公子角脱身。

    另一部分赶去濮阳城下,宣扬卫怀君如何惨死于子南真之手,公子角已经替父报仇杀死了子南真,希望城上甲士出城迎接公子角即位。城中子南真的心腹势必会派人去看个究竟,如果刺杀成功,这样做可以使据守濮阳城的甲士产生心里动摇,进而分化瓦解他们,引起内斗。子南角就可以振臂一呼得到怀君旧属的支持。如果刺杀失败,子南真肯定会得到消息,知道城中人心涣散。一座城,几名刺客,孰轻孰重,自不用说,子南真定会回师濮阳城,安定人心,子南角也就容易脱身。

    鲁仲连为了子南角万无一失,最后派遣身手了得的盖聂殿后,如果事情陷入胶着,盖聂就要亲自上阵,杀入敌阵救下子南角,事情按鲁仲连设想发展,盖聂并未上阵厮杀,只是出马了。这才有了秦梦看到的盖聂一骑五马豪华阵容,只可惜富甲深陷重围掉进了水里。

    盖聂一行四人和鲁仲连回合后,本来打算一路向西去子南角姥姥家野王之地避难,没想到鲁仲连弟子来报,富甲没有死,被人救起,又被左家马车拉走了。子南角懊悔擅自行动,要求将富甲接来,一同逃亡。

    这正是鲁仲连冒昧来访左府的原因,另外更主要的目的想通过左襄,向子南真说和,希望双方不要相互报复,争斗不止,只要卫君子南真答应,子南角就隐居野王,不再踏进濮阳一步。

    《史记》记载:鲁仲连者,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策。好,擅长。奇伟俶傥,奇异宏伟卓异不凡。画策,计谋。

    秦梦没有亲眼见到鲁仲连义不帝秦,智退数十万秦军的宏伟谋略,但眼前为公子角脱难之事,鲁仲连擅长谋划奇异宏伟卓异的计谋,当之无愧。看来太史公司马迁所言不虚。

    秦梦佩服鲁仲连计谋超群之时,也对鲁仲连手下的弟子们好奇起来,还有一代剑圣追随左右,似乎朋友,又像晚辈。鲁仲连到底是什么背景?

    厅中所坐包括耄耋之年的子阳子豹以及十几岁的孩子秦梦盖倩似乎都忘记这是宴会,目光在鲁仲连和左襄身上交替逡巡,王侯君卿之间鲜为人知的争斗秘闻抓住了每个人的好奇心。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鲁仲连依然谈笑风生,神情自若,似乎忘记了危险的迫近。不知卫君子南真带着二百甲士饿虎扑食般赶来见到如此场景,有何感想呢?

第八十五章 尚黑墨家

    此时子南角面无表情的回到宴厅,子南角向上座的左襄作揖致谢,然后默默的来到鲁仲连身边,摇摇头说道:“富甲身受重伤,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鲁仲连点点头,示意他坐在身边,子南角心情很是低落,好似一个无家的孩子落寞迷茫。鲁仲连慈祥抚摸着子南角的后脑勺,叹气道:“公子,这次你可要记住,这是鲁莽行事所付出的代价,做大事者应当谋定而后动,不可意气用事。”子南角低头,恭顺的点点头。

    这时刚才闯入宴会厅那个黑衣人,再次闯入进来。单膝跪地和鲁仲连耳语交流了几句,随即离开。门口的左府家丁再次眼睛直楞楞看看黑影消失的地方。鲁仲连旁边的子南角应是听见他们所说内容,脸色大变,眼神有些敌意的看着对面的左襄。

    鲁仲连再次向左襄抱拳致歉,但话语似乎较先前生硬了些,说道:“弟子来报,子南真一行人也已来到寒泉冈下,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到达太史府上。不知太史公如何办呢?”

    左襄似乎觉察出了鲁仲连的反常,脸色坦然,爽朗大笑道:“鲁公,看来你是多疑了,我寒泉冈府里前前后后没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家丁,和你墨家高手比不了。他们都是我左家土生土长的奴隶,只会伺候人,不曾学习功夫,不会有人去拦下你的隐者,更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你的隐者。所以鲁公也不必再让你的弟子试探我左府的虚实。”

    鲁仲连面无表情的看着左襄,左襄接着又说道:“濮阳地界只有卫君和我府上有如此气派的马车,小女救人自然瞒不了人,卫君来我府上要人,也理所当然。鲁公要是怀疑我向卫君通报富甲在我府上,那就是小看在下了。今日老母大病,全府上下都慌了手脚,竟然将富甲壮士遗忘在了马车里半个时辰,要不是秦梦小义士及时发现,恐怕富甲会流干血而死。对于此事我已经责罚过家里奴婢了。”

    鲁仲连依旧面无表情,子南角鼻子一哼,语气轻蔑的说道:“为何你家管家会出现在子南真的队伍里?”左襄听闻脸色惊异,随即想到什么,大笑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谁知这时从窗外鱼跃而进几条黑影,手持白练般的利剑护在了子南角和鲁仲连左右。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秦梦惊呆了,看来鲁仲连果然有背景。朱万手握剑柄迅速挪到秦梦身边,小声说道:“只有尚黑墨家才有隐者,看来这位鲁公来头不小呀!待会打起来时,秦小子莫要慌张,有朱叔在,定会护你周全。”隐者?是什么人物?尚黑墨家?这墨家还分着好几家了吗?鲁仲连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神秘!不过拍桌为号和摔杯为号,这种古装电视剧的弱智情节还真让自己碰上了,真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害死个人啊!

    崔广瞪着大小眼睛警惕看着对峙,站起身来小步伐也迅速挪到秦梦身边道:“真想不到,何时房前屋后埋伏了这么多人,看来小师叔认识的这位老者大有来头啊,小师叔莫怕,待会乱刀之下,我变成了肉泥也会护着你!”秦梦心中确实被突如起来的变故吓蒙圈了,腿有些发颤,前生今世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这要是火并起来,刀剑无言把自己剁了岂不冤死了。不过身边两人的举动确实令秦梦很是感动。

    上座的左襄站了起来,随着破窗的声音,顿时也呆住了,笑容在脸上僵住了,迷茫的看着刚才用力过猛有些微痛的手掌,随即明白过来了,大笑道:“误会,鲁公莫要惊慌,都是在下的错,老母病情没有好转,秦小义士还未来时,管家就说卫君府邸来一位方士,云游四方,见识广博,大有神通,便想去濮阳城将人请过来为老夫人治病。不想管家前脚走,秦小义士后脚就来了,还献上秘方,老夫人命才保住。左某一时高兴,便什么都忘了,也不曾派人追回管家,鲁公千万莫要误会!”

    大厅中只有鲁仲连一方手持刀剑,左府一方并没有动静,这已经说明左襄并未做手脚。鲁仲连哪里看不出来,脸色缓和了下来。子阳子豹两位老者坐在席上,岿然不动,捋着胡子看事态发展,子阳见此面带笑容向鲁仲连劝解道:“连子莫要误会,我俩老贼可以作证,今日一直伴在左右,太史公从没有令人不齿之举动。”

    秦梦也相信这多半是一个误会,但事无绝对,人心难测,左襄也是今日才见到,虽然感观不错,但也不敢打保票因为什么利益纠葛就不会派人去送个信什么的。子阳子豹两个老先生出来做保,就说明左襄确实没有这样做。

    秦梦也知道,不论子阳子豹作保,还是自己帮腔,都无法确实证实左府的管家到底去卫君哪里做什么。不过厅中的鲁仲连一方人多,控制住左襄也不在话下,观左襄言行不像说慌。

    鲁仲连挥了挥手,这些适才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又鱼跃而出。鲁仲连面容又恢复了笑容,对旁边子南角道:“小子,莫要无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然后拱手施礼道:“子阳子豹公莫怪,左公也莫怪,我素来相信左公为人,但行走诸侯间养成草木皆兵的习惯,常备弟子在暗处,都怪老朽了,让你们虚惊一场,我自罚一杯。”

    鲁仲连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缓身站起,拉起旁边的子南角走向大厅中央,对子南角道:“角儿,你可知左太史和你有何渊源?”子南角摇头满脸迷茫。鲁仲连接着说道:“你先行一个大礼,我再详细给你叙说!”子南角无奈,只好依鲁仲连说言,面向左襄跪地稽首。

    上位的左襄已经重新就坐,面带笑容看着子南角,坦然接受了子南角的大礼。鲁仲连道:“角儿,左太史亲母是姑母,左太史自然就是你兄长,你说这个大礼是否该行?”

    子南角面露惊异之色,不知如何接话。左襄已经起身来到子南角的身边,拉起了少年的手道:“我母是你父的小妹,我自然就是你的姑表哥,家母过世的早,自然被人遗忘,更因为你还小,没有人向你提起过,所以你不知!你父亲临终时曾经托付与我照顾你,只是被鲁公抢先了,所以未能兑现你父的承诺,心中有愧!”

第八十六章 卫君口吃

    看来子南角也是聪明之人,接着又跪地向左襄拜了三拜,左襄将子南角搀扶起来道:“虽然此次刺杀失败,但愚兄见你如此有为,心里也倍感欣慰。但是这终非明智之举,子南真并非你父之死的祸首。即使子南真被你刺杀得手,但君位依然和你无关,更有甚者,魏王会直接取消你们卫人的封君,你也会被追杀至黄泉,这些都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鲁公明智,希望讲和,我认为确应如此!不过管家与子南真一同前来,确实令人生疑,为了避免再生猜忌,请鲁公和我一同相迎子南真!”

    子南角回头看看鲁仲连,鲁仲连手捻须髯笑道:“左公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先前在下确实存了小人之心,真是惭愧,既然求助左公说和,自然再无怀疑之心。即使左公不说,我也想伴左公左右,亲身见一见卫君子南真,以便确定子南真是否真有诚意与我们讲和!”

    左襄听完后有些尴尬道:“在下说话欠考虑,再次引起了误会,本是想着解除猜疑,但却让鲁公陷入了小人之心的境地,非我之意!鲁公大度,自不会和我计较,此后之事唯你马首是瞻!”

    鲁仲连听罢,面露感动之色,紧紧握住左襄双手,颤声道:“左公君子也,胸怀大度,能容别人不能容,今日鲁某受教了!”说完深深弯腰向左襄一礼。

    后面的子阳对子豹啧啧称赞道:“左襄果然是磊落光明的君子,我们旁观者清,左公处处为别人着想,鲁公也是宽广之人,同时也亏两人见多识广,办事稳重,否则的话,两个小肚鸡肠之人遇上今日之局面,必会疑神疑鬼,相互猜忌,进而坏了事。”

    左府管家与子南真同来,鲁仲连有理由怀疑左襄为了少生事端,早早将富甲之事通报给子南真。鲁仲连的防人之心,以及弟子两次无礼闯入宴厅,都足以使左襄心中不悦。如果邀鲁仲连一同前去是左襄的虚虚实实之计的话,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鲁仲连是否真的用人不疑,那么鲁仲连的答复必定会让左襄失望。鲁仲连先前已经误会左襄,如果左襄小心眼,想试探一下鲁仲连是否真如口中说说,只能得到失望,答复表明鲁仲连依然不信任左襄,左襄有理由认为自己一片诚心受到猜忌,进而心生怨恨。如果此时从中作梗,那么就像子阳子豹公所说,一定会坏事。

    屋中之人突然感到大地的在颤动,应该是子南真的人马到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应是重兵护卫。窗外传来三长两短几声鸟鸣,应该是传递讯息的暗号,鲁仲连向盖聂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盖聂上前一步将子南角请回到席位上了。随着外面马嘶连连之声,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五尺短汉,风风火火疾奔来到宴会厅,一个箭步就跪在左襄面前惶恐的喊道:“太史公,老仆此去耗时甚久心中恐慌不安,不知老夫人病情如何了?”

    太史公扶起老仆,帮其整理了一下蓬松的发髻,面带微笑说道:“老福哥,你回来就好了,老夫人有贵人相救,病情稳定,已经无碍莫要过于担心!”

    老福哥就是左府的管家左福,老仆听到老夫人的病情稳定,脸色焦急之色尽去,四下环绕一圈,看到宴会大厅多了好多自己走时未有之宾客,料想这里面就有主家说的贵人,便向四下之人谦卑友好的点头致礼。

    左福向左襄说道:“太史公,老仆一路风驰到了濮阳城,没想到四门紧闭,这一打听才知道,卫君今日遇险,我向城中守卫禀明来意,过了一两个时辰,城门才开,老仆直接到了卫君府邸,卫君听闻老仆所请,甚是为老夫人病情着急,便令云游的方士立即赶回来,不过老仆刚到城门口,卫君就率领一众甲士赶了上来,表示要亲自探望一下老夫人的病情。老仆便和卫君一同前来了,老仆现行一步告知主家,估计卫君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左襄点头很是满意老仆的一席话,这席话自然摆脱了自家通风报信的嫌疑。左襄沉稳大度向身后鲁仲连平和微笑,说道:“有劳鲁公亲自迎接一下卫君可好?”鲁仲连双手向左襄施礼道:“惭愧,左公大度不和鲁某见识,今日欠左公一个人情,改日一定补上。”鲁仲连豪气的说完,向左襄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此时后面的盖聂也贴了上来。

    秦梦在朱万和崔广的簇拥下,跟着左襄出了厅门,来到院门处。黑夜中一轮半月挂在天际,门前整齐威武的骑兵行列,马上骑士盔甲俱全,手持长矛,令人不寒而栗。骑兵队伍见有人出来,散开一条道来,从里面鱼贯而出一队步兵甲士,整齐有序的站立在骑兵之前。只见里面有一辆马车,马车下来一位身穿黑色深衣,头缠黑色方巾的儒雅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疾走几步来到左襄跟前,弯腰施礼道:“妹婿…子南真…见过姐…夫,不知…老…夫人病情如何,听…管家…所说,甚是…凶险,正巧…云游…天下的徐…虞人在府上停留,小婿…特…地带来查看老夫人…病情!”

    子南真说完秦梦终于长吁一口气,曾在濮水祈福之时就猜测子南真语言表达能力有障碍,果然被自己言中。尽管口吃,但子南真并没有表现的着急,眼神四处打量左襄身旁之人。

    左襄热情的搀扶住子南真,满脸感动之色,不管子南真是否出自真心来探望老夫人,这份礼数是无可挑剔的。两人的渊源在于他们都是主婿。都有一个共同的老丈人。左襄常年在国都,平日基本没有来往。但今日左府管家都已经来到府邸,子南真跑一趟也算不上突兀,毕竟还有连襟亲戚关系。左襄语气很是热情道:“有劳贤弟费心,家母现在已无大碍,听闻卫君今日遭刺,没能探望,失礼了!”左襄环手簇拥着子南真,接着说道:“来了就好,到家里详叙!”

第八十七章 卫多君子

    子南真带来的随行贴身甲士紧跟上来将他们两与其他人隔开。鲁仲连秦梦等就被排挤到了队伍之后,一个穿着利落,干瘦干瘦的白须老者,跟在了甲士之后。秦梦瞟了一眼这人,估计这就是子南真口里说的徐虞人,穿着质朴,灰白短衣,黑色短裤,身上有一个褡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老远就能闻见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左襄拉着子南真来到中院客厅,左府仆役已将客厅上下点满了油灯,一片通明,恍如白昼。左襄安排子南真在客厅正位小茶几前席地而坐。几名贴身甲士站立子南真周围,来的骑士也都下马进府包围了中院。子南真表情淡然,好似今日身上并未发生遇刺之事。鲁仲连盖聂秦梦朱万崔广被安排到了客厅下手位的茶几处坐下。

    秦梦从来没有这么遭罪的跪坐这么长时间,浑身酸痛,很想盘腿坐着歇一会,真是受不了,要是回到繁阳后一定要让王木匠打制几把小凳子来,或者小马夹,以后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就地安坐。旁人都跪着,只有自己是坐着,想想都拉风。

    左襄和子南真坐下后,左府仆役上来茶水。子南真环视了周遭情况,将大部分贴身甲士撤去,只留下两个心腹。子南真和左襄谈话时,眼神不时的瞟向少年人秦梦。子南真磕磕巴巴低声向左襄说了好半天,左襄这才明白子南真此来也是为了富甲而来。

    子南真完全知道此次行刺是子南角和家臣所为,也知道幕后有鲁仲连支持。不论卫怀君,还是他子南真,以及子南角都是卫康叔一脉,八百年家庙不倒,子嗣不断,实属不易,天下纷争,周天子的七十诸侯到如今已经没有几家尚存,他不希望出现同族相戮祸延子孙的悲剧,他要让步,不惜让出卫国封君的位子,求得卫地安宁。

    子南真之所以今夜赶来左府,自然得到消息富甲没死,寒泉冈左府所救。子南真来此就是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濮阳城中自己看似掌控一切,不过是表面现象,里面暗流涌动,各家势力犬牙交错。富殷两家虽然下野但势力亦在,绁挈两家自然希望全盘掌握卫地上下。绁挈两家不是没有可能向未死的富甲补上两刀,以挑起富殷两家的对子南真的仇恨,他们正好可以被重用,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子南真只好亲自前来保护富甲,希望通过富甲传递自己的善意,通过富甲向子南角说明自己并非杀死怀君的祸首,自己不过也是一枚棋子而已,通过富甲向鲁仲连传递自己想让双方冷静下来,停止争斗,坐下来谈一谈的意愿。

    左襄和子南真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说话声音较小,有些话听的并不清晰,但这并不妨碍盖聂解读唇语。鲁仲连锊着胡须颇为惬意的听着盖聂的翻译,觉得是时机表明身份了,便起身向子南真走去。

    子南真的两个贴身甲士见此,手握剑柄护住子南真。鲁仲连见此便停住了脚步,弯腰向子南真见礼道:“老朽鲁仲连见过卫君,今日之事都是小老儿一时疏忽,才酿成大祸,希望君上责罚在下!”

    左襄插话道:“贤弟赎罪,愚兄早想介绍鲁仲连与你相识,只是不明贤弟心意,未敢轻易引荐。”子南真想对左襄说什么,摇摇头便闭了嘴。

    子南真听闻鲁仲连名姓时,瞳孔放大,精神为之一振,挥手让两个贴身甲士散开。面带笑容看着谦卑的鲁仲连道:“鲁…老…先生,寡人久…仰你的…大名…”寡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少,只要是一个封君就可以自称为寡人。适才子南真和左襄只说几句话就耗了半柱香的时间,这要是和鲁仲连搭上话,不知今夜能否将问题谈完。

    只要轮到子南真说话秦梦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可是还要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秦梦无奈四下观望以便转移烦躁的心情。不经意间发现客厅一角有笔墨书简。顿时心头畅快了许多,站起身来取来笔墨和书简放在了子南真桌子前。

    客厅之上都是大人,一个少年甚是惹人注意,本来子南真就对秦梦的出现甚是好奇,他这么跑来跑去,怎不引起厅上众人注意。崔广小声嘀咕道:“小师叔心窍果然玲珑。”子南真见到桌子上的笔墨书简,眼睛发亮,面露感激之色,直至目送秦梦回到座位上。

    子南真拿起笔来沾上墨汁,在空白书简上写道:“鲁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智计百出无人能敌,今日一见三生有幸。此次行刺必不是先生主谋,否者以先生智计,寡人早死多时!先生没有远遁足见先生坦荡,寡人敬佩还来不及,哪里会责罚!”

    左襄也看了一眼刚坐下的秦梦,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高声念起子南真所写内容。鲁仲连听闻鞠躬施礼道:“依老朽行走天下所见闻,君上不论在胸怀,还是在谋略,都是天下佼佼者。适才听到君上与左公的一席对话,心中顿生敬意,天下不缺有为之君,只缺仁慈之君,老朽为卫地百姓贺。能有你这么一位仁慈的君上而高兴。今日之事幸亏老天护佑卫君,否则老朽九死难辞其咎。”鲁仲连说完跪地稽首。

    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背,脸型瘦削,颇让人于心不忍。可以看得出来,鲁仲连这是真心向子南真谢罪。子南真慌忙起身搀扶起来鲁仲连说道:“先生…不可…”然后将鲁仲连拉到了自己的坐席之上。自己跪坐到一旁。

    鲁仲连手握着子南真的手臂情真意切说道:“老朽护卫公子角非为了争夺君位,而是感念怀君知遇之恩,怀君惨死,自然考虑有人会对公子角下杀手,这才将公子隐匿起来。卫君即位两年来,濮阳一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老朽深有感受,也时常劝解公子角不必执念。不想今日公子角擅自行事,在下有脱不开的责任,听闻富甲被救,这才来到太史府上,一为接走富甲,二是通过太史公向卫君传递和解之意。不想卫君今夜也到了此地,老朽心念卫君仁义,不吐不快。”

    子南真听完手笔急书道:“寡人素知先生对我卫国多有恩情,自然不会为子南角的一时鲁莽而怨恨先生,也不会和子南角一般见识,只希望和子南角化干戈为玉帛,共同维护宗室尊荣,做先祖卫康叔的好子嗣。”

    鲁仲连再次握住子南真的手连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老夫几十年以人性恶来揣测人心,不想今日也有马失前蹄之时。真是卫多君子,其国无患啊!”谈和是双方利益最大化,自然互相恭维,无话不谈,一片祥和,相谈甚欢,似乎白日里的刀光剑影未曾有过。

第八十八章 朱砂

    左襄作为调解人见事情如此顺利自然高兴。便将前院宴厅中的子阳子豹以及子南角等人请了过来,子南真颇为谦虚的向子阳子豹施一晚辈礼,没有自称寡人,而是自称小子写道:“小子久闻两位太公起死回生的医术,前些时日曾派人去大梁邀请两位为老母看病,不巧的是太公外出云游,至今家仆还在大梁府上等候,不想在这里偶遇,子南真喜出望外。”

    子阳子豹向子南真解释说他们两位最近时日一直没在大梁,而是云游到了外黄,碰巧左襄知道他们的行踪,便经过外黄邀请他们一同来到了寒泉冈封地。两位老人颇为关怀的询问了子南真母亲的病情,听完述说,神色凝重表示明日就去濮阳城中为其母诊治。

    子南真和子阳子豹寒暄完后,转身面向子南角,亲切的摸了摸子南角的头,坐下来写道:“为父报仇其心可嘉,但做事还需周详,你我同气连枝,卫国名存实亡,封君之位只是虚名,寡人并不眷恋,你长大了寡人自然让给你。莫要再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子南角脸色微红,矜持的点点头。两人年纪相差十来岁,接着论起辈分来,没想到子南角还要称呼子南真为爷爷,大家在欢笑中解除了误会。

    子南角见到汲泽,拍怕他的肩膀,本想写两句,但书简空白已被用完,无奈,吭吭哧哧半天才说明白,卫地濮阳需要像汲泽这样的贤人治理,希望他能过来为仕。汲泽辞官也属一时激愤,并不了解实情,今晚亲身所听所见和道听途说之事大相径庭,因此彻底改变了对卫君子南真的看法,当即表示愿意为卫效力。

    左襄本想重开宴席,热情款待子南真,被子南真拒绝了。子南真临走的时候看望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左家老夫人。正好碰到守护老夫人的左清,颇为亲热的看着左清,“啊”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两字:“好看”,心中纵有绚丽辞藻,就是表达不出,只能徒增笑料,子南真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再不多说一个字,子南真离开老夫人卧房后,里面传来左清牡丹芍药低沉压抑的笑声来。

    子南真礼貌性向左襄了解了一番老夫人的治病过程,当听说是人群里这位少年时,子南真惊奇至极。拉起秦梦了解半天,所谓高人传艺秦梦轻车熟路又讲了一遍,子南真颇有兴致的听完,啧啧艳羡。谎话重复一百次就会变成真理,戈培尔是对的。秦梦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故事,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似乎在对自己笑。

    徐虞人面带微笑,并未太多惊讶的听着秦梦的故事。子南真扭头发现淡定的徐虞人,便将他拉到身边向左襄以及众人引荐,着重交代徐方士是他不远千里从龙虎山请过来,只为老母炼制益寿延年的丹药。子南真希望徐方士加快炼丹进度,同时承诺炼出来的丹药一定给左家老夫人送来一些。

    左襄向子南真致谢,表示不用,却没想到子南真较起劲来,非要执意给老夫人送来,左襄无法忍受子南真一句话结巴半天,也只好欣然同意,面有难色的看了看子南真身后的徐方士。徐虞人似看出左襄对丹药治病怀疑之意,伸手从褡裢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对左襄道:“太史公想必有心悸失眠,多梦乏累,精神不济之烦扰吧?瓷瓶中正是此症的良药!”徐虞人语气笃定不等左襄答话就将瓷瓶塞给了左襄。

    左襄家学渊源,老祖宗左秋明就崇拜孔子,自然崇尚儒学,对一些怪力乱神都是敬而远之,方士所炼长生不老金丹,自然不信。子南真向其介绍徐虞人时,左襄倒未重视,但当听完徐虞人说出他的病症时,脸露惊异之色,正色看向徐虞人,下意识的收下药瓶。

    左襄满脸迷惑的问道:“先生是如何知道在下的症结?徐虞人道:”鄙人通过观色,闻味,查气,便可知太史公症结。”左襄连声称奇,向徐虞人施礼表示谢意。徐虞人又道:“太史公切忌不可多食,一日三服,每次取指甲盖大小的药粉冲入水中服食,三天后症状尽除。”

    秦梦在人群里含笑不语,左襄本就是黑眼圈,一看就是长期缺乏睡眠,太史的工作性质又是伴君如伴虎的高危职业,精力自然透支,失眠多梦,心悸乏累那是在正常不过。方士者游走天下,自然见识广博,一语中的让左襄心生佩服实属小伎俩。不知练成的丹药人吃了会如何,看来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左老夫人。

    众人的目光都被徐虞人高超的医术吸引了,左襄将手里的瓷瓶拧开倒在手掌中些,红红的药粉甚是醒目,子豹捻须髯道:“徐方士果然技高一筹,通过望闻就可探知病症,老夫佩服之至,这瓷瓶里可否是丹砂?”徐虞人谦虚一笑道:“两位前辈好眼力确实朱砂之物。”子阳点头道:“朱砂治心悸梦多者药到病除。”

    秦梦听闻朱砂两字,心头一震。朱砂这玩意是修道成仙居家必备良品。虽然后世今生秦梦没有亲身接触过,但却不妨碍对它的了解。朱砂少用确有立竿见影镇静安神的功效,短时间使人精神为之振奋,感觉好似年轻几岁,但长期少量服用会使人慢性中毒身体各器官逐渐衰竭,如果是大剂量服用直接就会身亡。

    朱砂之所以有毒,那是因为它的主要成分是汞化物。朱砂煅烧可以练出水银,在经过密闭的丹炉煅烧又可转化为汞化物。这就是朱砂的神奇之处,自然也就成了方士们炼制丹药必备的原料,再加上醋,盐,铅,金,银等一些佐料,成品后的丹药名副其实就是“金丹”。

    战国时代最有权势之人莫过于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的那些大王们,然而此时他们不是死于外部征伐,就是亡于内部争权,他们王位始终处于危机之中,自然无暇追求长生不老。此时懂得修炼金丹的方士还是稀有职业,但谁又能料到二三十年后,修道成仙蔚然成风,天下方士蠢蠢欲动,造就了徐福千王之王的美誉,这些推手自然就是秦始皇。

第八十九章 大梁蒸馍热

    秦梦突然想起徐虞人也姓徐,他应该不会就是徐福吧?距离徐福行骗秦始皇还有三四十年,那时徐虞人也应是百岁干瘪老头了。如果徐虞人那时不死,以一个百岁老人现身说法忽悠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话,换做秦梦自己也会相信。

    不过这里证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方士们炼出的仙丹或者金丹确实没法吃,否则的话秦始皇也不至于派人到海外寻找仙草。朱砂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炼丹,最广泛的用途是用于墓葬。朱砂煅烧经过蒸馏可以提出液态汞也就是水银,水银注入尸体可以防腐,注入墓室形成毒雾可以防盗。不过要从朱砂里提纯水银那就耗费颇大,非一般王侯君卿可以肆意使用。

    左襄再三挽留子南真留下到客厅饮宴,都被回绝了,子南真结巴半天才表达完意思,其一家中母亲身体有恙,其二所带人马为数不少,这要一顿下来,估计明日左府再无存粮。

    子南真最后哈哈一笑,来到秦梦身边颇为顺溜的说道:“好办法!”看来子南真结巴也是有规律,只说两三个字倒不结巴。徐虞人跟着子南真从秦梦身边走过,多打量了秦梦几眼。左府上下差不多都出来相送,子南真再次向众人告辞,鲁仲连向前一步来到将要上马车的子南真的面前再次施礼道:“君上慢行,在下和公子角在左府会留些时日,等富甲伤势好些,就和殷富两家一同护佑公子到野王隐居,从此以后不会问卫国之事!”

    子南真扶住鲁仲连的手道:“先生…辛苦…,改日…寡人…给公子角…多送钱财。”鲁仲连此话是让子南真彻底放心,免得在左府多停留的几日,闲言碎语传入子南真耳中再生枝节。虽有弟子护卫子南角,但卫地濮阳,子南真才是老大。

    左清也在门口送别之列,陡然发现秦梦和一个美艳冷峻的少女嘻嘻闹闹,不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表情不屑的看了秦梦一眼,转身离去了。

    左襄领着众人重新回到宴会厅,子阳子豹两位耄耋老人,岁月不饶人,体力不支被左府仆役送入内院中休息去了。内院即中院,是主人家安寝的院子,不仅因为两位是长者缘故,左襄也有考虑,老夫人一旦有事两位老先生可以随时出手诊治。

    鲁仲连满饮一杯向左襄诚挚道谢,感佩太史公胸怀宽广。子南真和子南角的事情圆满解决,左襄甚是高兴,拿起酒爵一饮而尽。无事一身轻,左襄接下来便和鲁仲连五湖四海神侃一番,不知不觉话题就跑到了身边秦梦身上。

    左襄向身边秦梦问道:“秦小子,快快给老夫讲讲繁阳田氏如何救济那么多灾民,越详细越好。”这件事压根和田氏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西门安的功劳。秦梦如实叙述,只是开头加了一些田氏催人泪下宁饿自己不饿孩子们的感人事迹。强调了西门安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为灾民谋出路,对自己只是一带而过。一旁的朱万眼神灼灼的看着秦梦,脸上尽显佩服之意。

    左襄听完感叹道:“西门公慈爱敬事,不愧为忠良之后,只可惜魏主不明!”魏主即现在的魏王魏圉,历史称谓魏安釐王,也就是左襄的老丈人。秦梦听左襄如此说来倒未太在意,但左襄接下来唠唠叨叨的一番话,却令秦梦心里有了阴影。

    太史一职虽无实权,但却是一个要职。由于要记录君王起居言行,自然就长陪君王身边,朝堂大小之事无所不知,正因为有此便利,左襄门第就成了权贵探听消息的去处。左襄得到老母病重消息,连夜赶到寒泉冈之前,魏王在他面前大发雷霆,下达王命撤销西门安临时守备之职,任命晋布为繁阳县令,当即命令驿马即可前去繁阳宣旨。

    事情回到三个月前,赵行上疏奏明魏王,郭非私下结交秦人细作,结果被信陵君发现,事情败露畏罪自杀。这件事情魏王本来是不信郭非会如此做的,但赵国国君遣使送来感谢书信,褒奖魏无忌在繁阳擒获了欲要逃回咸阳的秦国质子正。随同赵使前来大梁的信陵君门客还带来了一件秦人行贿郭非的宝物,五彩白绒火龙衫。人证物证都有,魏圉不得不信。

    魏王发现五彩白绒火龙衫果然是宝物,轻薄无比,但穿在身上一会就回大汗淋淋。秦梦偷着笑,五月天站着不动都会出汗。魏圉身边美人看见魏王试穿火龙衫忍俊不禁。臃肿的身躯穿上色彩鲜亮的火龙衫像个圆球,魏王也觉滑稽听闻嘲笑不怒反乐,难得见美人一笑倾城,便将衣服给了美人试穿,没想到美人穿在身上却大小合适,灯光照耀映衬下美人霞光万丈,楚楚动人,惹得魏王春心荡漾,暧昧无比的挑起美人俊俏的面庞……

    左襄接着说道:“接着魏王便将宝物赐给了美人,没想到第二日美人穿上宝衣在后宫招摇一番,接着美人晕倒,太医诊断中暑,没想到魏王更生怜爱,觉得美人为取悦寡人,不息自损身体,感动的魏王老泪纵横,当即赐美人为封君,食邑五百户,封地二十里!一时激起千层浪,后宫佳丽为此争风吃醋大起,以致众姬妾在魏王面前哭闹不止,也有大夫上直谏魏王有悖天地阴阳之道,弹劾新封君龙阳君迷惑王上!魏王一时头大!彻底无暇思考郭非之死真伪,自然忽视了魏无忌在里面起什么作用,便默认赵行所上奏疏由西门安代行守备之职。”

    “什么美人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后世人尽皆知的龙阳君?不会这么巧吧,耽美界的两位人物因为我的羽绒服,产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天啊!我这是造孽啊!”秦梦心中感叹造化弄人,千年来令君子不齿的龙阳之好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左襄接着又讲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大梁蒸馍热”。魏王注意力都放在了龙阳君身上,自然奏疏中提及赏赐村妇田氏之事也被忽视,蒸馍秘法和石磨工具的推广一时也被堙没在了书简中,但好吃的蒸馍却没有被湮没。

    一伙繁阳灾民不知何时来到大梁蒸制馍馍贩卖,从一开始走街串巷的叫卖,接着开成小铺面,后来又变成大铺面,一时全城热卖。平民百姓只能摇头叹息,非富贵之家无缘品尝,大梁街头再无乞丐,都转行做了黄牛。同时魏国朝堂上也兴起一股蒸馍热。不论官职大小,朝堂见面就问候:今天买到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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