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大难题
子南真,秦梦等本也想离去,不过适才的意气之举,将计划中的事情却给打乱了,答应伏胜就学稷下学宫一事还未落实,秦梦子南真只得重返学堂。
子南真隔着众人向韩非作揖打招呼,韩非如老僧坐定般却无反应,似乎陷入了某种了深思!
秦王子楚刚立,正欲大展宏图,励精图治。日后加紧对三晋用兵这是天下人都能猜到的,平灭东西周二国,直取韩国成皋,荥阳,只是牛刀初试。
吕不韦一席话点破了魏太子增为何着急忙慌的回国,自然也表明了日后秦国用兵的主要对象就是魏国。韩国莫名失去三川之地,必是避秦锋芒,以韩非的地位,虽是风淡云轻的高坐堂上,恐怕早有更深谋划。
“咱们得罪了在座的所有士人儒生!稷下学宫还会收留伏胜吗?”秦梦不无担心的问道。
子南真哈哈笑道:“寡人就想让稷下学宫耍赖,那样寡人的五百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索回了,五百金那就是五百万钱,你可知能请动多少天下名士?就是寡人在开一间稷下学宫也绰绰有余!也只有吕不韦这等土豪,才会花这冤枉钱!
回到濮阳寡人还得将国中子侄收罗一番,一起送来!要不五百金岂不亏大了!不论寡人送来多少学子,他学宫都得收下,他们若拒收,寡人看日后学宫何来贺钱啊!”
子南真脸皮厚到如此程度自然不会在乎与人打招呼被人漠视,乘丘子接待了卫君子南真,果真满口应允,还将伏胜分到孔儒子慎的门下学习!
这么多天的相识,大家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博学的家伙,尤其作了小伏胜几天师父的周术最是不舍。
秦梦轻轻拍了拍小伏胜的肩头很有深意的道:“回去吧,我们走了,好好学习,尤其熟记“诗书”日后天下学问还由你来传承,有机会我还会来临淄看望你这个小兄弟的!”
小伏胜眼角闪烁着难舍的泪水与大家挥手送别,秦梦,周术,崔广,唐秉,吴实,左清,一行人向马车停放处走去,准备回馆舍收拾行装,明天起程返回濮阳。
秦梦刚走两步,无意中触碰到怀中物什,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差点误事。离开繁阳之时,西门安特地为秦梦写了一份推荐书,希望拜于邹衍门下,精进学问,虽说秦梦并不稀罕,但里面西门公所表达的故人情谊,却是要传达给邹衍看的!今天本来就是将此书送给邹衍一观,不想中间却出了岔子,一时激愤也忘了这个岔儿!
秦梦去而复返,却被还未离去的乘丘子拦在了院外,一脸冷意对秦梦道:“你小子怎么还不离去,这几日临淄的风头全让你一人独占,今日你又大闹讲坛,在坐宿儒被你骂了一片!邹师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这里也不欢迎你,还是请回吧!你小子有齐王,秦相吕不韦当靠山,日后定会显达于诸侯!依托秦人也会纵横天下,日后更是不可一世!”
面对乘丘子冷言冷语的讥讽,秦梦只是苦笑!知道一时的冲动已经惹了不少人,并不往心里去,而是拿出怀中的书帛递给乘丘子道:“小子,见与不见邹子都无干紧要,只是没有完成西门安前辈所托,那就不敢回乡了!请将繁阳西门公的书帛传于邹子,他们是故人,小子只是信使而已!”
乘丘子大概知道西门安和师父的关系,这才接过书帛没好气的放秦梦进了院门,再次来到讲学大堂之下!
只听一人正在侃侃而谈道:“弟子有两事不明,特此向邹子请教?其一周史记载,武王克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这到是哪一年,另外据其他史书记载,武王伐纣,东面而迎岁,至汜而水,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荀子也讲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弟子虽也也是世袭天官,却依然推导不出,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希望谈天邹指教!
秦梦没想到在座竟然讨论起这个自己最为熟悉的问题,秦梦不禁侧耳倾听起来。武王克商到底是哪一年,就连两千年后的历史学家也争议不断,没想到这个时代也难以定论!毕竟事情过去八百多,历法纪年又不甚明了,纵有史书也难以搞清!
那人接着又说道:“武王克商,具体时间难以算出,毕竟时间太久,然而平王东迁,我们都难以得出一个确切数字,这不是显得我等无能吗?邹子以你观察天象这么多年,能否推出具体年数来?”
华夏的纪年都是一把糊涂账,看来焚书之前,史书也未必有太多确切的记载,司马迁记载的共和元年倒是中国信史的开端,各国历法甚是混乱,具体多少年真是难以统计。后世也没有一个具体数字出现,平王西迁具体距今多少年了无人知晓也就不足为奇!
“距今五百二十一年!”这种历史常识,怎么能难得住秦梦,平王东迁是公元前七百七十减去如今的二四九自然就是五百二十一年,秦梦无意识的口里嘟囔道。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其二就是根据先祖遗作记载,岁星附庸一颗赤星,但一些视力极好之人,却说能看到二三颗赤星不等,弟子才疏学浅,莫衷一是,请问邹子岁星到底有几颗赤星作为同盟?”
这人提完这两个问题后堂上堂下一片喧哗,那人满口番倨傲的词汇,秦梦虽也在史书上读过,但却是走马观花,逐词释义自然不会,只知岁星就是后世的木星。前一个问题大概意思是问根据木星能否推出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了?后一个问题是问木星有几个卫星?
第一个问题就是学术性的争论,到了后世也是一大争议!第二个问题,在没有望远镜的时代更是不好解释,裸眼观看木星的卫星也就是能看到四个,随着后世的科技发展,竟然发现木星卫星多达六十多个!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深意
吕不韦也很郁闷!他失望于点破秦梦和侯赢之间关系,秦梦表现的不咸不淡。其实秦梦刚开始着实让吕不韦吓了一跳,不过惊异于吕不韦对邹衍的评鉴而没表现出来而已。
秦梦和侯赢的关系并非绝密,仓海君都能知道,更何况吕不韦?凡是情报工作做的踏实一点,收买一两个墨门弟子,都能知道此事!再者今日堂上秦梦将天下诸子百家骂了个遍,唯独不提墨家!他和墨门的关系怎不让人生疑?秦梦想着吕不韦知道就知道吧,日后他若再想拿自己当棋子任意摆布,也好有所顾忌。
吕不韦一改前面轻浮之态诚挚的对秦梦说道:“明日我等就将启程回国,吕不韦诚邀秦子同去咸阳,让秦王当面感谢你几次三番搭救公子之恩,不知秦子,可否愿意同行?”再次面对这种巨大的诱惑,秦梦依然如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咸阳风险太大,赵正只是公子,秦王太子未定,这种明争暗夺的权利游戏,不知会绞杀进多少鲜活的生命。谁知又蹦出一个公子子傒,秦梦屡次破坏人家好事,他们几次功败垂成,子傒必定恨之入骨,大有杀之而后快之意。秦梦身边有了墨门隐者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若是只身前往咸阳,不知那公子子傒会怎么想着法对付他!
秦梦才不愿冒这个险!晋布已被搬倒,老师西门安重掌大权。繁阳城中有着他熟悉的乡亲,他们质朴单纯,可爱善良,他就是孩子王,那里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那就是他的安乐窝。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被人看不起的赘婿,衰君子南真做邻居。临淄一行,卫君肯定还会高看秦梦,这若是回到濮阳,岂不轻而易举成了上卿!时不时上趟寒泉岗,逗逗日后要娶她为妻的太史之女左清,人生之逍遥,惬意,真是无言以表啊!
秦梦痴痴的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纵使千户侯,万户侯也不去咸阳!
吕不韦无奈的说道:“秦王后的谢礼,日后会送到繁阳,封君的位置虚席以待,什么时候想去咸阳之时,记得告知不韦一声!”
尽管秦梦知道吕不韦狡诈至极,但面对他的诚意相邀,秦梦还是深受感动,回头看看无忧无虑和左清戏耍的赵正,对吕不韦说道:“小子在这里谢过吕相抬爱!小子本就是一介乡野之民,野惯了,闲惯了,无拘无束惯了,受不了王侯公卿礼数的束缚,咸阳我还是不去了!路途迢迢,河流挡道,公子性命当是第一,查出幕后真凶才是永保公子无虞之计!”
秦梦觉得点到即止就行,若是直言相告,小心公子子傒!他就是幕后真凶!势必吕不韦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自己又拿不出真凭实据,越说越乱,倒牵扯不少隐秘之事来,若反被吕不韦再利用一把,岂不给自己身上惹了不少麻烦?
纵使这样,吕不韦还是用他那阴恻恻的眼神,打量秦梦道:“秦子此话莫非有深意,可有刺杀公子的蛛丝马迹?”
秦梦好奇吕不韦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小眼睛,勇敢的和他对视道:“我一个庶民小子,怎知秦人公子间讳莫如深的勾心斗角,吕公你也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只要用心去查,凶手自然无处遁形!”
“公子间!”吕不韦倒是颇有深意的重复道。他沉静的脸上随即布满了笑容,拍拍秦梦肩膀道:“秦子此言不虚,不韦定会着力去查,让凶手伏法就擒!”
就在这时,秦梦听见门外子南真高呼道:“秦子,听说你回来了,可曾在屋中?”秦梦推开层层守门的秦人甲士,来到了院中,只见卫君子南真身后跟着唐秉崔广四人以及小伏胜,心中不觉异常温暖,欣喜道:“听说你们为小子离席,这让小子甚是惶恐,你们这又是何苦来着?”
“太史之女被人辱笑,寡人这做姨夫的怎还能坐得下去,若不是邹子大弟子乘丘子相劝,寡人定向稷下学宫要回吕相相赠的那五百金,再回馆舍!”看到卫君一副混不吝之态,秦梦就想笑,他也是一国封君之人!
吕不韦朗声笑道:“子南贤弟,莫为那五百金动肝火!”子南真见吕不韦从屋里出来,连忙上前哭诉道:“吕公,你这次可把小君害惨了,日后魏王让我濮阳城加税赋那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你承诺的将野王之城赠与小弟之事还算不算数了?”
吕不韦哈哈大笑道:“我吕不韦向来言而有信,让秦子传的话,自然算数,野王城自然送于子南贤弟,子南贤弟更不必担心魏王会找你麻烦,你可知那魏太子为何着急回国?那是因为我秦国已经大军压境了!秦王决定将昭王后几年失去的土地重新夺回来!子南贤弟想必当这个卫君也甚是窝囊吧!莫怕两年之内定将河内纳入我大秦版图!”
子南不再哭穷,而是被吕不韦身上的霸气震慑住了,吕不韦虽是随意之言,但明显是让卫君子南真选择日后何去何从,是继续投靠魏国,还是改弦更张投奔秦国,这是让他在做选择呢?
吕不韦见到子南真的囧态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子南贤弟慢慢考虑,天已不早,小公子心情也已舒畅,不韦就先走一步,秦子日后去咸阳,请知会不韦一声?”
得知吕不韦离开,宿儒云集的前院,便也停止了辩论,争相出来恭送吕不韦。也有公孙龙子孤傲之人尽叹,学问之道变矣!人心不古的话语。然而这样的酸话却阻止不了欲求功名的士人拼命向前的热情,他们只求能将名字留在吕不韦的耳中!
秦梦和左清没来得及和赵正告别,很遗憾的目送小哥们儿被众秦人甲士护着出了稷下别院上了马车。众人这才重新回到堂上,继续他们的大辩论!
秦梦觉得赵正的背影有些孤独,不由想起他陪她左右的丞相,李斯,便问崔广道:“上蔡李斯没跟你们出来?”
李斯很冷静,没有随崔广这些意气之士,冒着得罪诸子百家之过跟子南真离席,而此时他正在大堂之上如饥似渴的向荀子讨教学问,而韩非却在闭目养神若有所思的静坐,不知他能否觉察出一二不祥之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秦氏结论
一个现在看来如同“一”字直白的问题,在人类摆脱愚昧走向文明之际时却是难以理解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或者闰年三百六十六日,它是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周的时间。然而在遥远的古代,人的活动范围不过百里,每日见太阳东升西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自然也就不知道多少日为一年。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那是因为智慧!我们先人在夜晚发现星空看似一样,实则却有细微变化。
白日只有一轮红日,别无参考,但到晚间却有满天的星辰,而这些星辰大多日复一日没有变化,唯独水金木土火五星在周天没有规律的乱窜。时日一长,人们总结出了规律!知道了以太阳计量天数,以月亮盈缺周期为月数,而以木星在周天运行来计量年数。
仰望星空,华夏先人很早就认识到木星大约十二年运行一周天,先人们便将一周天划分为十二等分,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来称呼,木星每年行经一次,就用木星所在地支来纪年,因此木星就被称为岁星。
然而准确的说木星运行一周天只是十一点八六年,古人却取十二整数。如此这样八十六年便多出一周天,用这种岁星纪年,时日久了后便与实际天象不符,就不得不适时调整岁星位置。
各国各有推算历法的一套人手,因故而各国君王一年有长有短,史书年份出现错乱也就在所难免,加之历代君王更替不一,产生出来的重叠以及空白更是数不胜数。年代愈久,差错越多,时间越模糊,不说八百年前的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就是平王东迁史官们也搞不清了。
随着秦梦来到堂前门口处,乘丘子已将书帛递给了邹衍,大家的注意力便被秦梦吸引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狂妄小子,还来作甚,侮辱众人,不怕引起众怒,还不快滚!”
一声引来了不少堂下士子的附和辱骂,秦梦一下子还真被吓了一个趔趄,连忙后退两步,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有人动手动脚就准备夺路而逃。没想到夏无且也在堂上向自己眯眼不怀好意的嘲笑。
邹衍手中接过乘丘子递过来的书帛同时也向秦梦这面看来,脸色不在像先前那般和蔼可亲,而是皱眉道:“小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和我们同流合污吗?”
秦梦没想到老头还真生气了,随着邹衍的责问,堂上堂下更有不少人对秦梦出言辱骂?还有甚者向秦梦丢出了臭鞋,这令秦梦甚是恼怒,心中直骂再坐都是一群势利小人,适才吕不韦没走时怎么无人敢对自己无礼?
秦梦轻蔑的看向一众人,对夏无且挑挑眉毛沙哑着嗓子道:“小子说得不对吗,你们若是有本事?就请解答这位先生的两道难题!你们谁会?”
秦梦这一挑衅行为,顿时让堂上二三百人安静了下来,邹衍眼睛发亮再次打量秦梦道:“咦,老夫都无计可施,莫非小子还能解答此难题?若是真能,先前小子的无理之言,一笔勾销,日后我稷下学宫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秦梦倚在门廊上,吊儿郎当一副泼皮无赖之样笑道:“俺不稀罕,明日俺就离开临淄,本没想着踏入此地,只是俺师父和你邹子是故交,便送上信来,希望能拿个回信回去,,没想到在坐先生个个心胸狭隘,和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童置气!”
邹衍这才连忙拿起书信看了起来,堂下之人还在起哄道:“小小年纪说话便如此老练,吹牛都吹到天上去了!更将自己说成齐王之子,这令我们甚是佩服啊!”
众人以此取乐,又是哄堂大笑,秦梦心中恼怒,哪个龟儿子愿意当当人儿子,顿时心中恼怒厉声道:“好,我解给你们听!武王克殷距今827年!”
秦梦经过简单心算后便得出了这个结论,不管在场人信不信,秦梦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后世关于武王伐纣发生的年代有四十多种不同说法,从公元前一一五零年到公元前一零一八年都有。
秦梦由于沉浸史书日久,便抱着好玩的心态,自己推出了一个年代,没想所推结论早有前辈得出!
其实这种推理方法最简单最直观,说不定就是一个标准答案,因为它是利用彗星每七十六年回归一次地球得出的。前提是假设武王伐纣出现的彗星就是后世的哈雷彗星。
史记记载秦王正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也就是公元前二四零年,这是史上明确记载的一次哈雷彗星。
秦梦根据后世周克商时期出土文物的大致年代范围,觉得武王那年到秦王正七年彗星一共出现十一次最为可能。用七十六乘以十一得八百三十六,便是武王克殷到秦王正七年的年数,再加以二百四十便得出了一千零七十六,也就是说武王克商按阳历纪年发生在公元前一零七六年,而今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也就是说距今八百二十七年。
这种算法只是秦梦读史穷极无聊时,他自己探索出来的颇为自豪的秦氏结论,至于对不对只有天知道了!
秦梦接着说道:“岁星肉眼看见的卫星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言的赤星一共四颗,而看不见却存在得通过特殊手段可以看到者一共六十多个!”
好吗?大家交头接耳,堂上堂下顿时喧哗一片。秦梦言辞凿凿,中气十足,在场所有人也不知秦梦所言是对是错!其实他们信与不信,是对是错都不要紧,秦梦还有杀手锏!
人群中突然有一名老者站起身来道:“适才老夫听闻你小子说,平王东迁多少年了?”
没想到适才无心之口,竟还有人听到了,真是奇事!秦梦随口答道:“五百二十一年!”这都是按照公元纪年法,肯定与岁星纪年有些出入,不过出入应该不大!
那位老者又道:“以你说出的年数和老夫推出的结论不差几年,看来你确实不是在满嘴胡诌,想必你有你的一套算法,不知能否告诉老夫你的算法?”
秦梦得到了老者的认同,在场众人的起哄转成了一片惊嘘,看来眼前这位老者必是此道中的权威。
秦梦心中稍安,却故作高深之态说道:“本来是要保密的但今天小子高兴,就单独说与你听也无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机
老者听到这里惊讶的嗯了一声,急忙走向前来俯首领教,秦梦神秘兮兮的说道:“这是一个天机,非有缘人不可说之,满堂宿儒就你信我,看来你我真是有缘,那么告诉你也无妨!”
秦梦为更示庄重,便再上前一步,凑到老者耳边道:“扫把星并非灾星,你看它不看,它的出现皆有定数,恩师曾告知我一个关于彗星的天大秘密!”
秦梦看着老者颇为郑重的神态,觉得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便咽了口吐沫说道:“这个秘密就是每隔七十六年彗星就会重现人间一次!再过九年彗星将会重现人间,以此而推,武王伐纣那人距今八百二十七年。不过恩师这里说得年并非岁星之年,而是太阳循环一周天之期,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或者三百六十六天!”
老者听完眼睛闪着惊喜的目光自语道:”定数七十六年?太阳之期?“老者旋即眉开眼笑道:”我知太阳之期大约三百六十五天,那么三百六十六天又作何解释呢?
秦梦也是惊讶于对面矮瘦老者的表现,立时觉得老者非一般人,便收敛狂傲谦逊的道:“当然不同,平日三百六十五天,每四年加一天,这样天长日久后,天象不至于与历法不符!”
老者频频点头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反正很是兴奋的问道:“你说彗星七十六年一周期,老夫怎么才能相信你这套推理之言!”
秦梦心想还以为碰上了行家,没想到也是棒槌,便恼道:“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小子懒得解释,你若是不信可查五十七年前也就是你幼时是否有彗星出现,或者幸运的话,你再活九年,也会再次看到彗星出没,到时候就会信我了!”
那老者哈哈笑道:“小子老夫信你,真是妙哉!老夫也曾追寻彗星规律,有你一言立时顿悟!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今日知此天机真是死而无憾了!可否将你敬若神人的恩师引荐与我,与他探讨怎么获得彗星这规律必将对老夫以后观测天象必有启发!“
眼下这窥测天象,就是泄露天机,若是晚上一百年,在汉武帝之时,这等泄露天机之事,那是要被砍头的,这都是天上之事,天子都不知,你个卑贱小子指天画地的莫非还要取而代之!
对封建天子而言和天有关的一切迹象都是老天的暗示,属于禁忌,如今列国征伐,没有共主,大家才在这里肆无忌惮唯物的讨论天象,也正是天下纷乱,才造就了诸子百家学术的繁荣!
一老一小的在门边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将堂上堂下众人弄得莫名其妙。但是聪明的人也已看出了端倪,这小子所言看来不虚。
对于老头这个问题,秦梦只是苦笑,正想用河上公的传说来搪塞老者之时!适才堂上提出这两个难题的中年儒生和邹衍却来到了身边。那老者见邹衍前来,兴奋的说道:“邹子,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窥得了天机!你可知彗星重现人间是有定数的?”
邹衍很是纳闷本来是说武王克商和岁星有几颗卫星,怎么就跑到了彗星之上了!
大概邹衍此时看完了西门安的书帛,再次换上了一副和蔼之色对秦梦说道:“都是老夫眼拙,不识得西门贤弟徒子,你小子果然孤傲,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拜于我门下,没想到你却对此荐书视如草芥,走的时候才拿出来,孺子难得啊!还以为你有几分小聪明被人宠坏,老夫现在不得不佩服高贤弟和西门公的慧眼识人啊,我枉被人称作谈天衍啊!”
老者正色道:”可是西门安那孺子,老夫可未听过他对天文地理这般擅长!“
邹衍陪笑道:“哪里?小子师学高人,西门贤弟猜测可能是鬼谷先师,但究竟是谁还真一时不清楚,你看这是西门安的书帛!”老者急切的接过邹衍手中的书帛,并不忌讳的翻看起来。
邹衍道:“小子我与你引荐,这位老者就是甘德甘公,邹某也要称他谓一声前辈!”邹衍接着又指向那位中年人道:“这位先生也是你魏人,他的太公大名鼎鼎和眼前甘公齐名,名曰石申,遗憾的是仙逝了,世人素有”甘石合璧,寰宇无星“之说!
秦梦不敢置信得看着眼前低矮瘦小的白发老者,难以置信,没想到他就是世界天文史上的旷世之作《甘石星经》的作者之一:甘德!真是难得,没想到老人家都近百岁,更没想到星经作者之二的石申后人也在此!
老者能理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同时相信彗星存在运行周期就可以理解了!甘德和石申长期观测天象,将天空中的星座绘制成星象图,两人将观察到的星象合到到一起,天穹肉眼可见的一般星座就差不多涵盖完了,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甘石合璧,寰宇无星“。
石申的后人石生迫不及待的拉住秦梦道:”你是怎么算出武王克商的年代的,又是怎么看到岁星有四颗赤星的!那么你说得肉眼看不到的赤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看到呢?”
“推断出武王克商的年代,我已将法子告诉了甘公,你问他吧!至于观察到岁星的赤星,那要是用天文望远镜!!”
秦梦一时间被三人恭维着觉得有些飘飘然了,然而三人毕竟都是天文大家,秦梦害怕手里掌握的这些知识不够用,再出洋相便欲要离开说道:“邹子,书信你也看了,若是没有回信,卫君还在外面等候,小子就告辞了!”
邹衍道:“贤师侄莫急,先到老夫房中小叙,莫要着急离开,今日我要宴请与你,恭贺你解了多年难题,稷下学宫还要聘你为稷下先生!至于卫君,老夫亲自跟你一同将他请来就是!”
一旁的伏胜,也颇为欢喜的跟着秦梦来到院外。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邹老夫子一日两次出门迎客,卫君子南真也被搞糊涂了!但有邹衍如此热情相迎,子南真自然乐得承受!便也跟着再次进入了稷下别院!
第二百八十九章 邹衍彗星
一路上秦梦是被邹衍架着走的,不容秦梦推脱,还不时询问秦梦是如何得出平王东迁年数,以及彗星出没的定数!
秦梦越是爱答不理,邹衍越是宠爱有加,秦梦心想老头子病的不轻,西门安不就在书帛上夸了自己几句济世救民,也不至于让堂堂稷下学宫宫长这般献媚吧!
天文地理都是小众学科,夜深人静面对浩瀚星空本身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因此懂得天文之象的人少之又少,一俩佼佼者便成了众人崇拜的偶像。
王侯公卿热捧邹衍也是各取所需,或听祥瑞,或安民心,或利于征伐。普通士人也就听听而已,武王伐纣的具体时间以及岁星有几颗赤星他们旁听起哄也只是凑个热闹,他们真正热衷的还是如何取得功名与富贵。
邹衍离席之后,荀子便又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堂上开始热烈的讨论治国之道,王霸之别。这才是士人儒生们喜欢的话题,不仅因为荀子学富五车,更是因为旁边坐了一位大佬:春申君黄歇。
他就是通往富贵的大道,难得和他如此近距离接触,若得到他的赏识,建功立业就有了指望!如此的诱惑,在座士人怎能放过此等良机,人们争先恐后,有人口若悬河,有人谈吐优雅,有人插科打诨,都是为了博得贵人睁眼看上一看。
秦梦和子南真再次路过学堂,里面激辩此起彼伏,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气氛活跃,好不热闹。子南真哪能错过抱春申君大腿的机会,颠颠的便挤进了堂去。
唐秉崔广周术吴实四人本来就很想听听众家之长,苦于被秦梦所累,才不得不和卫君秦梦走的。
他们四人领着伏胜再次回到堂上,便被众人围住打探秦梦到底师从何人,为何如此了得。四人觉得颇有荣光,云里雾里狂吹一番,秦梦真就成了文昌星君下凡,不世出的神童转世!
秦梦和左清跟随邹衍进了他的书房,里面早有甘公和石生等待,他们之间竟坐着一个男童,年纪七八岁的光景,眼睛滴溜溜乱转,长得精明伶俐,甚是惹人喜爱。
秦梦抽眼观看,发现邹衍的书房很大,里面到处都是盛放书简的木架子,架子上堆满了书简,只看这间书房,邹衍便是一位博学之士。书房朝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寰宇十二分次图,密密麻麻描绘着各式各样的星座。
布图下面放着一架黑梨木雕镂的方形架子,型制古里古怪,中间一个竹篾编成的圆球,圆球中空,有竹篾的地方已经被触摸得黑中透亮,圆球下面有一个底座,架子四边雕附四条栩栩如生的玉虬,圆球放在其中可以旋转,很像后世的地球仪,秦梦思量,恐怕这就是先人们观察天象所用的浑仪吧!
浑仪代表的并非地球,古人认为天是圆的,形状像鸡子壳,出现在天上的星星是镶嵌在壳上的明珠,地球则是黄,人们为了制定历法便在壳上标注日月星辰的位置。这种观测天体位置的仪器便叫“浑仪”。浑有圆之意。
邹衍请秦梦左清入席,为表示亲切还就挨着秦梦坐下了,甘石二人和那小童坐在对面,邹衍颇为亲昵的抚摸秦梦的脑袋,这令秦梦很是不好意思。
邹衍开门见山道:“老夫前倨后恭,小子也被误会,老夫向来以才为尊,你年纪虽小,但学问却非同一般。今日之事尽显老夫狼狈之象,你也莫要嘲笑,老夫也知贪财之举很是不雅,其实这样子做也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金银之物虽不是万能,但没有它们却是万万不能!老夫要这么多钱财,就是为了多多培养有志之士。天下苍生如天上繁星,何其多,列国征伐的权柄都掌握在诸侯士人手中,老夫这里多多造就喜好和平之士,日后当政就会少一份流血!多培养一位仁慈之君,以后掌国就少死一城百姓!
不知你小子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吕不韦的钱对学宫很是重要!稷下学宫不仅收留六国之内的士子,更是欢迎秦国子弟,更希望秦人子弟学成归去将华夏的文明传播进秦国去,让他们少一些野蛮之质,多一些华夏之礼,人民就少一份屠戮之虞!
秦梦听罢,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小肚鸡肠,以态度辩人,真是误人误己啊!顿时明白邹衍用心良苦,说不好听的,东方六国干不过秦国,邹衍也只好拐个弯想用和平演变的方式,同化秦国,真是用心良苦!
秦国向来不被山东六国认为是华夏之民,六国出言皆称天下六国,独独将秦国排斥在外。没想到秦国这个外邦,愣是打得六国满地找牙,六国最后还是被灭了!但秦国又没有逃脱被同化的命运,最后融入进六国之中,消失的连个渣都没有!这就是华夏文化的魅力所在!
邹衍手捻胡须,突然凝视秦梦道:“适才甘公说彗星出现有定数。这个老夫信,其实这个天机,老夫十几年前就已窥得!“
邹衍滔滔之言,都没有这个来得摄人心魄!甘公和石生目瞪口呆的看着邹衍道:”邹子既然早已窥得天机,为何不明告天下呢?让你青史留名,在列国闻名呢?“
邹衍恬然一笑道:“老夫的名声还用再扬吗?不知我者以为我是行骗天下,知我者慕我名声!天下万民地位在老夫眼中如同夜晚天上的星星一般重要!不公布此等秘密,为政者就有一份忌惮之心,督促他们施仁义讲道德,让万民安!
我若公之于众,除了扬名,真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小子,我可没有听你说出那个定数,你说,是不是七十六之数!”
邹衍此言振聋发聩,原来邹衍还真研究总结出来了!天啊!我华夏英才果然名不虚传,比西方早了两千年,只是因为他用心良苦,没有记载书册而已,哈雷彗星就该改名字了,从此以后就称之谓:邹衍彗星!
秦梦对邹衍的成见立时扭转,转而感佩至深,句句都是诛心之言,件件都是为天下苍生,邹衍真乃大智大仁之人,眼光长远,胸怀宽广非一般人所能及!
第二百九十章 心迹行迹轨迹
邹衍说出此数时,在场的甘公和石生大呼道:“一般无二!”
邹衍满面红光,捋着胡子甚是得意,一副挑衅的模样望着秦梦,这让秦梦刚刚油然而生的敬佩之心大打折扣。
没想到人到这把年纪还有争强好胜之心,想来就觉的好笑!秦梦也随两人一同恭维邹衍道:“邹子果然称得上谈天衍,小子受教了!”
秦梦满脸奉承笑容,心中却冒出了一股坏水,顿生打压一把邹衍的念头。适才没用到的杀手锏,用在此处再好不过!这就如仇人狭路相逢,明知不是对手,却留下一句话,“你等着啊!我去搬人!”匆匆而去,只为让那人心中一时彷徨!
秦梦皮笑肉不笑道:“邹子,既已推出彗星定数,可否能推出日食之期呢?恩师早就对小子说过日后将有天狗吃日之事!我看看是什么时候啊……“
秦梦偷眼观看惊呆的邹衍,手中故作掐诀之态,恍然大叫道:”两年!对!就是两年后四月里将有日食发生!“
秦梦这招让在场所有人再次呆若木鸡,秦梦已经说对了一次彗星之期,这次又言辞凿凿的说出两年后有日食,这不由他们不信。然而不管对与不对,准与不准,都要等到两年后才能验证!
秦梦的杀手锏并非无稽之谈,据《秦本纪》记载,秦庄襄王三年,蒙骜攻魏高都、汲,拔之。攻赵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
太史公记得对与不对,到那时发生与否,都无关紧要,只要今日能让邹衍心中不爽,秦梦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邹衍立时收敛得意之色,对秦梦一拱手道:“不敢比肩你的恩师,小老儿学疏才浅,一直专研此道,至今一无所获!小子可会?能否教我!”一旁的甘公和石生也探身凑上前来,不耻下问,恭敬的向秦梦请教!
秦梦听了,提着的心这才放下,还好,没再出怪事,这个时代还没人有能力撬开日食规律这把锁来。秦梦心中得意,但面上依然是谦虚之态,斜眼看到左清那崇拜的眼神,顿有一种飘然欲飞的满足感!
“小子怎会?这都是我那河上公恩师所言,不过他已将此中原理告知了小子,不过时日已久,有些小子都已忘却,恐怕就不能详尽的传承恩师学问,这一点小子甚是惭愧!“秦梦实话实说,很多以前学生时代所掌握的自然知识有些模糊,一时还真说不出来!
众人听了甚是遗憾,甘德道:”你那高人先师到底是何人?老夫穷奇一生,才终测得太阳一周也就三百六十五日!你那老师为何还能精确!真是不可思议!老夫真是枉活这么多年了,不知还有如此高人存在!“
石生道:“小子能否详细说说,你恩师所造天文望远镜,是何结构?“
左清很是惊羡的问道:“你师父真是神人,就连人人恐慌的日食都能窥出天机!怎么之前都没听你小子说过呢?”
秦梦心中得意,这些知识对自己就是九牛一毛,若是对他们说,后世之人都有资格称作口中恩师,岂不把他们吓死!
不过面上依然谦虚,作揖拱手直言不敢当,说道:“以前曾经在恩师手里见过那玩意,拿过来放到眼前,十几里外的景物如在眼前,甚是神奇!恩师视为珍宝,小子也就把玩过几次,恩师飘然而去后,便也带走了那东西!至于构造我看挺简单,不过需要两片透明的水晶玉石而已!“
邹衍道:“小子能否讲讲你那恩师都向你传授了些什么学问?“
这时有邹衍的弟子,端上来了斋饭,秦梦一时也觉得腹中饥饿,便也就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起饭食,一边吃一边说道:”确实不少,只不过小子只知其言,不明其意,还有很多都已忘却,恐怕说起来,前言不搭后语,难以自圆其说,就这你们也想听?“
秦梦觉得有必要将心中所藏知识翻出来晾晾,否则日久天长也会忘记的!不过说之前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免得说的兴起,忘记忌讳,让他们匪夷所思。
秦梦吃相不雅,但无人注意,只想迫切听到秦梦仙人恩师的学问,加上左清,还有那伶俐的小童,一共五双眼睛同时盯着自己。秦梦觉得这一刻他们很像一群饿狼,而自己就是一只小羊。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气氛,秦梦便挑了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去逗甘公和石生中间那小童。
小童本能的咽了咽口水,看了看甘德,甘德笑道:”罗儿,兄长喂肉食,还不吃下!”小童确实馋了,一口便吃下了那肉,高兴的直向秦梦点头微笑。
秦梦这才放下手中竹筷,清清嗓子,便从人类居住之地是一个球体讲起,一直讲到地球之外九大行星,太阳是整个太阳系的中心,如此两句话就能讲明的事实,秦梦楞是讲了一个时辰!就这,在场三老一女还在雨里雾里转悠呢?
邹衍感叹道:“老夫见识了,虽然不知对错,但却神奇异常,今日就说这些吧,说多我们也理解不了!你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头次见你,便发现你头顶环绕紫气,今日深谈果然是人中之龙,神妙莫测!
人如天上繁星,看似繁乱无比,没有规律可循,其实都有其固定轨迹,人如星,世间如宇宙,看似无迹可循,其实却已有了定数。小子把你的出生时日,告知老夫,让我给你推演一番,看看你此生的人生轨迹如何?”
人从出生就被各种力影响,无论你怎么折腾,都逃脱不出人世间的束缚,虽有立志者,改变的也是注定要改变的!从这一点来讲,人生轨迹如星辰轨迹早已注定,这种注定只有走过看过才会知道!不知这是不是所谓的宿命论?
对占卜算命,秦梦多有不信,但邹衍将人与星相提并论,觉得他的见解很是新颖。
秦梦相信,以邹衍的阅历,没有出生时日也能给人算出流年来,出身影响心迹,心迹决定行迹,行迹形成轨迹,尽管人生的轨迹会随环境浮浮沉沉,但掌握轨迹方向还是人的心。
“小子自小孤苦,由盲眼祖母抚养长大,她老人家世代不知日月,故而小子也不知出生时日,恐怕让邹子失望了!”
秦梦很想让邹衍为自己推算推算流年轨迹,看看这神乎其神的占卜到底如何?怎奈自己连十天干。十二地支都记不清,怎报生辰?也只能推却邹衍的一番好意。
接下来秦梦和三位聊开,与他们讲天道,人道,觉得甚是有趣,唯物与唯心相结合,没想到别有一番见解。尽管他们熟悉日月星辰的规律,但面对各种天象,他们总还是要附上上天的旨意,这令秦梦大为不解,不知这算不算行业潜规则?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收师父
夜已深,卫君和春申君被安排在后院上房休息,唐秉崔广四人他们就在秦梦隔壁,兴致依然不减在探讨诸子优劣长短。
鲁隐者走后,秦梦便想熄灯安睡,不想邹衍这个老头又来了,笑嘻嘻的嘘寒问暖。秦梦一见就头大,连声谢绝,不必加衣添被,不需饭羹茶点。邹衍就是不走,秦梦困得不行,发现老头精神矍铄,简直成精了。
秦梦欲要送客撵人之时,邹衍这才正颜道:“秦子,老朽有一言相告,希望你能听得!”秦梦昏昏欲睡,点头搪塞道:“您老精力真好,有话就说吗,小子也不是外人!”
“自古泄露天机者,不得好死!”邹衍这一句话出口,差点没将秦梦呛死!秦梦顿时睡意全无,惊恐的看向邹衍!
邹衍接着说道:“老夫深夜不走,是有两句真心话相告。小子年纪虽小,但这几日已将临淄城闹翻了天,今日为了回护小女子,你又将天下士人骂了遍!还解了困扰天宫多年的难题,可谓风头出尽,常言风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老夫是爱才之人,不想让你被人嫉妒陷害,你日后若是进入仕途,务必低调韬光,这样才能善终。你观列国风云人物,哪个不是八面玲珑,才华卓著,你再看哪个有善终者!前有伍子胥,吴起,苏秦,后有庞涓,公孙鞅,魏冉,白起,范雎,小子切记低调!”
邹衍一片殷殷爱护之意,很是令秦梦感动,随即起身恭敬一礼,真挚的感谢老头道:“邹子,莫要担心,论胆识小子也就一分,论才干小子一分也无,小子也就有几分见识而已,小子不喜仕途,以后也不会掺合进尔虞我诈的权力角斗之中,小子野惯了,只想做个闲云野鹤,邹子请回安歇吧!”
没想到邹衍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嗯,嗯,一直点头,该说的话的都说完了,依然不走。房中一时间便冷场了,竟有些有些小尴尬!
秦梦看得出,老头必定还有话要说,便催促道:”邹子是否还有话要说,小子倾听就是!
邹衍忸怩的说道:“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秦子成全,不知秦子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
秦梦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老头会提出这么奇葩的理由!这个时代的高人怎么都是这样子,非要逼着别人拜自己为师,难道孟子所言得天下英才教之,就这么爽吗?
邹衍接着说道:“拜师之礼就免了,老夫对人说你是我的关门私淑弟子就行了。”
西门安是这样,日后的商山四皓崔广是这样,徐虞人是这样,羡门高是这样,如今换成了邹衍,秦梦已经习惯了!真是累的不行,二话不说,跪地向邹衍五磕了仨头,喊了三声师父!不等他反应过来,随即便转头回屋,闷头就睡!
邹衍欣喜若狂,替秦梦掩上屋门,喊了声,徒儿早些安歇,便蹑足离去。
说也奇怪,邹衍走后,秦梦睡意竟然全无,想想适才场景就觉得可笑荒诞,邹衍脸皮还真厚,想起他为了金子不顾体面,这种强收徒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其了!
邹衍算盘打得精,不仅收了秦梦这个人,还连带秦梦所有高人一等的见解也归于了门下!世人只知邹衍,不知秦梦,日后秦梦若在天文方面有造诣,自然会被记在邹衍头上!
秦梦也乐得收这么一个名声显赫的师父,这些天在临淄确实风头太胜,终日解释一个神仙师父,终归惹人猜疑!这下好了,日后再有荒诞离奇理论算都邹衍头上,他得名,我安心!
就在秦梦暗自高兴之时,后院喧闹之声骤起,锣声大作,有人大呼,救火了!救火了!
没过多久,卫君就披着衣服从后院跑了出来,投奔到了秦梦屋中。秦梦好奇,和朱家到后院看热闹去了!火势不大,加之临近天齐渊,也就烧了半间房子,火就被泼灭了!来到这个时代,三天两头遭遇大火,秦梦也麻木了!
秦梦准备回屋睡觉,路过鲁隐者房间,只听里面有争论声,秦梦只听到鲁大哥狠狠的说道:“不可这般,会伤及无辜……”大概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喧哗便立即停止了!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鲁大哥,见到是秦梦和朱家,脸上的杀气尽去!
鲁大哥将秦梦让进屋中,里面几名从不曾谋面的隐者也纷纷还剑入鞘,鲁大哥开门见山道:“小哥都听到了!”
秦梦很是不解:我听到了什么了?看这架势大有杀人灭口之意。不过秦梦随即明白,后院失火和他们有关,不住房舍的他们破天荒的要房子,本来就够反常。秦梦试探的问道:“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后院有人和你有仇!这火是你放的!”
鲁大哥道:“不瞒小哥,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今日本可得报大仇,制老贼于死地,却因我心慈手软,害怕祸及无辜,临时终止了行动!小哥莫要担心,我们不会连累你和卫君的!”
秦梦心中已然明白,后院老贼?除了春申君黄歇,还能有谁?一般之人,墨家隐者岂能如此大费周章。墨门隐者怎么就和春申君结上仇了?
黑道与大佬之间的恩怨,秦梦不想知道,更怕招惹麻烦,既然没事,秦梦也懒得管,明日就将启程,路上和春申君再无交集!到了繁阳自己也就安全了,墨门隐者也就完成任务,各回各家就是了!
第二日是个小雨天,不过卫君还是执意要上路,邹衍,甘公,石公送别了秦梦,邹衍当着众人宣布,昨晚秦梦已拜其为师,这令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
子南真颇感荣耀,引得韩非子都艳羡不已。李斯诚挚的向卫君子南真以及崔广施了一个稽首礼,感情真挚的表示苟富贵勿相忘。
李斯经过昨日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荀子的认可,直接就收为了弟子,看着气宇轩昂的李斯就站在韩非旁边,秦梦心中叹道:“看来李斯命该如此!”
左福早早接到消息,从临淄城里将左老夫人接了出来,在临淄东门和卫君回合。
临走之时,后胜前来相送,带来千金巨资赠与卫君,感谢秦梦崔广对太后的救治,虽没有起死回生,但在君王后最后几天里,确实没有那么痛苦不堪!
卫君毕竟是君,秦梦和崔广算是依附他的客卿,这个功劳自然要算在卫君头上。
后胜将秦梦和崔广拉到一旁,小声询问,是否愿意留下来,做他后胜的舍人,他将以上卿之礼待之。
秦梦看见子南真眼巴巴的向这里瞄,心里好笑,高声拒绝后胜道:”卫君曾救小子全家上下数百口,此等大恩小子怎么都不能相报!多谢齐相的一片情谊,小子不敢当!”
子南真听了之后颇为欣喜,拉住秦梦手,当即便将千金平分了秦梦和崔广。
秦梦看到盖倩在远处徘徊,即将分别,秦梦竟有些不舍,盖倩与左清热情挽手,看似亲姐妹般,却各怀鬼心思盯着秦梦。
齐王没有食言,尽管君王后过逝,但齐王对三神山的承诺还是兑现了,出了不少粮食牲畜,留在钓鱼岛上祭奠真人!侯赢已和小猴子等墨门众人不日将奔赴各地收买粮食,连同天下四大分支,一同赈济燕地灾民!
盖聂昨日已同鲁仲连奔赴海上,盖倩之所以没走,就是想和秦梦道一声别,秦梦看出了她的不舍,但当着左清的面,盖倩还是很洒脱的与秦梦挥手告别,而后绝尘离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非彼甘罗
他们都是这时代天文领域中的精英人才,之所以如此循规蹈矩,自然扭不过时代的车轮,民智未开启,他们尽管窥得了一二天机,但离形成科学规律还差很远。很多东西他们也是似是而非,他们解释不清楚,也只能半科学半鬼神的这样应付。
邹衍惊叹道:“老夫还是不敢理解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球,那为何人站在上面掉不下去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人类了很多年,据说是上帝抛出了一个苹果将一个叫牛顿的人砸聪明了,这个问题才得以解释。老头问出的问题都是人类的经典,秦梦觉得要是解释下去,这就要说起牛顿的万有引力!如此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一顿饭换来人类几千年探索出来的成果,邹衍赚大了,秦梦觉得肚子知识有限,都一股脑拿出来,岂不便宜了,桌上的饭食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道:“这是个难题,小子也在思索之中,至今无解。不过地是圆的,应该是不会错的!荀子所言楚人叶羽的历险就是例证!他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行进,最后又回到了中土,这点就可证明我们所处地方是一个圆球!“
邹衍,甘公,石生听罢再次陷入了沉沉思索之中。外面天色逐渐昏暗,现在离开,到了临淄城,恐怖城门也早已关上了,看来和卫君商量好的明日启程回家,恐怕要耽搁了。
良久甘公长叹一声道:”幸甚!幸甚!穷究天人之理何其难,人生有限,穷书皓首,不能窥其一。老夫遇上你这个奇小子,纵使明日不再睁眼,此生无憾啊!甘罗,记住了这位兄长,日后当以师礼待之,他比太公的学问不知高了多少!“
“什么?他叫甘罗?“秦梦不敢置信的问向老者甘德!
甘公也颇为惊讶的说道:“是啊!他是老夫之孙,就叫甘罗?秦子莫非认得吾孙!“
世人熟知孔融七岁让梨,甘罗十二岁拜相。任谁听到甘罗的名字,都会惊讶!不过问过甘公之后,秦梦就不再把和十二岁拜相的甘罗相联系了。
都说甘罗是秦国左丞相甘茂之孙,聪明绝顶,十二岁就为秦王建功立业,拜为丞相。然而甘公的孙子,却是齐人,祖上几代都是世袭的天官,从无出走秦国任职的经历,更谈不上认识甘茂,最大的联系就是他们姓氏一样而已!
秦梦悄然一笑,原来是同名同姓,差点没有搞个乌龙,看着眼前称作“甘罗“的小童,总是觉得怪怪的!
甘公欣喜道:“秦子,罗儿自小跟随老夫,耳濡目染也酷爱观星,若是不弃可否拜与你门下,当做一童仆可好!“
秦梦大惊,连忙推辞,看见甘公很是遗憾之色,这心里也不舒服!没想到多看甘罗几眼就被老头看做了对其钟爱有加,繁阳家中到处都是小孩,身边还缺童仆?再说自己除了说些不知所云的理论,能教的,说不准没有人家孩子自己懂得多?跟了自己才是误人子弟!
石生一旁圆场道:“晚生和前辈听秦子所讲都难以理解,何况爱孙,日后长大点,再派秦子为师也不晚!在下今日遇上秦子心中唏嘘感叹,多年难解疑问,今日算是落定。若不是在下要留学宫帮助邹子编订历法,也很想同秦子一同回国!看来也只能改期了,石某回到大梁,安排时日一定去繁阳去拜访秦子,到时候叨扰,小子可别轰老夫出门啊!”
邹衍道:“小子,今晚就在别院安歇吧,老夫还有很多不明之事,需要向你请教,顺便再给西门安贤弟,回一封书帛,不知可好?”
秦梦对自己凭借一点小聪明,拿捏几位长者,心有歉意,可敬他们年岁近百对真理的探索依然不止。真正时代的车轮是他们撬动的,年复一年的观察天象才得出了人类最宝贵的天文知识,才让世界充满了光明,自己算神马呢?不过是大自然的搬运工而已!
说是邹衍宴请,其实只有秦梦一人在吃,看见三位殷勤的挽留,秦梦真是不好意拒绝,欣然答应了。
天已黑,稷下讲坛挑灯夜谈,别院里外灯火通明,百家诸子废寝忘食还在热火朝天的探讨所学心得!
卫君和春申君相聊甚欢,唐秉崔广四人也痴迷于各家独特见解,秦梦看来即使自己想走,几人也恐怕也不舍。秦梦只好将门外守护车马的朱家叫进院中进食吃饭。
秦梦给三个老小孩纠缠的问东问西,痛不欲生,真是后悔,一时没有守得住多年低调立身的规矩,就这么高调嚣张了这一次,便陷入了十万个问什么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天已冷,今夜阴天,黑云密布,从繁阳出来已有一月,听崔广他们说,这个季节将会有连绵秋雨,急着往家赶,是避免遇上雨季,到时路途泥泞耗时耗力不说,还痛苦不堪,来时用一二十天,回去就不知要用多少时日了?
秦梦有些想念田氏,樊大同,朱万,以及家中那些喧闹起来令人头疼的孩子们,更想念异界中的另一个家。
今夜无星,三位老者很是扫兴,本想实地向秦梦请教天上众星,如今也只能回屋叹息,秦梦因为没有露丑,大喜过望。后世天空从没有这般清亮,更比不上这里满天星河的壮丽,天上繁星秦梦只认得一个北极星,若论天文星象,还不及田氏懂得多,更不用和甘公,邹衍相比!
邹衍三位长者被人请去请教学问,秦梦难得半刻清闲,一人在房中仰躺休息。突然眼前就冒出了一个人,吓了秦梦一跳,定神一看原是墨门隐者鲁大哥。心里好奇,适才请他进院歇息,被他们拒绝,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公子子傒欲要对自己不利!
秦梦挺身坐好,只听鲁隐者道:“小哥,能否给我们兄弟找个房间休息,今日阴冷,兄弟们很是疲惫,很想歇息一晚。”
原来就这事,秦梦恐慌的心这才安定了。
要求一定满足!
墨门隐者深得墨门精髓,苦己为人,衣不穿暖,食不饱腹,蓬头露面,个个俨然苦行僧!他们难得开口寻求舒适,秦梦满口答应,将朱家叫过来,腾了一间房子给他们,还相当客气的问,一间房够用吗?
灯火中的鲁老大其实仪表堂堂,面容刚毅,只是不喜言笑,冷如冰霜。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圣物
此趟临淄之行,卫君子南真收获颇丰,一座野王城,以及千金巨赏,秦齐两国还要感念卫君相助之情,就连势大的楚相春申君也刮目相待,说话客客气气。
卫君返程路线不再是原路过济水北上,而是在历山南下经汶上取道濮水过陶丘回濮阳。
之所以这样走,那是因为左老夫人颇为想念兄长鲁顷公。左老夫在临淄待这些日子遇上不少亲朋故人,皆是叹息不止。末代鲁公自被囚在汶上世代鲁公陵地,便生了病,身边没个亲近之人,身体日益恶化。左老夫人想起幼时兄妹之情,便有了前去看望之意,想让秦梦给兄长诊治一番。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梦很是同情,周公旦,卫康叔,都是文王之子,一脉相连,卫君周公本是一家。如今落到这个惨状怎不生悲。子南真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汶上离成阳不远,顺道看看文王之子成叔武后裔成阳君成宽。
似乎老天特意渲染气氛,一路上淅沥沥的小雨,更使左老夫人满腹哀愁,唠叨不止,提起几十年不见的兄长鲁公,便讲起她们兄妹之间的陈年往事,老眼就会不足流泪。
也只有秦梦如孝子贤孙般,认真的在一旁倾听,还不忘出言劝解。老夫人很是欣慰,不一日左老夫人待秦梦比左清还要亲昵,这令左清很是嫉妒。
秦梦相信凭借耐心聆听一招就能成为中老年妇女的杀手,加上甜言蜜语的宽心之言,老夫人满脸凄苦逐渐就被化解了大半。那些鲁国不曾在史书上记载的隐晦之事,都被老夫人当做谈资,告知了秦梦。
左老夫人和鲁顷公都是鲁文公子嗣,只因子凭母贵,一个是庶出女,一个是嫡长子,两人的命运才有了不同。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看似不公的待遇,却玩笑般的反转了。
左老夫人虽被当做庶出女不受重视外嫁,却换来了一份安康幸福。而鲁顷公鲁雠继承王位,逐渐在列国征伐中失势,却一步步成了阶下囚,亡国败家!两种不同的人生境遇可谓造化弄人!
看似楚国直接平灭了历经三十四世长达八百年的鲁国,其实这都是秦国东扩的结果。顷公二年,秦拔楚之郢,楚顷公不得不东迁与陈。被挤压了生存空间的楚国,自然要在孱弱的鲁国那里挽回损失,鲁国也就灭国了!
卫君的车队从临淄出发时,身后却跟随着长长的车马队伍。有不少接近的车马还被相送的齐国甲士喝止了。齐王相送贵宾的甲士队伍直送子南真到赖邑才告辞返回,这种待遇令卫君子南真颇为荣耀。
几日不见,卫君俨然成了齐王最尊贵的客人,赖邑县令伏生对此很是不可思议!
伏生宴请子南真,还未入席,便见家宰前来报事,临淄城里来了众多穿着重孝的公卿大夫。伏生受宠若惊,便要出去迎接,原来众人是来求见卫君的!这更令伏生不可思议!
原来以为后面的车队是同时出城的诸侯车队,没想到他们一路跟随只为了寻医求药。
卫君子南真也只能有劳秦梦和崔广出马,子南真不无夸耀的向伏生详述了此次临淄之行,最后轻描淡写的提起小伏胜拜于大儒子慎门下!伏生听罢感激不尽,对卫君子南真更是礼遇有加,引为贵人。
子南真最让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不贪功,颇为坦荡的将身边小少年秦梦引荐给了伏生,说是秦梦发现了伏胜有作大儒的潜质,自己这才出手帮助的。
当子南真介绍秦梦乃邹衍新收关门私淑弟子之时,伏生纳头便拜,这令秦梦甚是惊慌莫名。原来伏胜之师乃乘丘子,如此算来,秦梦确确实实是伏胜小师叔,这伏生之礼不为过。
秦梦不解,子慎是邹衍师弟,伏胜是子慎弟子,伏生用不用向儿子伏胜施此大礼呢?
大家正在畅饮闲聊之时,伏家仆役来报说有三人并非寻医之事来求见卫君,还送来十几锭金子,子南真大奇!
伏生的仆役将人领了过来,三人身穿奇装异服,看来不像是华夏人士,卫君并不认得他们。
秦梦却笑了,这不就是为君王后献药的三人吗?秦梦用了他们不知哪来的臭肉,用了他们不知何物的熏香,还有不知从哪个河沟里盛来的水,加之蒙汗药,暂时让君王后病痛尽除。齐王大喜之下厚赏了他们,秦梦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去,没想到却找上门来了。
大概他们探听到秦梦来自卫君门下,这才追到这里,不知他们前来为何?
三人并非一伙,然而先祖都是华夏人士,后来因为躲避战乱而逃到了华夏之外,因为熟悉道路,经常到中原贩卖货物,听说君王后征募良药,便将手中珍贵之物拿出来,试试运气。本以为要空手而归了,不想碰上卫君客卿走了大运。
在秦梦看来,他们所献东西都是骗人之物,然而三人却对手中之物视若珍宝,秦梦察言观色却发现他们并非是在行骗。
献水者来自西域,据他说所献之水确是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雪水,当地之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饮之就可痊愈。秦梦觉得这雪富含矿物质。
熏香者来自西南之地,所采草药做成熏香却有令人精神愉悦功效。秦梦怀疑他所用的原料就是风茄花。
献肉者来自东北密林之中,这次捕获的野兽被人称谓祥瑞,像龙,像马,像鹿,像虎,当地人视之神物,食之心肝可以延年益寿。
秦梦觉得这就是后世的四不像,上古华夏之人称做麒麟。
三人求见卫君的目的很简单,愿意献出齐王所赏一半的金子,与卫君形成长期合作关系,他们负责运货,借助卫君客卿威名将这些神圣之物用在患病王公贵族身上,获利平分。
卫君苦笑不得,知道秦梦治病内情,认为他们纯属无稽之谈,自然不信圣水,圣肉,圣香,便挥手打发他们回去。齐王能信,其他之人可没这么好骗。
秦梦甚是佩服三位远见,将生意都做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放到后世,他们也是国际贸易的佼佼者,比自己这个开小卖铺的强上千万倍。
秦梦在卫君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君随即改变了态度,下了堂叫住三人,吩咐伏生仆役安排一桌吃食,和三人一同坐下,答应了他们的合作要求,还悉数退还了他们送上的金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仁神医
从临淄追随而来的病人,大多都是王侯公卿之家,在齐国很有有影响,阵势很大,但真正的病人不多,也就几个年老体弱的主家或者一些年幼哭闹的孩童。秦梦本想将一切交给崔广应付,但苦于人家慕名而来,不得不出马。
对于普通症状,秦梦都不屑去管,因为自己压根不知所用何方,只都甩给崔广去诊治。一般遇上疑难杂症,秦梦才上手管他一管,都是一些心悸头疼之类的病症,秦梦也只能依徐虞人之法给人冲服一碗朱砂,镇静去痛而已。
说也奇怪,这些病人还就认秦梦,被秦梦望闻问切过的病人,一致表示病情大有好转。秦梦也不谦虚,叮嘱他们注意睡眠,饮食,保持心情愉悦。秦梦和崔广安抚好这些病者后,颇有成就感,拍拍手上并没有的尘土,安然入睡去了。
也不知昨夜何时停的雨,天亮之后,四野雾蒙蒙一片。所有人一早就醒来,准备趁着天好早赶路。然而就在伏生欢送着打开城门那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城外大道上排满了携家带口的百姓,足有一里多长,他们相互偎依,彼此取暖,头顶各式各样的遮雨工具,不乏木板,草帽,蓑衣,竹席,他们一堆堆围聚,中间必有一位睡躺着的人。
大门一开,百姓闻声而动,看见车队旗幡大大的“卫”字,齐跪车前,便挡住了去路。卫君惊诧不已,下车搀扶起面前百姓,打听才知,他们是临淄和崔邑之间的百姓,听闻神医驾临赖邑,这才连夜赶来寻医问药!
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望着子南真,不时人群中泣声哀求,救救他们患病的亲人。这一幕深深触动了秦梦,当即便和子南真商议,让大队先走,自己和崔广留下来,诊治完之后再去追赶他们。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面对如此多赤诚期盼的百姓,左老夫人也是于心不忍,便点头同意了。卫君和左老夫人先行一步,留下朱家和唐秉周术吴实几人帮忙。
伏生将这些衣服破烂,面有饥色的百姓,带进了城中,给予人道接济,生火取暖,熬制饭羹。他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些百姓怎么都安置不完,源源不断一直有病患入城,以至于可容上千人的城中校场都挤满了各地来的百姓。
时不紧迫,秦梦和崔广当即下手诊病,有伤患留下的病根,有各种皮肤病,有饥饿引起的贫血之症,有大量吸血虫病,各种风湿麻痹之症,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病,这让秦梦目不暇接,见识大涨。
秦梦就是一个实习医生,跟在崔广后面,凡事都要问上一两句,没想到一天下来学了不少诊治的方子,外人还以为两人在探讨病情。
在这吃饭温饱都成问题的时代,寻医问药都是奢侈之事,但凡能忍受就不会过来求医,求医者必是痛苦不堪,稍微施以针灸汤药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秦梦和崔广日夜不歇,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时候已无成群病患来求,秦梦这才和崔广告别伏生启程去追卫君一行。
不论病痛减轻与否,所诊治之人连同家人对待两人都是感恩戴德。通往赖邑的大道两侧站满了送别百姓,称秦梦和崔广两人是扁鹊再生,大仁神医。
秦梦抬手作揖还礼,直到手臂发麻,五里之外才没了送行的百姓。仁德是需要钱来铺就的,秦梦放下车帘,掀开车中钱箱,五百金已去大半,同时临淄市中大量粮铺药铺货物都已告罄。
闲下来后,几天的疲惫一起袭来,秦梦困乏至极,扎进车榻,埋头便睡,马车疾驰如飞,路途颠簸全然不知。再次醒来已到夜里,秦梦走下车来,看到众人在围火取暖。
“小恩公,这几天累坏了吧,这是俺刚烤好的野味,你将就着吃点!”吕季一脸感激之色,递给秦梦一只烤的金黄流油的山鸡。
秦梦有些吃惊的道:“季哥,不是让你伺候大娘的吗?你怎么也跟了过来?“
吕季道:“小恩公放心,俺娘吃了你开的汤药,疾患大有好转,这几日俺娘嘴里一直念叨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俺也寻思着只能追随你左右,效犬马之劳才能报答一二!看见你们缺少赶马驾车之人,俺就跟了过来!希望恩公不弃,就留下俺吧!”
秦梦闻闻手上散发香气的山鸡,一天未进食,确实饿了,咬了一口,肉质酥嫩,味道不错,很是解馋,便也懒得和吕季客套,嗯嗯道:“好,好!”
一天将近疾驰二百里,已过历山,转而南下,眼前就是五岳之首的泰山,不过天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明日还要接着赶路,路过巍峨泰山而不能上,甚是遗憾,秦梦很想登临这座几千年来各路帝王皆来封禅的神山。
第二日,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到达曲阜时天已黑,城门早已关闭,众人只得城外宿营。按照子南真的行程,五天也就最多行至于此,不知他们此时是否就在曲阜,毕竟左老夫人年纪大,一天行路不过百里,哪里有秦梦这般快马加鞭来的快。
吕季是个很称职的御者,路上一直提醒众人,后面似乎有一队人马在尾随,走走停停,猜测会不会是路匪马贼。秦梦知道,那是鲁老大及其他隐者兄弟在尾随保护自己!
墨门隐者的存在,对于身边之人就是一个迷,也只有吕季细心才觉察了一二。大概是因为一路上人迹太少,无处遮掩,鲁老大他们才暴露的。
秦梦能感觉到,越靠近曲阜,墨门隐者越是跟的紧,在扎营夜宿时,秦梦见到了鲁老大,他面色阴郁,心情低落,如丧考妣,秦梦不知缘故,也只能由他。
曲阜,曾是鲁国国都,左老夫人的娘家,如今却是楚国治下。第二日城门开启,秦梦正要进城打探卫君行踪,不想迎面便碰上了卫君一行,左清颇为欣喜的一把将秦梦拉上了老夫人的车。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夜郎,沃沮,匈奴
只因秦梦一句,“三人可能是上天派的财神!“卫君便将他们留住了。
接下来的具体的事宜,全由秦梦负责和他们详谈。秦梦最初的想法,只是想通过他们了解华夏之外世界的发展状况和通往周边少数民族之地的商道,然而交谈下去却得到了意外之喜。
他们对面前的这个小少年,甚是恭敬,言毕称小贵人。由于路途的奔波,长期的风吹日晒,他们衣服破烂,面容肮脏,形同乞丐。若非秦梦礼贤下士,毫不介意的和他们交谈,还以为他们是一个人出来跑单帮的。其实三人都不简单,手底下都有一支人数上百的商队。
熏香那人,来自西南夷,主要贩卖中原需要的药材和香料。这人黑瘦黑瘦,眼睛却很明亮,显的整个人特别有精神。这人名叫祥轲,本来有个华夏之氏,结果日久不提也给忘记了。这是他第二次中土之行,上一次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时间间隔如此之长,不是因为做生意不勤勉,而是因为路途实在是太远!千里迢迢来一次中原需要四五年之久,一般人觉对不敢想象,但秦梦绝对理解,从濮阳到临淄一路平原都走了小一个月,何况几千里之外的云贵之地?
秦梦感叹,人生短暂啊!如此这样来个两三次,人的美好青春就耗完了,充其量一人一生也就往返十来次而已。他所在的国度,秦梦一点都不陌生!名叫:夜郎。
馊肉那人,虎背熊腰,以贩卖珍奇特产为业,再换成布帛铁器回去。他来自东北密林,名叫隆力大,他更不知姓氏,就连祖上来自哪里都已忘记了。这人手掌大如蒲扇,形同巨人。
他所在之地称谓沃沮,相较祥轲他来一趟中原就轻松多了,不过也要花六月穿越林海和高山,再用三个月穿越东胡之地,到达燕国之地也得一年之久,此次离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时光了。
万年雪水之人,来自西北高原之上,大海之畔,那里是匈奴人的聚集地。这人名叫古壶琅,名字瘪嘴不堪,却有一个响亮的华夏名字,张龙!
红红的脸庞,看似就是紫外线照多了,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西边哪有大海?依据他来中土所需时日,估摸大海就是后世的青海湖。他是一个马贩子,顺道也卖些食盐,不过食盐过秦的时候已经卖完了。来临淄也就想采购一些布匹,漆器之类的货物。
三人没想到此趟收获颇丰,撞大运,撞到了齐王的赏赐,这比他们各自主业挣得都要多。三人面对天降之喜,领赏之后坐在一起,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他们认定了他们所献之物都是圣物,想着以后还能靠此发财致富!他们手中的这三样圣物就是个屁,秦梦听罢暗自腹诽,窃笑不已。
秦梦出城看了他们各自的商队后,决定和他们建立稳固的商业往来,秦梦是看重了他们所代表的商路,以及这条商路上带来的财富,秦梦当场便将他们下一次来中土贩卖的所有货物全部买断了。这令他们惊诧不已,难以置信,也许这是他们人生生涯中头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
秦梦还索买了他们不曾贩运过的很多货物,向祥轲采购大量夜郎之地盛产的三七根,有多少要多少,只要运过来,让他们随便开价,保证一趟让他们变成夜郎之国的富翁。秦梦暗自忖是不是有点“夜郎自大了“!向隆力大预买了很多山参以及鹿茸,熊皮虎皮豹皮各种皮子,有多少收多少,至于那臭肉就不必了!大手一挥便向古壶琅一金换一朵冰山雪莲!
秦梦的豪迈气势镇压全场,俨然就是一个小财神。秦梦特地询问了他们往返华夏一趟耗费多少钱粮,三人算术估摸都不太擅长,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来。秦梦也不再难为他们直接向朱家伸手要来九十金,一人平分三十金作为下次生意的定金。
三十金真是不少了,若是买奴隶一百个是绰绰有余。三人确实没见过这么钱,只收了一半,还说三十金的货钱无论如何都无法凑齐。秦梦第一次,实实在在被诚实给感动了!
秦梦见此也不必再怀疑金子会不会打水漂了!三人拿了金子,带着各自队伍,也不再换购他们所需布帛铁器,而是回家去承运秦梦所需货物了!
秦梦为了展示诚意,亲自将他们送到院门口,然而挥手分别之后,却见门外乱喧闹一片,秦梦抬眼看去,发现一粗壮汉子,被伏家仆役挡在了门外,那人很是面熟,认了半天终于认出是崔邑那倒霉甲士吕季。
吕季不再是一身武威甲士装扮,而是破烂不堪的农家装束,手推一辆独轮车,车旁有一个面有饥色的小女,应该就是他说的妹妹,车上蜷缩着一个不断咳嗽的老妇,秦梦见次甚是可怜。吕季见到秦梦便跪地磕头,嚎啕大哭,祈求秦梦救救他老娘。
秦梦将吕季老母安顿在自己房中,找来正在外面出诊的崔广,优先为其母诊治,也就是简单的伤寒之症,都是日积月累留下的病根,加之少衣缺食,才越来越严重的!
秦梦令人熬些肉粥让吕季喂下去,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就可改善。吕季千恩万谢,非要委身与奴,供秦梦驱使。秦梦笑道:“不过几日,怎落到这个地步,咱们是不打不成交啊!”
吕季苦笑,崔邑失火后,自己被问责,差点小命不保,幸亏平时人缘好,得到同僚的求情,仅得了一个撸职回乡的处罚!结果老母再次犯病,想起了秦梦会医病,这才赶去临淄去找秦梦,还好走到赖邑,正好听说卫君留宿,便来此寻人。
秦梦见他妹子生的清秀,不免想起先前玩笑,对吕季道:“你若委身于奴了,这大舅哥还怎么当,你我缘分不浅,现在这里住下,等大娘身体好些了再回乡安居!”秦梦不容吕季推辞赠予了他一锭金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人给钱花,吕季感动的死去活来,秦梦不忍直视,转身离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
有美人相伴,秦梦却很是失望,曲阜城没能进去,后世气势雄伟的孔府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有没有人说的圣人之气?秦梦上了车后窃自唉声叹气。不过车行路过孔林之时,秦梦满腹的遗憾才打消。
后世树木繁茂,墓冢累累,香火不断的孔林,如今却是荒凉一片。秦梦诧异询问左老夫人,“孔圣人弟子不是遍天下吗?怎得墓冢无人祭祀?”
左老夫人唉声长叹道:“圣人之后,家势益胜,后人繁茂,只可惜楚人攻破曲阜,易名鲁县,孔氏族人也已悉数跑往了临淄,圣人墓冢也就荒凉无人打理了!”
战火对文化的破坏是巨大的,楚人从荒蛮中走来,大概此时还不知道利用孔儒之学治世来稳固他们的统治!左老夫人一路哀声,此趟若非卫君子南真出面,怕是联系不上故旧亲朋。
鲁公谋划复辟之事败露,城中一直就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凡是有心偏向鲁公者皆会被清洗。左老夫人这个鲁公公主有魏国太史这层关系,自然无妨,然而城中幸免于难的鲁氏旁支,曾经的家臣,都不敢擅自走动,生怕引起楚人的误会,招来杀身之祸。
鲁被灭后,左老夫人,也曾通过左襄接济过国破家败,流离失所的族人。然而昨日进城,发现昔日高高在上的王族,皆沦为了庶民奴隶,处境惨不忍睹,这种切实的直观感受令老夫人尤为伤感。
千古圣人之地,也是需要金子来敲门的,子南真不惜重金收买现在的鲁县县令,才得知了鲁顷公被囚鲁国诸公园陵的具体位置。
左老夫人心情急切,左福打马如飞,到达汶上鲁公诸陵时,已到下午时分,层层叠叠的山冢虽被苍茫的雾气笼罩,但却依显眼雄伟磅礴。座座相连的鲁公坟冢,依稀看得出当年鲁国的强盛。
由子南真收买的楚人带领,很快便来到了鲁公所囚禁之地,贿赂了囚禁鲁公的楚人看守,这才得以顺利来到陵内。
这是鲁文公之丘,四处荒凉不已,卫君感叹,鲁国才亡几年,寝殿就破败成了如此模样,更不用提其他诸公的陵墓。
秦梦和左清左右搀扶老夫人拾阶而上,向四面透风的寝殿走去。秦梦能感受到老夫人急迫的心情,然而就在进入寝殿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一手拄拐,一手拿着一个葫芦瓢,吃力的在向外挪步。
老者见到如此多的人很是吃惊,呆立当场,左老夫人与他四目相对良久,突然放声大哭道:“雠哥,还记得小妹吗?”
难道这就是执掌鲁国一二十年的鲁顷公?不想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惨不忍睹。
鲁公怔立好久,迷惑的老眼陡然放亮,两行老泪从脸庞滑落。左老夫人激动的抱住他,表示深感愧疚,直言小妹来晚了。
左福接过鲁公手中的水瓢,秦梦左清搀扶着两兄妹进到殿里。殿内空旷如野,别无他物,墙角一堆柴草估摸就是睡榻,殿中一堆篝火,架着一个陶罐,陶罐中饭粒可查数目。鲁公衣着单薄,面色苍白,咳嗽连连。
卫君送上大量被褥衣物饭食,鲁公颤抖着握住子南真双手,子南真一句同气连枝,想起八百年前鲁卫两国先祖的无限风光,鲁公顿时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老夫人让秦梦和崔广为其诊治,秦梦早已觉察鲁公全身发烫,在发高烧。崔广开了些发汗祛寒的方子,秦梦当即为其煎煮汤药。
左老夫人和鲁公多年不见,众人识趣的在殿外等候,只有左清在身边伺候,他们平复心情后,在回忆幼时快乐往事,看得出这一刻他们忘却了人生的苦难。
秦梦在一旁煮药,不经意扭头发现殿门口站着一人,由于逆光一时看不清面目,秦梦也觉好奇,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隐者鲁大哥。
秦梦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此处有危险,不惜暴露身份前来贴身保护自己的?秦梦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怔立不动的鲁大哥,满脸泪水,似乎还有轻微的哭泣声,秦梦更是大奇,何时见过往来如风,出手利落的墨门隐者如此模样!
就在这时,鲁大哥上前几步,来到鲁公和左老夫人面前,雷霆万钧般跪地,俯首哭泣道:“父亲,孩儿不孝,看你遭受如此治罪,却无能为力,孩儿不如死了!”
鲁公愣了一刹那,接着惊慌不已的看向四边,急切呵斥道:“我儿鲁晦,你怎么这么糊涂,怎敢再返回鲁国,小心为黄歇耳目发现,父亲如今只有你一只独苗,先祖周公一脉还需要你来传承,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也不要想着复国了,快去隐居山林,安度一生,父亲死也值了!”
左老夫人听罢又惊又喜,激动而泣道:“姑母还以为兄长苗裔断绝,没想到还有一脉相承,天不绝我鲁氏啊!”
鲁晦不再哭泣,转而看向秦梦道:“小哥,这是我父,希望你用最好的药石去医治他,此恩定当涌泉相报。
秦梦异常惊讶,怎么都没想到,面前一直保护自己的墨家隐者竟然是鲁顷公的唯一的儿子,名副其实的鲁国公子:鲁晦。
秦梦连忙欠身施礼道:“小子鄙陋,不知鲁大哥乃鲁公之后,太过失礼,公子放心,鲁公病体,小子必当全力呵护!”
左清和左老夫人诧异道:“你俩识得?”
鲁晦面对老夫人深深一揖歉然道:“小侄惭愧,国破家亡苟活于世,但灭国之耻从不敢忘却。晦儿违背父亲嘱托,偷偷拜在鲁连子门下,希望有机会报仇雪恨,前些时日随巨子在左太史府上做客,侄儿很想拜访姑母,怎奈身不由己,希望姑母勿怪。
小子受巨子请托,现在负责保护秦子安危!不想命中注定还是来到了故国,晦儿这两日心中颇为烦闷,一边是父亲的嘱托,一边是国仇家恨!很想谨遵父亲教诲,偷生于世,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父亲受苦就在眼前,儿怎会无动于衷,今日晦儿一定豁出性命也要救得父亲出去!”
国破家亡,身死族灭,战国残酷争霸的缩影,王子复仇经典桥段再现,秦梦作为一个旁观者,深深的被他们的父子情深所打动。终于理解了鲁晦这两日的反常之举,连同前几日稷下学院的走水,也都明晓了原委!
第二百九十七章 鲁勾践
鲁顷公颤抖着手脚起身站起,似乎头重脚轻,摇摇欲坠,鲁晦一个箭步扶住了老爹。鲁顷公似乎要耗尽生命中最后的元气对鲁晦说道:“我儿快走,若是再逼为父,当场撞壁而亡!“
鲁顷公最后一子鲁晦,此刻想走都走不成了。只听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随即传来大骂叱喝声:“狗崽子们,如此重要人犯,竟敢玩忽职守,私放外人进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将所得钱财悉数给我吐出来!“
秦梦来到门口张望,只见囚禁鲁公的看守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了面前手拿马鞭面相英俊的小生。那人接过金子,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嘿了一声道:“老不死的鲁公,如今还能有这么阔绰的家臣,看来我这个殿前郎中很是失职!”
等那人来到陵寝殿前,卫君这才迎上前去颇为客气拱手致礼道:“李园贤弟,多日不见,愚兄甚是想念,今日能在此见面,寡人甚是高兴!”
没想到眼前这位俊朗小生就是《史记》所载腹黑无比的李园。秦梦这些时日发现一个战国时代有三种人最不缺,一寡人,二王婿,三小舅子!
李园可谓小舅子中的俊才,他曾是吕不韦的小舅子,一跃成为了春申君黄歇的小舅子,又一跃成为了楚王的小舅子,可谓连跳三级,步步高升。
李园之妹本是吕不韦的姬妾,可是在秦王大丧之时,春申君被邀去吕府饮宴,结果看上了美艳无比的李姬,吕不韦可能特别送老婆,自然成全了黄歇。
李姬却被楚王看上了,两人背着春申君勾搭成奸,多年好色而无子嗣的春申君,没想到李姬竟然有孕了,楚王向黄歇索要李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要一个女人算的什么,春申君乐得奉上。楚王为感谢春申君慷慨之举,特准黄歇随意留宿王宫。
此举惊世骇俗,黄歇以此为荣,群臣却对此特为担忧,楚王私下一语道破天机,“黄卿不举多年,自家姬妾多是处子之身,寡人怎不放心!“
这话如同生了翅膀,大河南北,天下七雄,无不知此事,春申君便也成了谈资和笑柄!这便是春申君在崔邑露面,大家窃笑不已的真正原因。
秦梦从子南真口中得到这些传闻,某些程度确实暗合了后世《史记》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李姬之兄李园得益最大,一跃成为了楚王身边的红人,荣升殿前郎中,成了负责楚王宫保安队长。
以子南真结交天下人的本事,李园绝不会放过,从两人见面,就可知甚是熟悉。
子南真道:“要知贤弟在此,愚兄也犯不着出一锭黄金打点,天下诸侯打断骨头连着筋,左太史是寡人连襟,左老夫人又是鲁王女,家兄遭难,怎能不过来看看,人之常情,李园贤弟,你说呢?“
李园嘿嘿笑道:“子南兄向来热心,兄弟手头近日有些紧,天下之人也就子南兄人缘最好,李园还望子南兄救助救助!”
子南真哈哈笑道向侍从要来一包袱道:“愚兄来的匆忙,所带钱粮不多,这二十金贤弟先用着,若不够请派人到濮阳城去取!”
李园接过包袱,亲昵的拍拍子南真肩膀道:“兄长果然急公好义,走,咱们前去汶上军营,一同畅饮,贤弟那里新来几位国色天香的越女,那皮肤滑的令人,垂涎三尺……“
李园和子南真勾肩搭背下了陵去,屋里鲁公左老夫人这才算出了口气。
李园走后,此地看守便开始撵人,秦梦慷慨的塞给他两锭金子,看守这次却执意不肯接,颇为为难道:“鲁公所处是禁地,在下贪心才放你等进来的,要知李郎中今日巡查,纵然千金,在下也不敢放你们过来。诸位不要难为在下请速速离去!“
先前进来的容易,还以为鲁公对楚国无关紧要,如今看来,鲁公事关重大。大家只得离去,秦梦将刚熬好的汤药,端到鲁公面前,让他趁热喝掉,发发汗烧就会退!
谁知鲁公低声对秦梦道:“帮我告诉晦儿,曲阜宮城之内,寝殿壁中,有先祖所作经典,切记好好保存!“秦梦,诧异,揣测先祖莫非就是指得周公旦,莫不是鲁公真藏了后世皆传的《周礼》一书,草,竟然让自己碰上,后世周礼到底是不是王莽,所做伪书,终于可以大白天下了!
鲁公拍拍秦梦肩头,深情送别众人,看守将人赶出了门外,随手便将寝殿残破的大门关上了!
秦梦两锭金子还是留给了看守,希望他能善待鲁公,鲁晦对秦梦之举感激不尽。左老夫人不舍的离开陵园,去汶上城中安歇。
一路上左老夫最为关心自家侄子安危,想让他跟随自己回魏国安居。鲁晦毅然拒绝道:“父亲爱我,我怎能不知,侄儿为此每日痛苦苟且,男儿当作人杰,我鲁国之人就是缺少血性,才落得山河破碎,当初师父问我为何学剑,我说报仇,师父为我取“勾践”二字,就是希望我能报大仇!“
鲁晦说道激动处,拔出利剑,对天发誓高呼道:“我鲁勾践,一定要让黄歇血债血偿!“
勾践,曾是一个前辈,他曾经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苍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平灭了吴国,成就越国霸业。有诗云: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勾践的故事家喻户晓,渐渐勾践成了一种象征,一种不屈的符号。取这个名字的人,必定身负血海深仇,心中积蓄仇恨,一定要像越王勾践一样雪耻报仇!
秦梦不禁叹道:“太史公司马迁没头没尾的在史记中透露了“鲁勾践”这个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鲁国末代公子鲁晦。“
现在反过来推,更容易理解,鲁代表鲁国,取勾践字者,定是位国破家亡的公子王孙,想效仿勾践复国雪耻!
深夜鲁勾践向秦梦辞行道:“小哥,恕不能护你左右,勾践今晚要和兄弟们夜劫父亲,将他带离牢笼,过了济水就是齐王之地,那里离聊城很近,那里曾有我们墨门隐蔽之地,希望你替我转告左老夫人,莫让他担心牵挂!“
秦梦并不诧异,早就想到鲁勾践会去行动,故作想起事情之态道:“鲁大哥,忘告诉你,在陵上小子为鲁公端汤药时,鲁公曾私语告诉小子,宫城之内墙壁内有你们先祖留下的经典。
可见鲁公决绝之态,必不会跟你走,你若夜劫鲁公,万一暴露岂不也让自己陷入危局!鲁仲连前辈,以及侯赢曾外公也不会同意你冒险,小子觉得此时应当从长计议!“
鲁勾践听罢黯然,嘴里嘟囔道:“几卷虫吃鼠咬的竹简,在这乱世当个屁用!”
秦梦却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鲁勾践立时悦色,一拍手掌,闷声道了一声好,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百九十八章 都是影帝
月黑风高放火夜,一行数骑潜入鲁公诸陵之中。不久之后,在这丛丛山陵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翌日清晨,楚人看守才发现鲁文公的寝殿已化为了一堆焦炭,废墟中只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一代鲁公就此葬身火海,鲁绝不祀。
昨日酩酊大醉的李园,听闻甲士回禀,酒意顿醒,卫君甚是伤感,怎得昨日鲁公还是好好的,今日一觉醒来,就阴阳相隔。
再次来到已成废墟的陵寝,左老夫人哭天喊地,哀悼死去兄长,秦梦肃立其中,环视四周。
“报郎中,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卑职发现不少未燃尽的箭矢?”作为囚禁鲁公的看守,失职在所难免,胆战心惊的向李园禀告初步调查的结果。
“是谁所为?凶手是否抓到?昨日情景到底如何?”李圆接过看守递过来的半截箭矢,急切的问道。
“卑职已经派出去所有甲士,正在奋力搜索蛛丝马迹!郎中恕罪,昨日当值甲士被人打晕,至今未醒!”看守怯怯懦懦的回复道。
“酒囊饭袋!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就这样报答我的吗?“李园怒不可遏的狂吼,欲要将手中箭矢扔向楚人看守,就在抬手之时,李园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箭矢在手中仔仔细细来回看了好几遍,怒发冲冠道:”又是你这老不死的,栽赃老子!“
李园颇为客气的向卫君和左老夫人欠身施礼道:“在下未尽到职责,令鲁公蒙难,放心!在下一定追查到底,将凶手绳之于法,还诸位一个公道,还请左老夫人向鲁姬言明,此事原委,园在这里感激不尽!”
老夫人几乎就要哭晕在了当场,也只有卫君子南真寒暄应付道:“放心此事不关李园贤弟,等老夫人缓气来,愚兄定会劝解,只不过……,你也知道为兄这个寡人有名无实,虽然坐守濮阳但钱财税赋都要交给魏王,那二十金其实是左老夫人所托,只希望鲁公安康了却余生……”
秦梦一旁听罢,窃笑不已,真心佩服卫君子南真的脸皮,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不过正中李园软肋,当即奉还了昨日的金子。
其实李园和春申君如今水火不容,面对一把楚国所制的箭矢,首当其冲就想到了黄歇在拆台。
权力纷争在列国中从来不曾平息过,凭借李姬受宠,李园这位舅哥,日后很可能成为未来楚王的娘舅,然而这里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楚王的长公子,熊启。
而熊启是早年楚王熊完在秦国当质子时所生,如今熊启也在秦国当质子。而熊启和春申君渊源颇深,母亲为春申君族妹。有这种关系,熊启自然就是未来楚王的第一人选。
李园日渐得势,与春申君明争暗斗,就曾宣扬春申君虐待鲁公,来败坏黄歇的名声。春申君为表清白只好将囚禁鲁公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李园。
鲁公还有一层身份,他是当今楚王的老丈人,而且女儿鲁姬早有一子,说不准其子日后也会成楚王继承人。鲁国虽亡,但鲁姬还有势力。对于黄歇平灭故国,鲁姬自然心怀记恨。
今日鲁公被焚,对李园影响不小,鲁公被囚,那还活着,鲁公一旦死了,鲁姬也会记恨李园,这对根基不稳的李园又是一种麻烦。自然他想撇清关系,二十金自然会归还,恐怕趁机要挟,他也会就范。
秦梦看到了这种微妙关系,便让鲁勾践用一把楚人的箭矢,挑拨李园和黄歇之间的关系。
李园命人将鲁公的残骸就地安葬,左老夫人哭泣良久,秦梦见李园领着楚国甲士蜂拥而撤,这才说道:“人都走了,可以了,我的奶奶啊,你真有当影后的潜质啊?”
左老夫人擦干眼泪,不明秦梦所言,啊了一声,说道:“雠哥,现在在哪?“秦梦指指脚地下,鲁公此时大概还在向父亲跪地检讨亡国之过吧。
简单向羡门高学了几天修墓建陵之术,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昨日秦梦来到鲁文公陵上寝殿之时,无意之中便发现陵上进入地宫的墓道口。
古人修墓就是为了让人死后继续像生前一样生活,便在陵上仿造亡者生前所居的寝殿,而通往寝殿,一般都留有亡灵可以自由出入的通道。
鲁勾践欲要潜入陵中将父亲劫持走,而秦梦却建议他将父亲藏在陵中,放一把火掩人耳目,让李园以为鲁公葬身火海,这便是三十六计中的金蝉脱壳之计!
此计实行当中,秦梦最怕鲁勾践不择手段,为替父亲脱壳,而伤及无辜,还好鲁勾践仁慈,在乱坟岗之中拖出了一具尸体,扔入了大火之中。
昨晚行动,皆是因为掏地宫的墓道口工程量巨大,便也将唐秉崔广周术吴实朱家裹挟了进来,忙了一晚上,才将鲁文公墓冢挖开。
对于惊扰先父亡灵,鲁顷公很是自责,不过听完自家儿子的计划便也就同意了。秦梦再次命人将地道开启,鲁勾践陪着鲁公就在里面。
若不是鲁公身体虚弱不堪折腾,本不必如此麻烦,直接潜逃即可。可是鲁公如风中残烛哪经得起逃亡的颠簸,只有原地休养,将病体养好才是上策。
生怕左老夫人因此伤心过度反而得不偿失,秦梦便将此中详情悉数告知了老夫人和卫君。可以说大家都是影帝,合起伙演就了一出大戏,只有李园一个大傻子,被人戏耍其中。
鲁公轻易重获自由,大家开心至极,崔广故作不满道:“小师叔,忙活一晚,还来回奔波,就得你三十六计中的一计“金蝉脱壳“,我们亏大了!”
秦梦看见崔广那欠揍的模样就想笑,“别忘了我还传你了不少修陵建墓的技巧,你该知足了!”
嬉笑怒骂中,告别了鲁公父子,一行车队从鲁陵出来一路向西,中午时分便来到了成阳。
成阳曾是成国都邑,周文王之子成叔武分封于此,作为小国几百年来在鲁国和齐国之间来回周旋,一百五十年前成国被齐所灭。如今的成阳君成宽,只有地千亩,还不如一个大户人家。
靠着先祖的荫泽,门户在城中还算显眼,然而房舍也已破败不堪,相比贫民百姓,至少还有一个偌大的爵位,就有了不用兵役税赋的特权。
“香喷喷的蒸馍出锅了!排好队啦!先来先得,晚到再等啊!”老远就听见成宽的不断吆喝。
成阳君府门前,排了长长一队百姓,他们都挎着篮子,来换购蒸馍,刚出锅的蒸馍,品相虽没有田氏蒸制的白润,但味道却甚是香甜。相比较这个时代其他人,成宽很有生意天赋,没想到指点他一二,就能上手。
“子南兄,怎么来也不说提前说一声,让贤弟也提前准备一下!秦子小财神,寡人得你福,这几日蒸馍生意确实不错,家中上百号人,终于可以放开吃了!”正在门前维持秩序的成宽无意看到卫君的队伍,便跑上前来,热情的寒暄。
当看到吕季时,不禁诧异道:“你小子,怎么也敢来,不怕我打断你狗腿!寡人那日受辱,还记忆犹新啊!”
吕季惭愧不已,秦梦从中调解道:“都怨我了,若不是成阳君一时激动,也不会酿成踩踏后果,不打不成交吗!”
成宽将众人迎进院中,让家中老小逮鸡宰羊热情招待。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鼎出
成阳君府上已经衰败,讲究不起酒宴排场,更无奏乐舞姬助兴,今日这满桌的猪羊鸡,也只有祭祀祖上时可以享用,自不能和卫君平日的排场相比,然而成阳君府上妇孺老幼的盛情款待很令卫君感动。
卫君子南真亲和力很强,甚是为人喜爱,他一出场必是挥金如土,以至于成阳君家里所有孩子都跟在卫君屁股后面,等着捡拾抛洒的金钱。
昔日落魄的难兄难弟,如今一富一贫,成宽大发感叹,真有些嫉妒子南真这个上门女婿,虽然名声不佳但却可以不再为温饱发愁。
酒足饭饱之余,两人颇有兴致的回味当年结伴游学天下时的苦与乐。说到兴致盎然处,子南真感叹道:“贫虽贫些,但不用操解那么多闲心,虽是平凡鸡黍之乐,但无血光之凶险,为兄甚是艳羡贤弟这种贫苦。”
卫君平日里世故圆滑,在座之人也分不清他这句话是真心感悟,还是虚意客套之言。但秦梦却真心为子南真一路上上下跳窜,巴结迎奉之举,着实感觉心累。
成阳君虽然破落,但家中别院却不少,吐阶茅茨间虽有野草丛生但却掩饰不住当年的富豪之气。卫君一行被安排在一处两进的大宅院中安歇。成宽解释道:”当年这处宅子,本是招待天下诸侯祭司采购礼器所用,只可惜家国衰败如斯,百年都不曾再有贵人来住,子南兄今日能来,贤弟甚是荣幸!“
卫君听罢兴致顿时来了,连忙拍拍脑袋道:“差点忘记,愚兄此趟前来,就是想和你谈谈铜器作坊之事。你家世代掌管天下诸侯所用铜制礼器之物,家臣多是精通此道之事。
富贵不可忘贫贱之友,为兄在濮阳虽然只是傀儡,但为成宽贤弟谋些福利,倒是轻而易举。不若你出人我出力,咱们在濮阳开一座大的铜器作坊?可也解决一家老小吃饭问题!”
成宽听了颇为感动,郑重其事的向卫君拱手致谢道:“唉,子南兄不懂行市啊!如今天下贫困,最缺铜!那铜制的礼器还有何用?无钱的百姓都使用铁器,有钱的王侯都喜欢漆器,谁还用这么粗笨昂贵的铜器呢?
可叹祖宗留下的基业,眼看就要在我手上败掉了,老弟也只能想尽办法维持,如今作坊已经沦为化铜为钱的铸厂了!周室已灭,我等衰败至此,又能如何呢?”
成宽所叹甚是苍凉,若是前些时候,秦梦听闻定会大为不解,自家能铸钱,就如同有了一个聚宝盆,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还有何不满?
而今却知道,铸钱就是一个辛苦行当。现在还是一个以物易物的时代,诸侯所发薪俸多是粮食。铜钱的流通还没到达社会的各个角落,黄铜本是稀有金属,它铸不铸成钱都可流通,诸侯铸成币只是裁剪成大小合适的单位,便于计量而已。
一个铜钱的重量其实和本身价值相当。说白了一个铜钱即使揉成团也能当钱花,然而铜币却多了人工和锻造成本,造的越多越是亏本,这种情况下,除了诸侯为宣扬国力,而主动造钱,除此之外私人是不愿意去铸币。
没落贵族王孙有时会将自家掺了锡的青铜器拿出来,熔成小块铜方便花用,大概成宽作坊以此为业。
秦梦也曾想过惨点合金来获利,后来发现天下也就金银铜铁几种大众金属,锡铅比铜更为昂贵稀少,铜铁熔点不一样,做出来的钱币一看就是假货。
关键各国之所以能流通,那是因为重量适当,价值相当,后世发行的统一铸币,那是赋予了国家的信用,重量和价值已经脱离,这才能流通天下。而今天下七国争雄,你若在铜币上缺斤短两,自然会被排斥,弄巧成拙,反而令诸国耻笑。
成宽领着卫君和秦梦参观了一番他的作坊,如今也只有十几人忙着为人化铜,添柴加火,鼓风排气。
秦梦献策大型礼器没市场可以搞一些家常小器物,比如铸造一些酒爵,铜镜,或者配饰,发簪之类的玩意,这就比单调熔铜铸钱的利润就高的多。
秦梦如此建议,没想到再次惹得成宽和子南真齐声恭维,好主意!秦梦最受不了这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便令人惊为天人,若是向他们说自己曾开过一个货物种类足有成千上万的商店,他们是否得吓死。
秦梦听出了他们言外之意,他们没想到一个铸铜作坊还能同时进行这么多花样的器物。在他们的印象里,造酒爵只能造酒爵,造铜镜只能造铜镜。
成宽神秘兮兮的将卫君和秦梦拉到院中最里的一间不起眼的房中。房屋空空如也,一排排架子,还有挂编钟的横木,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作坊的盛况。
成宽打开墙角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很是郑重的推给卫君道:“今日子南兄能大驾光临寒舍,成宽感激不尽,你挥金如土,赏赐孩子们恐怕足有二十多金,弟无意为报,这件本来用来应急的物件,权当礼物回赠子南兄吧。”
子南真满是寒暄客套之言,坚决不收,但手里却没停着,也只有子南真又如此厚脸皮,包袱有三层,愣是在推让之中一一解开,成阳君成宽表情也在推让之中不断变化,似有不舍,似有割爱。
随着包袱被打开,秦梦甚是好奇,包袱中赫然出现九个布囊,每个布囊取下,便是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鼎。子南真小心翼翼的布囊悉数取下,放在屋中架子上。
秦梦看着排列整齐,如同酒爵大小的微型鼎,甚是惹人喜爱,秦梦不禁伸手拿出一个把玩,上面光滑不已,黑中透亮,看来成阳君经常把玩所致。
卫君双目圆睁,比平时说话更为利落道:“莫非这就是你当年给我说的,先祖留下来的九鼎!“
成宽此刻颇有荣光的说道:“正是,这是太公仿制的小九鼎,当年天子穷困不堪,我先祖成阳君去洛阳觐见显王时,天子信任太公,便将九鼎私下熔化为钱了!太公觉得象征天下权柄的九鼎毁了确实可惜,便临摹九鼎,制作了型制一摸一样的小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