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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戊乙卫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txt下载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九鼎没

    九鼎不是一个传说!

    秦梦眼睛发直,怔立当场,不敢置信眼前摆着的就是古而有之缩小版的九鼎。

    九鼎,天子王权的象征。“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从此以后王者建都必以九鼎镇社稷。后来周克商,周成王即位,周公将九鼎置于洛邑。

    九鼎同和氏璧所雕的传国玉玺一样,被后人赋予了无限的神秘色彩,它们都是王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夏商周三代依次相传,后来周室衰微,诸侯各国都想问问九鼎安在?“问鼎”这个词便有了。

    近百年来诸侯不安于现状,大有取而待之之意。秦,楚兴师到周王城洛邑求鼎,韩,魏,齐更是一旁觊觎。

    据说秦武王得游巩,洛,还曾举鼎,没想到因此丧命,后人分析可能秦武王患有脑血管疾病,一时用力,结果得了脑溢血死在了洛阳,九鼎因此更为世人称奇。

    不过周显王死后二十多年秦武王才继位当的秦王,那时成宽爷爷成阳君早已将九鼎熔化,何来秦王举九鼎之一雍鼎之说?

    秦梦仔细观察微型小鼎,上面没有字,只有奇奇怪怪的兽纹,没有一个字,由此可见秦武王举的鼎并非九鼎中的任何一鼎。

    再说大禹制鼎之时,恐怕天下还无明确九州,若真有岂不说明这两千来,压根华夏就没有发展,当初是九州如今还是九州?看来秦王所举只能是其他鼎,而非大禹定天下的九鼎,之所以有此一说大概是后人附会。

    据《秦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天下的第三年,也就是始皇二十八年,巡游天下路过泗水彭城,使千人潜水打捞九鼎,结果徒劳无获。

    秦梦很是不明白这里的关联,既然九鼎已熔何来秦始皇泗水捞鼎一说。不过今日见到了九鼎就在汶上,而此地也有泗水,不用问必和成宽太公成阳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鼎熔了之后,史书也不再载九鼎之事,秦灭周后,也不曾听闻秦国得九鼎之事,看来九鼎被周天子熔了当钱花确是如此!不过对于世人两千年的国之重器被毁确实很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若是不熔,岂不为天下诸侯争了去,周室虽弱,但脸面还是要的!熔了不失为好办法!“面对子南真的惋惜,成宽宽慰道。

    子南真怯怯的说道:“此鼎虽是仿制的小鼎,但为兄也不敢要,若是让我那老丈人知道,他定会怀疑我有重振卫国之心,说不准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成宽哈哈笑道:“子南兄还是如此惧内,这几枚小鼎也不值几个钱,诸侯们如今都讲实惠,要得是城池,谁还在意这等虚妄之言。小弟家中这百年老宅破败不已,指不定哪日地动,小弟就会葬身其中,这等象征你我姬姓荣耀的东西也就从此埋没了,子南兄你说是否可惜,我看还是放在你濮阳城较为稳妥!

    子南真频频看向秦梦,大概想让人劝上一劝,这夺人所爱之事,才不那么唐突。子南真那欲取又羞的表情很让秦梦好笑。

    九鼎就是一个传奇,这里面大有文章,若是九鼎还存在于世,天下诸侯会不会争抢?秦梦突然想到一个石破天惊的主意,不禁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说道:“小子看到这鼎,便有了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此事能成的话,你们二位将会富甲一方!”

    两人听闻很是好奇,子南真已经习惯了秦梦绝妙之献策,急切追问道:“秦卿快说!寡人洗耳恭听!“

    秦梦神秘的道:“此事定当绝密,只可我们三人知道!”子南真连忙催促道:“这个寡人和成阳君自然知道快说!快说!”

    秦梦道:“鼎虽是仿制但也象征至高无上王权,想必天下诸侯都想取而镇之,不如我们……“

    秦梦凑到两人耳边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两人大感惊异,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梦道:“仿制大九鼎?”

    “对,就是仿制九鼎!”秦梦斩钉截铁道。“不过九鼎加起来将近万斤,这是个大工程,不仅需要大量的铜,而且铸造这么大的礼器还需更大的冶炼作坊。

    九鼎铸造好了后,需要再将九鼎做旧,然后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它出世,到时邀请天下诸侯一同拍买此鼎,价高者得之!想必七大诸侯必定会将价钱炒到天上去,到时候你俩兄弟只管数钱就是!”

    秦梦绘制了一幅锦绣蓝图,不仅成阳君成宽陷入其中,就连卫君子南真也是表情甜蜜的痴笑。

    “不,事成之后,我们三人平分,秦卿就是寡人的福星,只从遇上了秦卿,寡人的好事便一桩接着一桩来!“子南真重重拍了拍秦梦的肩膀夸赞道。

    成阳君这次不再犹豫,将九鼎包好重新装进包袱,一把塞给秦梦道:“秦子你先替卫君收着,日后之事都由你们做主,所获之利,成宽一金不取,只要让家中闲置仆役有口饭吃就行!“

    子南真也慷慨道:“贤弟莫要客套,此事需你我秦子三人齐心协力,才可办成,钱财我出,人力贤弟出,秦子负责筹划,大事成后,钱财平分,就此说定,不许谦让!”

    秦梦就喜欢卫君这番慷慨之举,随后三人兴致勃勃,商谈了半日,最终商定先在濮阳将冶铜作坊建好!

    自从左老夫人见过鲁公,心愿已了,便不再火急火燎的赶路,先前的疲累也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众人在成阳君家一待就是三天。

    一夜北风,将要变天,第四天众人才启程西返。成阳君让堂兄弟成龙成虎精选了家中一半的子侄仆役,跟和几位冶炼经验丰富的长辈会同卫君一起上路。

    出了成阳第二日便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三日,雨时断时续,路途越走越难走,车轱辘经常陷入泥中而不能自拔。欲要行舟,还需要到巨野泽,然而在通往巨野泽最后的几十里,实在是寸步难行,卫君只好吩咐人路边宿营。

    成阳君家中的几位长者,感念卫君帮助自家主公兴建作坊之情,特地向卫君施礼致谢,最后说到路途难行之时献计道:“先人有手艺,会做楯载!君侯请给我们一日时光,让老朽几人领着后生为卫君打造几架楯载,好尽快上路!“

第三百零一章 楯载

    楯载乃四载之一,相传大禹治水,随山刊木时发明的交通工具。那时洪水滔天,水过之后,大地一片泥泞,人马无法行走,大禹便发明了楯载。水乘舟,路乘车,泥乘楯,山乘撵,这便是四载。

    秦梦浸殷历史日久,也听闻楯载,虽然也知道如后世的雪橇,但几位长者花了一天时间做出来之后,还是颇为震惊这个时代工匠水平的高超与实用。

    楯载,形如其字,如倒置的人字木盾,底部尖两边宽平,有效的分摊了泥面承担的压力,中间尖是为了行走起来不容易和湿泥粘连。这种竹片制作成的楯,轻巧单薄,将车驾两个车轮固定之上,如同穿上了又宽又长的鞋子,马儿不费力气的便能轻轻拉起,顺畅无比的向前行走。

    荒郊野外,饥寒交迫,生火都是冒着浓烟的湿柴,如今每个马车都装上了这种楯载,行起路来,平稳不颠,甚是舒适。明日就可到达渡口,众人自然欢喜不已,一致夸赞几位长者的手艺了不起。秦梦也不禁感叹能人还是出于世家,虽然成阳君家没落,但却积淀大量人才。

    第二日,人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期待过行路,这种楯载坐上去果然感觉截然不同,人们便有了变态心理,希望再次洪水滔天,大地一片泥泞,这就就能一直用楯载行路。崔广还开玩笑说,为什么大禹喜欢治水,周游天下,原来楯载如此舒适。大家一路欢声笑语,也只有马儿苦逼不堪的跋涉于泥泞之中。

    巨野泽,华夏上古九泽之一,禹贡记载“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古人书写简牍之上,字数精练,就像这一句话十个字,却包含了大量信息。荥,荥水,古代荥阳有荥泽,荥水从中出,波,波水,水自洛出,谓之波,也就是洛水支流。猪同堵,水不流汇集成湖。菏泽,菏因菏山而得名,菏山旁的大泽。孟,第二。孟猪,第二次汇集成湖。一句话十个字,交代了两条水名,三个大湖。

    一路西行,不到黄昏便到了巨野泽之畔,秦梦大开眼界,眼前万里波涛,如同大海,水流拍击岸边,激起千堆雪,堪称壮观。沧海桑田,如此之景,谁能想到一千年以后,竟会大泽干涸,巨野,菏泽也就变成了一片平原陆地。

    有卫君侍从先行探路寻找行船,结果徒手而归,怎奈一连几日的小雨,上游之水暴涨,以至于大野泽也跟着水位大涨,水情复杂,已无人再敢行舟。

    既然水路不能走,何不如此一路楯载,大家乐得舒适,卫君下令再次向大道行进,继续楯载,一路上收获了不少陷在泥泞中而不得行的路人艳羡目光。

    一口气跑了三天,便来到了如今天下第一的集市:陶邑,这里如今是魏王所掌管的大城,虽然天气不好,但城中市场中的交易却依然红火。

    卫君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陶邑城守官邸,递上拜会的简牍,不大一会便出来一人,这人身穿上大夫装束,髭须短而不齐,眼睛大而无秀,发髻蓬蓬乱草,一脸谄媚,说话眼珠直转,给人皆是势利之感。

    “有失远迎,卫君赎罪,这两日大王催讨赋税甚是急切,在下一连两日没有合眼,一直盘查账目,以致忘了净面换服,迎接贵人,实在失礼!“那人浑身甚是谦恭,不断向卫君拱手致歉。

    卫君子南真与之寒暄过后,便闪在一旁,向那人介绍道:“此乃左太史之母!“

    那人连忙稽首大礼,左老夫人虚意搀扶道:“张唐族人,多是英才,老妪不敢受此大礼,快快请起。”

    此人名叫张克,家在濮阳,乃张唐族人,世代皆是卫君家臣,祖上乃黄帝之孙挥公后裔,不过近几十年,卫国衰败,成了魏王臣属,颇得魏王和信陵君器重,魏王得了陶邑以后,考虑到他和张唐的关系,便将他派往这个天下诸侯势力汇集之地了。

    陶邑和濮阳一样都是商业大都,交通便利,商贸繁荣,同样也是诸侯利益交错纠缠之地,张唐乃秦昭王重臣,颇具影响秦国朝堂,而陶邑本就是秦国旧城,势力尤为根深蒂固,张克使命就是安抚,顺利收取税赋。

    张克召唤家中奴婢唤来自家夫人来款待左老夫人,然后便和卫君来到厅堂,准备宴席招待众人。

    张克道:“卫君若是回到濮阳,自然脱不了劳累之苦,如今魏王筹集钱粮,应付秦国来之熊熊的攻势,你我陶邑濮阳免不得被人搜刮干净,前几日太子和公孙路过此地,已先运走了一批钱粮,在下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啊!”

    子南真微微一笑道:“你就不要和我文绉绉客套寒暄了,寡人就是一赘婿,税赋大权从不掌握,国中掌握账簿者皆是魏王心腹,自然乐得清闲,此行随同左太史母亲左老夫人一起探望了齐国太后,可惜天妒贤德,探病变成了吊丧,既然来到克兄这里,寡人就呆上几日,若是叨扰还请忍着,你家城东祖坟,寡人会派人添土祭祀的!”

    两人同时大笑,张克一改恭敬之色也变的随意道:“子南贤弟还是如此不羁,富贵不忘贫贱之友,为兄甚是感佩。濮阳家中族中之事还由贤弟多多照料。”

    卫君正和张克闲聊之际,只见厅堂院外有一少年溜着墙根蹑手蹑脚而行,见和他年龄相仿的秦梦在看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秦梦会意,含笑不语。

    少年眼看就要逃出大门之外,没想子南真却道:“克兄是否又训斥侄儿了,这般畏惧于你!”

    张克顺着子南真的视线看到了那少年,脸色大变道:“孽子,愈来愈放肆,卫君子南叔父在此,你还要溜之大吉,你看为父怎么收拾你!“

    那少年听声,浑身之劲尽泄颓然扭头,向厅堂而来,对父亲一礼,而后对子南真再施礼道:“父亲教儿言必行,行必果,昨日儿已答应人家之约,如何不赴,那些诗书礼乐甚是乏味,孩儿一读就睡!“

    张克听闻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稷下学宫众师云集,让你前去讨教,你却嫌路途遥远,尽和一些狐朋狗友游逛,如今你看你成了什么摸样!“

    卫君劝慰道:“寡人就喜欢贤侄交友广泛之长,只有广结交天下之人才能成就大事业!不过诗书还是要读,百家之长还是要采,否则如何立言立身。寡人当下就给你介绍几位良师益友,保管你不会枯燥乏味!“

    那少年兴致并不高,还有些不屑之意道:“卫君叔父,还是回家守城去吧,秦人这次攻势甚猛,大有一举吞并魏国之意,到时候濮阳首当其中,到时叔父就不会在这里云淡风轻闲聊了!“

    秦梦立时觉得少年之言很有见地,濮阳四野开阔之地,若是秦人东来,濮阳唾手可取。

    张克呵斥小儿,那少年还不依不挠道:“何有良师益友?魏国贤才皆在信陵君麾下,孩儿最是仰慕,只想跟随公子舍人前去赵地拜访他!希望父亲能允诺!“

    子南真被轻薄了,但并不恼怒而是哈哈大笑道:“贤侄谬矣!怎得说天下贤才皆在信陵,寡人就不能有一二贤才,寡人给你引荐这位少年,还有这四位贤士,定会对你胃口!”

    那少年还是一副不屑之色,只是碍于父亲和卫君长辈情面,便对秦梦和唐秉四人,微微欠身道:“见过几位,小子有礼了。”而后转向卫君一揖道:“多谢叔父好意,既然父亲不喜孩儿结交朋党,那就算了,侄儿还是回去读书吧!”

    少年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张克呵斥道:“张耳,放肆,越来越无礼了!”张克随即起身追上,拧住张耳耳朵,拎到门外无人处,只听一阵拳脚噗嗤声,接着便是痛苦的呻吟声。

    不大一会张克回来,首先向卫君致歉,又向秦梦等人拱手揖礼,这时宴席已经备齐,招呼客人饮宴。推杯换盏过后,众人酒足饭饱便散席。

    秦梦出了厅堂,便见到了满脸委屈,罚立檐下的倔强少年,不敢思议的多看了两眼,想来这又碰上了历史名人,莫非这少年就是日后叱咤燕赵之地的“张耳”?

第三百零二章 张耳

    张耳者,史记有张耳陈余列传,乃汉开国功臣,秦末十八路反王中少数几个善终者。

    秦梦掐指一算,他和忘年交陈余那段恩怨情仇,还需再过半个世纪才能上演,深刻的揭示了朋友间同患难,难,同富贵,更难的道理!

    由其父张克引领着卫君众人将要和檐下张耳擦肩而过时,从院门口闪进两个人,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说道:“小毛孩子估计又和他爹怄气了,还想着拜见公子,看来志气不小啊!薛兄,你我是不是老矣?我们在他这年龄时,还撒尿和泥玩,哪知道天下局势?怎得如今遍天下的少年小子都如此聪慧?”

    秦梦听闻,声音甚是耳熟,不由抬眼观看,一见原来是薛公和毛公两人。秦梦当即跑向前去,向两人深深一躬道:“薛公,毛公二位前辈怎么来到了陶邑,不期而遇这令小子甚是欢喜,不知不觉与你们分别已有两月,小子甚是想念!“

    薛毛二人见到秦梦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薛公如同小孩子般,将秦梦一把抱住,凌空甩起,原地打转。晃的秦梦头晕眼花,直犯恶心,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斯文人,没想到出身市井的他们这般热情法,实在是消受不起。

    三人相见,这般无拘无束的熟络,以致都忘了院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一脸懵逼的张耳结巴的问向子南真道:“叔父认得信陵公子的使者?”

    卫君更是懵逼不堪,世人敬仰的信陵君怎和自家客卿如此熟识,他卫君有些始料未及。

    张耳唐秉崔广四人在繁阳是见过毛薛二公的,便也上前打了声招呼。

    秦梦连忙向子南真引荐毛薛二人,子南真惊叹道:“原来是毛薛二公,小君早有耳闻,王叔信陵君慧眼识才,还被平原君误解,这都成了天下的美谈了!“两人都是直爽汉子,被卫君恭维的都有些羞涩了!

    子南真很想知道秦梦和信陵君熟识到何种程度,便趁着大家和毛薛二公寒暄,将秦梦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秦卿竟然认得毛薛二公,为何早不向寡人提起,快说说,无忌公子待你如何?是否也像吕不韦视你为上宾般?“

    秦梦能感受到卫君子南真心中的不安,便安慰他道:“君侯,莫要多心,小子定会在你跟前效力,你那百金之恩,小子铭记于心,千倍万倍不偿还了你,小子绝不会弃你而去的!”

    子南真听闻,眼圈发红,手脚有些颤抖,深情的拍怕秦梦肩膀道:“日后你我兄弟相称,莫要再叫我君侯了!”

    看得出子南真是真心实意,但华夏几千年虚伪客套之言秦梦怎会不知,君是君,臣是臣,君王随口的近乎之言,你若当真,岂不在给自己埋祸患,秦梦看得透彻,自不敢恃宠而骄,依然恭敬道:“小子出身卑贱,哪能如此乱了尊卑,小子早已将你认作了大哥,但君臣之礼还是要讲的!“

    卫君听了更是感动的不住点头,适才微醉之意一扫而光,来到张耳跟前有些戏耍之意道:“贤侄,过几日寡人将和秦卿一同拜访王叔信陵君公子,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子南真这话撩拨的少年,激动不已。张耳立时便该换了嘴脸,殷勤向卫君献媚,秦梦也服了张耳这般行事作风,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过想及他和混混皇帝刘邦是知交,便也不稀奇他这番泼皮之态了!

    适才张耳见到秦梦还以为是卫君的童仆,没想到这少年竟和信陵君的使者如此熟络,言谈之中还是信陵公子器重之人,一改孤冷之态变成主动结交。

    卫君见主人张克父子对秦梦很感兴趣,便开始了他炫耀自家客卿的演说,子南真虽然结巴大有改善,但言语依然不顺溜,不过主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神秘师父传艺,文昌星君下凡,雕出石磨,做出蒸馍,施仁义,救乡民,至于繁阳民变之事,卫君竟说成上天见文昌君被欺负,便给晋布降下了灾祸。临淄一行,更是把秦梦渲染成了天下第一的医者,大闹稷下别院,将所有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如此这般邹衍这样的大家,还要收秦梦为私淑弟子。

    到了最后都没合适形容词总结秦梦的逆天行径!若是子南真来到后世肯定会用十万个“牛逼“来结束演说的。

    作为听众,秦梦觉得子南真言过其实了,不过蓦然回首,竟发现来到这个世上短短半年,竟然干下了这么多不凡之事,心中也不由升腾起几分自豪感。

    张克见此机会,便哀求卫君,让张耳当做奴仆跟在身边,向秦卿讨教一二。卫君怎能不明白张克之意,便高声说道;“我家秦卿心胸宽广自然非常人能比,定会和张耳结交!”转头问向秦梦到:“秦卿,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愿意结交张耳呢?”

    对于历史名人,秦梦自然来者不拒,多了解一二,日后若还能穿越回去,有这宝贵的素材多写几本名人传记,也不失为养家糊口的行当。

    既然大家有了信陵君这层关系,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结交的好机会,主人张克再次准备饮宴,邀请毛薛二公入席畅饮。

    信陵君为何被世人仰慕,那是因为他善于结交天下之士,可以为他所用,若是信陵君真要做魏王,恐怕也有几分胜算,这些都源于他丰厚的人脉。

    张克明则为魏王效力,其实是公子无忌之人。政治权谋,向来是非黑即白,敌我分明,里面大多人总是要站队,但也有少数几个孤冷人士独树一帜,不过最后会死的很惨!可以说想生存就得抱团。

    根据公子无忌的情报网,早已知晓秦军要大举进攻母国,客居赵地的公子深明大义,早就派出手下门客督促魏国旧部,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指派毛薛二人,拿着书信来到陶邑给张克送个信,务必让他尽心竭力办好筹措钱粮之事。

    张耳慕名信陵君,早想拜在他的门下奔走效力。先前还曾恳求毛薛二公两人将他带走去见公子。结果被父亲张克训斥,这才有了毛薛二公一进门的感叹:

    张耳听罢秦梦身世,震惊之余还对卫君所夸之言多有不信,便问道:“耳素爱兵法计策,若是秦军真来,不知有何妙计能退兵?想请教秦子!“

    张耳一双挑衅的眼神望向秦梦,宴席中的气氛为之一紧,没想到转眼就要硝烟起。

    崔广嘿嘿一笑,似乎在笑张耳不知量力,竟然提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作为师侄便也替秦梦应付了:“赵国虽小,秦举全国之力,也拿之不下,秦国虽然势大,然而六国联合,秦国却是无论如何抵不过。秦军攻魏还得合纵!/”

    这个问题确实没什么难度,张耳很是不甘心再次向秦梦讨教道:“如今天下诸侯都以自保行事,魏国不受些损失,恐怕五国是不会轻易出兵相助,那么魏国又当如何是好呢?”

    这个问题较比先前没头没脑来得具体的多。崔广也很想听听秦梦的见解,便也不再言语。秦梦微微一笑,颇有自信道:“以逸待劳,坚守城池!便可完胜!”

第三百零三章 内圣外王

    “以逸待劳,坚守城池,便可完胜?”张耳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嘿嘿两声,带着讥讽的腔调重复道。

    秦梦听罢,面色并无异常,只是含笑静听张耳质疑。

    “若像秦子说得如此容易,长平之战,宿将廉颇,坚守三年,到最后赵王还不是中了离间之计,任用赵括,结果四十万儿郎魂灭长平。

    耳认为秦子之计不可,秦军新君即位,锋芒正盛,必是无所不用,到时围攻大梁,借此之计分化国都以外城池,大梁虽未被攻破,然魏国其实已灭?耳认为退兵之策宜快不宜拖!”张耳颇为自信的盯着秦梦侃侃而谈。

    张耳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见解,在同龄人中绝对是佼佼者,更不逊色朝中公卿大夫。看来史记所言他年少就为信陵君坐上宾此言不虚。厅中众人包括崔广都向张耳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等他说完,人们的目光又移向了秦梦身上。秦梦微微一笑道:“耳兄莫急,弟话还未说完!”张耳听罢一愣,掩饰不住的好胜之心随之收敛了几分。

    秦梦这才慢慢说道:“此次秦军压境,必不是灭国之战,只怕是恐吓多一些。若是秦人真来攻,用小子之策,看似平庸,实则却是长命延寿的正经法子。

    正如耳兄所言,天下诸侯都想自保,若不危及他们,他们乐得看个笑话。解决魏国之危也有快办法,不过那都是以邻为壑,唇亡齿寒的愚蠢之举。

    当年三家分晋,韩魏自保,只想让别人出头应付智家,如若不是赵襄子雄才武略性子坚毅,顶住了智家的灭国之战,何来如今的韩魏赵三家的天下。智家的灭亡只是智瑶利令智昏,若是换上一个有为君主,历史必当改写。”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纷纷交头结耳,张耳更是惊诧不已。他们从未听到如此新颖之言,魏武侯那是魏国的开国先祖,本来在人们心目中英明神武,怎到了这少年口中就成了没有担当的懦夫了?

    秦梦看在眼中,依然不急不缓说道:“如今天下局势和当时一般无二,秦人独大,已夺得三川之地,直抵大梁城下。原本魏王的河西之地,一步步的被蚕食,至今丢失殆尽,就连残剩的河东之地也岌岌可危。

    三川之地丢失如同将韩国腰斩,一国切成两国,首尾不能顾,如此重要之地,韩人轻易失手,怕是韩王此举大有祸水东引之举。”

    众人俱是一副恍然大悟之态,韩国的成皋荥阳如此战略要地丢得确实太过诡异,经秦梦一言提醒,这里面大有蹊跷!

    秦梦并不理会众人的惊骇表情,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如今秦人磨刀霍霍,正欲东来,我魏人若也畏惧秦人,也可使用绥靖之策,无非也是让地求和,让秦人再去找赵人的麻烦。

    而赵国亦非十年前的赵国,长平一役,国中精锐早就殆尽,国中儿郎还未长大成人,国力空虚,虽然两国当年损失都很惨重,但秦人耕战之策恢复起来要较赵国快上百倍,秦人看似大兵压向魏国,然而不是没有麻痹赵国然后突袭可能!“

    秦梦思维跳跃着实厉害,又提出秦人可能在使用声东击西的诡计,包括崔广在内无不愕然,少年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时局真要向他说的一样发展。

    以前读这段历史,秦梦甚为六国惋惜,秦人一边蚕食,六国内部之间还为各自利益厮杀不断,但凡有一个像信陵君这样能看清实务的人当大王,六国也不会轻易被灭。

    人多有同情弱者之心,秦梦也不例外,尽管知道历史大势,但说到这里,心中莫名激愤,觉得不吐不快,接着说道:“秦人强大之时,看看天下诸侯在干什么?燕国破齐,弄得偌大的齐国支离破碎差点灭国,魏楚齐三国灭了宋国,瓜分宋地不均而大兴刀兵。

    邯郸被围,楚国不去救援,反而下手吞并鲁国。齐国复国反攻燕国,燕国被打的稀巴烂,如今,燕国缓过起来又偷袭赵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却被赵将廉颇打的低头乞降。而赵国虽胜但也耗费了不少国力!

    若不是秦国两位君王接连驾崩,无暇东顾,恐怕早就趁虚而入,那时赵国已灭,韩国危在旦夕,魏国自然不能苟全。

    韩赵魏这些富庶之地,若是被秦人占去,灭亡燕齐楚也指日可待,天下世人都该醒醒了,若是每个诸侯都能齐心协力,恐怕秦国也不会肆意妄为。

    秦梦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激动,便缓了缓口气道:“这些都是小子牢骚之言,然一国权力争夺都不止,何来让天下六国齐心,然而也非没有破局之策。

    对于眼下局势,秦国虽然大兵压境,恐吓多于动武,他真正想对付的可能还是赵国,然而这便又是一个成王称霸的机会,若是魏王眼光长远,必定会看透赵国被灭,接下来便是韩魏。

    若想避免这种宿命,务必放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任用贤能内修国政,外任名将支援韩赵,加强三国合作,认识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能摒弃前嫌,一致对秦,如此之举变会令我大魏内圣外王!”

    最后秦梦还对他的长篇大论做了一个小结,说道:“小子总结了面对虎狼之秦的九字箴言,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如此便可,以逸待劳,坚守城池,完胜可期!”

    秦梦对于这段历史了如指掌,秦王子楚任期三年,前两年并无攻魏之事,秦梦这才有的放矢的大谈特谈。

    没想到秦梦解释这十二字竟用了小半个时辰,大家浑然不知早已上齐的宴席也已放凉。

    大家都为秦梦滔滔不绝针砭入里的分析震惊之时,没想到厅外传来一串清脆的击掌声音,随之一人道:“好一个,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看来魏增真是小看你这个繁阳小子了!”

    原来是太子增驾临,秦梦便也急忙会同张克和卫君一起离席见礼。

    没想到府上竟成了自由出入之地,张克狠狠瞪视跟在太子增身后的两个看门仆役,太子增却当作全无看到之态,轻轻笑道:“张卿莫要责罚你家仆役,是魏增唐突而至,害怕打扰了你为国筹措钱粮的大事!就自行进来,没想到听到两个小子如此精彩的论战。”

    魏太子增再次前来陶邑,还是为了筹集钱粮采购物资,应付迫在眉睫的秦国大军。

    魏增入席坐定,未经张克介绍便向毛薛二公拱手施礼说道:“毛薛二公,别来无恙,王叔客居异地,依然不忘故国,为国为民为天下,独不为己!这份胸怀,魏增感佩涕零!两位回去请捎去魏增对王叔的问候!”

    毛公薛公连同张克很是诧异,太子增却坦然接着说道:“自从前些时日晋布投秦,父王怀疑是王叔所为,便监视了王叔的一举一动,然而王叔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尤其最近国有大难王叔遣使悉数告诫旧臣全力以赴为国效力,父王得知后颇为动情!”

    身份被人家看穿,主公被人监视,作为信陵公子坐上宾的毛薛二公不由脸一红,向魏增施礼应诺!

    魏增又向秦梦点头道:“小子你在临淄已为我大魏赢得了不少赞誉,那时增就有奖赏你之心!一路上公孙魏宇对你赞誉有佳,本太子这趟回大梁特意寻访了左太史,又派人询问了西门公,确实认定你是个贤才,本想以医者的身份留住你,不想今日听你一席话,是增看走了眼,秦子大才堪比相国!不知可否愿意留在魏增身边做个舍人?”

    太子就预示着是未来的王,能接受未来王者的礼聘那是多少士人做梦都不曾有过的,若能成为魏增舍人,日后指不定就会是魏国之相,对于普通士人这就到天了!秦梦听了也不由心中荡漾。

    子南真傻了,无论如何也不敢驳斥霸道大舅子的要求,直愣愣的看向秦梦,那眼神炽烈而又可怜,也只能将希望寄予在秦梦身上,若秦梦不愿意,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第三百零四章 太子增

    太子增绝不是一个好靠山。

    魏增,魏安釐王之子,也就是后来的魏景湣王,若不是赶上秦始皇在世,恐怕也是一位太平享福之君,只可惜生不逢时,只从老爹和王叔去世之后,魏国割土不断,儿子魏假即位三年不到便灭国了。

    从这几次接触来看,魏增也算是一位聪明之人,适才直闯张克府上,那是在立威,在炫耀手中能量,让信陵君一派有算忌惮,同时不忘向王叔信陵君释放善意,可谓恩威并施,还又收买了人心。

    尽管魏增命不好,但秦梦却也不敢得罪这样一位实权人物。

    “小子,能做太子的舍人求之不得,怎会不愿意!“出乎唐秉,崔广,吴实,周术,还有子南真的意料,秦梦爽快的答应了太子增的收揽之意。不用看,就能知道子南真是怎样一副绿脸!

    魏增没想到秦梦如此爽快就答应了为他所用,兴奋不已,然而秦梦却开口说道:“信陵公子与小子有恩,卫君与小子有恩,小子不敢忘此大恩,等小子将两人之恩报答完毕,自会前去大梁拜于太子门下!太子你看可否?”好吗?转了一圈,皮球踢了回去。

    太子增很是失望,满脸的笑意随即僵住了,阴冷的说道:“是…吗…?王叔和妹婿都曾对你有恩?”

    听闻秦梦推辞之言,子南真一改适才沮丧之情,顿时来了精神道:“王叔曾斩杀郭非,救过秦子养母田氏之命,至于小弟的举手之劳不提……”

    太子增却阴恻恻接话道:“为救秦子养父母出钱百金!妹婿出手真是阔气也!当时秦子不名,妹婿焉有此等好心,怕是想结交晋家多一些吧!“

    太子增说着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讥讽的强调说道:“可惜,可惜,晋家倒台,晋布逃亡,然则妹婿好运气,却得秦子如此大才!”

    子南真听罢脸上肌肉颤抖几下,不过此话他早就曾向秦梦交代过,一时倒也气定神闲,笑对魏增。

    看来魏增对自己做了不少功课,大有必得之心,秦梦生怕因此引起矛盾,让卫君下不来台,便接话说道:“师父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其实小子也就是一个粗野农夫之子,能得到贵人们雨露恩惠,早已感恩戴德了,那还计较这么多!恐怕此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不能报一二!”

    太子增听罢高呼大赞道:“好!好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魏增这嗓门也太大了些,震得厅堂呜呜作响。接着魏增微微泯起了嘴,白白的脸上看起来似笑非笑,用一种极其阴鸷的腔调说道:“如此这样本太子就放心了……”

    太子增未说完,身边躬坐的一位随从接话说道:“太子对你小子可谓深情厚爱,此次备战秦军招募兵役徭役,凡我大魏百姓人人有责,太子念你才华出众,又为国争光,便特意向大王索取了田氏庄上十里之地作为封地,如此一来,田氏庄上一众人等皆不用服役,小子,你说此等恩情是否天高地厚?”

    秦梦听罢不亚于五雷轰顶,偷眼观看院外站立的一众甲士,看来是有备而来。秦梦心中怒骂不已,魏增看似宽厚仁德之人,竟然如此阴险,竟然想拿繁阳父老要挟自己为他的客卿舍人!魏增好有心计,如此这般,自己再若不从,恐怕田氏庄中几百老幼真要再次被蹂躏!

    秦梦不敢托大,诚惶诚恐,依着这些天了解到的客卿向主公的礼数,出席当即向魏增行稽首大礼,叩拜四下,低头称仆,道:“小子感念太子大恩大德,如若不弃,小子愿追随左右!“

    魏增听罢哈哈大笑,对一旁那人说道:“龙卿,我说吗,秦子仁孝大义,必定会我所用!你看果不其然吧!”

    两人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肆意狂笑,秦梦偷眼观看旁边那位龙卿阴鸷的脸庞,不由有一种不祥之感。

    魏增笑罢,站起身来,出席搀扶秦梦道:“秦子果然大仁大义,如此这样再好不过!“魏增不经意看见了子南真那双怨毒的眼神,不由干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妹婿割爱,魏增自会补偿,回到大梁,定会在父王面前美言!“

    秦梦愣愣的随魏增搀扶站起来,身子有些飘,脑中思绪万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先安抚住太子增再说,他如此费尽心思让自己当他舍人,必定有所图谋。他既然这样礼遇有加,也只好虚意应承。先回繁阳家中看看状况,再思量办法!叩拜两下,虽有损自尊,但也比上次晋布肆意胡为强的多!

    秦梦回到席上,眼神扫过众人,发现众人皆不敢对视。世态炎凉,世道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强权在此,大家都知道触碰者没有好下场。唐秉崔广皆是埋头饮酒,薛公毛公大义之人更是侧坐低头。魏增霸王硬上弓,光天化日就抢人,谁又看不出魏增那是杀气腾腾的要挟之意!

    魏增单手向秦梦举举酒爵,眼神上挑,一副盛气凌人之态,用一种不可推脱的腔调吩咐道:“秦子,听闻你和秦国长公子,还有吕不韦交情匪浅,既然如此,就随我一同前去咸阳,也好有个照应!”

    秦梦不禁诧异,搞了半天原来魏增是个意思,娘的,还以为他是倾慕自己文韬武略的才华呢?

    大家一时被噎的无语,此时同座的张耳却愤慨扭身,满腔怒火向秦梦耳语道:“傻子,老子差点就信了卫君吹嘘你之言,小子你看不出太子这是在要挟你,你还他娘的感恩不已!真没见过你这样蠢笨之人!“

    张耳虽是辱骂自己,但秦梦却感受到了冰窖中的一丝暖意,全然充耳不闻,漠然看着面前少年,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感激。

    子南真却故作惊讶道:“舅哥,莫不是父王要将你派往咸阳当质子?”

    太子增本有光华的眼神失去了明亮,仰天叹息道:“若是王叔在就好了,合纵五国,何惧秦国!然天下秦人无往而不胜,魏增出生那年便遭秦军围攻大梁城,到二十岁那年,足经历了七次围城,其中五次兵临城下!大梁城死伤无数,惨状历历在目。我一个堂堂太子也该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了,这次秦军压境,我主动向父王提出的要求,希望以此换得大梁城几年的安宁!”

    众人听了无不骇人,质子这种职业,风险很高,万一两国敌对,便会拿对方质子出气,再者太子质押别国,万一老君王过世,太子一时来不了,国中王位可能就要易主其他公子!今日魏增颇有担当的主动为质子看来确实有几分勇气!

    秦梦心中暗骂:“你想送死自己独往,何苦还拉上自我一同前去!”秦梦早已知道魏增此去咸阳并无危险,故而阴险的附和道:“太子所遣,小子绝无二话,自当奉命。小子曾两次无意搭救了秦国公子性命,想必秦王看此薄面,也会礼遇你我主仆两人!”

    魏增似乎很诧异的看向秦梦,不知秦梦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感而发道:“秦子虽然对秦公子有恩,但秦王薄恩寡仁之心,哪里顾念这些,一切还得靠母国强大,我才能安然无恙,若是国破家亡,我虽是太子也不过一奴隶耳!”

    魏增长长叹了口气,将心中闷气出完,便也释然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魏增此次而来,还有重要事宜,还有劳张卿和妹婿费心!”

    由于秦军来得突然,魏国一时无法征集足够的布匹,铁器,船只,便让魏增前来陶邑或者濮阳市上向五国商贾索买。

    卫君被太子增安排尽快赶回濮阳督促一班家臣为大军筹集物资。

    子南真哪敢懈怠,躬身接受魏增指示,直言效忠魏王,不惜破家为国来完成任务。

    魏增如此一闹,大家再无闲心饮宴,只是客套应付一番,魏增只觉索然寡味,便要起身离席回馆舍歇息。

    秦梦再次向魏增行过主仆之礼,禀告太子,自己离家一两月,想要先回家探望,再回大梁。太子增白胖的脸庞笑眯着眼爽快的应允了。

    太子增故作恍然大悟之态,说是忘记送上了大礼,便招手让身旁几名甲士取来百金,还有几大箱丝绢布匹,还将那席上插言的龙卿留在秦梦身边,让其明天护送秦梦回乡。

    秦梦只想骂娘,其中意味不言可知,这是监视软禁,难不成还怕自己跑了?秦梦装作浑然不知,千恩万谢,送别太子增,便也回客房歇息去了。

第三百零五章 嫪毐的一段情

    张克不敢怠慢太子增留下来的甲士和客卿,安排下房舍让其歇息,出乎意料的是,那龙卿却带头推却了主人的好意,执意立于院中负责护卫张家财产人身安全。

    晴没多长时间的老天,又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种湿冷的雨天最适合睡觉,秦梦来到客房,钻进被褥之中,好似没事人般,便沉沉睡去了。

    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小雨已停,久违的夕阳羞答答的露出了半张脸,预示着半个月的小雨终于告一段落,明日将是一个艳阳天。

    隔壁的朱家,听闻门声响,当即跑了出来,拉着秦梦便向别外走去,却不想后面就有两个甲士相随,朱家怒骂几声,全然无效,甲士依然跟着,朱家想要出手推搡,却被秦梦阻拦住了。

    朱家见此情势,便和秦梦进了茅厕,朱家难得压低一会嗓音说道:“师父,我看那为首的甲士头目,便是前些时候带人抄我们田氏庄上的那人……”

    秦梦没等朱家说完,便嘘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莫要再说了!”从太子增唤那人龙卿时,秦梦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今日朱家一言确实证明了是仇家寻仇来了!

    晋家被整垮后,在收拾繁阳残局时,秦梦还特意叮嘱毛薛二公仔细盘问那些中了蒙汗药的甲士,看看晋布身边的主要亲随门客是否被一网打击,或者有那些漏网之鱼,结果发现晋布最为器重的龙卿却逃走了,当时的隐忧,如今终于显露了。

    从茅厕出来,来到院中正好看见崔广唐秉,周术,吴实几人也都伸着懒腰出门了,秦梦提议,到陶邑街市上逛一逛,看看天下第一的集市到底如何,四人齐齐相应。薛公毛公听闻也走了出来,嚷着要一同前去。

    卫君也很想去,但碍于身份,便也就没跟着起哄,派出了两个亲随,跟了秦梦出去。众人走去院门之时,眼角都在看龙卿带领的几个甲士的反应,还好他们竟没跟过来。

    众人长叹了口气,都想一吐心中憋闷之气。崔广首先骂道:“奶奶的,太子增怎是这般行事做派!令我等甚是失望……”

    话未说完,崔广便生生咬断了。秦梦不想刚跨出门去,前后左右便涌上来一众甲士,为首甲士向众人抱拳施礼道:“奉太子令,让我等特意保护秦子安全!”说罢,一众甲士分为两部,一部清街开路,一部断后护卫。

    秦梦哭笑不得,不知何时修来的福气,竟能享受总统般的安保待遇。毛薛二公气愤不已道:“这还看个毛热闹,人都被这阵仗吓跑了!”

    秦梦信步走来,来到了陶邑城中最为繁华的市井之地,这里人流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汇聚于此,天下商物琳琅满目,确实和濮阳市有的一比。此时天尽黄昏,虽已有商贩收拾箩筐离去,但更多的人还在揽客吆喝!

    嘡…嘡…几声锣声响起,只见市井一角,人头攒动,哄笑声,喝彩声,直冲云霄。

    太子增的甲士并非一无是处,见秦梦将要向人群里走,却便提前哄人,腾出了一片亮堂的地,让秦梦等人观赏。

    众人走向前来这才发现里面是百戏表演,一老者精神矍铄,发髻高高隆起,两腮涂上了红红的胭脂,滑稽至极,让人忍俊不禁,手里不断抛掷着一连串的陶碗,流星赶月般,形成了一条白练,老者还不断闪转腾挪,甚是精彩。

    一轮表演完毕,便有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汉子,赤着上身,拿出一面锣来转圈敲打,讨要赏钱!秦梦便要掏钱打赏,不禁抬头看他,突然便就笑了!

    嫪毐,还真是他,人生何处不相逢,怎和他这么有缘,短短时日这都是第三次见他了。

    经秦梦提醒,崔广几人也顿时恍然,薛公毛公诧异道:“小子你们认识这对父子?”怎不认得,表演都看过这爷俩两场了。

    薛公指着他们破烂乌黑不堪的衣物,颇为感叹道:“嫪氏班子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往昔嫪氏一族在邯郸城内红极一时,皆因伶人杂耍为世人追捧,嫪父身前身后仆役上千,家中妻妾上百,堪比王侯公卿,然而嫪家说败就败了。”

    毛公却不以为意道:“薛兄不知吧,曾有传闻说是秦王后就曾是嫪氏班中的佳丽,被吕不韦重金索买走了,谁知又让在邯郸做质子的子异公子看上了……”

    秦梦一旁听得饶有兴趣,不禁插话问道:“小子怎听人说秦王后出自富豪之家呢?”

    毛公哈哈一笑道:“人若富贵了,谁还想让自己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呢?自从子异当了秦王太子,吕不韦权势大涨之后,嫪氏班子便一天不如一天,这便很是令人玩味的地方了!”

    毛公之言甚是有理,秦梦听罢,不禁重新打量嫪毐爷俩,除了墙角处的一驾驴车,再无其他仆役小厮,更无妖娆女子相伴。车上一堆柴草,除了两个泥泞不堪的包袱,也再无他物,两人和前两次比明显消瘦了不少。

    当嫪毐背对着秦梦时,背上有一条偌大的伤疤赫然入目,虽已结痂,但依然表明当时受伤很重。

    秦梦听到嫪毐答谢打赏看客们的话语,秦梦觉得甚是耳熟,加之他身上的刀伤,又想起嫪父和吕不韦舍人的一番对话,秦梦顿时恍然大悟,那缠绵绝美的一声,“娥姊,今生能为你死足矣!”不就是嫪毐喊的吗?

    秦梦拍拍脑袋,这些都是固定思维所致,嫪毐赵姬这对被人诟病了两千年的狗男女,怎会有真爱?史书上都曾记载,赵姬和嫪毐爱的至深。若不是真眼看到,怎会想到他们早就认识还互相倾慕呢?

    一段情,文章大家能将他塑造成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绝唱,同时也能菲薄成令人唾骂千年的孽缘祸水。

    赵姬不幸中招,而他之前的宣太后芈月却被演绎成了华夏第一女主。他们两人都是秦国王太后,都曾与人有过纠缠不清的绯闻逸事,还都曾育有两子,两人出场的时间顺序只差三五十年而已,然而她们两人却得到了世人截然不同的评语!

    若是赵姬能在历史的时空里来自由穿梭,那么她这无尽的千古委屈应向谁人述说?

第三百零六章 黑哨

    嫪氏父子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不用想都知道是吕不韦使得手段。

    秦梦愣愣出神之际,不想嫪毐已站到了身前,清脆一声锣声响,便将自己拉回到了现实。围观百姓也只是看个热闹,出钱打赏者寥寥无几,嫪毐满脸失望之态,刚要离开却被眼前少年拉住了,迷迷糊糊之际,手中便多了一个硬物。

    金子独特的质地,令只瞟一眼的嫪毐身子一震,手中捡拾到的不多的几个铜币撒落一地,金子也差点丢落,幸亏他的身手不错,及时攥住,立时呆立在了当场,一副失魂之态傻傻看着秦梦。

    秦梦向其微笑点了一下头,便领着朱家转身离去,这一刻,秦梦觉得自己迈出的步伐甚是豪迈!

    “师父如何不走了?”朱家很是疑惑,好好的百戏杂耍,秦梦怎么说离开就离开,而且走着走着就止步不前了。

    秦梦向后望去,发现看热闹的百姓已将缺口严严实实堵上了,更是看不到失神伫立的嫪毐。

    随着一声声锣声响起,秦梦心中骂道,“妈的,套路害死人!老子用一锭金子只是想让嫪毐追过来,听他一番感激涕零的答谢后,自己好风淡云轻的说一声,四海之内皆兄弟,小子曾是你忠实粉丝,嫪兄落难帮上一帮,何足挂齿!然而万万没想到,剧情没这么发展!这倒好,耍酷玩砸了,白扔了一块金子!“

    秦梦郁闷之极,不过想来,日后嫪毐权势熏天闲暇无聊之时,必定会回忆在他落难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痴呆少年帮助过他,只要他能感受到人间有大爱,学会善待周遭不幸之人,这一锭金子也算是花的值!

    秦梦想开之后,便挥挥衣袖,重新迈步朝着人流最密集处挤去。太子增的甲士,刚开始还怒叱几声过往的百姓,发现潮水般的人流应接不暇时,抬头已发现秦梦他们早已挤到前面去了。

    这时卫君的两位亲随凑到秦梦身边道:“卫君让仆下转告秦子,太子增绝没有安好心,不如趁乱离开陶邑,重返齐地,在成阳或者赖邑先躲起来,日后再做筹划。至于繁阳田氏庄上的乡亲,秦子莫要挂怀,卫君说,一定会替你安排妥当!秦子你看如何?”

    秦梦听了,顿时心中升腾起一股热流,没想到卫君子南真还真仗义。崔广唐秉四人听到后,也在一旁劝解秦梦,让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溜就溜吧!

    毛薛二公也出言献计道:“那魏增软禁与你必有所图,秦子要不随我俩即刻启程前往赵地信陵公子门下,到时让公子出面周旋,可好?”

    秦梦一时间被众人的热心包围,心中感动不已。秦梦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直面此次危机。

    秦梦发现自己变了,胆气足了,这若是刚穿越时,绝没有如此胆量,然而短短半年,就历经了三次生死。说不怕死有些夸张,但确确实实勇敢了不少,纵使前方刀山火海,秦梦此时也多是不在乎。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是个异类!说不准身死就是再次穿越的开始!再说目前情势,也远没有到到达生死抉择的地步。

    和太子增打了一次交道,便了解了他的为人,口口声声尊重信陵君,恐怕他心中最为忌惮的人就是他的王叔魏无忌吧!魏王的江山是他的,信陵君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太子魏增之所以软禁自己,必是有所图,他说想让自己陪他前去秦国,想以此得到秦王的礼遇,这只不过是托辞而已。派甲士一步不离的护卫,其实就是软禁,生怕自己逃掉。有此更可见,必是和某人达成了约定,自己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然而天下对自己这么感兴趣的秦人也只有吕不韦和公子子傒两人,然而两人到底是谁和太子增达成了默契,这个还真不好说。

    若是吕不韦则是一桩简单的交易,自己倒无性命之忧,若是公子子傒的话,不直接将自己弄死的话,这里面肯定就有一个巨大阴谋。

    秦梦看似平静无常,其实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倒头便睡,只是想着好好思量其中关节,谁知竟还真睡着了。想得头大,也找不出个头绪,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知道答案,还得问太子增。

    秦梦一一拒绝了众人好意,走出拥挤人群在一处卖小儿玩意儿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随手摆弄小贩货架上一件件物什。泥娃娃,陶笛、瓷哨,拨浪鼓、土埙,做得精致可爱。

    最后秦梦拿起一个胖胖的泥娃娃,又捡起一个瓷笛,一个瓷哨揣入怀中,另一手伸进朱家的钱袋,满满抓了一大把铜钱,撒在摊子上,扭头就走。小贩立时傻眼,这一把铜钱能将他所有的货物买走。

    朱家憨声憨气道:“赶紧收起来,小心司市差役多征你税了!”朱家自小随母亲混迹市井自然知晓此种门道。那人感激的将钱收入怀中,朱家对于秦梦这种败家之举心痛不已,也只有多拿两个黑底粉面的泥娃娃,抓一把笛哨,找回来心里的平衡。

    秦梦这些日子有钱了,花销便不再向前世般算计,而是土豪般任性而为,肆意施舍,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豪奢!

    夕阳已经消失在了天的尽头,秦梦吹出了悦耳的乐曲,给这繁乱的街市增添了几分清新。朱家很是惊奇,为何师父吹出来的音调却和他的截然不同呢?

    秦梦暗笑朱家痴傻,“妈的,咱吹的可是召集墨门隐者专用的黑哨,自然不是陶笛瓷哨所能吹出来的。“

    鲁勾践与自己分别之时,曾对自己说有四个墨门兄弟会暗中保护,等将父亲鲁公安顿后便会前来会合,他还叮嘱自己黑哨一定妥善存放,还不要乱吹。如今事到眼前,秦梦吹响黑哨,心中倒有了些忐忑。

    哨音响过不久,秦梦期待着隐者露面,却不想街市中,有人大喊道:“谁的钱袋子露了……”

    一时间行人四目张望,便见地上一片铜钱,人们惊喜不已,纷纷弯腰捡拾,结果市中一片大乱,人群拥挤不堪。

    秦梦迷茫之时,一个年轻俊秀后生来到秦梦身旁道:“墨门隐者鲁望见过秦子,秦子有何吩咐!“

第三百零七章 草芥百姓

    隐者别具一格的出场让秦梦精神大振,这番临机独断的聪慧,不愧称得上墨家隐者。

    唐秉四人连同毛薛二公还有卫君的亲随被抢拾铜币的人群冲得四仰八叉,谁都不曾注意秦梦眼前倏然多了一个人。

    人群如海水般的涌动,让秦梦和鲁望贴的很近,秦梦觉得头次见面,就来个亲密接触颇感尴尬,便无话找话道:“鲁晦?鲁望?名字起得很是规律,莫不会其他隐者兄弟还有叫鲁朔,鲁弦的?”

    两人被拥挤的人群不断推搡着,鲁望也只能抱住秦梦附耳说道:“极是,剩下三位兄弟,正是鲁朔,鲁上弦,鲁下弦!“

    秦梦哑然,整个一套四月相:晦、朔、弦、望。

    秦梦直奔主题道:“小子适才招惹了麻烦,望诸位哥哥鼎力相助!”

    鲁望颇为恭敬的说道:“早已看出秦子为人所困,无妨!秦子若想离去,应付这些酒囊饭袋的甲士,对我等兄弟不在话下!”

    秦梦答谢道:“不用,日后你们不用再暗中护我周全,有这些贴身甲士在,就不怕仇家来,你们往后只需替我暗中监视太子魏增,看他与谁人接触即可!”

    鲁望领命道:“诺,请秦子放心,我等甘心为你驱使,鲁望这就布置,留鲁朔尾随与你,我和上弦,下弦兄弟监视魏增,你看可好!”秦梦甚是满意鲁望的安排,当即同意。

    一旁的朱家突然发现秦梦似有被人掳掠的苗头,连忙纵身,护住秦梦,怒视鲁望。鲁望哑然一笑,和秦梦目光对视了一下便转身离去,瞬间便隐没在了乱糟糟的人群。

    太子增的甲士们,似乎有些过于敏感,生怕秦梦无端跑掉,歇斯底里的向前挤,场面更加混乱不堪,甲士们拳脚相加都无济于事。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杀人啦!”市井中的百姓便如非洲大草原上受了惊的角马羚羊恐慌的四散奔逃。秦梦和朱家以及众人,面对如洪水般的人流,及时抱团才避免了踩踏。

    街市上瞬间变得宽敞多了,地上除了一些被踩的无辜百姓,还有一个卧地不起,满身是血的壮年男子。

    那壮年男子身旁站立的甲士首领将带血的宝剑咣啷一声入鞘,见秦梦好端端还在,心头很是畅然,当即重新命令手下护住秦梦等人。

    秦梦挣脱众人的保护,跑到倒地男子跟前,发现一动不动,胸口中剑还在淌着血,秦梦一探鼻息,早已气绝身亡。当街死人了,秦梦于心不忍,自己是始作俑者,颓然又移步检视那些被踩踏的百姓,还好都是受伤,并无性命之忧。

    秦梦漠然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悲凉。一个无辜百姓为捡拾几个铜钱而丧命,他是丈夫,儿子,父亲,家中年老的父母,无助妻子,年幼孩子的依仗,然而就这样就没有了!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芥,秦梦突然就愤怒了,指责那甲士首领,残暴不仁。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刚刚收敛了心神,有胆大者驻步围观,好奇看向衣着并不豪奢华丽的秦梦,人们眼神充满了大难不死的侥幸,呆滞的看着那一滩血四处流散,他们并无太多惊讶,也许是见多了生死早已麻木。

    一个哭泣的老妇人急急跑向了死者,伏在尸首上哀嚎不已,捡拾起地上的铜钱,狠狠摔掷在泥土里,发泄心中的悲愤,周遭的百姓在一旁交头接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面对一众手持利戟的甲士,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秦梦无比的哀伤,心中愧疚不已,一切都源于吹响了黑哨。秦梦心中甚是压抑,突然便扯着沙哑的公鸭嗓子对着甲士首领狅吼道:“谁给了你们残杀生灵的权力!谁让你们如此冷血无情?”

    崔广四人拉扯了一下秦梦,毛薛二公也只是唉声叹气,也只有朱家忿忿不平的声援秦梦。

    这一嗓子竟把那身材魁梧的甲士首领吓了一哆嗦,茫然看着秦梦,一众甲士也都向秦梦投来了莫名的眼光,像看一个傻子般看着秦梦,他们似乎觉得不就杀了一个人吗?至于这样吗?

    那甲士首领按紧了利剑,面起怒色,大有把剑灭口之心,怎奈秦梦神秘身份,也不敢妄动,欠身拱手道道:“秦子莫怪,魏琦适才也是情势所迫,生怕人群骚乱伤了秦子,才这拔剑恐吓,不想失手伤人!秦子放心,在下一定重金抚恤!”

    魏琦说完,向一甲士招手,接过甲士从腰间解下的布囊,丢在了死者和老妪身旁。然后转向秦梦不耐烦的说道:“秦子,你看可否!”还催促秦梦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秦梦更是恼怒于魏琦冷酷的表情,满心的悲哀,高呼一声:“天下还有没有仁心仁德,我要向太子求一个公道,要向魏王求一声公道,严惩杀手!”

    周遭百姓听闻不禁哗然,纷纷猜测秦梦的身份,崔广都认为秦梦这是疯了,凑近小声道:“小师叔,可以了,他是太子侍卫,也算通天的人物,一个贱民死了也只能白死。这这里不死,等到了战场上也是死。”

    秦梦颓然无言,若不是自己着力要求,太子增的侍卫才不会丢下抚恤的,那人真就是死了白死。

    更令秦梦震惊的是,那伏尸哭泣的老妪,跪地膝行来到秦梦脚下道:“老妪多谢小贵人,莫要这般执着了,这位将军已经给了不少钱财了,我儿本就是贱命一条,来此市上本来就是委身于奴,为家中死了母亲的孩儿换口饱饭。这位将军给的不少了,我儿劳作一生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小贵人您就不要纠缠了!”

    老妇人的这番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秦梦头上,当时噎的无言以对,秦梦茫然四顾,看见满街劳累奔波辛苦不堪的百姓,真心为做一个人而感到悲哀,皇皇五千年中华史,这些经受磨难的百姓,何止千万。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真心感受这句话是多么切实。

    秦梦默默无语,悄然离去。回到张克府上,正好迎面碰见左清,随手将手中快要抠烂的泥娃娃塞给了她,秦梦便把自己关进了客房。

第三百零八章 我要见大王

    “我要见大王!”

    左清刚一推门进来,便听到秦梦自言自语的念叨。

    大概左清从朱家那里知道了缘由,没想到这女子的火气比秦梦还要冲,厉声狂骂当街杀人的太子增侍卫,还安慰秦梦道:“此事不能就此罢手,必须要让外公严惩凶手!”

    秦梦哑然,这都是哪跟哪啊!一时的失态竟让左清碰上。

    秦梦问左清:“你可知,田氏庄子成了太子的封地?”左清点点头道:”我听说了,这个不挺好吗?田妈妈,樊爹爹以后再不用为劳役犯愁了!“

    秦梦无言,对于这个世上所有人来说,能成为太子增的封地,那是身份地位的提升,那是幸福生活的开始,日后自不用名目繁多的徭役而烦恼,也不用为生少死多的兵役而恐惧,这是一种难得的特权!别人不知秦梦的焦虑,更是不理解秦梦与众不同的思维!

    大概此时田氏庄上所有人都在成为太子采邑而欢呼庆贺吧。太子增没错,是秦梦错了!秦梦要的太多,要的这种自由,是别人从未想过的自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奴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来到了这个世上,自然要被束缚上这个时代的枷锁,除非是王,才能实现绝对的自由,才可以肆意而为。难不成只有这一条路?秦梦这种无欲之人竟陡然升腾起称王称霸的志向,他终于切身理解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争着要去当皇帝。

    子南真来了,发现秦梦依然在,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

    秦梦向卫君请求先派遣侍从回繁阳探探情况,看看家中如今的情况,以便早做打算。没想到子南真很暖心,他早已派人去了,估计快马加鞭明日中午就能接到消息。

    秦梦向子南真问道:“小子如何才能成为田氏庄上的主人?子南真思考良久道:”恐怕很难,田氏庄子如今已是太子的封地,除非国家倾危,你立下不世出的大功,趁此机会向大王要求将太子的封地给你,或许可行!”

    自从齐国返回,秦梦就觉得天下诸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诸侯就是一帮土豪,得益于前辈的荫泽,如后世继承了祖上大基业的东家。他们遵循一成不变的规章制度,实行任人唯亲的用人作风。

    几百年都是这样过来了,突然发现旧有的一套不好使了,很多没有反应过来的土豪,都被邻居兼并了,形成了七个规模更大的家族企业,他们认识到只有广招天下贤人,自家的基业才能巩固。

    于是家族企业中便多了一些外来高管,然而这些高管经常跳槽,彼此勾结,互相妥协,他们游走于土豪之间,只要能帮助东家守住祖上的基业,便会被世人称道,名利双收。他们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纵横家。

    齐国如此,魏国也是如此,天下亦如此。秦梦心中充满了不少期待,想用自己高人一等的见识,游走诸侯之间,为魏国立下奇功,只为换回田氏庄这个不可割舍的故土。

    怎么才能挽狂澜,立大功?秦梦心绪飞翔,冰冷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遍观乱七八糟的战国风云,里面最亮丽的便是纵横家的一张张利嘴,张仪,苏秦,鲁仲连。纵横捭阖,将天下诸侯玩弄于手掌之中。让千百年的后人感叹:大丈夫如斯,不枉世上来一遭!

    秦梦发现自己恬淡无争的性格,变了!变得越发躁动!

    只要有合适的土壤栽培,人的欲望可以永远无限的蔓长。随着能力的增长,欲望也随之增长。权力越大的人,野心就越大,想要的东西就越多。

    秦梦也不能脱俗,凭借前世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经验,得到了这个时代顶尖之人的赞赏,心中自然有所膨胀。其实秦梦也知道,嘴上为天下苍生,为家乡父老,其实这都是托辞。一切都是本心在作祟,都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在推动事情的发展。

    太子增来了。

    王家并无亲情,魏王有太多的王婿,自然有很多的外孙,不知道能否记得左清这个外孙女。也许可能记得吧,毕竟左襄是他的太史时常陪伴左右。

    然而太子增却对左清很是生分,面对左清的责难,太子增满脸不悦,竟然怒道:“小女子,怎生这么多事,你已到适婚年龄为何还不出嫁?你是否想让本太子娶了你,然后再将你打进冷宫,你才知晓分寸呢?”

    这种警告是极其严厉的,此时舅舅娶外甥女并非乱伦,而是普遍亲上加亲的联姻。后有汉惠帝刘盈和张皇后便是一例,他们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张皇后张嫣是刘盈姐姐鲁元公主与宣平侯张敖之女。

    左清无言,羞得眼泪直下。

    太子增却对左右甲士说道:“看来是本太子过虑了,既然秦子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那么家中不少朝夕相处的田氏庄上乡民,自然不会随意抛弃独自逃走。看来秦子确实是仙人弟子,仁心仁德,你等以后也不必左右不离的保护秦子了!”

    “我要见大王!”

    秦梦直接向太子增摊牌道:“请问太子殿下,将小子软禁到底为何?若是为了交换一些蝇头小利,那将是我大魏的极大损失,小子能做的事情很多,小子想觐见大王当面说清利害!”

    太子增一脸冷笑,对秦梦说道:“小子,别忘了,你是一个贱人!没有资格觐见大王!你是不是想用灵巧的游说,换得功名,好让父王重新将田氏庄子赏赐与你,小子莫要痴心妄想!

    至于上次你说的那些纵横之策,都是狗屁。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都是老把戏,本太子是奉承你几言,你小子还当真了?当年王叔信陵君便是想要实行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才落到远走异乡的地步!日后你若见到他,可以亲口问问,看你的这番说辞是否和他如出一辙?”

    众人以为这盆冷水泼将下来,秦梦必定锐气全无,灰头土脸,却不想秦梦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只听他说道:“你若将我送到咸阳,我一言即可令大梁倾覆!”

第三百零九章 一席纵横言,千秋霸王业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

    大梁,魏惠王从安邑迁都而至,到如今大梁城也就一百年的王城历史,相比其他诸侯的老牌国都,大梁城是个新城。

    大梁城交通便利,四泽五水之地。梁惠王迁都伊始便开始兴修鸿沟,将四泽五水环环相连,在大梁坐船可直达四方诸侯之国。鸿沟之利,便于天下商货汇集大梁,魏国也因此国力大增。但也因此留下了一个生死存亡的隐患,这个隐患后来直接导致魏国的灭亡。

    水往低处流,四泽五水汇集之地,就说明大梁地势低。开凿鸿沟引荥泽之水,注入大梁西的莆田泽,这便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湖泽,再挖沟壑又引莆田之水贯入大梁护城河,从护城河东南出注入颖水。

    假若将鸿沟截断,在大梁上游的莆田泽蓄水,等到水位足以淹没大梁城的时候,掘开河道,岂不大梁城就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下,纵使城墙再坚固,粮草再充足,还有何用,只能弃城而逃。

    《史记魏世家》有载:魏王假三年,秦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以为郡县。

    秦梦只想以此为引子,表示自己有卓越的见识,不同一般人的韬略,引起这位未来魏王的注意,好让他放弃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交换点蝇头小利。

    若是太子增愿意听自己唠叨,秦梦绝对有信心让眼前这位魏七代折服在自己脚下。

    一席纵横言,千秋霸王业!

    然而全无用。

    秦梦说完正等太子魏增惊骇莫名的表示愿闻其详之时,不想晴天霹雳,一声巨吼从天而降:“莫要听着小子危言耸听,他就是妖人!”只见从太子增身后走出一位面相凶恶,虬髯剑眉的老者,霸气侧漏的手指秦梦喝道。

    这如同轰雷般的一声响,秦梦甚是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老者身后哗啦出来一众甲士,手拿麻绳来到了秦梦身边,就要捆缚。

    秦梦大惊之余,只见卫君子南真当即阻止,却被甲士们蛮横的推搡到了一边,毛公薛公向前想要护卫秦梦,不想没动身就迎面而来的甲士按倒在地。其它甲士还要向崔广唐秉吴实周术四人下手,卫君恼怒道:“这是寡人的客卿,你们也要绑吗?不如也将寡人绑去吧!“

    甲士们向太子增看去,只见太子增不咸不淡的吐出几个字来,“卫君,莫要结交一些奸邪之徒,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人!算了,将人给他留下吧”子南真听了,悻悻然无语。

    太子增是嫡长子,魏国之内除了老爹魏王之外,也就属他最有权势,在子南真这些平辈中更是说一不二,俗话说,长兄如父。

    张克本想出面询问,却被太子增冷冷的盯了一眼,警告道:”张卿抓紧筹备钱粮物资,此事和你无关,过两天本太子就要回大梁复命!“张克连忙俯首谦恭应诺。

    “娘的,精心想像的剧情,就此中断,套路害死人!“秦梦心中叫苦不迭,嫣然已被绑缚成了粽子,绳子快要勒进肉里了,弯着腰无法直立,甚是痛苦。

    哭泣的左清,被眼前突然其来的变故吓得不哭了,当即转身离去。

    秦梦,薛公,毛公三人被甲士拖出了张克府外,张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圆瞪二目,更不知事情怎会如此这样,欲要开口,却被父亲阻止了。

    太子增身边的龙卿,也从后院客房带来一个捆缚之人,秦梦一看,原来是朱家。

    刚给马匹喂过草料的吕季途径此地,也被那龙卿看到,指挥甲士就要绑缚,卫君又出来阻止,表示此人是自己的御者,吕季这样才得幸免。

    府门外,有四个年轻后胜,神色严峻,直盯太子甲士的利戟,大有出手拼命之意。为首正是鲁望,却被秦梦用眼色阻止了。

    秦梦被扔进早已准备好的囚车里,甲士正要驱马前行时,左清领着左老夫人急匆匆跑来,被左清拦住了前行的去路。

    “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怎么抓人呢?哎呦,这不是晋公吗?你什么时候来的,老妪未能出门相迎,甚是失礼。”左老夫人人一个头发花白的女流之辈,尽管太子增和那位彪悍老者很是不耐烦,但那晋公也耐着性子说道:“他们都是秦国间细,要抓回大梁问罪!“

    左清哭闹着被甲士架开,招来了太子增严厉的斥责,左老夫人也被那晋公看似温柔体贴的礼让,靠边站了。

    秦梦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这若是吕不韦或者公子子傒索要自己,为何还要带上朱家,还要绑缚毛薛二公?一声晋公,又看到了得意洋洋的龙卿,立时让秦梦敏锐的觉察到,莫非是晋布一党复仇来了?

    秀才遇上兵,纵使天花乱坠,也无人听你说,秦梦只得老老实实闭嘴,和朱家蜷缩在同一辆囚车里。左清伏在芍药牡丹身上嚎啕大哭,这一刻秦梦心中有些发酸。

    当秦梦看见前后一共五辆囚车,其中还空着三两,他这才恍然,原来太子增是有备而来,无论如何,今日都逃不脱被抓的命运。

    晋公向太子增告辞,率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城门进发。几辆囚车吸引了不少围观百姓驻步观看。秦梦在人群队伍之中始终能寻到鲁望的身影,吕季也在后面尾随。

    城门即将关闭,晋公呵斥一声,城门再次打开,车马鱼跃而出,只见从城外大道上飞奔一匹快马,到达城门时,马上之人勒缰下马,躲避车马。秦梦侧眼一看是个威猛汉子,虬髯黑面,一身文气的儒生服饰,这身行头让人看了总是觉得不妥。

    秦梦与此人对视而过,不禁诧然,原来是熟人,怎么会是朱亥?秦梦思绪又开始胡乱琢磨,莫非他是信陵君派来,通知毛薛二公陶邑有危险?

    朱亥牵马缩头躲避在路旁,等车队与他擦肩而过后,秦梦依稀听到陶邑城门看守不耐烦的抱怨道:“你们到底是进城还是出城!爽利点……”

    秦梦扭头观看,朱亥以及墨家隐者,还有吕季被轰出了城门!

第三百一十章 大梁

    吱呀呀的城门还未完全关闭,便又听到城门看守不干不净的唠叨,随即又佯装谦恭应声,命令甲士兵丁再一次大开城门。

    这一次从里面出来的车队,挂着迎风猎猎的“卫”字旗幡,只见头马之上的卫君子南真,嬉皮笑脸追上前来,向那晋公礼数周全的问候。

    子南真道:“晋公此去大梁,请捎带上我等,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省得为陆匪水贼所骚扰!”

    遇上卫君这种狗屁膏药一般的人物,一般人还真没办法。他跟在屁股后面,撵又撵不得,打又打不得,都是王亲国戚,拐弯都是亲戚,他虽是赘婿,但也要给王女几分脸面。那晋公也只是没好气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晋公押着秦梦等人赶到济阴渡口,这边早已有甲士警戒等候,一艘两层的楼船停岸待命,众甲士合力将囚车抬上甲板。子南真等人也跟着弃车上舟,不忘给秦梦等人投去安慰的目光。左清拍拍囚车的横木道:“别害怕,我一定会让父亲救你的!”

    秦梦听了很是温暖,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在享受这难得做阶下囚的机会。随着晋公吩咐连夜行船,楼船便被岸上甲士齐力推向河中。随着底舱里橹手整齐的号子,船如离弦之箭。随之凉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拂面而过,秦梦仰天长看灿烂星河,低头俯看两岸秋日里的萧瑟,尽管黑漆漆一片,但却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惬意。

    想起文人素喜得意时赋诗,秦梦嘿嘿一笑,诵道:“一条黑毯万颗星,两岸还有笔架山。”谁知头顶船舱上有人说道:“小子很有雅兴啊!说话还颇有韵味,这眼前哪是什么山,这都是曹叔振铎及其子孙的陵墓。”

    秦梦顿悟,曹叔振铎乃文王十子之一,被封曹国,国都就是现在的陶邑,以前称作陶丘,死后葬于此,这里本无高山,因曹公二十五代皆葬于,陵墓高大相连形似山峦古称仿山。

    两层的楼船甚是宽敞,子南真搀扶左老夫人参观此船,高声夸赞晋公治军有方,不愧是嚄唶宿将晋鄙的族弟。

    那船舱上适才说话之人又接话道:“莫要在风里待着了,天黑风大,小心跌落船下,到时候老夫可是不救!你小子怎就不知道体谅老人家,风冷侵体莫要让老夫人着凉!向上来就上来吧!”原来此人就是那晋公老头。

    子南真厚着脸皮应诺,和老夫人上了二层船舱。子南真上去便是问东问西,问将秦梦押到哪里,为何要抓秦梦,毛薛二公又犯了什么王法。有左老夫人在,晋公尽管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意当面训斥翻脸,也只得应承几句。

    秦梦从他们的言谈之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事情远不是起先自己所琢磨的那般复杂,更不是吕不韦和公子子傒再索要自己,一切都是晋布事件的延续。

    那晋布身边的宠信客卿,逃出繁阳后并无走远,反而又潜回到了繁阳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经过他细心的调查晋布倒台前,繁阳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之事,竟然发现所有线索幕都指向了田氏庄子。

    他伪装成落难之人,混迹在田氏庄上,以给砖窑卖苦力谋生,同时收集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庄上之人以为万事大吉,口不遮拦,竟将秦梦做过的惊人之举拿出来炫耀,虽是细枝末节之事,但经过龙卿琢磨很快明白了秦梦在其中的作用,加之郭非被锤杀之事,很快就确定了此事的元凶罪魁依然还是信陵君,小少年秦梦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对于晋布叛逃至秦之事,失势最大的不仅是晋氏一族,连带着太子增的朝中势力都受到了不少波及。因为晋氏一族是魏王老臣,自然力挺太子增,而太子增无形的对手是信陵君,两方利益相同,自然一拍即合。

    叔父夺了侄儿江山的事情,自古不乏,太子增自然要时刻防着信陵君,此行临淄带着信陵君之子魏宇,其实也算是向信陵君示意,魏宇就是信陵君押在大梁的质子。

    龙卿深知此中关系,便前去投奔太子增。而太子刚回来,听闻此事和一个小子脱不开干系,而这个小子就是让临淄几次闹翻天的繁阳小子,当时便震惊了。不过联想秦梦在临淄所作所为便也不觉奇怪。

    信陵君威望之大,影响之远,非能撼动之人。太子增也不敢将事情做绝,只希望找一个替罪羊灭灭信陵君旧臣的威风,同时将晋布叛逃之事拨乱反正,也算在朝中重塑实力。

    秦梦自然就成了替罪羊的最合适人选,魏增确实已经向魏王要了王命,将田氏庄子划为他的封地,随之布下重兵恭候秦梦回来,好将其擒获。

    凑巧的是太子增竟在陶邑和秦梦不期而遇,由于所带人手较少,又有毛公薛公在场,害怕当时动手让他们看出破绽,便用了一个拖延之计,只为去搬救兵,好将秦梦完全控制,运往大梁面见父王,为晋布的冤屈拨乱反正。

    陶邑距离大梁三百余里,济水平缓,最利于行走,底舱里的橹手奋力划船,楼船似乎长无数只大脚在漆黑的水面行走,第三日黎明,船离开济水拐向了一条通往大梁的支流。

    中午时分楼船终于到达目的地,蓝天白云之下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城映入眼中,这便是春秋为郑地,战国为魏都的大梁城。

    大梁乃四战之地,四方没有天险可守,唯有凭借坚城。故而大梁城墙高大宽厚,护城河水深宽广。大城四方型制,每个方向的城墙均开三个宽大城门。

    严格意义上这算是城郭,里面魏王宫城在城正中央,王城修建的更是坚固牢靠。秦梦不禁想起太子增所言,秦军七围大梁,三攻而不下。如今看来大梁城固若金汤一点不夸张,以至于后来无敌名将王贲久攻不下,最后水灌大梁城。秦梦不禁为大梁百姓心忧,若是那般,城中居民几乎都成了鱼鳖。

第三百一十一章 车裂

    大梁城为王贲水淹,不过人力,排水之后城虽破依还在。千年之后黄河改道,汴梁城六次因黄河决口被覆洪淤之下,人不见,城也不见,以致到了后世,考古学家一铲子挖下去,竟可以看到六座城摞在一起的奇观,真乃天地鬼斧神工也!

    秦梦认为,大梁城的百姓尽管总是被大水淹没,那也是幸福的,至少不用马上去死,而可怜的自己三日后会被车裂而死。

    能和商鞅苏秦一个死法,秦梦觉得来此一遭也算值了,不知死的时候会不会痛苦,希望那五匹马多吃点草,好一下子将自己五马分尸。

    下舟来到大梁之后,秦梦也就远远看了看大梁城,便被扔进了一处宅院里。这里的甲士兵丁还算人道,给四人松了绑,还送了一些不错的吃食,安排的囚禁之处,也非牢房,而是三间房的小独院。接着来了几个看似年高德劭的长者,他们只看了四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秦梦接着就听到院子外面讨论起来是七日后还是三日后实行车裂,最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表态说道,“事当从急!”接着长者们离去,院里院外安静了下来。大家心知肚明车裂的对象自然就是他们四人,然而却不知道,三日后,是从今天算,还是从明天算呢?

    起先四人都没将此当成一回事,从陶邑出来的时候,毛薛二公自然也看到了朱亥,朱亥的到来就代表着信陵君也已知道了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更有后面追谁过来的卫君和左老夫人娘俩,这些都是有有影响力的人物,自然会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保人不死。

    三天的余生怎样度过?秦梦选择了院里院外来回溜达,房上房下来回窜跳。不仅毛薛二公看起来烦,就连墙外面执岗的甲士都训斥秦梦道,“小子,你三天后要裂了,还不安生些!”

    经过一番折腾,秦梦没有找到通向院外的秘道。这座宅院很是气派,至少有三四进的院落,秦梦所处的地方仅是后院的一角。不过院后是一大片荒地,荒地之中有一座砚台形状的大坟墓,荒地连同宅院为一条河环抱。夜幕降临之后,不知名的小鸟,时而发出几声令人不寒而栗的鸟鸣。

    尽管一路行船没有奔波之苦,可是小小的囚笼确实憋曲,秦梦倒在干净的通铺上很快便睡着了。毛薛二公和朱家更是没有负担,第二日小院子依旧嬉笑怒骂声。

    就这样一连过去三天,第四天头上,似乎几人觉察出了异样,这两天半来,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来探望过,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令心里发毛。看守的侍卫也在算日子,今日一过,这两大两小就会被车裂,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辛苦执岗了!

    令秦梦恐慌的是,车裂是不需要在菜市口或者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而是直接就在后面荒地,凑够五匹马就可行刑,然后收集尸首五块,交给有司即可!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人的心中就越发的恐慌,到了中午时还未见有人探监,几人开始坐不住了。面对生死再牛逼的人物也不能淡定,毛薛二公情绪低落,朱家似乎想到了家中父母兄弟,竟然暗自流泪,秦梦还算不错,这次没有尿裤子。

    秦梦心中有底气,自己才不会轻易死去,手里面还有墨门隐者这张护身符?那每日瘆人的鸟鸣声,便是墨门隐者,再向秦梦传递信号,秦梦听不懂,不过知道他们就在暗中守护自己。

    秦梦这种死到临头仍然潇洒自如的大无畏精神,深深影响了本来就好爽豁达的薛公毛公朱家他们三人。毛公呼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生死何惧!“这句话似是一针兴奋剂,陡然让几人爽朗仰天大笑,然后拿起饭食望嘴里拨拉,边吃边说,嬉笑怒骂声再次飘向了屋外。

    一连几日为其送饭的老者又来了,递上了一大份肉羹,几块肥腻的肉块,便算作了晚饭。秦梦不禁感叹道:“这饭食不错啊!若是长久住下去也算是一桩美事啊!”

    不想一句话竟逗乐了面前老者,老者打量秦梦一番称奇道:“小子是傻还是呆,这心可真大,这里可都是大王点名关押的要犯,尽管这里饭食味美,没人愿意在这里享用的,你们几个等明天一早就会被拉出去,砍了或者裂了,你小子还有心思说笑,老夫送了十多年的饭食头从未见到如此不怕死的人,佩服,佩服!”

    老者虽是夸赞之言但句句如针令秦梦几人很有压迫感,秦梦也已打定主意,今夜吹黑哨,和墨门隐者一同潜出。秦梦有这种打算倒也能风淡云轻的谈笑,只可惜其他三人夹进嘴里的美肉,嚼起来如同嚼蜡。

    秦梦见到老者很是健谈,便也和他闲聊开来。老头指指这座宅院说道:“这曾是张仪的故宅,张仪在秦惠王死后不得志,便回来魏国当相国,魏王特意将此宅子封赏给他。张子死后,此宅便收回了王室,当做了馆舍。宅后那砚台的坟墓便是张子的坟冢,平日里途径列国的大夫都过来祭拜,听说专治结巴之症!”

    秦梦想不到,眼前的宅子竟是搅动天下风云,世上最优秀的说客张仪的故宅,真是幸甚啊!秦梦自恋的论起辈分来,张仪和自己还是师兄弟,不都是鬼谷子门下弟子吗?

    老者的一句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若是真是如此,估计子南真早已不结巴了。朱家却信以为真了,连忙追问道:“可曾见过治好的例子!”

    老者慈眉善目,六十左右的年纪,很是健谈,便对朱家说道:“曾经有个韩国公子慕名而来,向张子的坟冢许愿,结果来了之后本来简单的几句话,也说不成句了,你小子说灵不灵?不过老夫却能听出那韩国公子才华了得,只可惜是个结巴!”

    韩国公子!结巴!不是韩非还能是何人?秦梦对眼前的老者甚是刮目相看,他竟能看得出此时不名的韩非有才,可见他的见识很是不一般。秦梦再一次打量面前的这位老者,一副淡然之色,秀外慧中,很是令人亲近。

    秦梦便问道:“请问太公如何称呼?小子认为你是一位绝妙之人,在此之地当杂役很是屈才!”

    那老者听闻眼睛明亮了起来,也再次郑重的打量了秦梦一番道:“老朽要说你也是个绝妙之人,眼力独到竟如此高看老夫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小子先说说你是怎么关到这里来了?”

    说实话秦梦也犯迷糊,就凭晋布客卿的一面之词,太子增就把自己整到这里来,连审都未审就被定罪,而且明日就车裂。不仅秦梦不服,就连卫君,左家也不会这样轻易认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扫地僧

    “我们为太子增擒拿至此?为何不经过审问,直接就定罪车裂呢?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秦梦将三天来心中藏着的疑惑吐了出来。

    老者听闻,嘿嘿笑道:“听你小子此言心中很是冤屈啊!天下怎能没有王法,只不过是最近大王很忙而已!“

    老者又笑,这一声笑里多是轻蔑之意,接着又说道:“大王的宠妾生病了,大王自然脱不开身去,常伴左右。以至于三日未曾朝会,秦军大兵压境之事都抛掷一边,谁还管你等草民之事?”

    朱家听罢,啪的一声击案而起,嘴里不干不净的斥骂道:“女色误国啊!”

    老者又笑,这一声笑尖酸难耐。“小子,你还小,色并非只有女色!”

    朱家听罢,手中筷子掉落地上,惊讶道:“什么?不是女人还能是男人?“

    这话真让朱家说对了,还真就是男人。其实秦梦早已猜到那老者口中的魏王的宠妾就是龙阳君。

    老者也被朱家的夸张表情逗乐了,转而回到正题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此三天就要被车裂?“

    秦梦这才向老者介绍道:“我俩小子繁阳人士,这两位长者乃是信陵君的门客薛公和毛公!”

    老者听完很是惊讶,眼眉一挑道:“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了此中缘由!定是和前些时日繁阳民变晋布叛逃有关吧!”

    秦梦连同毛薛二公当时就惊呆了,料想面前老者绝非仅仅一送饭老翁!

    老者微微笑道:“莫要惊讶,老夫听得多,看得多,自然知道的多。前些时日整个张仪故宅塞满了晋氏一族之人,老夫自然了解内情。

    听说晋布抛家舍业的投靠秦国,刚开始老夫是不信的,不过左太史言之凿凿,更有公子魏牟佐证,老夫也不得不信。不过事情上个月发生了转机,牵连此案的晋氏一族悉数释放,据说是一场误会。

    前几日,叛逃秦军安阳城的王婿晋布也被送回国了,太子增从临淄返回后,还来过馆舍,还把晋布几个贴心家仆也都释放了。

    也不知晋布一族拿出了什么证据,案子说翻就翻了。老夫起先都觉难以理解晋布叛逃,更别说魏王了。若说晋布盘剥百姓,致使民变,这个老夫信,要说晋布叛逃那才是昏了头的!此案疑点重重,大家不言都知幕后操纵之人是信陵君无疑!”

    秦梦听到此处,哑然失笑,真心觉得让信陵君替自己背着黑锅,有些过意不去。

    老者接着有说道:“晋布叛逃之事,晋家差一点家破人亡,自然要求拨乱反正,然而信陵公子远在赵国,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无能为力,本以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老夫不明白的是怎么就把你们牵扯了出来。”

    秦梦见老者分析透彻入理,便也就不在隐瞒,说道:“小子曾拜西门安公为师,幼时也有机缘得遇一位高人,学了几年本事,就为乡民谋些福利,懂得一些医术之道,救得几人,不想为卫君器重,便被请去临淄为君王后治病,也不知怎么的?回来就被太子增擒拿到此了!”

    老先生惊奇的再次打量秦梦道:“你就是人人称道的义妇田氏之子?你就是子阳子豹公口中所说的奇才之士?前些时日老夫遇上左太史,他还曾向老朽讲述其母左老夫人得你之惠起死回生之事呢?快让老夫好好看看你与常人有何不同?”

    没想到老者如同见到偶像一般崇拜,这让秦梦面对老者灼灼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秦梦突然感觉不对,眼前老者不就是一个送饭食的老仆吗?如何能接触这么多高层人士,莫非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秦梦再一次相问:“请问太公到底是何人?为何能对小子了如指掌呢?

    老者神色黯淡道:“老朽羞愧不敢提起过往,躲入此门中已经十六年有余,从不曾向陌生人提起过往,你们也莫要逼问老朽了!”

    秦梦不禁再一次多看了老者几眼,不禁想起了少林寺中的扫地僧,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莫非眼前老者也是一位世外隐士?既然老者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秦梦也就不便追问。

    老者接着说道:“你如今已有不小的名声,太子增选中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根基不深,牺牲你一人,换来晋家重掌魏国大权,挽回晋家的丢失的面子!其中太子得益最大,而信陵君却会背上一个护犊不利的骂名。”

    老者和秦梦相谈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秦梦在即将被五马分尸之际,也很想找个人畅聊。秦梦谈了很多临淄见闻,无意中提到邹衍收了自己为弟子,这让老者更是吃惊不已,对秦梦更是高看几分。

    朱家和毛薛二公都是江湖出身,自然不懂文人之间的家国情怀,也就只能在旁边倾听,老者很是欣赏秦梦对时局一针见底的分析,看守的甲士都过来催促了好几次,老头子想起明天秦梦即将就要被车裂,不禁悲有心生道:“我大魏又少了一个英才!商鞅,范雎都是如你这般的英才,却为人所逼投向了秦人一边,回过头来反制魏国,弄的太子卬,公子齐身死,唉!真不知我魏国怎就容不下贤才呢?”

    老者说完此话,怅然离去。

    谁知老者去而复返,正色对秦梦说道:“有一事,小子必须牢记,夜晚千万不可翻墙逃遁,那后墙之下全部都是机关陷阱。切记事情没到尽头,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话正说到了秦梦心坎里,正打算夜晚翻墙逃走。有手有脚,守卫又非太严密,为何要坐以待毙。这几日已将周遭形势勘察完毕,三面皆有甲士守卫,唯独通往张仪墓地后墙是个盲点,无人站岗看守,也只是偶尔有甲士巡逻而已。

    这个地方虽是牢房,然而却不像牢房。它有他的特殊性,没有手铐手镣,看似守卫松散,不过这都是假象,若真遇上逃走他们又承担不起,只能明松暗紧,设下此等机关。毕竟都是大王要的钦犯,大多都是位高权重者,而魏王喜怒往常,随时抓随时放,这里的甲士卒役本来就身份低微,若是苛待了那些虚惊一场的阶下囚,那么等待他们自然也是苛待!

    不过秦梦依然不死心。三更之后,秦梦和朱家以及毛薛二公还是偷偷翻过墙头,经过毛薛二公的探查,果然墙下都是陷阱,夜晚漆黑暗板也摸不到底,万一下面有尖刺,大虫夹子,不慎跌落岂不生不如死?若是吹响黑哨让墨家隐者前来接应,秦梦还怕其他地方也有陷阱,他们前来岂不枉送他们性命吗?巡逻甲士路过之前,四人也只好无功而返。

    秦梦很是感激老者的善意提醒,若不是他的一言,四人定会直接跳下去,说不定早死多时了。

    秦梦心中再起疑问,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三百一十八章 虚伪之学

    华夏千百年的历史中有这么一种套路,占着皇位,握着兵权,就是坚持不受天子之职,非要等部下臣属三让之后才会坐上皇帝位,据说这样江山才会稳固。

    秦梦如今却将之发挥到了极致,秦梦再次推辞道:“小子志非尘世功名,小子受先师点化看破生死,适才五马分尸之时,小子就曾特别享受,就希望早死能魂游天外去寻我那先师,不想造化弄人,竟来到了大王身边,见到龙阳君,还看到了火龙五彩白绒衫,这就暗合了先师之意,原来这一切早有定数。

    繁阳君无能如何当不得,就是平时俗事都够扰我心志,更不用说那些繁琐的兵役劳役乱,七八糟的杂役?小子,无论如何不可受,请大王收回成命,让小子安生睡觉与先师在梦中相会吧!”

    无耻,虚伪,不要脸!秦梦突然发现自己竟堕落到这种地步,说起话来张口即是剧本,还特么的充满了感情,此刻秦梦深深的明白了个道理,谎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就成了一种习惯。

    前面那么多推辞废话,而真正想表达的却是最后一句,秦梦想要做一个逍遥自在,不用徭役,不用赋税,不用兵役的封君。秦梦觉得以魏王这把年纪,这个层次应该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的。

    不想魏王在沉思,这让秦梦心里犯嘀咕,心里默念:“魏王你千万别太实诚,我说什么就给什么,那就糟了。”

    而这时龙阳君却翘着兰花指,搂着魏王的脖子,撒娇道:“今日若非秦子,大王岂能知道早被仙人垂青。秦子功不可没,他就是我们与仙人只间交流的使者,我等自然不能有丝毫怠慢,秦子不受我们也要封赏,我们免了繁阳之地的赋税劳役不就行了吗?秦子既有了供奉还不为俗世烦扰,岂不两全其美?”

    魏王喜笑颜开,击掌道:“寡人怎得就没想到如此之策呢?还是我爱姬聪慧,有颗八瓣玲珑心,好,就这样办,秦卿,寡人说定,改天本王让内府为你选地修宅,日后也好随侍寡人左右!”也不知道龙阳君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秦梦对此琢磨不定。

    只见这两口子一和一唱很是默契,突然龙阳君狡黠的向秦梦挤挤了眼睛,秦梦怎还能不知龙阳君之意?看破不说破,秦梦一本正经之态再一次推辞道:“不可,选地修宅更是不可!小子在临淄稍露锋芒便被秦相所看重,曾几次欲劫持小子前去咸阳。不知大王可知秦相为何这样做?“

    魏王听闻此事很是严肃问道:“为何?”秦梦轻叹口气道:“不知大王可知前些时候,繁阳发生过一起城守郭非欲要投奔秦人之事?”

    魏王眉头紧皱,一副为难表情说道:“此事过去时间太久,本王日理万机似乎不记得了!秦卿有话直说,待会我知会有司熟悉此事?”

    秦梦知他是一个昏君,也不想他能记得住,只是提醒他一番,自己说完让他核对,这样更能说明自己之言绝非信口雌黄。秦梦接着说道:“当时繁阳洪水滔天,小子为仙师所救,放在高地之上,不想遇上了秦王公子,秦王公子将我救了,小子那时还以为师父所托之人就是眼前秦王公子,便将神物给了他!

    小子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不想随之后事复杂不已,不过幸甚的是神物最终又回到了大王手中。然而天下晓得小子有仙缘之人就多了一个秦王公子,秦王公子事后已回咸阳,此时必定会与秦王述说,自然秦相吕不韦也就知晓了。小子和卫君前去临淄的路途上,与秦相吕不韦相见,他三番五次套小子的话,小子屡次否认不认得仙人。小子从小耳濡目染秦人的凶残,若为他们所用,自然对我大魏百姓犯下了滔天罪孽,男儿生于天地间,就当忠君爱国!

    大王你说此事,是否应该谨慎低调,若是秦王用小子要挟大王,不知大王会不会用小子去换两国的息战?”这句话却将魏王给问楞了。

    秦梦接着说道:“若是大王真心仰慕仙人,应当去虚名落实惠,封君不封君都无所谓,日后不要繁阳的赋税劳役即可,小子也不至于为秦王所觊觎!”

    魏安釐王虽是昏君,但却知道往自己怀中捞好处,不仅知道趁机落井下石,敲打韩赵,而且还趁着秦国和赵国血战长平,直接将陶邑之地占为己有。

    老头满眼似乎被感动的出了闪烁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抓住秦梦的小胳膊道:“若是我大魏人人都能想秦卿这般,何愁不能称霸天下!”

    秦梦心道:“此时再说称霸天下明显已经奥特了,秦王正在走王天下的路线!”秦梦推开老头子贱贱的手,接着说道:“如今强秦压境,小子怎能为私利不计君王之忧呢?府邸之事不用大费周章,只需给小子一方宅子即可?我看住在张子故宅即可!”

    秦梦明晓事理,虚名算神马,只要实惠到了,要什么名不名的有何用?若是真正成了繁阳之君,岂不成了各方势力眼中的钉子,争端一起,最终受害的还是繁阳乡民。

    魏王对秦梦极为欣赏,便和秦梦攀谈起来,不知已到中午时分,魏王吩咐上下左右要大摆筵宴,好生款待秦子小真人!

    龙阳君便要更衣随魏王赴宴,可是羽绒服出了一些状况,拉链不太顺滑,几个侍女拉拉链很是费力,这让秦梦很为此担心,万一他们将拉链拉坏,必定还得找自己想办法,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秦梦吩咐侍女去庖厨寻来一块油脂,在拉链上涂抹均匀,如此一来瞬时顺滑,在场所有人都惊呼秦梦的出手,龙阳君和魏王追问这是何道理?

    秦梦想了想,指指密密麻麻的拉锁齿刃,说道:“仙师说此乃天帝斩杀恶龙所得龙皮,只因恶龙嗜血食肉,怕是日久就需见些荤腥。”

    众人听了不禁哗然,原来是龙皮所制,龙阳君连忙将其小心翼翼叠放起来,对魏王说道:“如此神物,怎可再穿戴在妾婢身上,请大王收回!”

    魏王接过羽绒服,再不敢肆意揉搓,毕恭毕敬双手端起,满眼都是惊异之色,谁人见过天上之龙,而今却有龙皮在此,双手颤动吩咐道:今日殿中之人,休的泄露秦卿一言半句,否则寡人绝不轻饶。”

    老头子说完有对秦梦说道:“最该防着秦人,就连赵王得块破石头秦王都觊觎,若是让秦王知晓,岂不艳羡死他!”

    秦梦苦笑不已,看到了龙阳君的落寞,便说道:“神物也是用来穿的,只有龙阳君穿着大阳之物,才能定克世间一切魍魉,龙阳君也不必介怀,只需为这件衣服做一个外套,将其包裹里面,便可不会磨损神物,还能守护大王。”

    龙阳君向秦梦投去感激的一撇,说道:“秦子之意可是将此衫收拾成一件里袄?”

    魏王听闻,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大赞道:”如此这样,两全其美,即可着人去办,用最好的锦缎,将仙人之物做成里袄!”

    这时听到魏王寺人传禀道:“启禀大王,宫外三十位美人,如何安顿为好呢?”

    魏王闻之,眉毛立挑道:“谁人如此大胆,本王不是早就发下王命,凡向寡人进献美女者,立马拖出去五马分尸吗?”

    只见龙阳君听到此话,甜蜜的偎依在魏王的怀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马分尸

    翌日一早,便有人送来一顿丰盛大餐,鸡羊猪肉皆有,还有一坛子浊酒。秦梦不禁哀叹道:“看来这真是断头酒了!”

    秦梦本无食欲,但想着如果有机会,还是要逃的,吃饱饭才能跑的远,便强迫自己将半只鸡全部吃尽了肚子里。

    秦梦吃完了拍拍手,却发现毛公薛公朱家正愣愣看着自己,秦梦没心没肺的说道:“快吃啊,凉了味道就膻了!”

    三人颓废的看着一桌吃食,全然无心去吃。毛公薛公向北而拜,向家中亲人道别。朱家更是呜咽的哭泣,秦梦怎么都没想到日后的大侠会是这般出息。

    不过还好,三人也就一时情绪低落,过了一会,他们又振奋了起来,誓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秦梦和他们一人一口将坛中既涩又苦的酒喝了个精光,互相承诺一起上路到了黄泉还做好兄弟。

    生死离别之际,加上豪迈之言,秦梦心绪激荡,情不自已的泪流满面。

    院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舍吏领着太子增进了院子,后面跟了为数不少的官冕大夫。

    太子增身边的龙卿向秦梦讥笑道:“小子你面子不薄,太子一到大梁就来送你上路,你这位仙人弟子绝世奇才也该知足了!走吧,该上路了!”

    接着便有甲士将秦梦等人押解起来,从正门走出,绕回后院的荒地。这里早已布置下了用于裂人的十几匹健硕骏马。放眼望去后墙之下寸草不生,面积颇为广大,张仪砚台形的坟墓后面搭着几间草庐,那里自然有甲士执岗。

    秦梦见此不禁有些后怕,幸亏昨夜没有贸然翻墙,这么宽的陷阱,决计是过不去的,更何况还有甲士驻守。

    草木枯萎的荒地上,狂野的畜生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急迫心情,匹匹高头大马不断踢踏嘶鸣着,已有人在给马束缚绳索,那手指粗的麻绳如蛇般,大概血迹将它浸染成了黑紫色。

    玉带般的大河并不能隔断对岸百姓好奇的围观,然而宽宽的大河,任谁也跳不过来,更何况河边早已被甲士戒严。

    秦梦在思量,若是手中攥着的黑哨吹响,四位墨门隐者会不会奋不顾身出来营救,依着墨门旋踵赴死的性格,他们四人必定会信守承若,然而这里甲士如林,任凭他们身手如何了得,也是闯不出去的!

    秦梦打定主意,既然逃不出去,就不要再连累他人!随即心中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也放下了。这次去死,没有美女相伴,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死了就死了吧,说不定还能接着穿越,秦梦想到后世家中妻儿父母,心中也就安然了。

    太子增首先点名让秦梦第一个车裂,秦梦看见毛公薛公同情的眼神,朱家红肿的眼睛不仅不害怕,反而笑骂道:“别哭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死有何惧!我先走一步,到下面等着你们!”

    秦梦的视死如归令周遭行刑执岗的甲士肃然起敬。他被带到早已挑选好的五马中间,甲士麻利的将他的手臂腿脚头颅缠紧了密密麻麻的绳索。

    指挥绑缚绳索的虬髯汉子小声对秦梦说道:“老汉从没见过如你这般年纪而不惧生死的人,心中敬畏不已,就让你少受些罪吧!”

    秦梦琢磨不透如何算是少受罪,便也由着他了。

    秦梦被嘱咐躺到地上,那虬髯汉子不断调整五匹马所站间距,随着马蹄的踢踢声,绳子逐渐绷直。秦梦被那人告知莫要挣扎,只要闭上眼,死的就会很舒服。

    秦梦愕然的闭上眼去,被绳子密密麻麻扎紧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身子也随着绳子绷直而腾空,脖子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

    秦梦觉得自己将要陷入昏迷,耳边轰鸣不已,不过求生的欲念让他再一次睁了睁眼,模糊看到行刑大夫在祭祀天地的案几上抽出一支鲜红令箭重重掷下!

    秦梦也随之咬紧牙关,闭上了眼,来迎接死亡。闭眼瞬间直觉身子重重一震,然后一切都变得轻松明快,呼吸也顺畅多了。秦梦不解,这就是死亡吗?然而耳边依然轰鸣,时不时耳边还有几声凌厉的破空声。

    秦梦睁眼,同时轰鸣声停止,一个尖利的嗓子喊道:“住手!奉王命,马下留人,公子魏牟在此!”

    秦梦被这一嗓子彻底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只是身边地上插了不少箭矢,绑缚四肢和脑袋的绳子也已断开。

    秦梦向前看去,只见灰尘扬起,里面一队威武雄壮的骑兵时隐时现。

    周围甲士以及薛毛二公朱家一副失了魂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尘土飞扬的地方。

    秦梦也好奇的看向那尘土里的一队骑兵,随着尘土散去,只见为首之人一身白缯袍服,面貌英俊,正是魏牟,上次繁阳城下见过他一次,不过此次他并未穿甲戴胄。

    然而令秦梦大吃一惊的是,魏牟左边马上之人却是昨日和自己畅聊很久的神秘老者,秦梦不禁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今晨他未过来送饭的异常。什么都不用说了,见此情景怎不明白,老者走后那一句,事情没到尽头,说不定还有转机,原来已经暗示了他要出手搭救自己。

    秦梦激动不已,心中暗骂这老头还真会掐时间,若是晚来一秒,妈的,谁还认他的恩情!

    这一条命可是老者救下的,秦梦心中越发疑问,老者到底是何须人也,竟能有如此能量领来救兵,还是魏牟的奔命铁骑。

    坐骑之上威武的骑士出手不凡,竟在几十步之外抽弓搭箭,将绳索射断,堪称箭无虚发的神色手,不过秦梦越想越后怕,万一射中自己,岂不也一样是死吗?车裂的时候倒没觉得害怕,如今却冷汗涔涔。

    此时马上魏牟众将士也已下了马,太子增紧走几步向前迎接,来到公子魏牟跟前躬身一揖道:“见过王叔,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魏牟笑道:“王兄的爱宠龙阳君这不是心头疼痛病又犯了吗?子阳子豹公都无计可施,不知怎得听说繁阳秦子医术高明,便命王叔过来索要此人为龙阳君看病。”

    魏牟说罢,就有骑士过来将秦梦手上缚绳解去,一个骑士给秦梦牵来一匹马。

    秦梦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哪里会骑马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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