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你要保护我
落雨领命去走廊给成陌打了通电话,而商郁则眯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神情淡漠疏离。
十二通电话,不同寻常。
放眼如今的帕玛,能称得上顶级望族的不超过二十家。
倘若当年参与者多达十二家,意味着超过了半数的帕玛望族都是刽子手。
而实际上,各大家族之间不论亲疏远近,或多或少都有利益交互。
慕家又是第一蓝血,利益只多不少。
十二家同时联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有凌驾在望族之上的号令者。
商郁碾着指尖,冷眸深邃犀利,稍顷,他起身走进会议室。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落雨面色古怪地折了回来。
她透过玻璃窗看到商郁挺拔的身影,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内,男人伫在窗前,单手插兜,另一手举着电话,侧身看到落雨,便低语道:“派人盯紧。”
话落他结束通话,转身靠着窗台,以眼神示意落雨。
见状,她向前一步,神情很严肃,“老大,成陌已经查过了,那些电话号全都是假的。”
商郁扬眉,眸现玩味,“继续。”
落雨舔了下嘴角,“五秒一个的幽灵号是防截取的跳频技术,包括明致远的手机也有防追踪系统……”
她顿了一秒,“成陌最后查到,他最多打了三通电话,但由于跳频防御,目前还没破解出真正的号码。”
对此,商郁面色如常地弯起薄唇,低眸摩挲着手机屏幕,目光深邃悠远。
落雨的表情略显挣扎,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意有所指地说道:“老大,跳频技术起始于西方,目前国内的应用并不广泛。”
商郁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想说什么,直说。”
“据我们所知,可是跳频技术最大的电信公司……本部就在英帝。”
男人薄唇微侧,眸底深如寒潭,“让成陌继续查。”
落雨转身出了门,而商郁再次举起手机,拨通了商纵海的电话。
听筒那端,商纵海沉稳的声线随之传来,“找我有事?”
商郁沉声说出了明致远以跳频技术拨打了电话,末了,音色很低冽,“慕家他有没有参与?”
闻声,商纵海不以为意地勾唇,“他可不敢,老爷子这是在给自己找后路,他向来如此。”
商郁没言语,商纵海静了片刻,又高深地补充,“他这个人平时看着识大体,其实谨慎的很,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如临大敌。当年的明家难成气候,更没胆子参与灭门案,不然明家留不到今天。”
“他在担心什么?”商郁眯起眸,声音很低沉。
昨天明致远在警署晕倒已是人尽皆知。
若没做亏心事,何至于急火攻心?
这时,商纵海捏着药材的手指猛地攥紧,一味中药被他捏得粉碎,“那就得问他自己了。他虽没直接参与,可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有人在当他的保命符,至于这个人是谁,就要靠你和丫头慢慢去发现了。”
当年被他打压到近乎破产的明家,一夕间背靠大树起死回生。
明致远在动荡的年间谨小慎微地踏着每一步,最后慕家灭门,无数家族利益受损,他却能带着明家全身而退,至今避世求存。
夹缝求生的能力,被明致远发挥到了极致。
商郁捏着手机,目光冷淡,“您没查到?”
商纵海眸色沉沉地看着药架,“假如丫头想通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但前提……她必须亲手夺回慕家。”
“如果这些家族再次联手,您确定她不会重蹈覆辙?”
第一蓝血的慕家都敌不过的联合行动,黎俏势力再大,又如何与慕家相比。
商纵海掸了掸指尖上的药末,隐晦地笑了笑,“只要你立场坚定,护好她,谈何重蹈覆辙?当年慕家百年基业,盘根错节,族内有异心者也不在少数。”
……
临近晌午,黎俏坐在检测室里,看着报告久久出神。
她和莫觉染色体共有指标的特征点,完全可以判定两人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从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笃定,黎俏第一次确信了自己是慕家人。
虽然从没向任何人求证过自己的出身,但怀疑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事到如今,算是拨云见日了。
黎俏起身把报告放进碎纸机里进行粉碎,潋滟的目光中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莫觉,慕珏。
她出生便随了慕姓,《股神自传》中写过,她是慕家第一个孙子辈的小小姐,可见当年在慕家是多么受宠。
短短数秒,那份碱基对的报告变成了一堆纸屑。
黎俏转着滑轮椅看向检测室外,莫觉那道娇小的身影,正弯着腰趴在桌角看着专家拿显微镜做实验。
从血缘关系的定义来讲,莫觉就是她的姐姐。
没一会,黎俏删掉了检测机器中所有的操作记录,起身走出了检测室。
莫觉没注意到她,还在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专家的操作。
黎俏绕过实验台,率先去了会议室。
“结果如何?”商郁浓眉轻扬,深眸落在黎俏的脸上。
她信步上前,眼里映着笑,简单地给了句总结,“缘分不浅。”
男人了然地勾起薄唇,“准备怎么做?”
“还没想好。”黎俏站在会议桌边,手指摸着桌沿,若有所思,“但她有知道的权利。”
商郁沉声叹息,臂弯勾着她,眸色专注地睨着她,“你们同样也有选择的权利。”
黎俏肩膀撞到男人怀里,仰头挑了下眉梢,“选择的余地太少,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她对慕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牵动她任何仇视的心理。
如今,不是她选择慕家,而是别无选择。
她出现在帕玛,又曝光身份力压明致远,这场博弈已经拉开了序幕,退无可退。
“决定了?”大概是偏执心理作祟,商郁始终不想让她为慕家殚精竭虑,那一切本就不该她来承担。
黎俏拉起他的手,言笑晏晏,“嗯,所以……你要保护我。”
第692章:你是我姐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离开了实验基地。
黎俏在实验楼附近选了家帕玛特色菜馆,刚走进包厢,兜里的电话恰时响了。
她走到包厢里侧的休息区,接听时语气很淡,“说。”
白炎对于她的开场白早就习以为常,撇撇嘴反问道:“我说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最近得罪谁了?”
黎俏很认真地想了三秒钟,“不知道。”
白炎被气笑了,舔了舔后槽牙,语调也随之拔高,“那你知不知道有人在黑市下单买你的命?”
“现在知道了。”
白炎觉得自己早晚能被黎俏气死,也就她能面对黑市买凶还如此淡定从容,“你还在帕玛?”
“嗯。”黎俏没什么形象地歪靠着扶手,叠起腿晃了下脚尖,“对方出价多少?”
白炎如实转达,“三千万。”
黎俏的眉眼渐渐沉了,“我就值三千万?”
这他妈是重点吗?
白炎深呼吸,压下心头躁动的怒气,耐着性子追加了两个字,“英镑。”
“哦,还行。”
白炎:“……”
一阵无言的沉默,白炎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你知道黑市的规矩,这单子他们一旦接了,你将来后患无穷。”
炎盟就算已经通过生意洗白,但很多地下组织还活跃在各大洲,消息来源的途径也多不胜数。
三千万英镑,出手相当阔绰,尤其在黑市,会吸引无数人为钱卖命。
黎俏睨了眼桌前点烟的商郁,眼眸流转间,精光闪现,“对方只买我一个人?”
白炎绷着脸,一字一顿,“不然你还想买一送一?”
黎俏搓了下额头,唇角飞扬,“我出双倍,订单你替我反杀,想办法挖出对方的信息。”
白炎一本正经地拒绝,“没这么干过,你这坏了规矩。”
“你要规矩还是要炎盟?”
经过好几秒的天人交战,白炎选择了后者,“行,钱打到我账户,这单我亲自去反。”
结束通话后,黎俏面无异色地回到用餐区,刚坐稳,莫觉就从身边凑了过来,小小声地问:“祖宗,你刚才拿我的头发干什么了?”
黎俏偏头看着她灵动的眉眼,莞尔道:“你觉得呢?”
莫觉用手挡住嘴角,煞有介事地说:“我偷偷问过专家,他说你在做DNA检测。”
她刚才和专家套近乎的时候,顺便套了话。
黎俏本没打算隐瞒莫觉的身世,见她目光灼灼,忖了忖,便直言问道:“你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么?”
莫觉眨了眨眼,很意外地摇头,“不想。”
“原因?”黎俏眼含兴味,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望着她。
见此,莫觉用手指扣着桌布,觑了眼黎俏,嘀咕道:“我肯定有爹有妈,但这么多年也没人找我,说不定他们早就不想要我了。”
这番低喃,满是怨怼和怪责。
她已经过了需要父母亲人的年纪,曾经羡慕和期许也早就被残酷的现实磨没了。
不管来历如何,她只想做老板的小跟班莫觉。
而这也是黎俏第一次发现莫觉敏感的内心有着不为人知的执拗。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话被阻在唇边无法再继续。
不多时,莫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突然半张着嘴,扭着身子用双手抓住了黎俏的手腕,“祖宗啊,你刚做完DNA检测又突然跟我说来历,该不会……你是我姐姐吧。”
黎俏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杯,低头看着洒了满身的柠檬水,抽出纸巾擦了两下,睨着莫觉,“不是。”
“哦,我还以为……”莫觉悻悻地拍了下胸脯。
紧接着,黎俏就不温不火地补充,“你是我姐。”
落雨:“??”
她、是、女、的?
莫觉怔住,掏了掏耳朵,偏着脸凑到黎俏跟前,“什么什么什么?”
“你没听错。”
莫觉目瞪口呆,脸都白了。
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莫觉,或许有些草率,但也正好能试探出她的态度。
如果她想知道细节,她可以事无巨细的转达。
如果她不想知道,那么就此打住也不错。
但黎俏万万没想到,莫觉的反应超乎想象。
她眼看着那张灵动的小脸突然揪成一团,然后吸了吸鼻子,噼里啪啦地开始掉眼泪,没几秒就放声大哭。
一旁的落雨都吓毛了。
而面如沉湖的商郁,也是浓眉紧锁,瞥着嚎啕的莫觉,神色不悦,“她当妹妹委屈你了?”
莫觉瘪着嘴,不敢再放肆,却持续呜咽着,整张脸就写了四个大字,肝肠寸断。
黎俏单手扶额,太阳穴抽搐了两下,抓起两张纸巾就按在了莫觉的脸上,“别哭了。”
至于这么激动?
很快,黎俏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只见莫觉呼吸一窒,强行止住了哭声,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那我、我也是老板的……妹妹?”
黎俏侧首看着莫觉布满了泪水的脸颊,眯了眯眸,“不是……”
抽泣声,戛然而止。
莫觉嘴角隐隐上扬,眨着红彤彤的眸子,“真的嘛?”
“嗯,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话落,莫觉拿着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又甩了甩头,不哭了,“噢,不是老板妹妹就行。”
黎俏:“?”
她观察着莫觉恢复如常的神态,扬眉询问:“你不想当他妹妹?”
莫觉毫不扭捏地点头,“当然不想,那样的话我好尴尬,乱.伦呢……”
只要老板不是她哥,那都不是问题。
黎俏:“……”
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解读莫觉。
莫觉擤了擤鼻涕,声音闷闷,“那我以后是叫你祖宗还是叫你妹妹,你喜欢哪一个?”
黎俏弯唇笑笑,“随你,叫什么都行。”
莫觉挺起腰板,睨了眼黎俏,眼神很飘忽,“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
黎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递给商郁一个眼神,便跟着莫觉走出了包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拐角,黎俏刚站稳,走在前面的莫觉飞快地转身,猛地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直到相拥的这一刻,黎俏才发现莫觉真的很瘦弱,常年的营养不良让她又瘦又小。
莫觉没说话,也没哭出声,就紧紧抱着黎俏,埋首在她的肩膀处,只有身体因为压抑时不时地轻颤。
很久很久,她才哑着嗓子抱怨,“你怎么才找到我啊……”
第693章:爸,我是莫觉
莫觉的呢喃又无助又委屈。
经历过人间疾苦,谁不希望有个家?
黎俏少见地红了眼,抱着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抚慰,“是我来晚了。”
要不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抓捕行动,她也不会认识莫觉。
这场相遇,大概就是冥冥注定。
黎俏虽性子冷,却满腹热血。
从此刻开始,莫觉也彻底被她纳入了羽翼之下。
……
午饭后,黎俏决定带着莫觉回一趟老宅。
商郁端坐在畔,手里夹着烟,偶尔慵懒地抿一口,表情很是矜冷。
趁着莫觉去洗脸的间隙,黎俏侧目睇着他,“商爸在老宅?”
男人幽幽掀开眼皮,随手掸了掸烟灰,“打算带她回去?”
“嗯,有些事想和他商量商量。”黎俏似有所思,眼里流光溢彩。
商郁扭头吹出烟雾,拧灭烟头,煞有介事地抿唇,“既然想好了那就回吧。”
黎俏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冷淡,眉心微蹙,试探了一句,“你这是……不高兴?”
她带莫觉回老宅,无异于直接承认了她们慕家人的身份。
以后的路,也注定荆棘密布,不会太平。
他是因为担心而不悦?
这时,商郁挑着眼尾睨她,俊颜线条微微收紧,指腹钳着她的下颚,倾身而来,“我记得你好像没有为我夹过菜。”
她对莫觉那个便宜姐姐太好了。
用餐期间不停给莫觉夹菜叮嘱她好好吃饭的黎俏:“……”
她要笑不笑地看着商郁,拨了拨耳边的碎发,“行,以后给你夹菜。”
男人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捏着她的下颚晃了晃,“看你表现。”
莫觉占据了她太多的精力,再这样下去,他会考虑把黎二绑来帕玛。
……
不刻,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了商氏老宅。
半小时后,老宅近在眼前。
而莫觉也对自己的出身有了大致的了解。
她望着占地恢弘的老宅,眼睛里噙着一丝向往和迷茫,“我命好苦……”
还以为爸妈不要她了,事实却是他们都不在了。
转瞬,一行人来到茶室,商纵海已等候多时。
他从茶台起身,望着姐妹俩手牵手走进来的身影,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莫觉的脸上。
商郁并未进门,而是站在茶室外的长廊边,面色冷沉地听着落雨在低声汇报着什么。
黎俏拉着莫觉走上前,在商纵海面前站定时,直言道:“爸,她是慕珏。”
商纵海镜片后的眸子飞快掠过一丝惊诧,灼灼地看着黎俏,“慕珏?”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慕氏拍卖行就是因她才无法更名保留至今的。
黎俏弯唇笑笑,长话短说,“就是您知道的那个慕家小千金,慕珏。”
商纵海陡地攥紧了佛珠,很快就敛去了外露的情绪,锐利的眸瞬也不瞬地打量着莫觉。
至于莫觉,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眼前的商纵海气势内敛又强大,无声的气场四散开来,连空气都是不好惹的味道。
于是,她有些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下意识就学着黎俏称呼道:“爸,我是莫觉。”
第694章:慕家往事
商纵海向来高深的脸庞,因为莫觉的一声‘爸’,破天荒地僵住了。
他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出声,“你这孩子……”
黎俏则扯着莫觉的臂弯,纠正她的措辞,“叫伯父。”
莫觉‘哦’了两声,耳根泛红,干巴巴地唤道:“伯父,您好。”
说罢,她又弯腰鞠了一躬。
商纵海的视线在莫觉身上扫了一圈,虚托着她的臂弯,“好孩子,不用客气。”
精明如他,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莫觉是女扮男装。
稍顷,商纵海安排萧管家带着她出去逛逛,尔后才眯眸看向黎俏,“丫头,你怎么确定她就是慕珏?”
那孩子当年跟着绑匪的车掉进了大海,正常来讲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时隔二十多年,突然又冒了出来,商纵海颇有顾虑,不免心生怀疑。
黎俏和他目光交汇,主动提起了从前避而不谈的话题,“爸,您虽然没直说,但我已经默认自己是慕家人,所以我做了DNA检测,结果显示我和莫觉具备血缘关系的特征点。”
商纵海目光略显波动地望着她,“做得好,做得好啊。”
当年他们那么多人费力保下来的黎俏,果然没让人失望。
而慕珏这孩子,也是命不该绝。
商纵海有些动容,掌心沉沉地按着她的肩头,语气带着引导,“你今天过来,可还有其他的话想说?”
黎俏抿了抿唇,直视着商纵海的双眸,“我想知道慕家的一切。”
商纵海推了下眼镜,唇边浮现笑意,“丫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黎俏波澜不惊地点了下头,“我会尽我所能。”
“好!”
商纵海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如释重负般沉沉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
五分钟后,莫觉被萧管家送了回来。
姐妹俩并肩坐在商纵海的对面,商郁独自入座茶台的右侧。
萧管家和落雨在门外守着,足足一个小时,里面的谈话声始终没有停止。
在商纵海的陈述中,黎俏对神秘的帕玛慕家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帕玛第一蓝血贵族,鼎盛时期在这个国度里几乎一人下万人上。
正所谓锋芒过盛,必有后患。
慕家手握帕玛半数以上的矿山资源,其家族财富以及影响力,甚至可以左右酋长院的决定,乃至酋长的选举。
没有任何一个独立国的君主能容许功高震主的权臣存在,何况还是慕家这种超过百年的望族。
说到这里,商纵海揉了揉眉心,目光平和却悠远地看向黎俏,“如果当年傲凡没有迎娶你的母亲,说不定慕家也不会走到今天。我给你的文件上,有一个股市账户,你有没有进去看过?”
黎俏点头如实回答:“看过,账户目前还在正常运转。”
那里面的钱,多到令人咂舌。
商纵海摘下眼镜放到桌上,往后仰身靠着太师椅,长叹了一声,“意岚确实是个奇女子,她能被冠上女股神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那个账号,是她特意为你创建的,里面的钱也是留给你的。而那只是她所有所有成就中小小的一笔财富。”
小小的一笔?
即便黎俏家底无数,她也不觉得近百亿的股票资产可以用小小的一笔来形容。
若是特意留给她的,312的密码尾号倒也说得通了。
那是她的生日。
许是看出了黎俏的惊讶,商纵海敲了下太师椅的扶手,“你母亲在股票投资和证券交易方面有着非常敏锐独到的见解。她以超高的投资回报率被人奉为神话,跟投的人赚的盆满钵满,也打破了不少投资的回报记录,甚至破坏了很多传统产业股的基本规则,这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闻此,黎俏微微蹙起了眉头。
利益驱使之下,景意岚的拥趸一定很多,但敌人也会更多,因为她破坏了别人的利益规则链条。
金融的背后关联着无数望族和豪门,她出手就动荡了股市,注定埋下隐患。
这时,商纵海端起茶壶续杯,抬起眼皮观察着黎俏,“不管当年孰是孰非,意岚作为你的母亲,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让我把你送走。”
黎俏低着头没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张老照片上的容颜。
莫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懂股市,也不知道什么叫杠杆,她更好奇慕家是怎么没的。
索性,她双手扒着桌前,微微向前倾身,歪头问道:“伯伯,那是谁害了我家?”
商纵海移动视线到莫觉的脸上,再三端详,才能隐约看出慕傲冉和她先生结合的影子。
黎俏也适时问道:“帕玛有多少家族参与?”
他呷了口茶,眸色凛冽又浮着无奈:“当年望族十八家,参与者不会超过半数,但也意味着谁都有可能。慕家出事当晚,全城无异动,令人防不胜防。即便到了今天,我也没办法确定到底都有谁。”
回忆起往事,商纵海的神情带着难掩的感伤,他喝茶润喉,声线愈发低沉,“赫家,蓝家,巫家,你们可以仔细查查,另外几个我所怀疑的家族多年前就已经迁出了帕玛。”
黎俏面露寒霜,“能确定就是他们做的?”
商纵海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无法确定。慕家究竟是因为什么被灭族,还有很多疑点。当年随着慕家出事,帕玛望族体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前车之鉴,不少家族都纷纷选择避世求存,生怕自家会重蹈覆辙,避世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凶。”
话落,茶室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到“咔哒”一声,打火机的声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商郁坐在边侧低头点烟,淡淡的薄雾伴着男人低冽的嗓音散在空气中,“如果能查出真凶,您想让她怎么做?”
商纵海也顺手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夹在指尖摩挲。
他低垂着眉眼,语调不紧不慢:“夺回慕家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前尘往事都让你承担也确实不公平。”
第695章:矿产持有书
商纵海停顿了须臾,“丫头,爸给你时间考虑,你可以选择夺回慕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切……全凭你自己做主。”
黎俏默了数秒,一字一顿,“您想让我为慕家报仇?”
商纵海极为缓慢地摇着头,目光深深地凝着黎俏,“报仇是最下乘的选择,傲凡和意岚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但慕家百年基业,如今巨额财产半数充公,其余的下落不明,那近百条人命背后的真相,我们总该去求个明白。”
原来如此。
黎俏瞬间恍然,她一直以为商纵海徐徐图之,目的是为了让她给慕家报仇雪恨。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只想让她夺回慕家,夺回本该属于她们,如今却已经易主的东西。
而这个过程,其实比报仇雪恨更加困难。
这时,商纵海睇着沉默的黎俏,眉眼间爬上一抹疲倦,“丫头,好好想,想好了就给我……”
“我同意。”
不等他说完,黎俏率先开口给出了答案。
商纵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满目欣慰,“真想好了?”
黎俏偏头看了眼乖巧的莫觉,所有的理由都不成立的时候,莫觉被迫经历的悲惨人生,就是她要出手的理由,“嗯,不需要想,就算我现在想脱身,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我。”
商纵海看了眼面色冷峻的商郁,他重新戴上眼镜,笑容愈发和蔼,“丫头,你想不想知道,有些人为何在二十年后还不肯放过慕家人?”
“您知道?”黎俏隐晦地眯了下眸。
商纵海眸深如墨,随即便突然开口唤道:“老萧,把东西拿来吧。”
很快,萧管家推门而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暗金色的密码箱。
他把箱子交给商纵海,几乎没有停留,转身又出了门。
商纵海移开茶台上的水杯,拨了拨密码盘,箱子应声而开。
莫觉好奇地探身往前凑,密码箱一看就价值不菲,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名画。
密码箱重新合上,商纵海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很厚重的档案夹。
黎俏看似平静,但眼里还是掀起了少许的涟漪。
直觉,这是慕家的东西。
商纵海把黑色的档案夹放在桌上,闷闷地声音确实重量不轻。
他把密码箱放在了一旁,打开档案夹,率先从里面抽出了一张A4纸大小的文件。
确切的讲,那不是纸,而是特有稀金打造的卡片。
和当初商纵海给她的那张稀金钻卡材质一样,通体带有特殊纹路,摸着像金属,可质地极轻。
商纵海把那张硬硬的薄卡递给黎俏,示意她看看上面的内容。
黎俏拿到手里才发现上面刻着字,并且压了塑封膜以防止磨损。
上面第一行,铟矿持有书。
最下面还有帕玛土地资源署的钢印,落款的日期是七十年前。
黎俏根本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抬眸,神色难掩讶然,“这是慕家矿产的持有书?”
商纵海把黑色档案夹推到了黎俏和莫觉的面前,“慕家矿山二十三座,这是全部持有书。”
不光是黎俏觉得不可思议,就连无声抽烟的商郁都眯起眸。
慕家灭门超二十载,这些矿产持有书居然都在商氏老宅。
黎俏看着档案夹里面二十几张稀金薄卡,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商纵海从茶台前站起身,沿着茶架缓缓踱步,“这些持有书,是傲凡交给我的。我之所以让你留意赫家,是因为当年酋长赫伯南曾经在酋长院发起讨论议题,希望土地资源署收回所有帕玛私人矿产。
帕玛的稀有矿产持有率,以慕家为最,帕玛矿山资源虽丰富,但大多掌握在望族手里。别低估这些矿山的价值,单单是你手里的那张稀金卡,一克的售价就将近万元。”
黎俏曾经深刻思考过慕家到底是因何树大招风。
百年基业的大家族国内也不是没有,偏偏慕家落得个灭门的凄惨下场。
而眼前这二十三分矿山持有书,大概是争端的开始。
黎俏放下手里的稀金薄卡,眼波转了转,“这些矿产,已经易主了?”
商纵海脚步一顿,回眸和她对视,赞赏般的点头,“没错。慕家被灭后,矿产自然要有人接手。”
“慕家全族被灭,持有书形同虚设,矿山接手人很可能就参与了慕家的惨案。”黎俏继续分析了一句。
商纵海脸上的笑意渐浓,“也许对,也许不对。矿山或许并不是真正的灭门原因,但一定有人会从中获利。现在你回了帕玛,只要以慕家人的身份公开这些持有书,所有的矿产就能一夕回到你们的名下。”
有这么简单?
黎俏蹙着眉心一阵深思,稍顷,她要笑不笑地看着商纵海,“我如果真这么做了,等于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商纵海的喉间溢出爽朗的笑声,他隔空指了指,神色愈发快意,“果然很聪明。”
“爸是想让我去调查这些矿产现在的持有者,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
“嗯,的确是这样。”商纵海没再迂回,摸着手里的佛珠,沉声道:“慕家旧址被充公变成了如今的文化园,可不是为了纪念。”
黎俏觑着持有书,以前很多想不通的事也逐渐串联成线,“他们大肆翻修慕家旧址,其实是想找这个?”
商纵海负手而立,视线自持有书上一扫而过,“不论这些矿产现在在谁手里,没有持有书依然名不正言不顺。”
“慕家旧址的地皮为什么会在明家?”
商纵海抿了抿唇,语意高深,“当年赫伯南把旧址的地皮划给明家,打得就是我不会出手去抢的主意。”
毕竟,那几年他和明岱兰婚后生活稳定,即便和明家关系不近,有明岱兰从中斡旋,他也不便出手和自己的老丈人抢东西。
何况他一早就知道他们霸占慕家旧址为的是什么。
不一会,黎俏沉淀了情绪,看着颇具年代感的稀金薄卡,淡声道:“这持有书还是先放您这儿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来拿。”
有些东西既然一直‘下落不明’,最好暂时也不要重见天日。
第696章:活着的人,更重要
从茶室出来,黎俏沉默了一路。
莫觉不明所以,见她似乎心事重重,也没敢多嘴,安静地缀在她身后当小尾巴。
停车场,黎俏钻进后座,随即靠着椅背,阖眸揉了揉太阳穴。
两辆车一前一后平稳驶出老宅,轿厢里蔓延着无声的沉寂。
黎俏不曾开口,商郁亦然。
窗外乌云蔽日,只有几缕光线挣扎着从云层里漏下来。
半晌,低沉浑厚的嗓音蓦地从耳畔传来,“听了慕家的故事,有什么感想?”
黎俏眉眼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偏头撞上男人的视线,吁了口气,“真话?”
“嗯,说来听听。”商郁叠腿坐在她身侧,墨黑的双眸格外专注地凝着她。
黎俏抿着嘴,别开脸看向窗外,语气格外平淡,“惋惜。”
对于这样的答案,商郁压了压薄唇,目光很深远,“还有?”
“顶多同情。”黎俏垂眸拉起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上轻轻摩擦,几秒后,才喟叹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她淡声反问,好像理所当然。
商郁捏住她的手指,连带着下颌线条也呈现出紧绷的态势,薄唇抿起,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愉,“仅是惋惜,也值得你为慕家出手报仇?”
黎俏感受着指尖上的力道,抬起头,眼里有笑,“我出手并不意味着要报仇。”
男人回以沉默,唇线却愈发绷直。
见状,黎俏抚着他的手背,往后一仰,靠着座椅头枕轻喃道:“我又不是闲得慌……”
商郁睨着她平静的侧脸,喉结起伏,隐隐不悦,“既然不想又何必去老宅?”
黎俏笑了,身子一歪,顺势倒在了他的肩头,“去老宅只是为了让咱爸知道莫觉还活着,我承认自己是慕家人也不代表我就要扛起慕家的责任。”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停顿片刻,又道:“报仇还是复仇,本质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当年慕家上百口人都守不住的东西,我能抢回来也未必守得住。”
“如果真这么想……”男人冷峻的面孔稍稍柔和了几分,“那就不该答应咱爸。”
黎俏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扬眉:“我答应他什么了?”
不是只有商纵海会玩文字游戏。
黎俏望着天空阴翳的薄云,目光清澈地弯起嘴角,“今天之前,咱爸从来没有透露过慕家的底细,他把我引来帕玛,又迟迟不说真相,吊足了我的胃口,不就是在等我表态?咱爸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置身事外,可能……慕家就是他所谓的执念。”
这时,商郁眼眸深邃地看着黎俏,语出惊人,“他的执念你可以不用理会。”
黎俏叠起细长的双腿,敲了敲膝盖,“确实每个人都有执念,我也有,我家在南洋,我姓黎,不姓慕……”
说罢,她言笑晏晏地调侃,“冠夫姓之后,我更不可能姓慕。”
她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南洋的一切,比慕家重要的多。
一旦她打破了现有的平衡,麻烦必定接踵而至。
《股神自传》打开了她的身世之谜,出手调查灭门真相让莫觉堂堂正正的拥有姓名,才是她一直要做的事。
复仇只会让悲剧重演,有什么意义?
闻此,商郁的唇边漾出笑意,“带着莫觉过来,是想让爸说出一切?”
“当然,我总得知道以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拥有二十三座矿产持有书的慕家都没能全身而退,谁又能保证我会成功。
我确实同意去调查真相求个明白,这个过程肯定也不容易。至于夺回慕家的东西,属于莫觉的那一份,我一定要给她拿回来,其他的我不需要。”
黎俏回头看了眼后方的车辆,眯了眯眸,“活着的人,比什么复仇报仇更重要。”
……
不久,他们回了庄园。
黎俏刚下车,莫觉就迈着小碎步挪了过来。
她偷觑着商郁的背影,揪着黎俏的衣摆就往旁边拽。
没一会,两人来到喷泉池边,黎俏好整以暇地问道:“怎么了?”
莫觉抓了下脑门的短发,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些矿产是不是很值钱?”
黎俏扬起眉梢,“你缺钱?”
莫觉瞥她一眼,也不多说,双手插进裤袋又往外一掏,白色的内衬在裤兜两侧迎风飞舞。
明白了。
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黎俏要笑不笑地让她把内衬塞回去,尔后倚着喷泉池的石壁,“你想拿回慕家的东西?”
“我听你的。”莫觉没什么太大的志向,稍稍思索了两秒,又补充,“其实……也不一定全都要抢回来吧,抢来抢去的多麻烦。老板以前跟我说过,命里时有时无。”
黎俏:“……”
她觉得,那句话应该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黎俏嘴角压着笑,摇头轻叹,“那你问矿产是想做什么?”
莫觉咽了咽嗓子,眼神不停乱转,最后在黎俏的逼视下,她才嗫嚅:“我就想着反正是咱家的东西,我去弄几筐回来也不过分吧。”
她想看看到底有多值钱。
一克就能卖一万,她偷个十筐八筐的肯定能发财。
黎俏抹了把脸,重新抬起头看着莫觉,面色沉静了不少,“你缺钱我给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莫觉就见不得黎俏板着脸说话,连忙跺了跺脚,忙不迭地点头,“没忘没忘,不偷就不偷嘛……”
黎俏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对着庄园别墅努嘴,“储藏室里的画,有喜欢的可以去挑一幅。”
“真的?”莫觉双眸晶亮,整张脸神采飞扬。
黎俏斜睨着她,信步往前走,空气中飘来一句话:“省得你成天惦记。”
落雨已经告诉她了,储藏室里有六幅画都被莫觉做了标记。
不用想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黎俏忍不住犯嘀咕,她二哥当初真的只给了莫觉一根法棍?
……
夜里八点,黎俏正坐在书房里和苏老四进行着视频通话,结束后就靠着椅背兀自沉思着什么。
不知何时,商郁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刚沐浴过,睡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带着一身清冽的冷香走到她跟前,“在想什么?”
黎俏回过神,仰头和他对视,微微一笑,“我在想……什么时候回南洋。”
男人单手撑着椅背,俯身拉近彼此的距离,“想回就回,不喜欢帕玛,以后不来了。”
第697章:我是什么品种,嗯?
黎俏勾唇淡笑,“谈不上不喜欢,但也确实没什么感觉。”
帕玛是因为有商郁才会引起她的向往和好奇。
除此之外,即便慕家也牵动不了她的情绪。
商郁抚着她的头顶,融了灯色的眸透着温柔,“我安排时间尽快回去。”
另一边,南洋黎家。
临近傍晚,瑰丽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段淑媛环胸站在客厅落地窗附近,神色略复杂,满腹愁思似的。
几声叹息从她口中溢出,恰好被路过的黎广明听了个正着,“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段淑媛没动,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你说,俏俏都去帕玛好几天了,商老会不会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黎广明表情僵了一下,信步走到她身侧,声音也低了几度,“也许会,毕竟那俩孩子已经领证了。”
“那……俏俏还能认我们吗?”段淑媛眼睛有点红,也泄露了她的忐忑,“她要是以后留在帕玛怎么办?我……”
闻声,黎广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勾着她的肩膀安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咱家闺女你还不知道,她不会不认我们的。”
这种话,像是自欺欺人说给自己听的。
段淑媛没有他那么乐观,揉了揉眼角,喉咙发堵,“她如果就是我生的该有多好,那些破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宁愿她永远被蒙在鼓里,高高兴兴的活着就行了。”
当年,他们夫妻俩生了三个儿子,段淑媛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
可她的身体因为几次生产消耗太大,尤其是生老三的时候,大出血伴随轻微羊水栓塞。
黎广明当时吓坏了,后来瞒着她去做了结扎。
是以,意外收获了黎俏这个女儿,段淑媛高兴之余也倾尽了所有的母爱。
他们教养黎俏,断然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从商纵海手里抱回她的那天开始,小小的黎俏就是他俩的女儿。
这时,黎广明也不禁叹了口气,扣紧段淑媛的肩膀,低喃道:“孩子大了,她有知道的权利,就算她想认祖归宗,我们……也不能拦着。”
“道理我都懂,可是……”段淑媛说着就开始抹眼泪,“俏俏才二十二岁,无忧无虑的长大,商老要是真把慕家的担子交给她,她会吓坏的。”
黎广明紧紧皱着眉心,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段淑媛。
而恰好走进客厅的宗悦,站在门口有点进退两难。
她自然也听到了段淑媛的那番话,咽了咽嗓子,很想问一句:您是不是对俏俏有什么误解。
虽然不知道‘慕家的担子’是什么意思,但宗悦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未必能吓坏她小五婶。
那可是去英帝都能免签的人物……她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吗?
宗悦挠了挠头,无声无息地退出客厅,站在玄关回廊下,她清了清嗓子,原地踏了几步,“妈,我回来了。”
黎家夫妇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忙收敛了情绪,段淑媛也擦掉眼泪,回到沙发坐下就端起茶杯佯装喝茶。
数秒后,宗悦再次走进客厅,捕捉到段淑媛发红的眼睑,晃了下手中的水果礼盒,“爸妈,我同事送了我一盒雪梨,我去切点咱们尝尝。”
段淑媛牵强地笑了笑,“你别自己动手,送去厨房给佣人吧。”
“没事,我正好练练刀工。”宗悦拎着礼盒就去了厨房,也给足了二老整理心情的时间。
厨房,她关上琉璃门,靠着洗菜池若有所思。
虽然匆匆一瞥,但她看的很清楚,爸妈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尤其妈好像还哭了,这是在为俏俏伤神?
宗悦沉思了几秒,确实有段时间没和俏俏联系了。
而且最近她连公司也没去,席总说她出差了。
宗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给她打个电话应该也不会打搅。
如是想着,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帕玛时间夜里十点,燥热的主卧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震动声。
枕头下面传来的。
黎俏脸上布满了薄汗,震动之初,她还以为自己出现的幻觉。
天花板摇晃也就算了,怎么枕头也开始嗡嗡作响?
一声难耐的轻吟过后,黎俏推着商郁的胸膛,“等下……”
男人伏在她身上,危险地眯起眸,摸出手机,扬手就要扔出去。
“你让我看看是谁……”黎俏抓着他的手腕,声音软哑地低呼,“说不定有事。”
商郁腰腹的动作未歇,甚至还隐有加重的趋势。
黎俏往旁边挪了挪,眨眨眼才看清来电人,是她大嫂宗悦。
一般情况下,除非有事,否则大嫂很少会给她打电话。
“我、接个、电话?”黎俏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身上的男人额头布着汗,动作缓了。
他没说话,但似乎允了她的提议。
黎俏平复着呼吸,并滑下接听,“大嫂……唔……”
宗悦一声‘俏俏’就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的。
她听见了什么?那种低呼声怎么那么耳熟?
黎俏也是没想到,在她接听的一刹那,商郁一下猛烈的撞击,差点没让她尖叫出声。
宗悦小声试探了一句:“俏俏,你、干嘛呢?”
黎俏单手推着商郁,面无表情地红着脸,一字一顿,“没事,喂狗。”
“啊,你养狗了?什么品种的?我能去看看吗?”
宗悦确实又惊又喜,她喜欢狗,但是以前在宗家一直没有机会养一只。
这时,黎俏脑海中蹦出‘作茧自缚’四个大字。
眼前是表情越来越危险的男人,耳边是滔滔不绝追问狗品种的大嫂。
黎俏又吃了几下撞击,啜着气,无比缓慢地问道:“大嫂,你找我有事……”
宗悦‘啊’了一声,捂着听筒点点头,语调不紧不慢地把段淑媛哭过的事告诉了黎俏。
就这么半分钟的时间,对黎俏来说,堪称地狱般的折磨。
商郁俯下身,含着她另一侧的耳垂,嗓音沙哑又玩味,“我是什么品种,嗯?”
这般双重刺激之下,黎俏难以自持地浑身颤栗。
“你在听吗?”宗悦看了看屏幕,又喊了两声俏俏。
第698章:宜家宜室
黎俏抹了抹脑门的汗,舔着干涩的嘴角,低低的说:“在听,我会跟妈联系。”
宗悦转身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拆礼盒一边应声,“那就行,你别忘了啊,我看妈挺担心你的,好像还哭过……”
黎俏气息不稳,却还是强撑着回答:“嗯,不会忘。”
交谈至此,该挂电话了吧。
然而,黎俏刚准备按下结束键,宗悦又笑吟吟地问道:“俏俏,你养的狗是大型犬还是小狗啊?我喜欢阿拉斯加,好想养一只……”
黎俏非常想说一句,她面前这个品种,名唤衍爷。
许是电话里轻微异样的响声引起了宗悦的怀疑,她夹着手机往耳朵上按了按,正想仔细听听,那端已然传来了魔鬼般的警告声:“宗悦,以后不要晚上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断线了,宗悦被吓得浑身一抖,手机从肩膀滑到了地上,屏幕摔裂了。
少衍叔!
“怎么毛手毛脚的?”黎君的嗓音陡地从门口传来,宗悦差点没把礼盒砸过去。
她惊魂未定地望着黎君,拍了拍胸脯,蹙眉抱怨,“你吓死我了。”
黎君看了眼地上的手机,又打量着宗悦明显心虚的样子,弯腰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不禁吓?”
宗悦看到屏幕的裂痕撇撇嘴,“谁会在自己家做亏心事。”
她只是被少衍叔的那句话吓得够呛。
这还不到下午六点,怎么就晚上了?
黎君一瞬不瞬地看着宗悦讪讪的表情,捕捉到摔坏的屏幕,很自然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明天买一台新手机送到我的办公室。”
宗悦讶然地看向他,嘴角漾出笑意,“不用,我自己去买就行。”
黎君抿了下唇,继续讲电话:“嗯,最新款,白色的。”
见状,宗悦把自己的黑色手机放在琉璃台上,从礼盒中拿出雪梨冲洗,“干嘛要买白色的?”
她好像没跟他说过她喜欢白色。
可能是以前在部队呆久了,她更偏爱稳重的暗色系。
这时,黎君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挽起袖管,低声道:“我的是黑色。”
“那我也……”宗悦本想说她也要用黑色,但突地灵光一现,某个想法呼之欲出。
黑色,白色,情侣款?
是这个意思吗?
宗悦没细问,这般朦朦胧胧的感觉让她心头有一丝小窃喜。
黎君这样的男人,永远别指望他能直白地表达心事。
若是捅破了窗户纸,反而让彼此都不自在。
宗悦低头洗着雪梨,眼睛里却充满了甜蜜的神采。
不多时,黎君帮她洗完梨子,踱步到偏窗点了根烟,他稍稍侧身就能看到宗悦认真的侧脸。
她的头发长了,随意扎在脑后,低头切水果的时候,几缕碎发从她额角垂下,带着一种恬静的美感。
宜家宜室。
黎君喉结滚了滚,情难自禁地走上前,用手指拨开了挡住她视线的碎发。
然后,宗悦一时不察,刀刃切手上了。
黎君:“……”
伤口不大,但也流了血。
宗悦很懵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食指,抬起眼皮望着黎君,很是无奈地把手指含在了嘴里。
“疼不疼?”黎君皱着眉,随手把半支烟丢进了水槽里,强行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诶诶,水果还没切完呢。”宗悦被他拽着上了楼,嘴里还在念叨,“你说你,不好好抽烟,跑来闹我干什么?”
黎君的眉头皱出了川字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房间,松开她就在柜子里翻找药箱。
宗悦觉得有点小题大做,站在原地笑了笑,“小伤口,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坐好。”黎君单手拎着药箱,对着椅子昂了昂下巴。
宗悦无奈,见他打开药箱就走了过去,从里面翻出一片创可贴,“贴这个就行。”
黎君拉起她的手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宗悦含笑的眉眼,表情严肃地拿出碘伏为她擦了擦,吹干后才给她贴上了创可贴,“这几天别沾水。”
宗悦太了解他刻板的性格,接话道:“行,那我练习练习单手洗脸。”
“不方便的话,我给你洗。”
宗悦张了张嘴,望着黎君无比认真的神情,大脑一时短路,直接来了一句:“你会吗?”
当然,她没得到任何肯定的回答,因为当天晚上开始,黎君就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到底会不会帮她洗脸,洗澡,洗鸳鸯浴……
……
与此同时,帕玛卧室里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黎俏思绪混沌地趴在床上,整个人水洗了似的。
她以后可能无颜见大嫂了,也没办法正视‘喂狗’这俩字了。
过了十几分钟,黎俏穿上睡袍,拿着手机就去了楼下客厅。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给段淑媛拨了通电话。
那端,几乎是秒接。
“宝贝啊。”段淑媛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
黎俏喝了口啤酒润喉,笑意浅浅地喊了一声,“妈,吃饭了么?”
段淑媛红着眼,放下筷子就走出了餐厅,“吃完了,你呢?”
只是最平常不过的话家常,段淑媛却怎么也忍不住哽咽。
黎俏本就敏锐,自然察觉到她不太对劲的声线。
寒暄过后,母女俩相继沉默。
段淑媛一个人走到室外的花园,良久,才艰涩地问道:“俏俏,你还……回来吗?”
黎俏捏着啤酒罐,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然回,干嘛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是……你……”
段淑媛欲言又止,有些话就在嘴边徘徊,可怎么也问不出口。
黎俏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不等她组织好语言,便淡笑道:“妈,我过几天就回去,你和爸养我二十多年,我就算领了证,也不会变成泼出去的水。”
话里有话,段淑媛听懂了。
她咽着嗓子,连声喃喃,“好好,那你回来提前告诉我,帕玛的东西你吃不惯,早点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打完电话,黎俏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氤氲出的血丝。
蓦地,她掌心一空,手里的啤酒罐被人拿走了。
第699章:自己挖坑自己跳
黎俏眨了眨眼,侧身就看到商郁仰头饮尽了罐中酒。
男人身上还泛着沐浴后的潮气,半遮半掩的胸膛还有几道诡异的抓痕。
黎俏强行收回视线,搓着指尖上残留的水汽,神色很淡。
这时,商郁放下啤酒罐,微凉的指腹钳住她的下颚,压下俊脸就把一口酒液渡了过来。
酒香充斥在彼此的唇齿之间,黎俏抿了抿唇,男人的话也适时响起,“少喝冰啤酒。”
黎俏挑了下眉梢,“家里没有常温的。”
商郁和她目光交汇,随即迈着慵懒地步伐走去了客厅。
黎俏转着高脚椅凝着他,转眼就见他俯身从茶几下拿出了两罐常温啤酒。
行吧。
男人折回到吧台,打开拉环将啤酒递给她,“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黎俏握着酒罐晃了晃,“徒增烦恼,没必要。”
黎家夫妇对她的养育之恩大于一切。
抛开所有利益纠葛,她一直当他们是生身父母。
即便有慕家,也不会改变她的看法。
她留在帕玛迟迟不走,并不是要为慕家做什么,而是担心背后的人会盯上黎家夫妇。
一段尘封二十多年的往事,她去亲手揭开真相足够报答生育之恩。
商郁勾了勾薄唇,黑眸里情深意浓,“只要不为慕家强出头,想做什么都随你。”
黎俏抿了口啤酒,低垂的眉眼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软,“慕家对我来说就是印象比较深刻的陌生人,除了家人和你,没谁能让我强出头。”
男人压着薄唇,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我排第二?”
黎俏从善如流地重复了一句,“除了你和黎家人,没谁能让我强出头。”
商郁心满意足地酿出了笑,在她唇上用力吮了一口,“乖,封毅有消息了。”
……
几分钟后,黎俏和商郁坐在书房,手机摆在桌上开着公放,里面是封毅的声音。
“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云厉,不过确实有点像。”
黎俏眯起眸,封毅又继续说道:“当时我爸去了公爵的书房,我和我大哥就在公爵府里面逛了逛。
到了马场附近,正好看到公爵的心腹尹队长在马房跟一个男佣说话。对方很高,穿着佣人服。
被我们发现之后,尹队长还捶了对方一拳,好像在训斥着什么,但我感觉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商郁手里一支没点燃的烟卷,从桌上捞起打火机,嗓音很低沉:“有没有拍到照片?”
封毅安静了两秒,嗤笑:“你当我去逛街的?再说,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尹队长和那个男佣鬼鬼祟祟的,我都差点以为他们俩在偷情了。”
黎俏:“……”
封毅这想象力也是很丰富了。
商郁唇中吐出烟雾,暗眸凛冽,“想办法再进去一趟,和尹沫搭上话。”
“搭话?”封毅被气笑了,“你他妈怎么不让我去追她?当公爵府是菜市场?”
黎俏眉目一亮,和商郁目光交汇,两人心照不宣地弯起了嘴角。
她说:“封二哥,追尹沫……确实是个好借口。”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封毅:“……”
第700章:莫觉不见了
远在英帝的封毅,嗔骂着结束了通话。
他可以想办法和尹沫搭话,但以追求的名义靠近她,封毅本能的抵触。
不为别的,他喜欢纯欧美女人,尹沫那种混血属性,不中不洋的,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
接下来的两天,黎俏去了大使馆,签字办理了所有的移民落户文件,她也正式变成了帕玛公民。
晌午,走出大使馆,黎俏翻看着手中的身份证件,婚姻一栏的状态赫然写着已婚。
她笑了笑,收好证件便跟着商郁去了停车场。
两人刚坐进车厢,商郁的电话响了。
那端是商陆不解又怨怼的声音,“大哥,咱妈不是早就和明家断了联系,现在又突然怪我不懂事,你说奇不奇怪?”
这事发生在早上七点。
商陆还没起床,一通越洋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明岱兰向来温柔,即便不悦也是和和气气的讲道理。
但今早她却严词训斥了商陆,只因他前两天故意向媒体泄露了明家老宅的地点,导致明家最近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老宅门口的记者多日不散,一家人不胜其扰。
商陆下意识狡辩了几句,结果明岱兰一听见黎俏的名字,二话不说就掐断了电话。
此时,商郁沉眸浮现暗冽的幽光,冷声低语,“她还说了什么?”
商陆翘着腿坐在药园的吊椅中,忖了忖,便如实转达,“没了,我当时提了句大嫂的名字,她就把电话挂了,我再回拨也没接。”
“嗯,先这样。”
商陆满腹牢骚梗在喉间,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挂他电话?!
黎俏瞥了男人一眼,尔后睇着前排的落雨,“莫觉呢?”
落雨回眸道:“应该在庄园。”
黎俏目光闪了闪,“你派个人送她去一趟慕氏拍卖行。”
落雨应声就着手安排,商郁则偏头看向她,意味深长地开腔:“全都给她?”
黎俏勾唇点头,“本来就是她的,我拿着也没用。”
车子离开了大使馆,径直向慕氏拍卖行进发。
也就过了五分钟,庄园那边传来消息,莫觉不见了。
落雨瞳孔一缩,想都不想就回头汇报,“莫小姐不在,应该是自己偷跑出去的,但庄园保镖……并没发现。”
对于神出鬼没的莫觉,落雨都见怪不怪了。
当初她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进警署,藏匿本事和反侦察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闻声,黎俏摸着脑门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莫觉打了个电话。
半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她没接。
商郁暗眸眯起,叠起长腿并吩咐落雨,“去查……”
“不用了。”也就半分钟的光景,黎俏的手机上已经显示出一张定位地图,蓝色的坐标就是莫觉的所在,“这是哪里?”
她将手机递到商郁的面前,两指放大地图,建筑物挂着帕玛文的logo,她不认识。
落雨张望了一眼,诧异地问道:“莫小姐怎么去赫科集团了?”
……
赫科集团,帕玛赫家旗下的矿业开发公司。
如今掌权人,前酋长赫伯南的二弟,赫伯年。
不到半小时,宾利车就停在了赫科集团的楼下,黎俏目光懒散地打量着大厦的外景,神色很淡然,“我先进去看看。”
商郁慵懒地投来视线,“自己可以?”
黎俏压着嘴角扬眉,“当然,人多容易引人注意,尤其是……你这位商氏少主。”
她在帕玛停留的时间越久,越是能感觉到商郁在这里为人所熟知的程度。
哪怕他鲜少归来,但似乎很多人都认得他。
遥想初次踏足,商氏旁支蠢蠢欲动,屡次三番对商郁下黑手,包括长老堂也在伺机而动。
然而最近,一切都过于风平浪静了。
不论商氏还是长老堂,似乎都陷入了蛰伏期。
这很不寻常,她更不能掉以轻心。
黎俏制止了落雨跟随的意图,孤身下车站在门边挥了挥手。
前酋长家族的矿业公司,若说觊觎慕家的二十三座矿山,倒是有理有据。
商郁在后座望着她,垂了垂眼睫,低声吩咐,“让人护好她们。”
落雨颔首,“放心老大,暗堂的人都在。”
男人挪回视线,幽冷的眸深不见底,“去皇家医院。”
……
人来人往的大堂,黎俏不紧不慢地在里面晃了一圈。
作为矿业开发领域的龙头公司,赫科集团大厦恢弘气派,两侧做了嵌入式的展览墙,多种稀有矿石的标本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密封的展览盒里。
黎俏稍稍打量了一番,很快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原来,今天是赫科集团的开放日,邀请了不少高校的学生前来参观学习。
不一会,黎俏离开了大堂。
她在路边环顾四周,看到对面一个视野极佳的咖啡厅,便闲庭信步地走了过去。
黎俏点了杯美式咖啡,看着手机上偶尔移动的定位坐标,唇边酿出一丝笑意。
莫觉嘴上说着命里时有时无,但她却是个标准的行动派。
那天在老宅,她和商纵海的谈话全程没有回避,莫觉怕是早就记下了那句提醒。
——多留意赫家。
黎俏坐了几分钟,屏幕上的定位始终活跃在集团大楼内部。
她有些懒散地靠着椅背,余光关注着大堂出入口的动静。
稍顷,一通电话蹦了进来。
黎俏从兜里拿出耳机戴上,“什么事?”
白炎嘴角咬着烟,嗓音模糊地戏谑,“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黎俏指甲敲着桌角,言简意赅,“说。”
白炎嘀咕了一句没劲,撇着嘴角吐了口烟,“事先说好,你听了之后别生气,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你。”
听这意思,反杀的任务失败了?
黎俏蹙了下眉,兴致全无,也懒得废话,直接要求,“把钱原路打回我的账户。”
白炎:“……”
真他妈现实!
他两指捏住烟头,口吻很是无奈,“这不能怪我,你得明白,我要是出手反杀,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黑市的交易单我已经找人抹掉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雇主的信息,但是英镑下单,你应该能明白出处在哪里吧。”
第701章:她在憋什么大招?
黎俏不经意地扬了下眉梢,“你想说柴尔曼?”
白炎舔了下后槽牙,“我让人查过下单的途径,IP地址挂了虚拟主机,电话线路也做了跳频防御隐藏,这么多的防追踪手段,普通人可不会用。”
跳频防御。
前几天在实验基地,落雨莫名给她发了一张电话号码的截图。
等她做完DNA检测看到了消息,落雨简单向她解释了原因,当时也提及了跳频技术这几个字。
黎俏眉心紧蹙,愈发觉得这个字眼仿佛在哪里听过。
白炎迟迟没等到她的回音,咳了一声,“你听没听见我的话?”
黎俏手指没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沉思着问道:“柴尔曼不会愚蠢到亲自下单。”
“没错。”白炎拧灭烟头,眉宇阴沉,“不是他们亲自下的,而是一个英帝下议院的议员,老公爵当年的部下。一旦我出手反杀,等于直接暴露你和炎盟的关系。”
这才是白炎不肯出手的原因。
黎俏几年前加入炎盟,身份一直很神秘。
长久以来,内部成员除了他和席萝,外加前不久的顾辰,其他人只知道K的代号是King,更多的信息一律不知。
即便是和黎俏交情甚笃的薄霆枭,也不知道黎俏既是边境贫民窑的K姐,也是炎盟King。
而薄霆枭,是炎盟H。
这时,黎俏睨着窗外的赫科集团大楼,双眸逐渐聚焦,一个身影跃然出现在脑海中。
她目光微灼,语调缓慢而玩味,“帮、我、反、杀。”
白炎眼皮一跳,声调都拔高了不少,“你确定?”
“如果暴露身份能找出真正的雇主,值了。”
说完这句,黎俏就挂了电话。
身在绯城的白炎,心里的预感不太妙。
她突然间不惜曝光身份,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白炎看着手里的报告,神情无比晦暗。
这名下议院的议员,近半个月出入公爵府的次数非常多,而且议员夫人和明岱兰是闺中密友。
……
与此同时,黎俏又拨了通电话给夏思妤。
两人许久未联系,听到对方接通,黎俏开门见山,“跳频技术听说过么?”
夏思妤沉默了几秒,“对啊,我在吃饭。”
黎俏立时警觉,眼里风起云涌,“吃的牛排?”
“可不是嘛,你还不了解我,必须加俩荷包蛋。”
夏思妤依旧答非所问,黎俏继续心照不宣地自说自话,“吃完牛排,记得刷牙。”
“放心吧,我吃不胖。”
几秒后,黎俏摘下蓝牙耳机,目光微凉。
她退出定位系统,进入微信页面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成功后,马路对面的赫科集团楼下,徐徐走出来一队参观的学生党。
黎俏一眼就瞧见了藏在人群中的莫觉,抿了抿唇,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大堂旋转门附近,带队的几名老师正在清点人数。
他们数了两遍,人数还是对不上。
莫觉头戴同款鸭舌帽,趁着几个老师互相核查名单之际,小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往旁边挪,借着路人的掩护,摘下帽子丢进垃圾桶,又翻出自己的小毡帽往头上一扣,蹦蹦跳跳地就准备打车回庄园。
她走后,学校老师惊奇地发现,学生人数对上了。
这边,莫觉来到打车等候区,哼着小曲儿很是自在。
然后一只手蓦地勾住了她的脖子,莫觉刚想尖叫,黎俏不温不火的音调在耳边响起,“来,聊聊。”
莫觉倒吸一口冷气,抓下头顶的毡帽一把按在了脸上,“你认错人了……”
黎俏斜睨着她,刚准备拉着莫觉上出租车,斜后方一辆黑色宾利驶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了卫朗笑容和煦的面孔,“夫人,请上车。”
他边说边下车为黎俏二人拉开后座车门,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看到卫朗,黎俏并没惊讶,对着他点头示意,扯着莫觉就钻进了车厢。
卫朗看了看后视镜,“夫人,我先送你们回庄园?”
黎俏抬眸,“他呢?”
“堂主刚才去了皇家医院。”卫朗有问必答。
皇家医院……
明致远住院的地方。
最近明家的风波还没退去,官媒记者虽然不再针对明家,但小道记者却穷追不舍,包括网上的热度也经久不散。
宁远洋的感觉没错,明家的确很难再翻身,不是因为黎俏,而是他们伙同警署对付境外高阶人士,给帕玛公权力蒙羞,犯得是众怒。
黎俏略微思索,尔后对卫朗说:“先去医院。”
卫朗了然,话不多说,一脚油门直奔皇家医院。
……
同一时间,医院顶层高级病房。
明致远靠着床头,浑浊的双眸冷淡地望着病床对面落座的商郁,“难为你还能来探望我这个老头子。”
男人慵懒地看向管家,那道眼神淡若无物,偏偏让管家不寒而栗。
明致远紧抿着嘴唇,布满皱纹的脸颊逐渐绷紧,“你先出去吧。”
管家忧心忡忡地看了看他们祖孙俩,最终什么都没说,领命退出了病房。
眼下,商郁低头挽着袖管,半垂着眉眼,看似随意,行为举止却蔓延着几分不羁,“身体怎么样了?”
明致远眯着眸,扭头看向窗外,“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暂时死不了。”
“失望倒是不至于,毕竟您也不是真的晕倒。”商郁挑着眼尾,以余光瞥了眼明致远,“躲在医院,确实比明家清净。”
被自己的外孙直接拆穿,明致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你这是和外公说话的态度?”
“您不当自己是我外公,又何必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我?”商郁放下交叠的长腿,步履沉稳地走到窗前背对着明致远,“您明知道黎俏是我的人,对付她的时候,也没见您手软。”
“呵。”明致远嘲讽地笑了出来,“你这是为她讨公道来了?”
男人俯瞰着医院后花园的景色,勾了勾唇,声线低冽轻慢,“如果我想,您还能在我的医院接受治疗?老爷子,被柴尔曼保护的太久,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702章:夏老五在柴尔曼城
明致远枕着床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说什么胡话!”
商郁幽幽回身,后腰倚着窗台,长腿在身前交叠,“是不是胡话,您心里清楚。二十二年,明家信托涌入的资金,是在瑞银联邦银行交易的,您以为查不到么?”
全球最安全的瑞银联邦银行。
无数高净值家族进行资产交易的首选。
明致远面色铁青,呲目欲裂,“商少衍,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商郁薄唇微侧,眼神平静深远,“外公,真想带着明家全身而退,你就不该选柴尔曼家族。”
……
皇家医院楼下,卫朗把车缓缓停稳。
他扶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见两姐妹还在低声说着什么,索性闭嘴没打扰。
此时,莫觉举着手机给黎俏看,时而滑动两下,振振有词,“你看这个,是不是伯伯说一克一万的那个矿。”
莫觉不知道那个字叫什么,但当时在老宅她看清楚了偏旁部首。
一个金,一个因。
黎俏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办公室门口的铟矿分析室。
她扯了扯唇,睨着莫觉,没说话。
见状,莫觉就往后划拉一下,屏幕照片变成了一份文件,“你再看看,这个矿的产地,是不是咱家的?”
黎俏轻扬眉梢,放大照片果然看到文件下方的产地和慕家铟矿持有书所写的一模一样。
她把手机推了回去,眯眸打量着莫觉,“你进分析室了?”
莫觉‘啊’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拿,全用手机拍下来的。”
黎俏无声叹息,“下次想做什么,提前告诉我。”
她这个姐姐确实很厉害,闯进别人的地盘就跟串门似的。
光说国际刑警组织要抓她,如果误入歧途的话,当真后患无穷。
这时,黎俏正准备下车,前排的卫朗却突然出声提醒,“堂主出来了。”
住院部的楼下,商郁那抹黑色挺拔的身影单手插兜,稳步向他们走来。
黎俏叮嘱莫觉不要乱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前排卫朗无比新奇地回眸端详莫觉,“哥们儿,可以啊,光天化日你跑到人家分析室里偷拍资料去了?”
莫觉理了理自己的小毡帽,往椅背一靠,傲娇地昂着下巴,“主人家的事,你个司机别多嘴。”
卫朗:“??”
谁他妈是司机!
他堂堂帕玛军工厂的二把手,暗堂的二堂主,怎么就成司机了?
卫朗一言难尽地瞅着莫觉,捏紧方向盘,用帕玛语骂了句娘。
然后,莫觉板着脸,同样用帕玛语回敬了一句。
卫朗头皮差点炸了,“你能听懂?”
莫觉呵呵笑了两声,分别用意语、法里昂语、瑞国语、不重样地问候了好几遍。
卫朗知道没好话,奈何他妈的听不懂。
俩人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最终卫朗选择妥协,对着莫觉抱了抱拳,“哥们儿,你牛逼。”
车外,黎俏来到商郁的跟前,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他身后瞥了瞥,“你来看明家主?”
“嗯。”男人顺势圈住她的腰向前踱步,“聊了几句。”
黎俏瞬也不瞬地观察着商郁的神色,没发现什么波动,便挪开视线,道:“我想起来跳频防御技术之前在哪儿听过了。”
男人脚步微顿,低眸凝着她。
黎俏仰头,似笑非笑,“几年前,萧叶辉曾经向我们展示过。”
但仅仅是展示,并未运用到他们每个人的通讯系统中。
以至于这个小插曲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黎俏遗忘在了脑海深处。
今天要不是白炎的提醒,她很可能还不会想起来。
这时,商郁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难辨的沙哑,“老爷子几天前在病房里给萧夫人打过电话。”
黎俏瞳孔收紧,别开脸看向远处,“这样啊……”
世人都说明岱兰狠心,二嫁公爵府就和明家彻底断了关系。
如今看来,那也不过是故意为之。
黎俏盖住眼睑,挡住了翻涌的波澜。
她当时在警署特意让明致远给那些人带话,慕家回来讨债了。
而明致远和萧夫人联系,意味着什么?
他在给自己寻后路,还是在转达她的话?
……
前往慕氏拍卖行的途中,黎俏和商郁同乘一辆车。
她把莫觉在赫科集团发现的铟矿产地文件说了出来,末了,笑意微讽,“赫科集团明目张胆的开采铟矿,仗着赫伯南的余威?”
商郁靠着颈枕,坐姿闲适,沉声道:“现任土地资源署的局长,是赫家人。”
黎俏了然,“难怪。”
如果当年的幕后主使有赫家的‘功劳’,那么慕家确实敌不过。
独立国的最高统领,慕家就算是第一蓝血,也抗不过强权。
不久,黎俏的收到了一条迟来的微信消息。
内容寥寥几字,信息量却非常大。
——夏老五在柴尔曼城。
第703章:黎俏出手就能致命
慕氏拍卖行,梵闵礼不在,梵媚得到消息立马跑到楼下的大堂迎接黎俏等人。
黎俏让商郁在车里等她,自己带着落雨和莫觉走上了台阶。
“黎小姐。”梵媚很知趣,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颔首问好。
落雨上前简单说明了来意,梵媚有些惊讶,“又要变更?”
黎俏直视着梵媚,“不方便?”
“那倒没有,咱们先进去说吧,我爸马上就过来。”梵媚以退为进,涉及商氏在拍卖行的股权比重,她做不了主。
一行人跟着梵媚去了三层的办公室。
这间拍卖行是慕家仅存于世的产业,不仅保存了原有的装修风格,就连制度规定也沿用了慕家的章程,走廊墙壁还挂着不少泛黄的老照片,
梵媚让服务人员送来了几杯茶,自己坐在黎俏的身边,斟酌着开口道:“黎小姐,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又要变更股权,是不是……之前的比重分配您不满意?”
商家主转让给黎俏的股份超过了百分之四十。
当年,商家主把拍卖行交给梵家的时候,重新做了股权分配。
她和父亲平分持有剩余的股权,这样也就导致黎俏手握的那份比重让她成为了拍卖行最大的股东。
不仅享有优先权,还同时具有一票否决权。
一旦她今天想重新分配股份占比,或者企图夺走他们父女手中的持股比例,那……
梵媚的心思不少,神色也有些紧张。
这些年梵家为了拍卖行鞠躬尽瘁,总不能到头来为别人做嫁衣。
黎俏很轻易就看出了梵媚的顾虑,她低头摩挲着指尖,语气淡淡,“和分配无关,只需要你们再帮我重新做一份转让变更。”
梵媚面露恍然,紧绷的表情也松懈了几分,“这样啊,那没问题,我先安排法务去准备股权转让材料。”
黎俏点头,“麻烦了。”
梵媚离开后,莫觉扒着沙发扶手往黎俏面前凑,张嘴准备说话,黎俏的手机响起震动声,她看了一眼,起身往外走,“我接个电话。”
走廊一隅,黎俏进入微信,接通了视频。
那端,是坐在洗手间马桶盖上的夏思妤。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女士套装,标准的职业女性打扮,翘着腿叹了口气,“我说宝贝,你那通电话差点没把我送去阴间。”
当时,她对面就坐着萧叶辉。
黎俏抵着墙壁,单手插兜,静了两秒才扬眉问道:“在哪儿?”
夏思妤舔着嘴角笑了一声,“英帝。”
她毫无隐瞒,直白地承认。
夏思妤见黎俏眉眼清淡,按了下耳机,低声道:“我上周来英帝出差,本来今天要回云城,但萧老大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一面,你说……巧不巧。”
最后几个字,夏思妤拉长的语调显得耐人寻味。
黎俏垂着眼睑,目光隐晦地闪了闪。
她还以为夏思妤是为了云厉去的英帝。
黎俏面无异色地看着夏思妤,精致的唇角扬了扬,“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在旁边?”
“嗯,就在我对面,不过我听筒音量很小,他应该听不见。俏俏,我跟你说,他这次找我……”
话说到一半,夏思妤顿了顿,再度压低声线道:“想拿药,就是我们之前在边境做出来的外伤愈合的特级药。”
黎俏眯了眯眸,“他受伤了?”
堂堂柴尔曼公爵,真想要特级药,英帝无数顶尖实验室能供他所求,还需要找夏思妤?
这时,夏思妤表情古怪地讪笑,“不是他,据说是为了尹老二。”
黎俏‘哦’了一声,大概是商郁之前打的那两枪。
也许是黎俏的反应太平淡,夏思妤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俏俏,我问你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你问。”
夏思妤有点纠结,出于对黎俏的信任,她还是选择开门见山,“萧叶辉今早有意无意跟我透露了一个消息,他说是你伤了尹老二,而且……你还想她死?”
过去的边境七子已是黄粱一梦,同室操戈必不可免。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夏思妤也好,其他人也罢,他们都还在观望黎俏和萧叶辉之间最终究竟何去何从。
今天,萧叶辉隐晦地表达了黎俏想杀尹沫的心思,这让夏思妤觉得荒唐。
甚至后知后觉,原来失踪已久的尹老二,竟然一直和萧叶辉藏身在英帝。
这时,黎俏仰头靠着身后的墙壁,玩味地重复:“我想她死……”
她想尹沫死,这句话她确实说过。
不是对尹沫,更不是对萧叶辉,而是,萧叶岩!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相。
一对公爵府的亲兄弟,即便反目,也不会损害公爵家族的利益。
从一开始,这对萧姓兄弟就在一致对外。
萧叶岩转达了她想杀掉尹沫的心思,而萧叶辉便以此来拉拢七子的其他人。
夏思妤咬着嘴角,用骨节敲了下屏幕,“他在故意误导我,对吧?”
黎俏双眸重新聚焦,含笑反问:“何以见得?”
“我还不了解你。”夏思妤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真想要尹老二的命,她能活着回英帝?不可能的!”
就他们的小七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致命。
且不论尹老二做了什么,就算真被黎俏所伤,也必定事出有因。
“别在英帝停留太久,尽快回去。”黎俏嘱咐了一句,夏思妤展眉点头,“我知道,这次出差本来就是阴差阳错,换了平时我才不来。”
她不傻,明知道萧叶辉就在英帝,又何必跑来自寻烦恼。
不管往日情谊如何,她既选择了黎俏,以后就该泾渭分明。
没一会,两人又聊了几句便结束视频通话,夏思妤拍了拍脸颊,按下冲水键,起身离开了洗手间。
与此同时,黎俏也踱步折回办公室,却在走廊遇见了梵媚。
对方目光闪了闪,轻声唤她:“黎小姐……”
黎俏站定,“怎么了?”
梵媚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抿着唇,迟疑着试探道:“商陆他……是不是有病?”
第704章:衍皇集团的丑闻
黎俏:“……”
她莞尔浅笑,还没回答,梵媚自知唐突,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黎俏并未直言回答,她和梵媚算不上熟悉,也不能贸然说出商陆的隐疾,索性说道:“你亲自问他或许会更合适。”
梵媚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黎俏对她点头示意,随即走进了办公室。
梵媚可能真的喜欢商陆吧,不然她怎么会无视商郁那张脸?
论样貌气度,明明她的商郁更胜一筹。
这就叫……各花入各眼?
黎俏回到办公室坐下,一抬头就见莫觉趴在茶几上,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写着什么。
她睨了一眼,顿时捂着脸哭笑不得。
莫觉居然在练签名,慕珏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可能笔划有点复杂,一个‘慕’字,被她写得歪歪扭扭,上下都分了家。
察觉到黎俏回来,莫觉抓起桌上的纸塞进了她的怀里,咬着笔杆子,苦恼地问道:“妹啊,我一会签哪个名字?慕珏还是莫觉还是墨珏?”
名字太多了,好烦,而且一个比一个难写。
黎俏低头看着白纸上歪七扭八的字迹,落雨一言难尽地在她耳边说:“夫人,是我告诉莫小姐一会要签字,所以她……”
真是难以置信。
国际有名的神偷莫觉,竟然是个很多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黎俏了然,指着其中两个字,“签慕珏,你的护照我会让人重新申请。”
莫觉听话地夺回白纸,又开始伏案奋笔疾书。
这一幕,也让黎俏心里愈发坚定了一个想法。
莫觉该去上学了。
……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梵闵礼带着梵媚重新拟定了股权转让协议。
但让人惊讶的是,黎俏竟然把那份转让的股权让出了五个点给梵家父女。
梵闵礼受宠若惊,看着股权协议,表情很恍惚,“黎小姐,您这是……”
“梵伯父,您应得的,收下吧。”
梵闵礼比谁都清楚,拍卖行五个点的股权,那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从前,他们畏惧商纵海不敢有二心,就算以后,这对父女也只会更加卖命地操持拍卖行的生意。
黎俏主动放利,即便是拉拢人心的手段,也足够令他们折服。
莫觉签完所有的转让手续后,梵闵礼表示会送到工商署重新备案,不日再把生效文件送去庄园。
送走了黎俏三人,梵闵礼看着几份股权分配协议,望着窗外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爸,她为什么要放利给我们?五个点的股权,分红将近三千万,她竟然这么大方?”
梵媚出于商人的角度,总觉得事有蹊跷。
而梵闵礼则放下文件,幽幽一叹,“不是大方,而是拉拢和敲打。”
梵媚不明其意,眉头紧锁,“敲打?”
“还不懂吗?她把五个点的股权交给我们,意在说明她能左右整个慕氏拍卖行的股权分配走向,让我们别动歪心思。至于拉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梵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她心思还挺深。”
梵闵礼睨着她,话锋一转,吩咐道:“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去通知财务,尽快把公司上个月的利润转到慕珏的卡里,一定要……”
话未落,梵闵礼陡地抬起头,满目震惊。
慕珏,竟然是慕珏。
难怪这个名字让他倍感熟悉。
这是……当年导致无法变更慕氏拍卖行企业名称的那个小股东,慕珏?!
……
转眼,又是两天。
黎俏在帕玛已经停留了近半个月。
这天上午,她孤身一人来到花园长椅坐下,头顶的艳阳与微风交错,温度舒爽怡人。
她想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帕玛这个国度,与她而言已是毫无吸引力了。
二十几年前的望族十八家的所有信息她已经全部了如指掌。
即便调查真相,网络时代,在哪里都能查。
然而,就在这个平静的艳阳天,帕玛媒体网站却有人曝光了一起‘丑闻’。
南洋衍皇集团驻帕玛分公司,存在走私及偷税的行为,同时有人匿名举报衍皇董事长非法持有武器,触犯了帕玛平民禁枪的法条。
这则消息仅仅半个小时就空降到帕玛各大社交平台,点击量超过了五千万。
黎俏和商郁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餐厅里吃午饭。
落雨脸色极其难看地汇报了始末,商郁俊颜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给黎俏剥帝王蟹。
黎俏低头喝了口汤,抬起头问道:“谁举报的?”
落雨严肃地摇头,“新注册的小号,IP地址来自一家城郊无照经营的小网吧,里面没有监控,周围是拆迁待建的开发区,道路监控设施也还没恢复。”
黎俏煞有介事地抿了抿唇,这好像是第一次发生针对商郁的丑闻事件。
对方倒是有点头脑。
大隐隐于市,还知道规避所有被发现的风险。
男人袖管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剥好帝王蟹就放在了黎俏的餐盘里。
黎俏夹起来沾了酱汁,直接送到了商郁的嘴边。
男人睐她一眼,勾起薄唇咬了口蟹腿肉,剩下的蟹肉被黎俏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两人不受任何影响地吃着饭,看的落雨太阳穴直抽抽,“老大,要不要启动公关预案?”
她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非法持有武器那条罪状。
帕玛对枪械的管理十分严格,丝毫不亚于国内。
若是有心调查,一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这时,黎俏夹了块小炒牛肉喂给商郁,然后很自然地收回筷子,瞥了眼落雨,“现在启动公关预案,等于不打自招。”
落雨闭嘴不说话了。
这次的曝光明显是故意针对老大。
对方不提商氏,不提黎俏,却只打出了南洋衍皇集团驻帕玛分公司的名号。
如此一来,就会被定性为境外跨国集团的丑闻,也让帕玛的领袖及其他公权力必须置身事外,无异于上了一道枷锁。
毕竟跨国走私的丑闻外加非法持有武器,这两项罪名,依照帕玛的刑法,最高能判七十年。
第705章:成大事者,不该有牵绊
这次,南洋衍皇集团成了众矢之的,各路记者和司法机关一定要介入开始调查。
因为民众需要一个交代,网上的点击量和讨论量直线上升,再拖下去,事态俨然控制不住了。
商郁不紧不慢地处理完所有的蟹腿,拿着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不用管。“
落雨一筹莫展地走出了餐厅,双手绷在身侧紧紧握拳。
往常他们遇见过无数种层出不穷的手段。
唯独这一次,与刑法为伍,企图给老大扣一顶违法的帽子。
简直用心险恶。
餐厅,黎俏咀嚼着食物,偶尔还不忘给商郁夹菜夹肉,外界天翻地覆,他们彼此始终云淡风轻。
黎俏说:“他们被人利用了?”
男人臂弯搭着桌沿,优雅地用餐,“未必。”
“哦。”黎俏咬着筷子,视线扫过桌上的美食,“我以前觉得他们蠢,现在看来不算太蠢,但是真坏。”
商郁抬起眼皮睨着对面口吻张扬的姑娘,磁性的嗓音含着笑,“不怕我坐牢?”
黎俏双眸微灼,放下筷子和他平视,“怕什么,我也是帕玛公民。”
话外音,她也非法持有武器了。
黎俏又一本正经地问道:“帕玛有没有情侣牢房?”
刚折返回来准备汇报的落雨:“……”
商郁唇中薄笑,眉梢眼角的柔色看上去很是愉悦,“好好吃饭,真到了那一天,就算没有,我也能给你造一间。”
黎俏重新拾起筷子,泰然地允了,“那就行。”
餐厅外的落雨二次无语,“……”
不多时,她整理好心情,走进餐厅一板一眼地开腔,“老大,刚才隔壁的酋长府派人过来传话,说是……”
商郁抬起臂弯,打断了落雨的话,“告诉宁叔,先不用理会。”
落雨颔首,“宁酋长的意思是,司法署会率先展开调查,如果你需要,酋长院会尽快为你发布联合正名文件。”
低头吃饭的黎俏,陡地挑了下眉梢。
她知道商氏和宁家关系匪浅,但能让酋长院发布联合文件,可不是普通世交能做到的。
落雨走后,黎俏看向商郁,飞快地理清了思路,眉眼骤亮,“联合文件和帕玛军工厂有关?”
“嗯,但现在不能发。”
黎俏眯眸,“欲擒故纵?”
男人目光高深地扬唇浅笑,“不止,有些身份还没恢复。”
黎俏舒展眉心,稍顷,低头扒了口饭,“你当时从帕玛转出国籍,签了多少份文件?”
商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端起水杯抿了口水,“不管多少份,总会恢复。”
他说的很轻松,但黎俏已经猜到,帕玛军工厂绝非普通企业那么简单。
而商郁说身份还没恢复,很可能就是转出国籍所导致的某些隐性身份也一并受到了影响。
……
当天下午,司法署紧急成立调查组,开了讨论会议之后,便着手开始调查。
商纵海也打来了电话,语气依旧沉稳老练,不慌不忙,“现在进展怎么样?”
商郁靠着沙发椅背,左臂搂着黎俏,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侧脸,嗓音平缓地讲电话,“最晚明天司法署会过来。”
商纵海应了一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别大意。”
“嗯,接任的人选如何了?”商郁沉声反问。
商纵海静默了片刻,隐隐发笑,“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按你的意思办吧。”
男人手指勾着黎俏腮边的碎发在指尖把玩,闻声薄唇浅勾,“好。”
挂了电话,黎俏偏头瞥他一眼,“爸不打算插手?”
她边问边把手中的资料翻页,速度很快地阅览着文件内容。
商郁仰头枕着椅背,慵懒地叠起腿,“他不能管,长老堂的目标是我,不是商氏。”
只要他背上了触犯刑法的罪名,旁支必定联合长老堂想办法把他驱逐。
如此一来,商陆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也会成为商氏多年来最容易掌控的继任家主。
旁支和长老堂蛰伏这么久,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时,黎俏把手中的资料丢到桌上,顺势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封毅那边还没动静?”
“着急了?”商郁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语气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
黎俏把后脑勺磕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胸,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这次的事件有没有萧家的手笔。”
毕竟,明岱兰之前和长老堂接触过。
“应该没有,扈应不傻,不会带着长老堂联合外人。”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没有了商氏,他们也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黎俏对此不置可否。
曾经能和家主平起平坐的长老堂,如今地位堪忧。
若是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违背常理的事,也说得通。
正想着,黎俏放在桌上的电话震动了两声。
她拿起一看,幽幽笑了。
消息是白炎发来的,一张车祸现场照片,一段简单的文字:反杀成功。
同一时间,英帝主流媒体也报道了一则重大新闻。
下议院某议员,在当晚归家途中发生车祸事故,目前已送入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很快,议员夫人给明岱兰致电,除了哭诉,也不乏抱怨。
因为她在这名议员的西装外套兜里,发现了一张电脑打印的纸条。
上面写了一句话:别动不该动的人。
右下角还有一个银色骷髅的标志。
明岱兰听到看议员夫人的转述,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便草草结束了电话。
此时,窗外夜幕浓稠,雅致的茶房里飘着怡人的茶香。
明岱兰翘着兰花指,单手托着杯底往口中送茶。
年过六旬的萧弘道坐在她对面的轮椅上,双眸炯炯,眉心印着悬针纹,给他增添了一抹阴戾之感,也丝毫看不出病重老态,“他们失败了?”
明岱兰回味着口中的茶香,放下杯子,温声道:“嗯,你这个老部下做事马虎,遭了报复。”
萧弘道落在明岱兰身上的眼神透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他年纪大了,在所难免。收拾那个小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
明岱兰缓缓掀开眼帘,眉心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你这么做,不怕阿辉知道?”
“知道又如何?”萧弘道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非常缓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见状,明岱兰连忙过去扶住他,耳边再度传来萧弘道略显阴沉的嗓音,“成大事者,不该有牵绊。我把公爵传给他的那天开始,他就必须给我扛起柴尔曼的责任。
那所谓的边境七子,不过是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既然他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帮他铲除障碍,还能回敬商纵海。你说,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