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欺负小五,当我们都死了?
翌日,缉私署的警员进驻衍皇帕玛分公司展开了调查。
网上的流言蜚语也甚嚣尘上。
早九点,黎俏注册了账号登陆帕玛社交平台,大致看了看相关的新闻,哂笑道:“水军不少。”
文案内容大同小异,而且点击量还在持续攀升。
舆论节奏确实不容小觑,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无法翻身。
比如至今还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明家。
明家……
黎俏退出页面又搜索了明家的关键词,果然看到讨论热度已经有了明显的下滑趋势。
她看向身侧的商郁,表情透着了然。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睨着她,目光很宠溺,“怎么?”
“看来,是我给他们提供的思路。”黎俏把手机塞进商郁的手里,努了努嘴,“利用舆论压力制造事端,长老堂这是活学活用。”
网络新闻具有非常强的时效性。
除非有人把控着舆论走向,否则即便是丑闻也未必能大范围传播。
前阵子她曝光缅国丹斯里的身份,又在网络掀起了对明家的言论讨伐。
现在,长老堂学以致用,如数用在了商郁的身上。
黎俏别开脸,眼底戾气翻涌。
这时,商郁揉了下她的脑袋,“无碍,静观其变。”
黎俏盖住眼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长老堂为了对付商郁,肯定还有后手。
舆论风向只是第一步。
……
晌午将至,网上的消息再度发酵,很快南洋衍皇集团董事长的身份被人曝光出来。
商少衍的名字,高高挂在了热搜前列。
帕玛本土的网友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除了水军还在竭力的带节奏,大部分网友都选择观望。
南洋衍皇集团分公司涉嫌走私偷税,丑闻一经爆出,也导致了股票大跌,市值蒸发了三十多亿。
国内不少人也听到了消息,股民纷纷抛售股票,关于衍皇集团难逃厄运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落井下石者居多。
与此同时,帝京城内的宗湛看到国内的新闻报道,冷笑着打了通电话。
葡银地下赌场的贺琛,拿着手机舔了舔后槽牙,三秒后,吩咐阿勇,“安排回帕玛的飞机,越快越好。”
风景如画的文溪岛,靳戎招来财务总监,摸着枪低声道:“把近三年所有的交易明细准备好,欺负小五,当我们都死了?”
英帝封毅……
爱达州蒙俊……
边境六子……
南洋黎家……
而黎三是最后得知消息的,很快,他就拨通了黎俏的电话。
此时,坐在庄园书房盯着衍皇集团股票走势的黎俏,懒懒散散地应声,“嗯,问题不大。”
黎三嘴角咬着烟,嗓音模糊道:“确定?国内外现在不少股民都在声讨衍皇集团,如果只是帕玛一家分公司出了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大影响?”
黎俏点击鼠标,看了时间,距离股市关盘还有五分钟。
她随意操作了两下,语气平波不惊,“连锁反应而已。”
而已?
黎三轻笑一声,“连锁反应都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事件,还问题不大?”
一旦被坐实走私偷税,别说衍皇集团,就算是商少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又不是真的。”黎俏往后一仰,口吻略显狂妄,“就算是真的,我也能变成假的。”
这一点,黎三倒是毫不怀疑,他吐了口烟,笑道:“行,那我不插手,需要帮忙记得跟三哥说,咱家别的没有,十个武器仓库给你留着。”
“谢了。”
结束通话,距离股市关盘还有两分钟,黎俏眯着眸,眼底浮现精光,她轻轻点动鼠标,近乎跌停的走势图K线,陡地攀升到当天的最高点。
这种尾市操纵,低价购入,无疑会在明天制造出超高的开盘价。
整点,股市关盘,衍皇国际集团的股票在跌了一天的情况下,收盘价持平了成交价。
无数抛售了衍皇集团股票的股民都懵逼了。
持仓观望的股民则重新燃起了希望,突然间有人大量购入衍皇集团的股票,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拉高明天的开盘价再抛售,要么……就是看好这支股票的未来,趁低价建仓。
此时的黎俏,从容不迫地退出了股市页面,慢悠悠地离开书房,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
傍晚,配合缉私署调查的落雨回了庄园。
她下车就看到黎俏和莫觉站在花园附近,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估计是好事,因为莫觉那双圆溜溜的杏眸迸射出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比偷画都兴奋的那种。
落雨颔首准备途径而过,黎俏偏头唤住她,“公司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
落雨站定,三言两语概括了今天的调查结果。
黎俏微微一笑,耐人寻味地点头,“走私证据是谁提供的?”
落雨抿唇,艰涩地道:“是匿名举报,缉私署不肯透露。”
“今天带队调查的人?”
落雨想了想,如实回答,“赫子爵,缉私署的队长。”
黎俏毫无意外地挑了下眉,原来是赫家人。
她没多说,挥手让落雨离开,转眸再次看向莫觉,声音软了几分,“他应该明天会到。”
莫觉兴高采烈地点头,又搓了搓手,别提多开心了,“好好好,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老板。”
黎俏幽幽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
她真的怀疑二哥当初给莫觉的不是法棍,而是金条。
客厅里,霍茫和贺擎坐在商郁对面,空气中漂浮着未散去的烟雾。
“少衍,我打听到消息,安全署和海关署已经开始调查衍皇的出口货物了,而且……非法持有武器这个罪名非同小可。”
像他们这种望族子弟,谁家还没个几把枪?
帕玛身为独立国,和望族利益牵扯甚多。
有些事只要不放在明面上,公权组织也不会傻到打破利益联盟。
偏偏这次的事件,是从民众开始向外扩散,若不调查,难堵悠悠众口。
商郁靠着单人沙发慵懒地抽着烟,唇边扬起玩味的弧度,“让他们查。”
第707章:好多好多钱
贺擎皱着剑眉,狭长的眸隐现担忧,“现在那群网友明显被水军带跑了,都在请愿要求彻查。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控制不住,你还不打算出手?”
面对二人忧心忡忡的神色,商郁从容淡然地点了点烟灰,“霍家和贺家有没有受到影响?”
霍茫率先道:“都是小问题,无关紧要。”
贺擎则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见状,霍茫不露声色地睨着他,掐了烟便意有所指,“我手里的游轮生意和衍皇的进出口贸易一直捆绑在一起,这种时候受影响也在所难免,都是自家生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擎目光闪了闪,点头附和,“是这个道理。”
他有他的难处和压力。
这次衍皇集团出事,贺家的生意确实受到了波及,几位叔伯都争先恐后地要求他趁早终止合作,生怕控制不住损失。
商郁和霍茫隐晦地交换了视线,身为发小,自然清楚贺家的内斗有多严重。
不多时,男人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目光睨着贺擎,声音沉稳而磁性,“我明天让人拟终止协议。”
贺擎呼吸一窒,眉头紧锁,“用不着。”
“不必逞强,贺家在零售业刚打下基础,经不起折腾。”商郁似乎心意已决。
贺擎却满不在乎地嗤笑出声,“没事,我心里有数,家里那群老顽固利益至上,正好我也趁着这个机会探探虚实。”
霍茫斜倚着一侧的扶手,睇着贺擎故作轻松的神态,拍了下他的肩膀,“少衍说的也有道理,贺家还掌握在你爸和叔伯的手里,你一个人怎么对抗他们?”
贺擎没说话,表情却逐渐难看起来。
他的悲哀在于,家族里长辈不放权,他空有大少爷的身份,却处处受限制。
客厅里一阵无声。
而落雨的脚步声恰好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她走到商郁身侧,一板一眼地向他汇报了缉私署在公司的调查情况。
男人薄唇微侧,轮廓分明的脸颊一片冷峻桀骜,“资料准备好了?”
落雨颔首,“总共十二份。”
商郁晃了下手中的茶杯,杀伐果断地吩咐,“匿名发给缉私署,明天你继续配合调查。”
落雨领命,刚抬脚准备离开客厅,兜里的电话响了。
她边走边接听,电话那端是语气惊讶的流云,“是老大安排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落雨疑惑地反问,“安排什么?”
流云听出了落雨的不解,简短地概括了几句,末了,狐疑地试探,“你不知道?”
“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么?”话落,她拿着手机返回客厅,将流云所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老大,收盘价是突然被拉高的,按照今天的走势,建仓账户最少买入了五十亿。”
说罢,霍茫和贺擎皆是一怔,纷纷看向商郁,“你让人做的?虽然也是个法子,但你打算每天都在收盘前夕大量买入稳定股价?”
每天几十亿往里面砸,就算资产再多,也扛不住股市的变化。
这时,商郁眯了眯眸,客厅外的走廊恰好传来莫觉惊喜地声音,“哇——”
黎俏瞥她一眼,莫觉已经献宝似的把手机屏幕举起来,“好多个零。”
两人信步走进客厅,黎俏笑了笑没说话。
梵闵礼的动作确实很快,属于莫觉的分红利润已经打了过来。
客厅里的几人都看向黎俏和莫觉,她走到商郁身边,沉腰坐在扶手上,抬眸环顾四周,挑眉问道:“怎么了?”
男人自然而然地圈住了她的腰,微微收紧,昂首看着她,“你入了衍皇的股票?”
黎俏眨了眨眼,看着落雨,又低头和商郁对视,“啊,入了一点。”
贺擎和霍茫别开脸,看着正前方的壁画,开始思考人生。
五十亿,入了……一点?
落雨惊奇地向前一步,“夫人,是你的建仓平了交易价?”
黎俏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是吧。”
一旁的莫觉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挠了挠头,继续捧着手机数零。
她有钱了!
好多好多好多钱。
……
半小时后,在霍茫的建议下,一行人出门去了餐厅。
途中,黎俏在后座低头看手机,时不时回复几条消息,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闭目假寐的商郁偶尔掀开眼角睨她一眼,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手机屏幕的页面。
似乎是在发微信。
没一会,黎俏安排好所有的事,转首就对上了商郁半眯的眼眸。
她扬了下眉梢,目光含笑,“我二哥明天过来。”
男人垂了垂眼睑,“什么时候到?”
“应该是上午。”黎俏把手机放在腿侧,看了眼窗外,“还不知道要在帕玛呆多久,莫觉一直跟着我也不合适,我在南洋给她找了一家私立高中去借读。”
虽然能推算出莫觉的实际年龄,但她身材娇小,满身孩子气,站在学生堆里,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莫觉缺失了太多正常人应有的生活,黎俏私心想让她重新体验一次。
商郁薄唇微扬,声线低醇地戏谑,“你确定她能听话?”
“当然。”黎俏好整以暇地点头。
上学这件事,莫觉已经同意了。
作为交换条件,她希望暂时不要告诉黎二她真实的性别。
对此,黎俏欣然应允。
莫觉只是看上去很乖张,但小心思一点也不少。
至于帕玛慕家,黎俏会解决。
不管是莫觉还是慕珏,未来的她只需要好好活着,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
另一边,老宅议事堂。
以扈应为首的三位长老一脸肃穆地坐在商纵海的对面,手边还摆着厚厚的宗室族谱。
扈应手指交叉搁在桌上,标准的谈判姿势,“家主,大少爷未经过长老堂就私自把黎俏的名字加入族谱,这严重违背了族规。”
商纵海瞥了眼年代感厚重的族谱,一下一下拨弄着佛珠,声音非常沉稳,“是谁把族谱拿出来的?”
扈应面不改色地看了眼三长老,随即敲了敲桌子,“家主,问题的根源不是族谱,是大少爷……”
第708章:你可以试试
“老萧。”商纵海不理会扈应,兀自唤了声萧管家。
待对方推门而入,商纵海对着族谱昂了昂下巴,“把族谱送回教堂,再查查监控,是谁拿出来的。”
三长老明显紧张地闪了闪眸。
而大长老扈应的表情则沉了下来,“家主,你这是在纵容大少爷为所欲为,他……”
商纵海微微抬手,锐利的视线看向扈应,“老扈啊,别这么激动,不过就是在族谱上填个名字而已,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扈应一噎,敛了敛神,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家主,话不能这么说,这两天的新闻你也看到了,大少爷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已经触犯了帕玛的刑法,再这么下去,商氏一定也会跟着蒙羞。”
商纵海讶然地挑起眉峰,“这么严重?”
扈应再接再厉,一副“痛心疾首”地表情点头,“确实很严重,长老堂最近几日也一直在想办法,可大少爷做的那些事证据确凿,以后想翻身只怕没那么容易。”
“嗯,那说说看,你们都想了什么办法?”
这时,二长老看到扈应的眼神,立马心领神会地接话:“家主,我们暗中联系了和商氏交好的公职人员,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大少爷走私的证据已经被人匿名提交到了缉私署,不出意外,明天安全署的人会去派伯庄园搜查,一旦查出他非法持有武器,只怕……”
听到这里,商纵海抿唇沉思了几秒,“那你们有没有通知少衍尽快把武器藏好?”
三位长老:“??”
派伯庄园还真有武器?
二长老犹豫地摇头,“还、还没有。”
商纵海捏着佛珠叹了口气,“少衍这次太疏忽大意了。”
见状,大长老试探着向前倾身,看似忠诚地谏言,“家主,我倒是有个建议,说不定能让大少爷摆脱这次的困局。”
“什么建议?”
扈应面色沉着地开口:“既然黎俏是缅国的丹斯里,不如让大少爷想办法把身份转移到缅国,这样一来他和黎俏都是缅国的高阶人士,帕玛独立政府自然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商纵海轻轻推了下镜框,高深莫测地看着扈应。
确实是个‘好建议’,只要少衍这样做,必定被人诟病。
标准的做贼心虚。
这样一来,就连黎俏也会受到牵连,普普通通的跨国走私案,又上升到了两国邦交的层面。
懂得利用黎俏的身份制造祸端,又能把少衍踢出商氏乃至整个帕玛,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商纵海垂眸笑了,很开怀地笑出了声。
他把佛珠夹在虎口的位置,对着扈应隔空点了点,“老扈啊,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扈应实在是听不出商纵海这句话到底是夸奖还是讽刺。
可他笑容和煦,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扈应稍稍放了心,暗中给其他两位长老使了眼色,三个人更加竭力地游说起来。
另一边,聚餐结束后,黎俏和商郁从西餐厅后门去了停车场。
司机卫朗站在旁边拉开了车门,并低声道:“堂主,刚才有一波记者被我们的人拦在了酒店正门附近,现在估计还没走。”
商郁牵着黎俏弯身上车,坐稳后,他捏了捏眉心,“网上什么风向?”
卫朗甩上门,从后视镜投来视线,“热度还没降。”
黎俏双腿交叠,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圈,不耐地蹙眉,“长老堂的动作太慢了。”
男人舒展眉心,偏头,音色低沉,“那就帮他们一把。”
“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四目相对,眸中深意不言而喻。
前排的卫朗,莫名打了个寒颤。
长老堂好像要倒大霉了。
……
第二天,正如长老堂所言,安全署和帕玛警署总局的人不到早上八点就出现在了派伯庄园的门外。
带队的负责人手持搜查令,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庄园大门。
同一时间,一架从法里昂直飞的航班缓缓降落在帕玛国际机场。
不到二十分钟,另一架南洋私人飞机也降落在商务停机坪。
此时,负责搜查庄园的人是警署总局刑侦队长,跟着保镖走进客厅,视线逡巡而过,并未看到商少衍和黎俏的身影。
保镖按了下无线耳麦,听到里面的吩咐,便朝着刑侦队长说道:“您请便。”
安全署的工作人员:“??”
刑侦队长约莫四十多岁,闻声就无奈地扯唇,随即开始分配任务,“每个房间仔细搜查,发现武器立刻上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刑侦队长带着两名搜查警员走进了餐厅,警员手中还牵着黑色的搜查犬。
三人两犬刚站定,眼前的一幕让刑侦队长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真是胆大妄为呢。
餐厅里,商郁和黎俏坐在彼此对面安静地吃着早餐,卫朗杵在墙角充当空气人。
看到刑侦队长站在门口一言难尽的神色,卫朗睨他一眼,很快又别开了视线。
两名搜查警员没敢上前,毕竟那位黑衣黑裤气场强大的男人,光是背影就能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这时,黎俏喝了口牛奶,抬眸盈盈一笑,“几位自便。”
刑侦队长抹了把脸,重重地叹息,“仔细搜。”
三人牵着两条警犬在宽敞的餐厅里开始了搜查。
五秒钟后,警犬叫了。
刑侦队长站在琉璃台附近,低头看着橱柜里数不尽的枪支子弹,人生头一回感觉到这么的茫然无措。
他现在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把商少衍带回总局配合调查,他表舅会不会撤了他的职。
“少……商先生,您这……”
刑侦队长名唤秦颂,他一脸为难地望着商郁,有些骑虎难下。
明知道安全署一定会联合警署前来搜查,有枪你不知道提前藏好?
谁家厨房壁柜里会摆放这么多武器?
商郁慢条斯理地拿起毛巾擦手,薄唇微侧,缓缓站了起来,“走吧。”
秦颂抿着唇,特别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话,“你这不是玩具枪吧?”
“真枪,你可以试试。”男人扬眉,俊朗的轮廓清绝淡漠。
第709章:手拉手,坐警车
这种情况,秦颂黔驴技穷了,只能选择带商郁回去配合调查。
然后,那两只警犬也不知嗅到了什么,没一会,一左一右分别蹭到了黎俏和卫朗的跟前。
不等犬吠,黎俏作势伸手想摸摸狗头,结果一弯腰,兜里掉出来一把枪。
秦颂:“……”
缅国丹斯里,您这样的大人物,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两名搜查警员也懵逼了。
前几天的新闻还历历在目,黎俏的身份帕玛人尽皆知,就算有搜查令,也不能不顾外交关系。
于是,秦颂又问:“黎小姐,您这是缅国的武器?”
黎俏把枪捡起来放到了桌上,抬眸看向秦颂,“不是,柜子里拿的。”
明白了。
你们今天就是想进局子是吧。
四十分钟后,搜查草草结束。
整座庄园别墅被拉上了警戒线,黎俏和商郁手拉手上了警车。
卫朗大步流星地跟着往前走,敞开的西装外套随风飞扬,腰侧明目张胆地露出了一把银色手枪。
三人全部被带走配合调查,保镖也被留守的警员挨个盘问。
除了……蹲在房顶露台上看热闹的莫觉。
她托腮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撅着嘴很不高兴。
老板怎么还不来接她啊。
不是说今天上午就能到帕玛么?
……
庄园门外,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宾利车。
黎彦目瞪口呆地看着黎俏和商郁被警车带走,想都不想就要下车。
但前排的司机保镖却把车门落锁,直到警车开走,才回眸解释,“黎先生,夫人说庄园有人等您。”
“谁啊?”黎彦根本不知道莫觉就在这里,脸色很难看地望着前方马路,“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警察局的?”
保镖点头,“嗯,应该是安全署和警署总局的人。”
一听这名字就他妈不好惹。
黎彦催促保镖跟上去看看,但对方压根不理会,开车绕到庄园后方的侧门,从湖边小路开进了后院。
保镖探头往窗外看了看,指着房顶的露天平台,“黎先生,她在等您。”
黎彦内心忐忑,不耐烦地顺着保镖的手指看了半晌,然后——
“卧槽,莫莫!”
哐当一声,黎彦大力推开门,可能是太激动了,差点被绊倒。
此时,房顶的莫觉正背对着黎彦蹲在平台上,距离虽远,可她头顶的小毡帽太熟悉了。
那是他两年前送给莫莫的生日礼物。
“莫觉,你给我下来。”
黎彦疾步往前走,心跳越来越快,他的小跟班啊,终于找到了。
莫觉陡地听见黎彦的声音,还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扭着头四下看了看,阳光浓郁的湖边,黎彦穿着米色的风衣向她走来。
莫觉尖叫了一声,抓下头顶的帽子,红着眼扬手,“老板——”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莫觉有点等不及了。
走楼梯太慢,索性冲到栏杆边,身形灵巧地抱着一根室外排水管就往下滑。
黎彦看的心惊肉跳,加快脚步走过去,来不及训斥,莫觉娇小的身影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哽咽地撒娇,“老板老板,我好想你啊!”
第710章:老板,你想不想我?
莫觉清脆又委屈的声音,听得黎彦心头一震,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古怪。
然后——
黎彦抓着她的后衣领,强行把人从怀里拉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给我站好。”
一段时间不见,小跟班怎么变得黏黏糊糊的。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还敢抱他。
两个大老爷们,搂搂抱抱的,像话吗?!
莫觉被他扯开,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又往前凑了两步,揪着黎彦的风衣,仰头笑得一脸灿烂,“老板,你想不想我啊?”
黎彦滚了滚嗓子,垂眸看着小小只的莫觉一手拉着他的衣摆,一手紧张地攥着小拳头,尤其是那双乌黑的杏眸,晶晶亮亮,眼睛里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倒影。
心啊,就这么被撞了一下,一片酸软。
黎彦以一种给宠物顺毛的姿势抚着莫觉的脑袋,直到此刻才察觉她竟然如此矮小,身量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
许是莫觉总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以至于黎彦从没注意过她的身高。
于是,他一番扫视,浅笑着戏谑,“怎么这么矮,你有一米五吗?”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莫觉咬了下嘴角,悄悄踮起脚尖,底气不足地昂着下巴,“我一米五五,四舍五入一米八。”
嗯,还是他熟悉的莫觉。
黎彦其实很高兴,但还是端起了老板的架子,甩了下风衣,双手插兜,挺了挺胸,“来,跟我说说,这段日子我妹把你藏哪儿了?”
稍顷,莫觉扯着黎彦去了湖边的阳伞落座,顾盼四周,又颠颠跑到保镖面前,一边说一边比划,保镖抽搐着嘴角,颔首低声回了几句。
黎彦翘起腿看着这一幕,浓眉皱了皱,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他看得出来,保镖的姿态很尊敬,眼里夹着笑,甚至让黎彦读出一种宠溺的意味。
你一个保镖会不会戏太多了?
黎彦哪里知道,莫觉在庄园停留的这段时间,早就和不少保镖佣人打成了一片。
大家都知道她和夫人关系匪浅,而且……落雨还叫过她莫小姐。
不多时,莫觉回到阳伞下,抠着手指为难地道:“老板,前院被查封了,咱俩可能要去别的地方住几天。”
黎彦眯了眯眸,“前院怎么了?”
莫觉摆摆手,语气特别轻松,“没什么大事,好像是厨房里发现了一批军火。”
黎彦:“……”
好一个没什么大事。
就这样,黎彦来不及参观派伯庄园的内景,不到五分钟就被莫觉拽上了车。
保镖从后院开车离开,按照黎俏提供给他的地址,一路朝着城中进发。
车上,莫觉像个机关枪似的把自己之前的际遇全盘托出。
黎彦眯眸审视着莫觉,若有所思,“我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不但能逃开国际刑警的追责,还给她做了新的身份。
他印象里的俏俏,懒得出奇,竟也会管闲事了?
莫觉抿起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糟糕,看到老板得意忘形,好像说多了。
黎彦危险一笑,揪着她的耳朵,阴测测地发问:“你对我家俏俏做了什么?”
莫觉吃痛,皱着脸抓住他的手腕,“疼疼疼,老板,疼。”
黎彦松开她的耳朵,抻了下衣领,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牛逼轰轰地警告道:“以后给我老实点,俏俏帮你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记得感恩,知道吗?”
“知道知道。”莫觉兴冲冲地点点头,“老板,我给你找了一幅画,好像是莫奈的。”
黎彦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一声,斜睨着莫觉,“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莫觉双手抓着他的衣摆,往前凑了凑,“哎呀,不是偷的,是衍爷家里的,祖宗说送我了。”
黎彦舔了下嘴角,两秒后,猛地低头靠向莫觉,“真是莫奈的?”
前排保镖:“……”
接下来前往公寓的一路,他亲眼看着后座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着庄园阁楼里的各种名画。
期间莫觉还献宝似的拿出小本本交给了黎彦。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老板。
……
另一边,帕玛警署总局。
秦颂坐在审问室里,端着水杯不停地喝水,余光瞄着对面从容淡漠的男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身边坐着两名安全署的调查员,脸色同样不好看。
由于案件性质特殊,黎俏三人被迫分开接受调查。
秦颂清了清嗓子,翻开桌上的证据文件,里面大量的武器照片都是刚刚在庄园拍摄的。
他把照片往前一堆,意有所指地问道:“商先生,厨房里的这些武器,您是否提前知情?”
商郁靠着椅背,双腿交叠,臂弯搭着扶手摩挲着指尖,闻声薄唇微侧,“嗯。”
秦颂抓了抓头发,在笔录上写了个‘嗯’字。
他又不乏引导地询问:“武器的购买途径是哪里?”
只要能提供购买许可,他就有办法帮他翻案。
然后,商郁抬眼看向秦颂,低醇的嗓音浑厚又富有磁性,“自有品牌制造。”
秦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时,旁边的安全署人员敲了敲桌子,“那你的工厂有武器装备科研生产许可证吗?”
男人冷峻地睨他一眼,勾了勾薄唇,淡漠不语。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审问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除了秦颂提问他会配合回答,对于其他两人的问话商郁始终置若罔闻。
而隔壁的黎俏,以同样不配合的态度,让审问警员无比头大。
至于卫朗倒是非常配合,不但交了枪,还把枪械零件都拆下来,指着配件上的编号,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生产编号,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警员抱着一堆枪械零件走了,并且将三个人所有的笔录逐级汇报。
不到中午十二点,枪械生产编号就查了出来,来自帕玛军工厂。
警署总局的警员包括秦颂在内全都一脸懵然。
午后的警署会议室内,总局、安全署、海关署以及缉私署的主要负责人成立了专案小组围坐一堂。
第711章:黎俏护短
此刻,站在台前的秦颂指着幻灯片,公事公办地口吻说道:“从派伯庄园内查获的所有枪支编号我们都进行了分类匹配,能够确定枪支来源全部属于帕玛军工厂。”
缉私署的赫子爵望着屏幕,似笑非笑,“酋长院下设的军工厂,所有武器专供帕玛军部使用,商少衍的家里怎么会有军工厂的武器?总不能是偷的吧。”
他年过三十五,面部轮廓方正,颇有种刚毅果决之感,一身制服也让他看起来威严赫赫。
这番说辞让现场的其他人纷纷投来视线。
赫子爵摸了摸浓黑的眉毛,牵起嘴角翻了翻卷宗,“看我做什么,这两天缉私署在衍皇分公司也查获了不少走私证据,走私、偷税、非法持枪,这么多罪状集于一身,要说没人给他做保护伞,各位……相信吗?”
其他人默然,各个心思迥异。
赫子爵背靠赫家,算是根正苗红的政权望族。
他敢公然质疑酋长院,说不定是知道什么内幕。
赫伯南虽然退位多年,但余威犹在。
酋长院内还有不少他当年亲手提拔的官员身居要职,更何况赫子爵是赫伯南的亲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缉私署副署长的高位。
秦颂捏着手里的激光笔,看着赫子爵反驳,“酋长院向来公证,帕玛军工厂也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眼下的关键不是质疑权威,而是要搞清楚商少衍为何会持有这么多枪支。”
闻声,赫子爵直视着秦颂,手中的钢笔“吧嗒”一声撂在了桌上,“秦队长,不用这么畏手畏脚吧,难道因为酋长院的院长是你表舅,所以你连怀疑都不敢了?”
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也有人假意看卷宗,不想卷入到这场党派是非之中。
以赫子爵为代表的赫家,与当今的酋长宁远航一脉,向来势同水火。
秦颂偏头看了眼窗外,再次回首对上赫子爵,不冷不热地回呛:“想定罪也要讲求证据,怀疑和质疑都要基于事实出发,一个案子细节还不明朗就妄加揣测,赫署长看来是没办过案?”
“当然比不上秦队长的经验丰富。”赫子爵不怒反笑,“不过缉私署已经查到了商少衍走私的证据,刑侦队除了查到一屋子非法军武,还有别的吗?”
秦颂张嘴刚要反驳,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敲响,警员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秦队,商氏派人过来了,可能是想取保候审。”
赫子爵转身轮椅看向门口,先声夺人,“取保候审?我帕玛没这规矩。”
警员一脸为难,秦颂则一板一眼地问道:“来人是谁?”
“商氏的大长老,扈应。”
秦颂点了点头,放下激光笔,“让他在接待室等我。”
“好的,秦队。”
赫子爵呼吸一窒,眯眸看着秦颂,目光讽刺,“秦队,专案小组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赫署长说的没错,但取保候审是警署的职权范围,您各位先讨论着,我去去就来。”
秦颂对着赫子爵微笑示意,转眼就离开了会议室。
……
当天下午,商郁和黎俏被取保候审,卫朗则选择留在警署,理由是食堂的饭菜好吃。
秦颂差点没被他气厥过去。
走出总局,黎俏悻然地叹了口气,她本还想着今晚能体验一下情侣牢房。
结果多事的大长老扈应,主动把他们给取保候审了。
据说,是因为商纵海不便出面,所以让扈应全权处理。
好歹也是大长老,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这时,扈应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停车场,他唤住黎俏,语重心长地道:“黎小姐,我方才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时间不多了。”
黎俏背对着他,冷淡地应声,“嗯。”
扈应不悦地瞪着她的背影,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泛起幽幽冷光。
路边,保镖为他们拉开了车门,二人上了车,便直奔派伯庄园。
后视镜里,扈应的身影在逐渐缩小,黎俏弯起唇角,睨着身侧的男人,“他想让我带着你回缅国。”
商郁低头整理着袖管,偏头看她一眼,沉暗的眸子凛着寒霜。
见状,黎俏耸肩,寻了个熟悉的位置靠在了他身上,感慨道:“换做平时,这个方法确实有用,不是帕玛公民,自然不用接受法律制裁。可现在我要是这么做,你就会成为潜逃人员,在帕玛永无立足之地了。”
商郁勾起薄唇,轮廓柔和了几分,“你不喜欢帕玛,能不能立足本就无关紧要。”
“我知道。“黎俏莞尔,拉着他的手十指紧扣,“但这种锅,你不能背。”
商郁眼里笑意渐深,“这么确定我是背锅?”
黎俏扬眉,非常护短地说道:“你需要走私?至于偷税……一条FA001航线每年的使用权,都比他们手中掌握的偷税金额还要高,长老堂算盘打得响,可惜太不了解你的财力了。”
说起来,商氏少主商少衍这个身份,大概是最不值一提的。
偏偏长老堂的人,眼界只能局限在商氏一族。
没看过大海,一汪池水就是他们全部的格局。
……
三天后,联合办案的效率比以往更加快速,各方所掌握的证据也自认足够充分。
除了秦颂犹豫不决,缉私署、海关总署以及安全署已经向酋长院提交了所有材料,并提议彻查帕玛军工厂的装备外泄一事。
然而,这几日黎俏和商郁因取保候审,活动范围也大多集中在庄园四周。
外界动荡不已,而他们彼此倒是难得享受了几日悠闲时光。
这会儿,不到上午九点,黎俏不紧不慢地晃进客厅,从茶几下面拿了罐啤酒,单手打开拉环,对着电话说了句话,“十点半,放出所有资料。”
说罢,她结束通话就用手机登陆了股市页面,衍皇集团的股票目前还处于下跌状态,但比之前好很多,得益于她连续三天在关盘前拉高收盘价。
另一边的长老堂,也趁机在着手安排临时宗族讨论会的事宜,把商少衍踢出商氏势在必行。
第712章:打脸利器
唯有全程不明所以的商陆,还整天蜗居在自己的药园,翻翻土,看看医书,日子平静又自得。
他很听话,因为大哥说了,最近别出门。
上午十点半,酋长院在独立大楼展开了一场特别的案件听证大会。
现场人满为患,商郁和黎俏也出现在听证席的位置,长老堂的三位长老也参与了旁听。
听证会主持人是宁远洋,听证席两侧分别是本次参与调查的各个公署人员。
现场,酋长院直属官媒架起摄像机全程直播报道,网络和各大电视台也进行了实时转播。
听证会一开始,缉私署的赫子爵和安全署负责人便主张商少衍的犯罪事实成立,应当尽快逮捕归案。
而警署总局的秦颂则认为证据不足,还需要继续调查。
这场别开生面的听证会,几乎创造了电视台和网络直播的观看新记录。
十点四十分,黎俏在听证席打了个哈欠,染了湿意的眸子落在赫子爵身上,表情很耐人寻味。
双方举证的过程里,后方的大门时不时有人走进来送文件。
官媒的镜头直击全程,这一幕也牵动了无数观众的心。
又过了十分钟,现场很安静。
宁远洋看着左侧的赫子爵等人,蹙了下眉头,“你们刚才收到的是新证据材料?”
赫子爵蹙眉看着手里的文件,抬眸看了眼对面,“警署秦队长似乎也收到了,作为直接办案公署,不如让他们先展示。”
秦颂还在发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桌面,神色透着彷徨。
宁远洋深深看了眼赫子爵,扭头睇着秦颂,“秦队长,你收到的是新证据?”
秦颂无视听证席的目光,直挺挺地顶开椅子,犹豫再三,拿起资料递给了听证助理,“宁议长还是亲自看看吧。”
助理把资料碰到宁远洋的面前,他翻看两眼,随后面不改色地放在了桌上,“原来如此。”
秦颂不动声色地看着宁远洋,腹诽了一句:二表舅,你真他妈能装。
难怪这么多天少衍都没有任何动作,敢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刚刚被人接连送进来的资料,根本不是新证据,分明是反证材料。
同一时间,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炸锅了。
无情希酱没有老公:什么资料?什么证据?敢不敢公开?
单眼皮的女生:求公开,加一。
黎俏是我爸爸更是你们祖宗:绝壁不是证据,而是打脸利器,爸爸加油!!!
一枝火玫瑰:顶楼上!
文溪海岛一枝花:顶三楼。
俊美的英帝绅士:顶三楼。
帝京本土霸王宗:顶三楼。
贺家老祖宗贺琛:顶三楼。
边老三:走尼玛的私,偷尼玛的税,七崽需要吗?衍爷需要吗?
边老四:无知、愚昧、愚不可及。
边老五:[疑惑]偷税金额十亿?这么点也叫偷税?
边老六:顶全体楼上。
唐家小婷:我来晚了嘛?这翻墙软件太TM难找了。[哭泣]
你炎爹:没意思,这次竟然没带我玩。
以上直播页面的留言,堪称历史性网络会晤了。
另一边,赫子爵虽看起来神色如常,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新送来的资料一旦公开,听证会就是一场笑话。
这种事,不能发生。
赫子爵沉吟数秒,合上资料按在掌心下,抬眸望着主席台,一本正经地说道:“宁议长,我申请听证会延后,这些证据……”
“等等!”秦颂直接出声打断他,“为什么延后?是不是赫署长手里的证据能足以证明商少衍无罪?”
赫子爵冷笑一声,“无罪?几份来路不明的文件不经过调查如何当做证据?”
听证席瞬间响起一阵嘈杂的讨论声。
宁远洋喊了声安静,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商郁一眼,喟叹着对赫子爵道:“赫署长,拿过来吧,能不能当做证据,我们现场自有决断。”
话说到这个份上,赫子爵再迟疑就显得太刻意了。
他随手把资料交给现场助理,平静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上午十一点整,所有资料和证据整合完毕。
不等宁远洋公布内容,听证席突然间发出了惊叹声。
短短几秒,无数人的目光凝聚在商郁和黎俏的身上,直属官媒也把镜头聚焦,现场观众不停刷着手机页面,交头接耳地热烈讨论起来。
“这哪叫非法持有武器啊,还有人比他更名正言顺的吗?”
“缉私署搞什么?赎回文物怎么能叫走私?”
“还有还有,衍皇帕玛分公司每年缴税五十多个亿的税款,人家犯得上偷十亿税吗?”
周围的喧嚣让赫子爵心下一紧,其他人也是面色骤变。
原来,有人在网上公布了一系列反证商郁无罪的铁证。
宁远洋颇有些头疼地看向商郁,似乎在抱怨他为何非要这个时间在网上公布消息。
此情此景,商郁垂下眸,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睨向一脸淡然的黎俏,“你做了什么?”
黎俏滑动着手机页面,漫不经心地笑道:“打个脸。”
也没做什么,顶多是推波助澜。
她知道商郁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无非是迷惑长老堂,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
可她就是见不得那么多人居心不良地揣测他猜忌他。
接下来,为了让听证会能按部就班,宁远洋把刚刚收到的资料全部公放到了大屏幕上。
第一份:十六次公海文物交易清单。
第二份:十六件帕玛文物捐赠协议。
第三份:衍皇帕玛分公司全年财报及税务缴纳明细。
第四份:酋长院颁发的武器装备生产许可公函,授权帕玛军工厂为军部唯一武器装备提供商,年限五十年,获批许可时间是七年前。
第五份:帕玛军工厂代表人少将卫朗,帕玛军工厂所有人荣誉少将商少衍。
第六份……
第七份……
所有人都看着一系列的公函文件不知作何反应。
也真真应了网友的那句话,每一份都是打脸利器。
商氏三位长老堂更是目瞪口呆,如坐针毡。
这不可能!
商少衍明明离开帕玛多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荣誉傍身?
而黎俏则凝眉看着屏幕,眼底疑惑丛生。
她并没让人准备纸质材料,那些被人送进来的文件,难道是商郁准备的?
这时,赫子爵望着宁远洋,面露讽刺,“宁议长,不用调查就公开这些资料未免太不负责了,人尽皆知,帕玛从来没有荣誉少将的军衔。”
宁远航抿唇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所以这不是军衔,而是特殊荣誉。商少衍不是少将,但他享受一切军部少将待遇,因为他持有的帕玛军工厂每年无偿向军部提供武器装备。
这本来属于军部机密,今天也是不得已才会公布出来,听证会结束后酋长院会发布联合公告。至于真正的少将卫朗,现在……应该还被你们关押在警署总局里。”
刑侦队长秦颂:“……”
M,卫朗。
第713章:吃醋了
宁远航一席话掷地有声,媒体和听众皆把目光对准了商郁。
赫子爵目光晦暗交替,睨着商郁和黎俏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回神。
公署人员更是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商少衍的身份竟然是军部机密,这足以证明他这个人对帕玛的重要性。
每年的武器装备绝对是一笔巨额开支,他的分公司有偷税的必要?
十亿简直是笑话。
这时,黎俏稍稍侧身,在商郁耳边低声问道:“刚送来的材料是你准备的?”
男人坐姿随意,垂眸勾唇,“不是。”
黎俏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瞳中,挑了下眉梢,示意他继续。
商郁对着手机努嘴,声音缠着笑,“贺琛。”
黎俏了然,惊讶的同时又觉得理当如此。
贺琛是贺家人,出入帕玛很容易。
他们几个把兄弟之间的信任和交情,本就比帕玛的这些朋友更加牢固。
商郁被人诋毁,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黎俏弯唇笑了笑,打开手机,登陆了社交平台,想看看网上的舆论风向。
三秒后,黎俏有点气血上涌。
高高挂在热搜第一位的关键词是:商少衍颜值。
热搜第二:荣誉少将
热搜第三:商少衍女朋友。
黎俏的屏幕此时就停留在#商少衍女朋友#的热搜页面。
讨论热度居高不下,满屏的留言全都在叫他老公/男朋友。
更有甚者还把自己的照片和商郁的照片P在了一起,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了女友粉的行列。
黎俏捏着手机,幽幽看向商郁俊美无二的侧脸。
男人察觉到她的眼神,展眉投来视线,“怎么?”
黎俏没说话,手指滑动着退出了社交平台页面。
然后,在商郁凝视她的过程里,一顿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将帕玛主流社交平台的服务器攻击的彻底宕机。
五分钟后,黎俏重新进入社交平台,确定无法登陆,心安理得的放下手机,继续看听证会。
帕玛网友:“??”
社交平台能不能行啊,怎么无法登陆了,程序员你们在摸鱼嘛?
听证会于十分钟后结束,一系列的材料证据足以证明商郁无罪。
网友们无法登陆社交平台发言,只能转战视频直播网站怒刷存在感。
听证会结束后,赫子爵率先带队离开了独立大楼。
现场安保人员督促观众有序离场,安全署和海关总局的办案人员也是一脸讪讪,隔着不远的距离对着商郁颔首示意,很快也匆匆出了门。
与此同时,酋长院首次向民众发布了为商郁正名的联合公告。
这场听证会,让商郁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得到酋长院亲自庇护的帕玛公民。
……
厅外,黎俏和商郁相携拾级而下。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男人体魄修长气质出众,女人眉眼精致神态淡然。
无数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想要上前采访,奈何众多保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商郁牵着黎俏坐进一辆黑色商务车,车子远走,保镖也随之撤离。
媒体记者站在原地望而兴叹,独立大楼的台阶上,宁远洋和秦颂看着这一幕,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秦颂目送十几辆商务车消失在街角,侧目一瞥,语气无比的怨怼,“二表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少衍和卫朗的身份?”
宁远洋拍了拍手里的资料,迈步走下台阶,丢下一句话,“去问你大表舅。”
秦颂:“……”
哦,大表舅是酋长宁远航。
“愣着干什么?”宁远洋走下几级台阶,一回头颇为不满地挑眉,“还不赶紧回警署把少将放出来!”
秦颂仰头望天,又一次在内心深处狠狠地咒骂卫朗。
……
半小时后,派伯庄园解封,黎俏下车就瞧见贺琛斜倚着喷泉池的池壁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
贺琛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狭长的眸在两人身上睃了一圈,打趣道:“出息了,荣誉少将。”
商郁圈着黎俏的腰走到贺琛面前,微微勾唇,“舍得回来了?”
贺琛摸了摸自己的俊脸,“你就当老子闲的,故地重游。”
几人走进客厅,贺琛脱下风衣丢在扶手上,沉腰坐下,右脚腕搭着膝盖,晃了晃皮鞋,目光促狭,“弟妹,帕玛社交网站怎么回事?”
黎俏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俩字,“黑了。”
贺琛隔空指着她点了点,笑得不行,“吃醋了是吧。”
不多时,商郁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后送到黎俏的手边,抬眸望着贺琛,“什么时候回南洋?”
贺琛展开双臂搭着椅背,往后仰了仰头,意味深长地低喃,“你这是怕我遇见贺家人?”
黎俏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虽然他面无异色,口吻也是一贯的轻佻,但出现在帕玛的贺琛,行为举止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内敛和沉重。
她抿了抿唇,借口出去走走便把客厅交给了这对兄弟。
贺琛和贺家的恩怨,或许并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黎俏走后,贺琛缓缓睁开眼,掏出一支烟送到唇边,点燃后猛吸了一口,“长老堂你准备怎么处理?”
男人抬手接过他扔来的烟盒,垂眸盖住眼底的凛冽,“驱逐。”
“还行,没白来。”贺琛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俊朗的轮廓被烟雾朦胧的很不真实,“老子来帕玛不是为了你,别瞎感动。”
商郁叠起长腿,优雅地夹着烟送到唇边,唇边染了薄笑,低语道:“想多了。”
贺琛轻嗤,眼里藏着浓稠化不开的阴郁,“听说这次贺家受到了波及,贺擎那个废物有没有拖你后腿?”
“算不上,他有他的难处。”
闻此,贺琛眼含讥诮吐出一口烟,“谁没有难处,怎么就他叽叽歪歪?”
商郁没继续这个话题,俯身弹了下烟灰,深深地看着贺琛,“还放不下?”
贺琛目光一顿,扭头看向窗外,高深地扬唇,“不死不休。”
男人眯眸,沉声说道:“随你,需要什么直说。”
“放心,对付贺家我一个人就够了。”贺琛口吻轻慢地冷嘲一句,幽暗狭长的眸中浮现少见的杀伐。
第714章:恼羞成怒
午后,贺琛离开了庄园。
外界的喧嚣还在继续,听证会发生的一切还在城中为人津津乐道。
而当时人黎俏和商郁则启程回了老宅。
下午两点,议事堂,人满为患。
商纵海位居上首,两边分别是商陆和商郁。
扈应和其他两位长老坐在长桌左侧,对面是所有商氏旁支的家主。
商郁姿态慵懒,目光穿梭而过,勾了勾薄唇,“谁发起的临时宗族会?”
商纵海捻着佛珠,“老扈,你说说吧,突然发起临时宗族会,所为何事啊?”
老狐狸!
扈应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面对十几家旁支家主,他进退维谷。
临时宗族会是长老堂安排的。
本意是想在今天的听证会后,牵头讨论重立继承人一事。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打得他措手不及。
扈应迟迟没有开腔,商纵海睐着他,似笑非笑,“听说近来长老堂对商氏继承人颇为不满,确有此事吗?”
“家主,这……可能都是误会。”
二长老讪笑着解释了一句,但底气不足,也根本无法说服众人。
宗族会一年一度,非同小可。
往年从没举办过临时宗族会,长老堂这次越过家主和少主,私自通知旁支来参会,僭越了。
商纵海推了下眼镜,老神在在地看向二长老,“误会?你们前两天不是还在商量要废了少衍,改立少珩为继承人么?”
扈应脸色大变,他们长老堂私下讨论的事,商纵海怎么会知道?
这时,不等长老堂反驳,商陆一拍桌子,冷嘲,“改立我为继承人你们问过我了吗?你们几个是不是老眼昏花已经不辨是非了?”
长老堂在望族体系之中向来受人尊敬追崇。
即便是扈应等人,在商氏内部也一直具有很高的地位和话语权。
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庸。
扈应端起大长老的架子,直视着商陆,面露愠色,“二少爷,能够继承商氏一族是你的荣幸,也是你未来……”
“荣幸?”商陆向来看不上表里不一的长老堂,仗着商纵海和商郁在场,他说话跟更没了顾忌,“这荣幸我不稀罕,你他妈还不如直接说你想当家主呢。”
扈应怒目而视,放在桌上的手也猛地攥成了拳头,“你胡说八道。”
商陆轻蔑地踹了下桌腿,双手环胸往后一靠,“扈应大长老,您算老几啊?商氏继承人是你说换就能换的?长老堂的责任是监督和维护家族利益,我看你可不像监督和维护,更像……监守自盗才对。”
“商少珩,你不要血口喷人。”
扈应一辈子受人尊敬,就算是商纵海也从没这么诋毁过他。
商陆翻了个白眼,摊手道:“你看,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少珩。”
“商陆。”
两道低低缓缓的声线从身畔传来,分别来自商纵海和商郁。
商陆肩膀一抖,抿着唇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扈应被气得老脸涨红,嘴里不停念叨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旁支家主各个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地望着三位长老。
在今天之前,他们对商郁不满已久,也藏了不少的小心思。
但听证会结束后,旁支众人纷纷选择蛰伏,暂时鸣金收兵。
若只是家族内讧,主家和旁支各凭本事就好。
可商少衍的身份,确实慑人。
帕玛商氏的少主,他们惹不起了。
不多时,商纵海似是后知后觉般环顾四周,没找到黎俏的身影,便偏头问道:“丫头没来?”
商郁抬起眼皮,薄唇微侧,“快了。”
商纵海抿了下嘴角,搓揉着佛珠看向扈应,“大长老,改立继承人的事我们暂且放一放,听说这次少衍出事,长老堂出了不少力?”
扈应神色一敛,略显老道地挥手叹气,“家主言重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话落,他又兀自摇头,“可惜,是我们太急躁了,为少主奔走的同时,又担心商氏被拖累,不得已才安排了这场临时宗族会。既然少主现在安然无恙,这宗族会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商陆忍不住冷嘲热讽,“说开就开,说结束就结束,你们姓商?”
三位长老:“……”
旁支家主也不经意地蹙眉,表情中透出些许的不悦。
“二少爷。”沉默许久的三长老蓦地看向商陆,“你要知道,这次要是没有长老堂出力,少主和黎俏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走出警署。”
“我还没说长老堂多事,你们各位倒是给自己贴了不少金。”
一声清脆又懒散地语调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黎俏推门而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黎俏纤瘦的身影背光走来,她身侧还跟着萧管家。
扈应眯眸,板着脸下逐客令,“黎俏,这是我们商氏内部的宗族会,你一个外人不请自来,太没有礼貌了。”
黎俏斜倚着门框,逆光而立,语调不温不火,“进来吧。”
扈应不解,张望了两眼就看到几名警署总局的人走了进来。
带队的人是秦颂,他出示了警徽,并对着商纵海颔首问好,“商家主,打扰了,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商氏长老堂的扈应、裘闲智、黄昭春三人涉嫌诬陷我国首长。
并且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鼓动群众在网上对荣誉首长进行人身攻击和谩骂。本次是刑侦队、犯罪调查科联合办案,需要带他们回总局接受调查。”
议事堂,鸦雀无声。
怎么还有犯罪调查科?
扈应眼神一乱,“不可能,谁举报的?”
秦颂刚要说话,倚着门扉的黎俏懒洋洋地回答,“是我。”
扈应抖着手怒指黎俏,“你……”
黎俏用肩膀顶了下门框站直了身子,她慢悠悠地往绕过桌子,往商郁的身边踱步,目光却瞬也不瞬地凝着扈应,“大长老,下次派人在网上发帖,记得不要……实名制。”
第715章:这是人身攻击
话落,黎俏恰好走到商郁跟前。
她又‘啊’了一声,十分贴心地提醒扈应,“还有你让我教唆荣誉戴罪潜逃去缅国的录音,我也交给犯罪调查科了。咱们……礼尚往来。”
扈应万万没想到,他们安排了这么久的局,不但轻而易举被化解,最后还惹祸上身了。
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两人异口同声地反咬,“家主,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家主,与我们无关……”
三个人吵作一团,不论之前多么齐心协力,大难临头各自飞。
此刻,商纵海一副沉稳姿态,颇有些痛心疾首般喃喃,“犯了这么多罪,你们真是老糊涂了。”
扈应见他面露惋惜,刚想开口求救,商纵海已经望着秦颂笑道:“小秦啊,公事公办,人你带走吧。”
秦颂心下好笑,嘴上也没了把门的,直接来了一句,“商大爷英明。”
没错,往常他见了商纵海都要叫一声商大爷。
商纵海挥挥手,“自家人,别客气。”
“??”
旁支家主:“……”
转眼,扈应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看向商纵海和商郁,颓败地喃喃,“你们早就知道……”
商纵海摘下眼镜拿着纸巾擦了擦镜片,一脸和煦地望着扈应,“老扈啊,这些年在商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进去好好改造,有个二三十年就出来了。到时候,我商氏给你们养老。”
扈应嗓尖一梗,跌坐在椅子上。
其他更是面色惊变,惶惶不已。
二三十年?
他们比商纵海的年纪都大,还有命出来吗?
扈应自顾自地摇头,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会的。
秦颂接收到商纵海的眼神示意,一挥手就命人带走了三位。
临出门,他们听到了商纵海的声音,“老扈,你连丫头的名字究竟是谁写入族谱的都调查不清,也是枉费我一番心思了。”
扈应脚腕一软,僵硬地回过头,他们之间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此刻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商纵海端坐上首凝视着他,镜片折射的光深深刺入到他的眼底,他微微一笑,一锤定音,“老萧,请进来吧,顺便发一份驱逐通知,我商氏可要不起包藏祸心的长老。”
扈应、裘闲智、黄昭春三人,终于明白了今天这场临时宗族会的意义。
计中计,局中局。
他们始终都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连继任的人选都已经敲定了。
只有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而不自知。
以扈应为首的从此后被彻底驱逐出商氏。
而他们的犯罪证据,多到数不清,全都是黎俏给长老堂的回礼。
……
傍晚来临,黎俏和商郁离开了老宅。
而人选,是商郁从暗堂提拔的心腹。
旁支家主对此不敢有异,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对父子外加一个黎俏,即便现有的旁支十家联手都抵不过。
此时,商纵海踱步来到茶室,眉眼一片和悦之色,看起来心情大好。
“老萧。”他蓦地站定,低低唤了一声。
萧管家连忙上前,弓着腰应声,“家主,您说。”
商纵海负手而立,手指拨弄着佛珠,目视前方语气沉沉地吩咐:“你抽空去和秦小子说一声,我不想看见他们三个活着走出来。”
萧管家了然地点头,“我这就去办。”
商纵海眼底暗影重重,交织着外人看不到的深冷厉色。
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
夕阳渐浓,城中豪宅公寓。
莫觉正蹲在飘窗上托腮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偶尔看到有些停下,就伸着脖子不停地张望。
此时,黎彦躺在沙发上,臂弯搭着额头,挡住了窗外斜落刺目的夕阳。
他眯着眸,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莫觉。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小跟班这么可爱。
小小一只蹲在飘窗上,时不时往楼下探头探脑,跟多动症似的。
黎彦看的入神,没一会就用掌心拖着后脑勺,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莫觉。
“来了来了,祖宗来了。”
莫觉突地惊呼一声,扒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就挥手打招呼,“妹,我在这里,快上来啊。”
黎彦心口一跳,差点没骂街。
这他妈是八楼,掉下去还不摔死她?
如此想着,黎彦已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因为担心莫觉,自然就忽略了她喊得那声妹。
莫觉也不知道黎俏看没看到自己,正准备再喊两声,脖子一紧,整个人被黎彦抓着后衣领就给拽了回去。
她脚下不稳,趔趄着后退,眼看着就要掉下飘窗,黎彦下意识张开双臂,站在她身后把人接到了怀里。
惯性使然,他接住莫觉的刹那,手臂就在她身前收拢,莫觉也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嘴里还在惊呼:“老板,你吓死我了。”
两人的姿势算不上亲密,莫觉挣扎了两下,黎彦就顺势把她抱下飘窗,空气中还传来一句直男调侃:“你还有胸肌呢,什么时候练的?”
莫觉瞬间浑身僵硬。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一马平川,眨了眨眼,心情跌到了谷底。
这是胸肌吗?
这分明是老板的人身攻击。
莫觉耷拉着脑袋,约等于无,确实像胸肌。
黎彦哪里知道她内心的弯弯绕绕,抬手在她后脑勺轻拍了一下,“自己有胸肌都不知道?”
莫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他,抿嘴不说话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么多人都看不出她的性别,原来不是她隐藏的好,而是……她不具备标准特征。
莫觉没等到黎俏进门就一溜烟钻进了洗手间。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登陆某购物网站,噼里啪啦地打下了几个字:丰胸产品。
第716章:景家人的下落
城郊赫宅。
坐落在南边海岸线的宅院,欧式宫廷风格的建筑外观,整体格局彰显考究大气。
赫子爵面色严肃地走进阳光房,站在赫伯南的背后,口吻低沉,“爸,扈长老他们已经被带走了。”
年过六旬的赫伯南轻轻晃着摇椅,惬意地享受着傍晚的霞光,“我早就说过,商纵海没那么容易糊弄,他们进去是迟早的事。”
赫子爵低眸看着赫伯南,蹙了蹙眉,“可这次商纵海并没出面,总局秦颂接到了黎俏的举报才去抓的人。”
赫伯南从摇椅上坐起身,靠着扶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声线沉稳地慨叹道:“这才是商纵海的高明之处,你仔细想想,商氏能成为现在的望族之首,依仗的是什么?”
经过一番思索,赫子爵疑惑地摇头,“爸,是什么?”
赫伯南朗笑着站起身,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对面的阳台,拿起喷壶浇了浇花,高深地回答:“我也不知啊,至今没人知道商氏背后真正的倚仗,所以也打探不到他们的弱点。”
赫子爵不以为意,跟在赫伯南的身后询问,“说不定是宁家?”
“宁家?”赫伯南侧首,“宁远航只是民众投票选出来的领导人,论家族实力,他们不及商纵海。”
赫子爵眺望着阳台外的夕阳,神情默然,“这么说来,我当时就不该相信扈长老提供的那些证据。”
赫伯南放下喷壶,回身看着赫子爵,经验老到地说:“商氏长老堂多年无作为,早就被商纵海养废了,连商少衍的能力都搞不清楚,你还指望他们能动摇商氏的根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赫子爵眯了眯眸,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如果扈长老说了不该说的,那……”
赫伯南掸了掸袖管上的褶皱,低垂着眼睑,“有些人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让他们闭嘴了。”
……
同一时间,黎俏坐在城中公寓的客厅,望着黎彦,淡淡地问:“她进去多久了?”
黎彦翘着腿,拇指滑着手机屏幕,“十分钟吧,估计是便秘了。”
黎俏余光瞥着他,抿了抿唇,“我安排了明天的飞机回南洋。”
黎彦惊讶地抬起头,“这么快?”
紧接着下一句:“你们都不带我逛逛帕玛?”
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帕玛独立国,多难得的机会。
黎俏平静地拒绝,“没空,下次吧。”
她和商郁在帕玛已经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
二哥和莫觉停留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盯上。
黎彦气笑了,“有空去看听证会,没空带我逛街是吧?”
黎俏也不说话,淡然地和他对视。
三秒后,黎彦举手妥协,“行,听你的,回就回。”
黎俏搓了下脑门,沉默须臾,又叮嘱:“我已经让人给莫觉办理了借读手续,回了南洋你送她去学校。”
黎彦想都不想就反驳,“莫莫那么忙,哪有时间上学?”
“忙?”黎俏抬眸,眼神微凉,“你想让她继续帮你偷画?”
黎彦目光一顿,表情略显挣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让莫觉去上学,这事想想就诡异。
她会的东西比他还多,需要多此一举去上学吗?
黎俏边说边起身,“南洋国际私立学校,记得送她过去。”
黎彦见她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听说那所私立学校的入学考试很难,你确定她能通过?”
黎俏站在客厅中央,睨了眼洗手间紧闭的大门,“直接入读,不需要考试。”
“那还行。”黎彦单手插手,了然地点点头,“走读还是寄宿?”
黎俏回身,对上黎彦写满求知欲的双眸,弯了弯唇,“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黎彦顺势倚着墙壁,朝着洗手间努嘴,“她要是走读,我不得安排人每天接送她上学?寄宿的话,好歹也是我的小跟班,住宿条件不能太差。”
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的很。
黎俏挑了下眉梢,“单间寄宿,放心了?”
黎彦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行吧。”
黎俏走后,黎彦兀自站在原地沉思了几秒,尔后扬唇笑了笑。
让小跟班去上学也不错,总好过跟着他全球各地到处跑,保不齐以后他还能当一回老父亲去给她开家长会。
思及此,黎彦上前敲了敲洗手间的木门,“你磨磨蹭蹭的干嘛呢,俏俏都走了。”
话落,门被拉开,莫觉钻了出来,四下张望,“啊?祖宗走了吗?”
黎彦刚要说话,莫觉作势就往外跑。
他连忙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没好气地训斥,“追什么追,明天就能看见了,去换身衣服陪我出门吃饭。”
……
夜色正浓,黎俏和商郁来到庄园后院的湖边,旁边几盏草坪地灯散着昏黄的光晕,落雨和卫朗则杵在不远处抽烟闲聊。
此时,黎俏仰头喝了口啤酒,懒懒地看着湖面,“你和赫子爵之前有交集?”
“没有。”商郁靠着懒人椅,修长的双腿在身前平伸,手指交叉垫在脑后,姿态慵懒又透着舒适。
黎俏侧目投来视线,唇边笑意清冷,“那他这次偏帮长老堂,值得深究了。”
男人眸深如墨,睨向她,嗓音浑厚磁性,“总会露出破绽。”
黎俏不置可否地扬眉,“但愿景家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几个小时前,阿昌突然发来消息,说找到了景家人的下落。
如今帕玛一切无从查起,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这时,商郁抬起臂弯落在她的肩膀上,目视前方,轻声叹道:“真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黎俏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你离开南洋太久,帕玛分公司的事影响了集团的股票,你先回去整顿,我会很快回来。”
男人偏头看着她精致淡然的眉眼,掌心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搂在怀里,“快去快回。”
第二天,黎俏一行人动身前往帕玛国际机场,途中她接到了商纵海的电话。
“你们今天打算回南洋?”
商纵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始终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和稳重。
黎俏‘嗯’了一声,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实话实说,“我查到了景家人的下落,打算过去看看。”
第717章:急流勇退
“景家……”商纵海默了默,“也好,当年景家破产后就销声匿迹了,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句话意有所指,或者说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黎俏枕着椅背弯唇轻笑,“爸,我答应过您会调查真相,所以就算不在帕玛,慕家的事我也会一直调查下去。”
商纵海欣慰地嘱托了几句,待挂断电话,他望着茶室外布满乌云的天空,叹了叹气,表情透出了少许的无奈。
立在他身侧的萧管家,觑着他难辨的神色,试探道:“家主,怎么了这是?”
商纵海摘下佛珠放在掌中揉搓,良久才低笑着开腔,“好一招急流勇退。”
“这……”萧管家不懂。
商纵海瞥他一眼,摇头喟叹道:“我以为她已经选择了为慕家报仇,如今回想起来……这丫头啊,只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去求个明白而已。”
萧管家拎起茶壶为他续杯,“您不满意?”
“谈不上。”商纵海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只能说她太理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帕玛,连我都没想到。”
萧管家斟酌了几秒,“您之前不是说过,不管她怎么选择,您都支持吗?”
商纵海举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说是这么说,但她的出现已经搅乱了帕玛的局势,又无声无息退出战局,如果是你,会作何感想?”
萧管家很认真地思索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意不在慕家?”
商纵海没说话,目光沉沉地垂下眼睑,但愿这只是她故意营造的假象,而非……心之所向。
诚然,黎俏和商郁突然离开帕玛,确实让很多人猝不及防。
酋长院的联合公告给了他们无上的荣耀。
本该享受殊荣的时刻,他们竟潇洒的走了。
有人暗暗猜测,难道他们这次归来,真正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肃清商氏长老堂?
上午十点,一架飞机从帕玛国际机场升空,目的地南洋。
不久,另一架小型商务机也缓缓起飞。
……
国内晌午,小型商务机降落在雁城远郊机场。
十月末的深秋,温度略低。
黎俏身穿暗色的长款风衣徐徐走下舷梯。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不远处,阿昌候在门旁,瞧见她就匆匆上前,“七小姐,景意风就在雁城下辖的潼良县,可以确定就是当年的景家人。”
黎俏垂眸看着地面,“有没有查到谁透露的消息?”
阿昌严肃地摇头,“消息来源很诡异,我跟踪对方的网络路径,最后……”
他顿了顿,吐字清晰地说道:“消息似乎来自边境。”
黎俏陡地抬起眼皮,语调缓慢:“边境?”
阿昌郑重地回答:“绝不会错。”
黎俏眯了眯眸,眼神幽幽转冷。
边境怎么会有人知道她在找景家人的下落?
又如此‘贴心’地透露给阿昌……
当初景家人的资料是六局沈叔给她的,她后来的确让阿昌跟进,可外人根本不知道。
黎俏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阿昌四下看了看,向前一步低语道:“来之前我调查过,潼良县常住人口不足十万,景意风一直住在这里,很多人都叫他老疤叔。”
“先过去看看。”
……
从雁城远郊机场前往潼良县两百多公里,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
黎俏放倒副驾驶的座椅,闭目假寐。
如果潼良县的人真的是景意风,那是谁在暗中帮她?
倘若不是,把她引到潼良县又意欲何为?
带着这样的疑问,下午两点半,越野车驶入了潼良县不算宽敞的马路。
正如阿昌所言,一座常住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县城,最高的居民楼都不超过六层,处处透着淳朴和宁静。
潼良县三面环山,宛若山中小城屹立在泛黄的林野之间。
一家理发店门前,彩色的卷筒簌簌摇晃,阿昌把车停下,看了眼二十几平米的店面,扭头对黎俏说道:“就是这里。”
黎俏透过车窗看向老旧的店面,隐约能瞧见窗下沙发坐着一个人。
她推门下车,阿昌紧随其后。
拉开掉漆的木板门,店面里充斥着洗头水的味道。
看到有客人过来,沙发上看报纸的中年男人跛着脚站起身,声音透着不正常的嘶哑,“剪头吗?”
黎俏站定抬头,平静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他布满了烧伤瘢痕的脖子上。
他年过半百,驼背,跛脚,头发略长,几乎全白,看起来有些邋遢。
她直视着对方浮现震愕的双眸,“您好。”
中年男人目光闪烁,仅仅三秒便归于平静,宛若一潭死水再难掀起任何涟漪,“剪头还是洗头?”
他重复着那句话,转身跛着脚走到老式黑色的肩头椅旁,拿起盖布抖了抖上面的碎发。
黎俏递给阿昌一道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出了门。
二十几平米的狭小店铺内,黎俏和中年男人相隔不远,诡异又安静地和平共处着。
黎俏看着对方的侧脸,瘢痕从耳后绵延至衣领下面,他应该遭遇过很严重的烧伤,脖子四周没有一块好皮肤,就连声带也明显是受损后的喑哑。
对方再度甩了甩手里的盖布,“剪不剪?”
黎俏一声不吭地走到椅子前坐下,透过镜面看向身后的男人。
他的五官还算清晰,脸侧也有疤痕,隐约间能看出些许熟悉的轮廓。
来时的途中,她仔细看过景意岚的照片,面前的中年男人反常的态度,似乎也能够佐证他的身份。
黎俏入座半晌,可对方却再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人的视线从镜中相交,中年男人的手指紧紧攥着盖布,愈发用力,直至开始颤抖,“你是谁……”
他艰涩地发出了一声询问,微垂的眼角泛红,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人。
黎俏站起来,转过身与之四目相对,“我是黎俏。”
中年男人呼吸一凝,眼神恍惚地张着嘴喃喃,“竟然不姓慕……”
“您是景意风?”黎俏直截了当地询问了一句。
对方目光颤了颤,“我不是,景意风早就死了。”
黎俏抿唇不语。
而中年男人喉咙里又发出了嘶哑难听的笑声,“被他亲妹妹害死的……”
第718章:慕家有人还活着
黎俏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坦荡的目光仿佛能直击他的灵魂深处,“你既然不是景意风,为什么用他的名字生活在这里?”
中年男人扶着椅背,目光微讽,“你在明知故问?”
黎俏蹙起了眉头,耐心告罄的前奏。
景家人出现在潼良县本就很突兀蹊跷,连六局的记录都残缺不全,谁又能在背后指使这一切?
不多时,中年男人十分缓慢地走到沙发坐下,睨着黎俏,“难道不是慕家人让你来的吗?”
黎俏侧首看向他,漆黑的双眸泛起一丝波澜,“慕家人?”
“你……不知道?”中年男人面露惊愕,同样布满瘢痕的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膝盖,“如果不是,你怎么找来的?”
黎俏言简意赅,“有人说,你是景意风。”
“呵呵。”男人嘶哑的声带传出可怖的破风声,摇头看着地面,“可惜我不是,但我比他幸运太多了。”
黎俏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能说说么?”
中年男人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赤红的眸掺杂着无数种情绪,“你想听什么?是想听我被谁所救,还是想听景家人是怎么死的?”
他的口吻像是陈述,又隐晦地透出几分恫吓。
黎俏轻轻扬眉,“都可以。”
她既然来了,总要知道前因后果。
他如果不是景意风,又是谁?
足足半分钟,两人相顾无言。
中年男人看出了黎俏的坚持,他指了指老旧的圆墩皮椅示意她坐下。
很快,从他的口中黎俏了解了来龙去脉。
他确实不是景意风,而是从小被养在景家的外戚表弟。
二十几年前,慕家出事的那晚,景家二老心急如焚,连夜动身准备赶往帕玛。
谁知前往机场的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这时,中年男人干裂的嘴唇不停发抖,呼吸带着气音,望向黎俏反问,“你知道舅公舅母为何一定要赶去帕玛么?”
黎俏轻轻摇头,对方阖眸,哑声道:“因为出事的那晚,景意风也在帕玛慕家。他们二老只有这两个孩子。原本意风得知他妹妹产后忧郁,特意去了慕家探望,结果再也没能回来。”
这段往事染了太多悲剧的色彩。
黎俏甚至能从男人的眼中看到回忆中弥漫的痛苦。
她垂下眸,一言不发。
周遭安静的只能听到中年男人喉咙里发出的喘息声。
不刻,她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很轻地问道:“景家后来为什么破产?”
“哪里是破产。二老突然罹难,景家祖宅又一夜失火,该没的全没了。”
中年男人说的很慢,目光也泛着迷惘和惆怅。
黎俏眯了下眸,终于明白当初她看到景家和翻译文件时,为何会觉得矛盾了。
景家的资料被人抹掉了景意岚的信息。
同时,又有人以破产的假象来掩盖了景家消失的真相。
黎俏闭了闭眼,音调低了几度,“您为什么说是慕家人让我来的?”
中年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一字一顿,“慕家上下总计八十九口人。”
黎俏微微点头。
当初她在警署档案室看过慕家的卷宗,主家、旁系、心腹及佣人记录在案的就是八十九人,全部惨死。
中年男人没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发出了诡谲的声音。
转瞬须臾,黎俏蓦地看向他,眼底疑惑丛生:“景意风?”
“没错。”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景意风死在了慕家。可当年见报的死者名单却没有他的名字,你说他是替谁死的?不是慕家人的话,又是谁把我从景家火灾中救出来送到了这里?我的祖籍就是潼良县……”
中年男人撑着膝盖费力地站起身挪到了墙角的黄桌前。
那桌上盖着透明玻璃,下面压着一张巴掌大的老照片,他用手指摸了摸,喃喃道:“这么多年,总算是说出来了。”
黎俏徐步走到他身侧,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有着烧焦痕迹的合照,两位面容慈祥的老人坐在前排,景意岚和另外两个俊朗的男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其中之一,就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
年轻时的他,和景意风略有相似,脸颊轮廓和身高都相差无几。
突然间得知慕家很可能有人活着,黎俏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禁怀疑,给阿昌透露信息的会不会就是慕家人。
后来,黎俏又和中年男人聊了半个小时,也从他口中得知了更多的内幕。
临走前,男人背对着黎俏,听到开门声,便低低沉沉的道:“孩子,以后别来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要查清真相的话,你就想办法找到那个名单之外的人,或许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
门外,黎俏向前走了两步,余光瞥到阿昌,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
她咽了咽嗓子,回头看向理发店,老旧的格子窗内,是那道佝偻落寂的背影。
他说,他是从小在景家长大的外戚表亲,名叫肖定山。
他说,他是除了凶手唯二知道慕家和景家内幕的人。
另一个,大概就是把他救出火海的人。
黎俏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踱步走向了越野车。
阿昌为她拉开车门,黎俏看着车厢座椅,莫名地问道:“凭你的电脑技术,为什么查不到消息来源?”
“七小姐,因为对方使用的是……贫民窑的IP地址。”
这句话,阿昌在内心纠结了很久才选择说出来。
黎俏弯腰钻进车厢,再度看向理发店,淡声吩咐:“叫阿杰派几个人过来,别让他出事。”
阿昌坐在副驾驶应声,他发动引擎,犹犹豫豫地说道:“七小姐,贫民窑不会有人背叛你的,他们……”
“这不是背叛。”黎俏靠着座椅闭上眼揉了揉额角,语气格外的冷凉,“是有人在安排我。”
如果肖定山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当年慕家的死者人数确实少了一个。
这时,阿昌目光晦涩地看着黎俏,见她不想多说,便抿着唇发动车子离开了潼良县。
随着远离这座山中小城,黎俏幽幽地开口,“老师还好么?”
第719章:除了你,谁能安排我?
阿昌打着方向盘,正色地道:“老先生一直挺好的,除了风湿的毛病,没什么大问题。”
黎俏手肘搁在车窗上,睨着路边的原野,稍顷,便拿出手机打了通越洋电话。
身在爱达州的蒙俊很惊讶,“找我有事?”
黎俏懒得寒暄,开门见山,“你当初为什么和老师决裂?”
蒙俊呼吸一沉,“问这个干嘛?都说了欺师灭祖,还能有什么原因。”
贫民窑向来团结,但蒙俊是个异类。
这时,黎俏摸着自己的指甲,拉长了语调,“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查?”
蒙俊用舌尖顶了顶腮帮,捞起烟盒走出办公室。
他的脚步声很清晰地传入耳中,黎俏也没催促,耐心地等着。
不多时,蒙俊点了支烟,孤身站在活动室里,低冽地开腔,“没有查的必要。说好听点我厌恶了每天训练的日子,说难听点我不想当他的工具傀儡了。如果这算欺师灭祖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黎俏抿着唇,眉心微凝,“工具傀儡?”
蒙俊嘬了口烟,口吻讪讪:“你可能感觉不到,毕竟你年纪小,老头子又最疼你,从来没让你出过任务,有些事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那几年我们表面是在训练,实际上总会不定期被他派出去做任务。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你以为其他人看不出来吗?
我们就是一群被他养在手里为他做事的工具人,他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慈善家,贫民窑大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要说他只是个普通老头谁相信?”
这些事,黎俏还真的不知道。
她略略思忖,低声问道:“你们出过什么任务?”
蒙俊一瞬沉默,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每次都是派我们去找东西或者抢东西,有时候是拍卖会,有时候是情报站……”
说到这里,蒙俊默了几秒,哂笑道:“看来,他还真是最疼你,没让你出过任务,还整天教导你,他是不是怕后继无人,所以把你当成接班人了?”
黎俏说不出话来,因为蒙俊所言非虚。
现在她这一身能耐和手段,确实来自老师的教导。
黎俏结束和蒙俊的通话,靠着椅背思绪很混沌。
她恍惚有一种被人操控了整个人生的错觉。
那位对她无微不至的恩师,教授她所有能耐的启蒙者,又把她引荐给吴律亲王的老师,要的仅仅是个接班人吗?
她隐约想起来,这么多年似乎没人知道老师姓甚名谁。
所有人都尊称他:老先生。
而他也是她在边境最敬重的人,比七子的感情还要深厚……
……
五个小时后,阿昌开着越野车回到了南洋。
雁城本就是南洋的临市,驶下高速,恰好是东郊别墅区。
黎俏来到久违踏足的汤溪园别墅,进门前,她侧身看向阿昌,“你回边境吧,帮我给老师带句话。”
阿昌立定颔首,“您说。”
黎俏收回目光看着别墅大门,“告诉他,我见过肖定山了。”
阿昌蹙眉,虽不知道肖定山是谁,仍本分地点头,“好的,七小姐。”
越野车开走,黎俏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唇边泛起一丝微不可觉的淡笑,打开密码锁,便踱步进了别墅。
夜色来临,黎俏孤身坐在客厅,双腿搭着茶几,桌上的三罐啤酒已经空了。
她没开灯,只有院外昏沉的地灯漏进来模糊的光线。
从帕玛回来,再到得知景家人的消息。
明明才过了一天,时间线却仿佛被拉的绵长而久远。
黎俏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微凉的液体划入喉咙,翻涌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下来。
这时,别墅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黎俏没在意,安然静坐整理着脑海中的线索。
桌上的手机响了,暗淡的光映入她的眼底,拿起一看,她弯唇接起来,“你忙完了?”
听筒里,男人磁性稳重的嗓音似乎能抚平心事,“在做什么?”
黎俏晃了下手中的啤酒罐,“喝酒。”
“自己?”
黎俏‘嗯’了声,仰头靠着沙发,舒展肩膀眉眼略显疲倦。
商郁唇边泛起薄笑,“开门吧。”
黎俏从耳边拿下电话,眨了眨眼,起身就脚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门外,浓稠的夜幕下,男人穿着单薄的黑衬衫立在原地,他单手入袋,体魄修长,深邃的眸中噙着笑意,身后停着她的奔驰大G。
驾驶室里,是目视前方充当背景板的流云。
黎俏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垂眸笑笑,向前一步抱住了商郁。
男人圈住她的腰,掌心在她后脑轻轻摩挲,“不回家就为了躲在这里喝酒?”
黎俏闷在商郁怀里,深深嗅着他的气息,稍顷,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进屋说。”
流云侧首看着那扇重新关闭的大门,降下车窗点了根烟,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要睡在车里了。
客厅,黎俏打开灯,乍亮的光线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汤溪园别墅,商郁并没来过。
轻奢的简装风格倒是符合黎俏一贯的审美。
男人沉腰坐下,视线扫过茶几,七八罐啤酒,其中三个已被捏扁丢在一旁。
黎俏来到他身边,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我在潼良县见到了景家人。”
商郁接过酒罐,叠起腿侧目看着她,“确定是景家人?”
黎俏摇头,毫无隐瞒地把肖定山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末了,她目光幽深地看着前方,“IP地址指向贫民窑,又能把消息精准无误地送到阿昌手里,除了老师我不做他想。”
这时,男人看着她恬淡的侧脸,俯身放下啤酒,扬起臂弯就把她收入怀中,“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安排你。”
黎俏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肩膀,眼睛转了转,调侃道:“别的无所谓,只要你不是被人安排给我的就行。”
商郁勾起薄唇,喉中溢出浑厚的笑音,“除了你,谁能安排我,嗯?”
黎俏抬头睨着他,灯光下的俊脸轮廓明朗又出众,任凭外界是非纷扰,他一直都在。
情之所至,黎俏罕见地主动了一次。
她单手捧着男人的半边脸,仰头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吻。
第720章:俏俏,我是二叔
商郁对她的靠近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何况还是在深夜宁静的汤溪园别墅。
他吮着她的唇,喉结起伏了两下,“回公馆?”
黎俏的手指挑开他衬衫的一颗扣子,扬了下眉梢,意思很明显,就在这。
许是连日来繁杂的事情太多太多,她莫名背负了很多沉重的枷锁。
老宅那次之后,他们很久没有温存过了。
某些时候,释放的途径很简单,彼此的肌肤相亲就能熨帖所有。
后来,商郁抱着她放在自己腿上,衣襟微敞,两人动情的一塌糊涂。
沙发、卧室、浴室……他纵情索取,她努力承欢。
流云的认知没有错,他确实在车里睡了一宿。
……
隔天清早,黎俏双腿无力地走出汤溪园别墅,钻进车里就开始补眠。
回程途中,她迷迷糊糊的想,别墅里没有计生用品,他虽然没弄到里面,以防万一,她还是让落雨去买盒避孕药比较好。
离开南洋将近一个月,走时还是初秋,现在已入了深秋。
道路两旁的树叶染了金黄,秋风萧瑟,多了些料峭。
黎俏在黎家门前下车,抬眸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无声地笑了。
这才是她的家。
背后,商郁拉着她的手腕拽到门旁,沉声叮嘱,“晚上我来接你。”
黎俏刚想说不用,男人已经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进去吧。”
大G逐渐驶远,黎俏低头笑笑,转身走进了黎家。
客厅,段淑媛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神情略显憔悴。
黎广明去了公司,偌大的别墅,佣人各自忙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浑身透着冷清。
黎俏不紧不慢地走进去,望着段淑媛,淡声唤道:“妈。”
段淑媛恍惚了两秒,猛地侧首,看到黎俏的刹那,当即就红了眼,“俏俏!”
她起身,步履急促地来到她面前,灼灼地打量着黎俏,随即抱着她如释重负地喃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黎俏嗓尖哽了哽,回手环着段淑媛的脊背抚慰地摩挲着,“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中途有点事耽搁了。”
段淑媛拉着她坐下,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新闻我都看了,你和少衍没事吧?”
衍皇集团分公司的丑闻在国内也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后来酋长院发了联合公告,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黎俏淡然地摇头,“我们没事,只是一场误会。”
段淑媛松了口气,却不断观察着黎俏的反应,“你这次回去,商老先生有没有……”
黎俏抬起眼皮,直视她的眼睛,微笑着截断了她的话,“有,他一直在问婚礼的事。”
段淑媛抿唇,讪讪一笑,压下了徘徊在嘴边的话。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家常,没一会,黎俏就上了楼。
段淑媛望着她的背影,温和的目光中流淌过一丝心疼。
这孩子一定已经知道慕家的事了,可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一如往常,报喜不报忧。
段淑媛怅惋地叹了口气,表情是说不出的惆怅。
但愿俏俏能自私一点,为自己而活。
……
午饭时间,黎彦带着莫觉回来了。
两个人刚进门,段淑媛一看到莫觉就笑吟吟地招手,“小莫回来了,衣服买了吗?”
黎俏诧异地挑眉,黎彦无奈地摊了摊手,坐在她旁边的扶手上,自嘲道:“我是捡来的吧?”
黎彦都服了。
昨天从帕玛回来,他就带着莫觉来老宅吃了顿饭,结果……段淑媛出其不意地很喜欢莫觉。
一顿嘘寒问暖,最后踹了他一脚,让他今天必须带着莫觉去买衣服。
南洋不比帕玛,深秋转凉,但莫觉身上还穿着格子衫和背带裤。
段淑媛可能是母爱泛滥,一听说莫觉是个孤儿,直接塞给她一张卡,让她拿去随便刷。
莫觉差点当场喊妈。
黎俏撑着额头,侧目睇着段淑媛和莫觉旁若无人地交谈,眸光一闪,不禁感慨缘分这件事,确实挺奇妙。
饭后,黎俏带着莫觉去了二层的阳台,她倚着栏杆,淡声道:“什么时候去上学?”
“明天就去。”莫觉揪着自己的衣角,眼睛里充斥着少许的向往,“老板昨天带我去学校看了,校园好大好好看。”
黎俏伸手拨开她眼角的发丝,稍稍打量着她的装扮,“不打算换回女装?”
莫觉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要,我这样挺好的。”
黎俏不置可否,恰好兜里的电话响了。
她看到来电人,对着门外示意,莫觉比了个OK的手指,转身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黎俏回手关上阳台的推拉门,滑动接听时,声音很淡,“老师。”
一阵风声从耳畔吹过,那端的老人半晌无言。
黎俏也没有催促,安静地等着。
片刻后,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话筒里缓慢地传来,“俏俏,阿昌回来了。”
黎俏手指蜷了蜷,细细品味着他低沉的语气,“老师想说什么?”
对方长叹一声,口吻喑哑又晦涩,“你都知道了?”
“老师。”黎俏轻声呼唤,眼底一片凉薄,“其实并没有……”
她又不是先知,怎么可能料事如神。
让阿昌带回去的那句话,单纯只是试探而已。
大概是她当时的语境太稀松平常,阿昌信以为真。
话落的刹那,电话两端的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黎俏望着深秋明媚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暖,却融不化她眼里的寒霜。
“当年是您救了肖定山?”
她单刀直入,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
老先生顿了顿,尔后感慨般笑出了声,“原来是试探,你这孩子倒是把学会的东西都用在我身上了。”
黎俏垂下眼睑,语调平平没有起伏,“老师,是您自乱阵脚了。”
“是,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用贫民窑的网络给阿昌泄密。”老先生似乎放下了纠结,口吻恢复了一贯的慈祥平和,“你说的对,肖定山是我救出来的。”
黎俏面无异色地扯唇,“那您是……”
老先生迟疑了几秒,沧桑地说道:“俏俏,我是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