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前期工作
考虑到鱼塘几乎是废弃状态，村里给了一个很低的价格。
但由于岳家一口气签了十年的合约，加起来还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章村长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最后还是没憋住。
“建东啊，虽然承包了鱼塘，你们平常的心思还是多放在自家地里，毕竟这才是咱庄稼人的根。”
这是让岳家保个本，免得鱼塘亏了以后连饭都吃不起。
岳建东很郑重地道谢，第二天就带着两兄弟去看鱼塘。
鱼塘位于村子南面，和岳家的距离不算很远。
正处在冬天，气味倒是不难闻，上面冻了一层冰，隐约还能见到同样被冻住的各色垃圾。
废弃时间太久，几乎成了一个垃圾池。
岳建南一见就摇头，“太脏了，这咋清理啊，鱼苗放进去以后不得病死。”
岳建东一边用脚丈量长度，一边安抚道：“没事，比我想象中已经好多了，这鱼塘大，也够深，能养不少鱼。”
岳建西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现在干不了啥活，周围的土都冻硬了，等开春化了雪，把鱼塘好好修整下。”
“嗯，先提前做好准备，今年鱼塘要好好弄，耕地也还得上心。”岳建东一估算，任务量比往年要大不少。
但岳家人可不怕累，有时候累也代表生活的希望。
听了两个哥哥的话，岳建南突然沉默下来，用脚踢向池塘边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到远处。
他真没用，从小打架打不过别人，干农活也不行，现在后山都不能去。
恐怕自己在家能起的作用，连两个嫂嫂都不如。
岳建东和岳建西对视一眼。
岳建东走到弟弟身旁，伸长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对了，到时候老三你也得出一份力。”
岳建南眼前一亮，“啥？有我能干的活？”
“把最重要的交给你，等早春下了鱼苗，你得每天来喂食，一天两次。”
岳建南兴奋起来，“没问题，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岳建东故意勒紧手臂，“听说精细的鱼食弄起来可麻烦，得把米糠、麦麸之类的搅拌在一起，也有把虾壳磨成粉加进去的，你到时候可别嫌累。”
这些都是岳建东小时候听老练的养鱼人说的，可惜近些年村子里养鱼的越来越少。
岳建南嘿嘿直笑，“不累不累，保证完成任务。”
“那哥哥们就把鱼塘交给你了。”
岳建东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着，岳建西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着哥哥们的托付之意，岳建南心里暖洋洋的。
他也不是全无作用的嘛。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些，化开的雪水带来料峭寒意。
这对岳家人却是一个讯号。
当土地化冻以后，鱼塘的清理行动正式开始。
准备出去干活那天，林春菊却让他们把岳晴晴一起带上，干活的时候就放在旁边。
金爱军给岳家做的小推车已经做好了，看得出来是费了心的，做的牢靠又美观。
岳建东不解其意，“晴晴还太小，别冻生病了。”
岳晴晴嗷呜嗷呜地拍着小推车，表示自己要发挥不怕冷不怕累的精神。
林春菊见状笑道：“她的性子在家待不住，反正那片也没什么人，出去看看风景也好。”
二人无奈，只好带上小豆丁一起出门。
第四十四章 早春的野鸡
村里的地不平整，小推车虽然做了防震，但坐在上面颠簸还是很不舒服。
推车轱辘从凹凸不平的地面碾过，把岳晴晴颠了个眼冒金星。
岳晴晴急忙朝老爹伸手，岳建东笑着把她拎起来靠在怀里。
“想让老爹抱是不是。”
岳晴晴靠在岳建东怀里，感觉又温暖又稳当，可比坐在小推车里舒服多了。
于是她很狗腿地蹭了蹭这位人形交通工具的脖子，毛茸茸的帽子蹭的岳建东忍不住地笑。
岳建西拿起推车，羡慕地看着前面那对父女。
村里人都说丫头不值钱，儿子才值钱。
自家那臭小子只比晴晴小一点，却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每次回家都只会用屁股蛋子对着他。
哪有闺女来的贴心呢？就连杏儿也经常搂着他的脖子喊爹爹呢。
岳晴晴浑然不知岳小虎无辜躺枪，好不容易出了趟“远门”，一双眼睛都只觉不够看了。
大叶村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风景，村里的主干道旁零星长着几棵参天大树，论年龄恐怕比岳建东还大。
随着春天来临，光秃秃的枝干都爆了青，正在抽出嫩绿的枝条。
树下偶尔坐着几个不需要下地的老人，见岳家两兄弟路过伸手打招呼。
在听说两人要去鱼塘后却露出怪异表情。
等人走过后低声和旁边的人讨论。
“去弄鱼塘呢，那玩意哪有耕地值钱，都是瞎忙活。”
“都是穷折腾了，有后悔的时候。”
“这就是命不好，天注定没办法。”
岳晴晴五感极好，将这些话收入耳中，小小的眉头皱着。
岳建东和岳建西虽然听不到议论，但从那些人的表情就能猜到大概内容。
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就在这时，岳晴晴忽然用小手拍打老爹的胸口，另一只手咿咿呀呀地朝不远处指着。
两人快走几步，发现自家鱼塘附近竟然躺着一只野鸡。
“呀，这还活着呢。”岳建西走上前，伸手把野鸡倒提起来。
手中的野鸡无力地扇了扇翅膀，只能认命地闭上眼。
春天正是野鸡出来觅食的好时机，可以从化冻后恢复柔软的土地下翻找出刚发芽的种子和肥硕的虫子。
这只野鸡也算是倒了霉，尖喙恰好卡在池塘边龟裂的泥淖里。
这里土质较硬，它的喙下去竟然就被冻住，扑棱着折腾半天，这才被岳家两兄弟捡了便宜。
岳建东乐不可支，“有一阵子没吃肉了，刚好今晚加餐。”
从签了鱼塘的合同后，岳家又回到勒紧裤腰带的日子，虽然林春菊变着花样丰富食材，但还是少了肉味。
“幸亏晴晴提醒的及时，要是被别人看见肯定就捡走了。”岳建西感受着手里的重量，不停咽口水。
两人商量后，让岳建西先把野鸡送回家，再折返回来干活。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这幕，那些刚才还在说岳家命不好的人都呆住了。
春天的活野鸡肉质鲜嫩，家里有孕妇的都希望能想办法捉一只回家熬汤，这可是大补。
偏偏野鸡又狡猾的很，一点风吹草动就扑棱棱飞走了。
经常用蚕豆加陷阱都不一定能逮到，往往还会赔了粮食又折兵。
岳家这随随便便就捡了一只回去，运气也太好了吧！
第四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升阶
有了这个插曲，两人干活都觉得有劲多了。
现在正是修整鱼塘最好的时节，塘里的淤泥被冻得不软不硬，能用铁锨稳稳当当地铲出来。
连带着上面沉积的垃圾也一起清了出来。
过多的淤泥容易让水质恶化，也会导致鱼塘里的鱼染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病。
但也不能完全清理干净，毕竟淤泥也有供肥、保肥和调节水质肥度的能力。
岳家还计划着在池里种上些水生植物，丰富鱼塘里的环境。
岳建东很有几分农家人靠大自然吃饭的本事，留下的淤泥不多也不少，都是仔细用绳结丈量过的。
清出来的淤积被堆在一旁，等全部清干净后借一辆小推车运出去。
两人干的热火朝天，在还有几分寒意的春日很快汗如雨下。
他们做活的时候，岳晴晴就被放在旁边的推车上自己玩耍。
一开始岳建东还有几分担心，一会过来摸摸女儿的小鼻子，看是不是有些冷了，一会又从小水杯里给她倒点水。
过一会就发现，岳晴晴很能自得其乐，不哭不闹，时不时还闭目小憩。
岳建东这才安心，继续卖力气。
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岳晴晴发现自己能感受到的灵气更为浓郁。
虽然这样的浓郁也只是相对的，却已经很让岳晴晴惊喜了。
以原本的修真界划分，她现在的修为也不过是炼气期二层，只能算勉强脱离凡人的阶段。
不能辟谷，甚至连表演隔空取物都做不到。
但岳晴晴却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上一世她被称为修真界第一废物。
因为在她之上有四个大能师兄，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师傅，而她在外人眼中却始终停留在炼气期。
但没有人知道，岳晴晴的修炼速度并不算慢，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期。
这样的成就放出去，也足以当得起一声天才。
然而改运之能堪比逆天改命，为天道所忌，每一次改运都会导致境界跌落甚至变成凡人。
岳晴晴寥寥几次出手，都让自己元气大伤，只能从炼气期开始修炼。
这也是废物之称的由来。
来到异世后，岳晴晴无须被天道制约，但因为灵气匮乏，修炼之路并不比上一世顺利多少。
只是如果考虑到她现在的年龄，这个境界倒也足够吓人。
或者这就是前世因，现世果。
上一世地天道不能容她，她进阶神速也会被打落原型，这一世她虽然进阶艰难，却不必再受被制之苦。
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岳晴晴如老僧入定般闭上眼。
如果此刻身旁有另一个修士就能看到，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渐渐凝聚在一起。
仿若倒灌的龙卷风般笼罩在岳晴晴周围，而她正是其中的风眼。
豆大的汗水从岳晴晴额间滴落，体内的杂质顺着汗液从毛孔中排出。
不一会岳晴晴已是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但她却只觉神清气爽，不由自主吐出一口浊气。
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升了境界，还是连着升了两层。
现在的修为已是炼气期四层，在这个灵气环境下简直不可思议。
第四十六章 实在太臭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一坐就坐了好几个小时，此刻已是黄昏暮日。
睁开眼，就发现老爹正满脸紧张地盯着自己。
“宝！宝你怎么了？”
“嘎？”岳晴晴傻眼，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歪着脑袋装傻。
岳建东的确发现了异样，却压根想岔了。
“完了完了，怎么发了这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肯定是病了。”
岳建东把干活时搭在一旁的外套披在岳晴晴身上，紧紧裹住女儿，迈开步子就往回跑。
岳晴晴本来就有些热，被这么一裹一抱更是热的发晕。
等赶到岳家后，小脸蛋已是红彤彤一片。
家里人看了都吓一跳。
“这是咋回事啊？”林春菊饭烧到一半，听到声音快步跑了出来。
两兄弟跑得气喘吁吁，还没喘匀。
岳建东满脸愧疚，“一开始我还注意着，后面干活久了我就忘了，想着晴晴不会走路，也不可能跑远，谁知等干完活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岳建东也说不上来，好像就是睡着了般，叫了好几声也没反应，身上还大汗淋漓的。
张莹关心而乱，连忙往外跑，“我去医务室找医生。”
林春菊知道岳晴晴和寻常小孩不同，急忙叫住她。
“先别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可能只是睡着了。”
张莹急得要落泪，“可晴晴全身都是汗。”
林春菊摸岳晴晴额头，发现她虽然脸蛋红红，头上却没有发烧。
“小孩火气旺，还得再看看，别让人白跑一趟。”
岳晴晴也嗷嗷点头，对奶奶的话表示赞同。
见女儿似乎还有精神，张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平常也不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人，实在是太疼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
加上晴晴自小好带，一直无病无灾，所以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开始慌了。
岳建东也放下心，却还是很愧疚，“都是我没注意。”
把老爹吓了一跳，岳晴晴心中歉疚。
握紧拳头，像作揖似的拱了拱，模样滑稽又可爱。
岳建东把她抱起来，这才闻到一股味道。
“怎么这么臭啊。”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干了一天活的味道，但掀开领子闻了闻，发现只是和平常一样的汗酸。
岳晴晴望着天花板假装无事发生，但家里人闻了一圈，哪里能被她躲过去。
最后被张莹拎在手里，抱去烧水洗澡。
母爱虽然伟大，但张莹面对满身脏污的小屁孩时，也忍不住捂了鼻子。
“小乖乖，你偷偷在泥巴里打滚啦？怎么这样脏？”
把丝瓜瓢子用开水泡的软了些，再浸入温水中往岳晴晴身上一搓，就能搓下来厚厚一层泥样的物质。
至于外面那层黏了臭汗的衣服，早就被泡在盆子里，用开水烫了泡着。
岳晴晴一开始还假装我只是一个小婴儿，什么都不懂。
等搓下来的杂质实在太多后，只能讨好地凑上前，做出亲亲卖萌表情。
张莹虽然觉得这脏的有些稀奇，却也没有多想，一遍遍用温热的水给女儿擦洗着。
等彻彻底底弄干净了，却发现晴晴身上的皮肤比原来更白更亮。
以前就粉嫩可爱的，现在更像个小玉人了。
粉雕玉砌在她身上都是写实而不是形容词。
张莹抱着女儿又爱不释手了，“真乖。”
嗅着身上重新变得香香的味道，岳晴晴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晋级也要注意点，这动静实在太大了。
第四十七章 池底有东西？
这件事带来的后遗症持续了好几天。
虽然最后的结论是虚惊一场，但岳建东却不敢再带女儿一起去。
毕竟年龄还太小，要真的出事就来不及了。
何况除了打理鱼塘，两人还要去春耕。
耕地周围人多事多，万一再遇上王金顺这种不怀好意的，真说不准会出什么意外。
岳晴晴在家里憋了好几天，每天看着窗外自由飞来飞去的野鸟，心中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啊，想吃，吃不到。
终于这天岳建东一回到家，就看见张莹抱着眼泪汪汪的小闺女。
“一直看门口，估计等你回来呢。”
岳建东心中洋溢着感动，抱起女儿用胡茬蹭着。
“想老爹了是不是？”
岳晴晴脸颊被蹭的微红，小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门口。
偏偏岳建东还不解其意，“知道你想爹，明天爹早点回来。”
岳晴晴继续指，大眼睛里蓄着泪水。
“好好，爹陪着你，今天不出去了。”
成人，真是一种难以沟通的生物啊。
无法用语言表达心情的岳晴晴哇的一声哭了，岳建东一边拍一边哄。
“别哭别哭，要不明天爹在家休一天不去了。”
岳晴晴闻言哭得更大声。
还是张莹看明白了，“是想让你明天带她出去呢。”
“啊？”岳建东这才明白，“别了吧，现在天还冷，万一真生病咋办，等过段日子吧。”
岳晴晴刚刚收拢的眼泪又开始决堤，岳建东举手投降。
“明天刚好去修鱼塘，那边人少，带你一起去。”
岳晴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又让张莹抱。
岳建东干了一天的活，身上都是汗。
岳建东好气又好笑，用两根指头轻轻揪起女儿脸颊。
“就你鬼机灵，现在又嫌弃爹了？”
岳晴晴在娘的怀里笑得矜持。
当初三师兄喜洁，连带着整个师门都被折腾出爱干净的性子，她只是受害者。
第二天岳晴晴如愿以偿地跟着老爹出门。
鱼塘的清理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不需要再出两个劳动力。
所以这次岳建东一个人带着岳晴晴。
虽然比较起来天气暖了些，但有上次的经验，这次岳晴晴被裹得更厚了。
张莹给女儿又加了个小披风，脖子以下都捂得严严实实。
“都说春捂秋冻，出点汗不要紧，回来娘给你洗澡。”
岳晴晴不好意思地用小爪爪捂着脸。
这一次到了鱼塘附近，岳晴晴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本的垃圾池已然变了个样，鱼塘周围被修的有棱有角，水底栽种了一些水草。
绿波荡漾，竟然有了几分雅趣。
这一点是岳家一贯的特色，大概也是受林春菊的影响。
家里虽然穷，但东西都摆的方方正正，衣服就算打补丁也要做一些好看的花样子。
早些年还被人骂穷讲究，也有讽刺什么地主老财小姐做派的。
见宝贝女儿吃惊的模样，岳建东忍不住和一个娃娃炫耀。
“好看吧？”这是下了大力气修整，每一寸都是绷着绳子划过线的。
等后面再移栽一些花草修饰，俨然和以前大户人家的池塘差不多。
岳晴晴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池子。
岳建东见状越发得意，准备把女儿放在旁边的推车上，做最后的修整工作。
谁知岳晴晴却抓了他的领口不松开，啊啊地指着池底。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岳建东也渐渐能感觉到孩子的不同寻常。
“你觉得这下面有东西？”
第四十八章 物归原主
岳晴晴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池底。
上次带岳晴晴来的时候，她被放在一旁，没发现什么情况。
眼下被岳建东抱着俯瞰整个鱼塘，却发现最底部泛着一层莹莹光泽。
在水波中微微闪动，岳晴晴却说不清是什么。
要是一般的人家，绝不会放在心上。
岳家人虽然没有林春菊般对岳晴晴深信不疑，但私底下也都觉得这个奶娃娃是福星托生。
岳建东没有多思索，脱了鞋子挽着裤腿就跳入池子里。
岳晴晴在旁边用手咿咿呀呀地给他指挥。
一个奶娃娃指挥一个成年大汉，要是别人看见肯定觉得荒诞可笑，偏偏这两人却无比自然。
“嗷嗷！”
见岳建东的手掌按住了发光的地方，岳晴晴急得恨不得从推车上蹦起来。
岳建东会意，用手在淤泥里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不太对劲的硬块。
泥块被挖出来，在水中冲洗一阵，温润的光泽越发明显。
“玉！”
岳建东惊了，爬上来还来不及拧干裤腿，就把东西摊在手掌里细细观察。
这是一块细腻奶白的羊脂玉，上面刻着繁复的林字。
即便用上衣把水擦干，玉石依旧柔润，没有半点干涩。
岳晴晴好奇地打量，却发现老爹的表情越来越激动。
“这是娘丢的那块玉！”
他细细用掌心感受玉上雕刻的纹路，越来越笃定这就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那块。
后来有一年家里遭了贼，这块玉也丢了。
有时候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娘也会感慨，要是那块玉还在就好了，卖了钱还能救个急。
“你可真是咱家的福星。”岳建东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把玉贴身藏在怀里，推着推车飞快地往家里赶。
速度太快，岳晴晴被颠地七荤八素。
等到了家还觉得脑袋上空飘着星星。
“娘！”饶是岳建东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喊了声。
林春菊正带着家里两个儿媳纳鞋底，抬头应道。
“咋回来了？不是说中午让莹子给你送饭嘛。”
而且看看日头，这也没到饭点啊。
这次轮到岳建东大白天把门关上，做贼似的进了里屋。
裤腿落下的水滴让林春菊嫌弃道：“先去外面晒干再进来，家里刚收拾好。”
“娘，你看我从鱼塘里找到了啥。”
岳建东从怀里掏出羊脂玉，林春菊漫不经心地一瞥，顿时愣住。
“这……这是我的玉。”
“是啊，刚才晴晴一直指着池底，我跳下去找到的。”
林春菊压根听不到儿子在说什么，机械地伸出手，从岳建东掌心拿起玉。
即便张莹和王晓妮对这些不懂，也能看出来这块通体润白，不见一丝杂质的玉是好东西。
眼前的是一块圆形美玉，厚度均匀，只中间雕刻着字。
延伸宛若腾云形状的花纹将字包裹一圈，让中心的“林”字仿若活了般灵动。
不说玉的材料，单单看雕工也能称得上艺术品。
林春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眼中满是怀念。
“唉，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那年遭贼，家里丢了好些东西，林春菊最在意的却是这块玉。
不仅仅因为贵重，更因为这块玉几乎是她和以前生活唯一的联系。
但谁能料到世上竟有这种巧合。
岳家承包了那片鱼塘，这块玉恰好又在池底。
这么多天两兄弟用铁锨清理，这么小的东西，也没把它和其他的垃圾一起清出去，反倒刚好压在被留下的淤泥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物归原主？
第四十九章 家道中落
林春菊缅怀了一会，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冷静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把岳建东赶去继续干活。
“春日时间短，别耽误了工期，再说你这样冒然跑回来，容易引别人怀疑。”
岳建东顿觉有理，应了声后提着岳晴晴和她的小推车继续去鱼塘边。
等到了地方，先把孩子抱在怀里去四周转一圈。
“宝啊，你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啥好东西。”
这是把她当人肉探测器了？
岳晴晴鼓着两颊，随便指了个方位。
岳建东还真的屁颠屁颠带着她过去，抬头就望见一棵树。
“这树根底下埋着啥？不会是金子吧。”岳建东激动地搓手。
岳晴晴却指了指树上泛着青的果子。
唔，想吃。
从小就看出来这娃的吃货属性，岳建东好笑又有点坏心思地摘下一颗，在袖子上擦了擦。
岳晴晴才刚刚萌出乳牙，还没到能啃果子的时候，只探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口。
早春野果子的酸涩让岳晴晴小脸都皱起来了，岳建东哈哈大笑。
这下岳晴晴彻底罢工，不理这个坏心老爹。
好在岳建东也只是逗逗她，全然没打算靠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发家致富。
娘以前也说过，不义之财如流水，早晚都会散。
这块玉如果不是娘原本的东西，岳建东估计会直接交给章村长，让他找到失主。
心情愉悦之下，岳建东干劲十足，把明天计划要做的事都一并完成了。
夕阳西下，一路哼着歌把女儿带回家，充分诠释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春菊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把这件事说了。
错过第一手消息的岳建西和岳建南都觉得诧异。
尤其是岳建西，庆幸道：“哎呀，这玉竟然在池子里，幸亏藏得深，不然随着淤泥都被运出去了。”
岳建南那时候还小，对玉完全没印象。
“娘，啥玉啊，让我开开眼呗。”
林春菊看了眼小儿子，放下筷子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等再出来，手中捧了个靛蓝色的布包。
一层层打开，羊脂玉再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被仔仔细细又洗了一遍的玉显得更油润通透。
此刻家中的光线略显昏暗，远不如白天的亮，玉的光泽却牢牢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岳建南不由自主咽着口水，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娘，村子里都传你以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到底有多大户？”
林春菊难得讲了个冷笑话，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夸张的长度。
“比这么大还要大。”
“那后来为啥落败了呢？”
不但岳建南，就连两个儿媳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春菊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比你也只大一点，很多事都不懂，只听哥哥说家里和外面结了死仇，借着机会就要让咱们万劫不复。”
见岳建南还要问，她挥了挥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早就淡了，可能也有些历史原因吧。我只记得在半个月内，家里的人接连出了事，我和哥哥很快成了孤儿。”
“家里的下人都跑光了，心善的还能和我们说一声，有欺主的恶奴还会把值钱的东西带走，哥哥要拦，他们就一脸凶相要杀人似的。”
“有天晚上，哥哥说家里落败成这样，他不如离开这里去博一份前程。”
“他走的时候家里光溜溜的，但凡有点价值的都被偷了抢了，几乎只剩下我和他自小带着的贴身玉佩，一人一块，喏，这块就是我的。
第五十章 玉的归属
憋了半天的话，岳建南终于忍不住道：“娘，你哥咋不带你一起走呢？”
那时候娘也只是个小女孩呢，没了家人又没人照应，当哥哥的怎么就狠心把她扔下了？
林春菊摇了摇头，“他向来疼我，原本是想着带我一起，后来嫂子私底下找我，她说哥是下了决心去闯荡的，带个没成婚的小姑娘，一路不知道会招惹多少麻烦，到时候哥未必能护住我。”
岳家人面面相觑，这话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其实不就是嫌弃林春菊是个累赘吗？
岳建东也觉得多年的疑惑终于揭开，“所以娘为了留在大叶村，这才匆匆嫁给了爹？”
“是啊，你爹也是父母都没了，只有一口薄田，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但那时候我也别无选择，好在他是个好人，待我也好。”
说起亡夫，林春菊面上露出缅怀神色。
张莹大着胆子问道：“娘，舅舅没再回来过？或者带个口信啥的？”
林春菊摇头，又看向桌上的玉。
“这块玉来的也巧，之前家里穷，总想着如果玉没被偷走还能卖点钱，近来日子好些，也不需要再卖了它，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凭这块玉和哥哥一家相认呢。”
说话的时候，林春菊自己也笑了，“以前世道好一阵乱一阵的，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想来也不可能再碰面。”
平日里林春菊很少提起自己的身世，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没料到谈话末尾，林春菊却做了个决定。
“这块玉我准备让晴晴贴身带着。”
张莹急忙推拒，“娘，这可使不得。”
“本来就是家传的，又刚好是晴晴发现了，合该跟她有缘。”
林春菊又问其他两房，“你们有意见吗？”
岳建西和岳建南连连摇头，这是娘自己的东西，他们哪里有异议。
王晓妮也没对自家孩子没得到玉有什么不满，按照传统的规矩，家传的玉应该留给岳小虎这个唯一的亲孙。
可王晓妮还担心这皮小子长大后弄坏，糟蹋东西呢。
这件事在岳家没引起什么波澜，除了岳晴晴脖子上多了一块坠着的玉。
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对修士而言，玉也是能蕴养灵气的好物件，许多大能将玉制成本命法宝，久而久之竟然玉中生灵，开口能言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个世界虽然因为灵气稀薄，不可能养出玉魂，但拿来蕴养成法器还是不错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岳家人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修整好鱼塘后，岳建东三兄弟专程跑去城里，问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价格实惠又不容易害病的鱼苗。
也不知道是谁家得了消息散播开，放鱼苗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来岳家的鱼塘边围观。
岳建东按照鱼苗贩子吩咐的，下鱼塘前先用鸡蛋黄喂了一顿，测完水温后将鱼苗下了塘。
在岳家人眼中，这像一颗颗充满希望的种子。
但在村里人看来，简直就是岳家败家的证据。
好在多年来，嚼舌根的话听了太多，岳家人早就心无波澜。
没有人注意到推车里的岳晴晴结了个印，无法被凡人察觉的灵气飘荡在鱼塘上空。
鱼塘的水流在瞬间被渲染成金色，而后才恢复成浅浅的绿。
等看热闹的人群散开后，兄弟三个往回走。
到了门口，本能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
岳建南看着半掩的门，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家里来客人了？”
可要是客人，怎么会吵得这么厉害，简直像来了讨债的人。
第五十一章 死丫头没规矩
岳建东心中一沉，立刻把门推开。
声音终于清晰地灌入几人耳中。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又结了亲家，现在岳家发达了，也该搭把手吧。”
“咱们莹子可是好孩子，当初多少媒人上门，我可是看建东这孩子踏实才把她嫁到岳家的，亲家母，看在这份上你也得掏钱不是？”
林春菊冷冷道：“当初给彩礼的时候你可是说过，莹子就算卖给岳家了，现在想反悔不成？”
说话的女人被噎住，很快又找场子，“亲家母，莹子虽然嫁给你们家，但和自家的兄弟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真的断了？”
“少给我说这些虚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关心过莹子。”
林春菊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张莹站在一旁，神情隐忍又恼怒。
岳建南听到的吵嚷声来自于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女人。
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一套时下流行的红色衣服。
旁边坐着的男人皮肤黝黑，从模样看比她老成不少，从头到尾也没吭过一声。
岳建南见到这一幕就觉得牙酸，小声和二哥嘀咕。
“牛丽华咋来了？她不是一直嫌弃大嫂，扬言绝对不踏进岳家一步吗？”
牛丽华正是张莹的继母。
她嫁到张家时只比张莹大十余岁，眼见张家还算富裕，才点头答应当后娘。
张莹的爹张铁牛对女儿原本还算不错，找个后母也是想着能让孩子有个照顾。
谁知牛丽华嫁进来后很快有了身孕，张莹就成了那个碍眼的。
张莹命苦，自小脏活累活干了个遍，几乎被当成牲口使唤，见着牛丽华就打哆嗦。
牛丽华觉得她好用，硬生生把张莹留成大姑娘，才狮子大开口问岳家要了丰厚彩礼，把她嫁到这户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岳建西也看不惯牛丽华，王晓妮的娘家虽然条件不好，但向来真诚待人。
比较起来牛丽华完全是卖女儿，这么多年从来不带问一句的。
“先进去看看吧。”
岳家兄弟们进来，牛丽华见到岳建东立刻扬起笑脸，起身迎了上来。
“建东啊，好久不见，你可越长越精神了。”
岳建东皱着眉不答话，走到林春菊身边说了声。
“娘，我们回来了。”
牛丽华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地看向岳晴晴。
“这孩子倒是长得好看，听说是你们从城里抱回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摸岳晴晴的脸蛋。
张莹急忙快走两步，想把女儿抱开。
谁知牛丽华还没等碰到岳晴晴，手指刚摸到衣领，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像被电打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垂下手。
恰好在这时张莹赶到，把女儿从推车上抱到怀里。
春天往往容易静电，牛丽华甩了甩手没多想，只在心中骂了句。
面上却笑容不变，“哎呀，娘看这孩子可爱想逗一逗，你紧张个啥。”
岳晴晴能感觉到张莹微微的颤抖，她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怕是已经到了骨子里。
牛丽华精明的目光在岳晴晴身上转了圈。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毕竟是抱来的，谁知道是哪家的野种，未必能养熟，到底不如自家的孩子亲近。”
为了孩子，张莹生平第一次大着胆子顶撞牛丽华。
“你、你胡说，晴晴就是我的孩子，一辈子都是！”
牛丽华不屑撇嘴，看向一旁的男人，故意叹了口气。
“老张啊，你瞧瞧这孩子才嫁出去几年，现在和我说话都是这种语气，比仇人还不如呢。”
张铁牛从进到岳家后始终一言不发，此刻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顶着张莹。
“死丫头没个规矩，为个野种顶撞长辈，跪下，给你娘磕头赔罪！”
第五十二章 名义上过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岳家人却也不是好惹的。
林春菊当即站起身，指着张铁牛的鼻子。
“你们再说那个词试试看？老娘非得拿菜刀把你们剁了！”
她声音洪亮，牛丽华被吓得退了两步。
“你、你敢。”
林春菊冷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岳建南也阴阳怪气道：“娘，不用您脏了手，我来就行，不知道听谁说我还没成年，就算犯了事也未必判的重呢。”
这言之凿凿的语气果然吓住了两人。
岳建东更是冷声道：“莹子嫁给我就是岳家的人，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对她指手画脚。”
张铁牛气得发抖，没料到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竟然被这么多人护着。
牛丽华彻底没了脸，终于意识到林春菊在村里的泼辣名声不是空穴来风。
若不是想着要从岳家搜刮点东西，她恨不得扭身就走。
牛丽华毕竟是个能忍的，很快变脸似的挤出笑容。
“开个玩笑嘛，大家都结了亲，何必呢。”她故作姿态地推一把张铁牛。
“老张也真是的，火气这么大干嘛。”
两人老夫少妻，张铁牛向来对牛丽华言听计从，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莹子啊，你弟弟是你从小带大的，向来亲你，小时候知道你嫁出去还哭过好一阵呢，现在他结婚，你作为姐姐也应该添点钱，是这个理不是？”
此前张莹一直没开口，适才女儿被骂后，她终于不再隐忍。
“你的孩子什么时候亲近过我？小时候你怕我对他们做什么，一直把我赶到外屋睡草席，大冷的天炉子也不让升，我每天晚上都要被冻醒好几次。”
牛丽华面色一沉，“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都多少年前的事，咋还记得这么清楚。”
果然是养不熟的畜生！
林春菊冷笑道：“行啊，远的不说那就说近的，这些年你从没让莹子回过门，过年都把人挡在门外，就算还有什么情分也早就淡了吧。”
岳建南这才挺明白这家人为什么而来，板着脸接话。
“再说了，大嫂那个弟弟叫张……张什么河来着，每次碰到我们家的人可都没个好脸色，别说打声招呼了，这么多年连个姐字都没叫过，现在要娶媳妇想起有个姐？这媳妇是我们岳家娶还是你们张家娶啊。”
牛丽华和张铁牛都被怼的脸色铁青，要不是听说岳家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还承包了村里的鱼塘，今天又下了苗，他们才不会眼巴巴赶过来呢。
以前的岳家穷的叮当响，也配让他们上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厚脸皮的人也未必待得住。
可牛丽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暗地里拧了把张铁牛的胳膊，示意对方开口。
张铁牛把后槽牙咬了又咬，终于掀开嘴唇。
“莹子啊，爹知道你心里有怨，可爹也确实把你生下来养到年龄后嫁出去了，现在家里有困难，你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而且刚才你娘说的没错，外面抱的……”他硬生生把那两个字吞下去，改口道：“娃娃也不知道来历，以后万一亲生父母找上门，说不定拍拍屁股就走了呢。”
岳建南出言讽刺道：“和你家有什么关系，少咸吃萝卜淡操心。”
张铁牛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对着张莹道。
“你家这还是个女娃，以后又不能传宗接代，建东总不能临死前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吧，给你说实话，现在你弟弟找的老婆已经怀孕了，我们偷偷找了关系看过，肚子里是个带把的。”
“等孩子生下来，我和你娘名义上可以过继给建东，这下你们不是有个儿子了吗？”
传宗接代是村里第一等的大事，谁家要是没儿子，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从国家只让生一个以后，村里那些只有女孩的家庭备受奚落。
牛丽华就不信，她们把这么大一块饵放在岳家面前，他们能不咬钩！
第五十三章 贪婪的眼神
牛丽华胸有成竹，看着张莹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张莹搂紧怀里的女儿，胸膛里像有柄锤子反复砸着。
嫁给岳家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幸福太多，若说唯一不圆满的，大概只有自己无法生育这件事。
明明她从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这样惩罚自己。
如果……如果真按照牛丽华说的，让张锦河把孩子过继给建东。
建东也才算真正有后了。
“娘……”张莹咬着下唇看向林春菊。
后者却破天荒地没理他，反倒和大儿子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明白了牛丽华的算盘，顿时冷笑。
岳建东先问，“现在家里户口上只能有一个孩子，你说把孩子过继给我，到底是怎么个过继法？”
牛丽华早有准备，“我们倒是想直接让那孩子上你们的户口，可国家政策不允许啊，不过没关系，咱们自家人心知肚明，从小让锦河的孩子喊你们爹妈就成，就当他们帮你们养的。”
林春菊嗤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叫名义上过继，孩子养在你们家，户口也放在你们家，却说是我岳家的孩子？把咱们当冤大头耍呢。”
牛丽华解释道：“这也没办法，国家……”
“别扯什么国家的事，以为我林春菊是傻子啊？我们给你儿子出了彩礼，娶了媳妇，你们现在答应的好好的，什么叫建东爹，叫莹子娘，等孩子真的生下来，还不是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岳建南撇嘴，故意道：“要真想过继，两家换孩子呗，让晴晴去你家，把你家带把的换来不就行了？”
张铁牛立刻高声道：“那怎么行！谁愿意用家里的儿子换赔钱货。”
就见岳家人鄙夷地看着他，顿时懊恼低头。
计划被戳破，牛丽华也没想到林春菊这么精，编个过继借口骗钱是行不通了。
张莹这才明白他们的打算，顿时羞愧的脸都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岳建东看出她的窘迫，低声道：“莹子，晴晴是我的孩子，是我岳建东唯一的孩子，她就是我的后！”
张莹连连点头，分外愧疚地摸着岳晴晴的脑袋，不敢去看孩子的眼睛。
岳晴晴却很理解她的想法，张莹是疼爱她的，只是骨子里终究是个传统的女人，总觉得不能为丈夫生孩子就是天大的错。
岳家对张莹越好，她心里的愧疚越是浓郁。
今天岳建东趁着机会把话说开了，也希望自己这个娘能解开心结。
牛丽华和张铁牛看着两人秀了波恩爱，对岳家的脑回路十分不理解。
在他们的想象中，一听能过继个儿子，岳建东还不得眼巴巴地一口答应，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现实却给了二人狠狠一巴掌。
“还立在这做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啊？”林春菊毫不客气地刺了一句。
亲情牌没用，谎言又被戳穿。
饶是以牛丽华的精明也无计可施，只能叫上张铁牛。
“走吧，没见亲家母不欢迎我们吗？”
张铁牛耷拉着脑袋跟在牛丽华身后，难受地抓心挠肺。
如果不是儿媳妇家仗着怀了个儿子漫天要价，以他们的家底何必来岳家凑这个彩礼钱。
牛丽华抬头狠狠瞪一眼张莹，这个贱丫头还挺好命，当年把她嫁给村里最穷的人家，没想到还有翻身的可能。
怀着这种念头，她毫不客气地朝张莹撞去。
“让开，好狗不挡路！”
张莹低着头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情中，猝不及防间差点被撞倒。
顾不得稳住身形，本能地紧紧抱住孩子。
好在岳建东急忙伸手搀扶，张莹才终于没摔倒。
岳建南又气又急，扬起拳头就要砸来。
吓得张铁牛赶紧拉住牛丽华的袖子把她拽走。
然而牛丽华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岳晴晴。
就在刚才一瞬间，岳晴晴在张莹怀里被撞得一晃，藏在胸前的羊脂玉顺着领口滑出。
油润不含一丝杂质的玉顿时吸引了牛丽华的注意，她的眼中顿时溢满了贪婪。
第五十四章 牛丽华的主意
在岳家人的怒目而视下，张铁牛总算把牛丽华拽了出来。
“你愣着干啥啊，等着挨揍吗？”
牛丽华半响才回过神，舔了舔嘴唇，“看见贱丫头脖子上的那块玉了吗？”
“啥玉？”
牛丽华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看就老值钱了。”
张铁牛却误会了牛丽华的意思，勃然大怒道：“岳家让一个赔钱货穿金戴玉的，竟然舍不得给媳妇的弟弟凑彩礼。”
牛丽华急忙捂住张铁牛的嘴，“别在这喊，咱们回家说。”
心里暗暗抱怨这男人实在太蠢，压根没明白她的想法。
唉，当初要不是看张家有点家底，她怎么会嫁给这种蠢货。
两人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张锦河已然听到声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爹、娘，要到多少钱？”
不是借，是要，给弟弟凑彩礼能用“借”字吗？
牛丽华没好气道：“一分没有，还差点讨顿打。”
“啥？不会吧。”
张锦河不信，记忆中那个便宜姐姐简直像泥巴捏的，从来不敢反抗娘.
嫁出去以后大半年，经常见着他还不停打颤。
牛丽华撇嘴，“人家有岳家撑腰，不认你这个弟弟呢。”
说着看一眼张铁牛，“我当初和你说什么来着？这丫头看着就是头白眼狼，我就算没生她也养到这么大了，连点钱都舍不得往外拿。”
张铁牛顿觉失了面子，唉声叹气地咒骂道：“就随她那个短命的娘，难怪你总说她晦气。”
张锦河才不想听他们扯皮，“那现在怎么办？小玲家可是说了，五百块一分都不能少，要是凑不够，他们宁可让小玲把孩子打了嫁给别人。”
张铁牛一听，从椅子上跳起来，“不能这么做啊，那可是咱家的宝贝孙子呢。”
张锦河冷哼，“没用，她家现在只认钱。”
牛丽华暗恨未过门的儿媳妇漫天要价，可偏偏对方肚子里装着金疙瘩，她们也只能乖乖就范。
张铁牛愁眉苦脸地想办法，“不然让桃花问婆家拿点吧，她毕竟是锦河的亲姐姐。”
牛丽华顿时尖叫，“你说什么呢，桃花才嫁过去一年多，脚跟都没站稳，她要是拿钱出来，你让她婆家怎么看她？张铁牛，你还是不是人啊。”
张桃花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第一个孩子，牛丽华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张铁牛往后缩了下，小声道：“这不是实在没法子吗？而且咱家当初给她陪了那么多嫁妆，她先拿点出来帮弟弟过过门槛嘛。”
天大地大哪有自家的宝贝孙子重要，何况如果不是桃花出嫁时候给塞了太多嫁妆，家里面也不至于拿不出彩礼钱。
牛丽华指着他的鼻子，“好你个张铁牛，你不想办法问张莹要钱，竟然要去挖桃花的嫁妆，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这下张铁牛不敢吱声了，垂着脑袋被牛丽华一句句训得像孙子。
张锦河不耐烦道：“吵什么吵？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不了这个媳妇我不娶了，打一辈子光棍行了吧，我现在就去给小玲说，我爹娘不给出钱，让她把孩子打了嫁给别人算了，唉，鸳鸯命苦啊。”
张铁牛急忙拦着，不让张锦河出门。
吵吵闹闹间，牛丽华却悠然地坐在椅子上。
“我倒是有个主意。”
爷俩扭头看她，牛丽华眯起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老张，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那个野种脖子上的玉佩吗？那玩意一看就值不少钱呢……”
要是能弄来卖了，别说彩礼，家里说不定还能再起一栋房子呢。
第五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
正如之前岳家三兄弟说好的，自从下了鱼苗后，岳建东和岳建西去鱼塘的次数就少了。
由岳建南独自承担起喂养鱼苗的责任。
岳建南不负所托，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在鱼塘前，把拌好的鱼食哗啦啦倒进去。
就连鱼塘里的鱼都认识了他的模样，每次见到岳建南时纷纷游来。
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十分壮观。
岳建东见他精神头十足，笑着叮嘱道：“一天只能喂两次，喂太多容易撑死。”
岳建南双眼亮晶晶的，“哥，你就放心吧，我之前还专门去了趟城里，买了些养鱼的书呢，现在对这些门清。”
张莹讶异道：“老三都开始看书啦？”
之前林春菊硬逼着岳建南上学，他却在上到初中后实在读不下去，辍学了。
岳建南脸上一红，“现在国家不是都提倡什么科学嘛，咱也科学养鱼。”
林春菊难得鼓励他两句，“不错，好好干。”
“您放心，保证不出岔子。”
说罢，岳建南蹲下身看着小推车上的岳晴晴。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鱼？”
岳晴晴急忙点头，伸手讨好着让岳建南抱，模样十分狗腿。
岳家人顿时都乐，这小家伙只有面对吃和出去玩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走咯！”
岳建南把《养鱼大全》、《鱼塘三百小常识》和《与村里小芳不得不说的故事》放在小推车下面的夹层，推着岳晴晴出门。
春风徐徐，已经褪去了冬日的刺骨，拂过脸颊十分温暖。
宛若故事书中小芳的手。
岳建南喂好鱼食，抱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岳晴晴闭着眼，感应着空中灵气。
两人互不干扰，俨然岁月静好。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哎呀，这不是建南嘛。”
岳建南抬头，就看见远远走来的张锦河，顿时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干啥？我家没钱，我更没钱。”
张锦河却不以为意，笑呵呵地一屁股坐在岳建南身侧。
岳建南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你别紧张，不是来问你借钱的，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岳建南怀疑地打量着他。
张锦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盒子，捻出一根细长条的东西。
“抽不？这是城里才能买到的。”
岳建南有些意动，他倒是经常看见村里同龄的小年轻聚在一起吞云吐雾。
不过那些人指头夹着的都是土烟，远没有眼前这根气派。
见岳建南的表情，张锦河笑着又把烟往他面前递了递。
“算了，不会。”
岳建南还是给他推回去了。
娘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锦河也不以为意，拿出火柴盒点上烟，烟雾不一会袅袅升起。
“其实我以前就劝过娘，虽然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但毕竟也有一半的血脉，何必做得那么过分呢。”
岳建南应道：“谁说不是呢，大嫂以前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医生都说她的身体亏得厉害才生不出娃，都是你家造的孽。”
“唉，我那时候不是小嘛，什么也不懂，现在明白了，心里悔的很呢。”
岳建南神色稍缓，“看来你也算个明白人，不过道歉得当面找大嫂道歉，我可不传达。”
张锦河笑了笑，“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见她嘛，对了，你看的啥书？”
经过一番交谈，岳建南对他的恶感也没那么深了，抬手把小说封面给他亮了亮。
“哟，看起来挺有意思啊，借我看看。”
张锦河扯住书页，岳建南猝不及防。
只听呲啦一声，整本书从中间裂了个口子。
“你干嘛！”
张锦河不说话，拿着半本书就跑。
岳建南顿时恼了，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拔腿追了过去。
孤零零的鱼塘边，很快只剩下岳晴晴独自坐在小推车里。
第五十六章 意外横生
从张锦河出现时，岳晴晴已经感应到不对劲。
对方身上阴暗的气实在太过明显，想忽略都不成。
但她一直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直等两个人跑的远了，岳晴晴还有些疑惑。
就这？
毕竟就算是她也想象不到，竟然有人恶意到对幼儿下手。
还没等反应过来，凌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好了，看不见人了，咱们快点动手。”
“幸亏来的是岳家老三，要换成岳家老大还麻烦了。”
熟悉的声音，岳晴晴扭过头，牛丽华两口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
走的近了，两人恰好对上岳晴晴葡萄似的大眼睛。
张铁牛看着女娃粉雕玉砌的长相，突然有些不落忍。
“丽华啊，你前两天不会看错了吧，村里谁家能把贵重东西放在孩子身上。”
牛丽华不耐烦道：“绝对不可能，那块玉可亮了，岳家人疼这个野种可是全村有名。”
张铁牛搓了搓手，还想再劝。
牛丽华已满脸贪婪地把岳晴晴一把抱起，粗暴地从她脖子上拽出红绳。
价值不凡的羊脂玉猛地暴露在空气中。
张铁牛一见，眼睛都直了。
“乖乖，还真有啊。”
适才的心软和犹豫早就不翼而飞。
牛丽华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伸手就要把绳子取下来。
谁知岳晴晴的小手却猛地拽住绳子，牛丽华一时间竟然没拉动。
“这贱丫头，手劲还挺大的。”
牛丽华恨不得扇她几巴掌，又怕过会岳建南回来发现异样。
张铁牛催促道：“快点，锦河那边拖不了多久，别到时候撞见了。”
只要不是当面逮到，岳家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
牛丽华急得满头大汗，死命去掰岳晴晴的手。
岳晴晴握拳，鼓着嘴和她角力。
“快！快啊！”
张铁牛急得跺脚，眼睛里只有那块玉。
牛丽华又气又急，一股火气猛地涌上来。
陡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鱼塘。
张铁牛慌了，“丽华，你……你想干啥。”
“这么小的孩子，有时候翻出车子也是有可能的，一不小心掉到鱼塘，玉也不知道落到哪块泥巴里了。”
牛丽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抱着岳晴晴往鱼塘方向走去。
贱丫头不是不松手吗？等淹死了看你松不松。
张铁牛贪婪是贪婪，却还不敢杀人。
“算了，彩礼的事咱再想想办法，你把她放下吧。”
“闭嘴！”牛丽华扭头瞪着他，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还不是你没本事，还有你那个女儿！但凡岳家能出钱，我犯得着做这种事吗？都怪你们！”
多年来的隐忍惯性让张铁牛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反正你本来就是别人不要的野种，死了也活该。”
站在鱼塘边，牛丽华只差一只脚就能踩进去。
她猛地把岳晴晴举起来。
岳晴晴一双眼睛盯着她，瞳孔照出一张扭曲的面容。
“看什么看。”牛丽华越发恼怒，恨不得把这双眼睛挖出来。
她胳膊下压，用尽全力地把岳晴晴往水中按去。
第五十七章 鬼？还是妖孽？
“丽华你想清楚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张铁牛试图做最后的挽救，回应他的只有牛丽华的嗤笑。
“杀人被发现才要偿命呢，这里哪有别人？”
眼见要被按到水里，岳晴晴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表情。
她眸光一闪，小手捏了个法诀。
牛丽华身体猛地一颤，双臂不由自主收紧，把岳晴晴重新捞在半空。
张铁牛以为她想通了，暗自松了口气。
“快，趁着人还没回来，把玉拿了，咱们快点走吧。”
谁知牛丽华却像听不到他的话，扭身一步步朝推车走去。
步履僵硬，仿若被提着线的木偶。
“丽华？”
张铁牛感觉有些不对劲，又喊了几声。
牛丽华呆滞地将岳晴晴放回推车，而后折返到鱼塘边。
双手伸展，噗通一声，身体狠狠拍在水面。
像一块巨石，直直沉了下去。
张铁牛眼睁睁地看着，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丽华，你咋了！”
就在他跳进鱼塘捞人时，岳建南终于赶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被撕成两半的书，嘴里嘟嘟囔囔。
“张锦河，以后别让我再逮到你，不然有你好看的。”
真是神经病，拿着书跑了半个村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一抬头，岳建南才发现不对劲。
鱼塘里怎么有两个人在扑腾？
他急忙把书扔在地上跑过去，先看见稳稳当当坐在推车上的岳晴晴，猛地松了口气。
岳晴晴鄙夷地看他一眼，扭头继续欣赏对面两人狗刨的泳姿。
“咋、咋回事啊。”岳建南察觉到不对劲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掉到鱼塘里？
过了半晌，两人才湿漉漉地爬上岸，脑袋上顶着水草，身上沾满淤泥。
见岳建南回来了，张铁牛打了个冷颤，带着牛丽华准备溜走。
牛丽华却动弹不得，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岳晴晴，嘴唇哆嗦着。
“鬼……有鬼……”
“站住，你们怎么在我家鱼塘里？”岳建南拦住两人。
一阵风吹过，张铁牛猛地打了个喷嚏，脸上还得堆着笑。
“刚好路过，不小心的。”
“没长眼睛啊，这么大一个鱼塘，还能不小心掉进去？”
岳建南毕竟脑子也不笨，很快明白了什么。
“我说张锦河怎么有毛病似的，原来是调虎离山？你们到底想干啥？”
张铁牛垂死挣扎，“真的是不小心，我们啥也没干。”
“不会是想来我家偷捞鱼苗吧？为了凑彩礼，你们可真是丧心病狂。”岳建南越想越气，“我去找村长，我要报警！”
张铁牛扯住岳建南的袖子，“别别，我们连个桶都没带，怎么可能偷鱼苗呢。”
岳建南看着他心虚的表情，立刻断定有问题，抱起岳晴晴转身就要去找村长。
张铁牛磨了半天，从被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被泡湿的票子。
“咱们怎么说也是亲家，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你看……”
岳建南冷笑，心中的五分怀疑立刻成了十分。
“还想收买我呢，没门！”
岳建南怀里抱着孩子，一路走一路喊，最后把半个村的人都叫来了。
章村长一听也觉得有问题。
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张铁牛家兴师问罪。
门被打开，张铁牛已经换上了干衣服。
不知为何，牛丽华却依旧穿着湿透的衣服，脚下满是水渍。
章村长先声夺人，“张铁牛，你们老实交代，今天到岳家鱼塘干什么去了？”
张铁牛还未回答，牛丽华一抬头看到章村长身后，被岳建南抱在怀里的岳晴晴，骤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鬼啊！不，不是鬼，她是妖孽！快把她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