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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仪敬     晴雯的如梦令txt下载     晴雯的如梦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章 我不信

    “你认识赵师姐?”韦小宝走后,宝玉兴趣是太过无聊,试图找晴雯说说话。品书手机端

    “谈不认识,只是对她有所耳闻……”

    晴雯并非像韦小宝那般不会聊天,此时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宝玉只得作罢静静地坐在那儿,向四处弹出谷粒,言称是在消灭蚊子。

    一只只不幸的蚊子还未尝到新鲜的血液,被谷粒不期然地击,落了一地。

    晴雯望着门外蛙声一片的荷塘稻田发呆,好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七十步之外,韦小宝和莫先尘围着火炉相对而坐。

    “四年前,师叔祖王大灵飞升,是我照料的他,并处理的后事。当时,我收发浮山与外界往来的信件。有一天,收到了一封从北边来的信,信大概意思是‘四年之后,有我门下两个少年将流落兴州,恳请贵山务必护佑我宗门唯一的血脉。’”

    “我不信,师父只是让弟子来南来寻人。怎么,被说成是‘流落’了呢?是唯一血脉呢?”

    韦小宝扯着嗓子、脸蛋涨得通红,大声回道。

    惊的荷塘里的群蛙戛然而止。

    晴雯听到这些,不由得心一颤。他回头望了一眼闭目静坐的宝玉,一时难以在心化解眼前林林总总的盘根错节。

    “小兄弟,我知道你不相信,也不肯接受这个说法。的确,你二人来找人不假。然而,无忧门残遭灭门,也实属眼下劫运的开端……”老人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韦小宝打断莫先尘的话,说道

    “我是不信,除非……亲眼所见。”

    其实在说“亲眼”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早已有了答案。他猜想,莫先尘或者浮山那位先师一定知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然而,此时的他由于太多让人沮丧的、不确定的消息,反而不大想知道那人是谁、他在哪里啦。

    恨自己愧对无忧门师门,这么多年来,师父只让他做好一件事情——照顾好那头青牛。

    韦小宝将桃木棍紧紧抱在怀里,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火苗,两个小脸蛋鼓得更圆了。

    晴雯和韦小宝同样,不清楚莫先尘嘴里所说的什么“劫运”。哪儿来的什么“劫运”?

    眼下,他们却都只想着一件事情,那是假若真是如此,那要——报仇。

    可是,他们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

    晴雯开头两天老老实实静观荷塘,却始终未得分毫见地。索性,第三日起,他便在荷塘边铺了些稻草,此后日日躺在荷塘边呼呼大睡。

    莫先尘正看着韦小宝用蒿子秆儿在泥地抄他前日所授之课——“南山五字揭谛——唯无念如一——”。

    看着看着,那四个字竟开始拆解,笔画像水的鱼一样在泥地漂移游走。

    眨眼功夫,所有笔画化作一头牛。

    “小兄弟,你这为何只有牛,没有牧童啊?”莫先尘故作不知。

    韦小宝头也不抬,望着泥地的牛,说道“我有名字。”

    莫先尘呵呵一乐,再看时,泥地竟有笔划化成一个牧童。

    他感叹韦小宝进步如此神速的同时,不禁抬头望了一眼荷塘边,晴雯仍在呼呼大睡,莫先尘长叹道

    “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会选他?!”

    韦小宝也跟着莫先尘望了一眼荷塘边。

    莫先尘本以为韦小宝会赞同自己的看法,不想韦小宝一句话也没说,看他那表情,并不像赞同自己的看法。

    只有韦小宝知道晴雯这些天来日日躺在那儿睡觉,并不代表着他什么事情都没干。

    其实,第二天里,晴雯便明白了老夫子托梦让他静观池塘的本意。

    晴雯一点也不担心老夫子会知晓他不能修行的事实。

    于是,他第二天夜里来到荷塘边寻星,怎奈,即使是在夜里,也未见半点星辰的影子。

    当晚,山的老夫子发现了晴雯的这一举动,心说“你虽没有半点修行的慧命,却我聪明,也算得是个坦荡之人。”

    遥想当年,老夫子被师叔祖选,山前第一考也是“白日荷塘寻星辰”。

    当年,老夫子第五日才明白观荷塘是观星影,然后,他死撑到最后一天,也是第七日,方才在荷塘看到那星辰的倒影。

    即便是废柴一块,老夫子也不后悔自己于千万人挑选的这最后一位弟子。

    ……

    晴雯听到了莫先尘的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睡到第七天的决定。

    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晴雯方才爬了起来。

    “怎么不睡了?”莫先尘不解地问道。

    韦小宝般不知为何也四处张望。

    果然,稻田的另一头,北堂羿骑着青牛,和宝玉说着话,朝这边而来。

    晴雯起身来到田埂。

    “你这些天去哪了?”

    晴雯这些日子的话韦小宝的还要少,可见了北堂羿,却毫不认生。

    “我也喜欢睡觉。”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是啊,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北堂羿让莫先尘给他请早课的假。

    宝玉笑道“你们俩算找到了各自的知己。”

    “恩师命我带你们黄昏前务必赶到北崖听松堂,你们三个快准备一下吧!”

    “这怎么可能?!这才第五日。况且,他根本没有能力去面山。”莫先尘指着晴雯,说道。

    晴雯面无表情地望着村子后山,完全不在意莫先尘的话。

    “没什么可准备的,我们这走。”宝玉自是想尽快山。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可以有资格入浮山,哪里想到老天会对他如此厚待。

    “老东西,这是宗师的决定。他能不能面山,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你自领陵村宗师兄前往野三坡,宗师此时恐怕已经到了。”

    北堂羿向莫先尘交代完,转而,又对晴雯说道

    “你无需担心,恩师说了,你可以随我一同骑牛面山。”

    所谓面山,是浮山挑选新弟子的一道关口。

    被选的少年,在陵村修习七日,然后去过第一考。

    通过者便可面山。

    七日的考核晴雯和韦小宝自然不在话下,可面对光溜溜的野三坡,二人心多少仍有些忌惮。

    野三坡,一面完全垂直于地面的陡崖……登入浮山唯一的途径。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来这边来

    “这不可能。”

    宝玉和韦小宝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感叹。

    前者为晴雯坚持如此长久而感到惊叹,后者为老夫子出手而色变。

    韦小宝知道晴雯来历不凡,却完全没有料到恩师会亲自出手。

    其实在观看晴雯面山的四人中只有晴雯对这个结果不惊不叹,就连山上的老夫子也因这样的结果而蹙眉。

    那张小脸蛋看不到丝毫变化,即便是那道剑光出现,晴雯亦然保持正定。

    宝玉见他这般忍不住要说什么,晴雯却头也不回地紧了紧桃木棍向山脚走去。

    那小步子从远处看就像是踩在棉花包上,每一步宛若千斤重又像是轻如鸿毛,这让宝玉一下摸不着头脑。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宝玉大声吆喝道。

    二人相距并不算远,可宝玉声音再大,晴雯也是听不见。

    望着眼前乎上乎下的崖壁,晴雯沉静良久的心终于绷紧。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大,脚也越来越沉重。

    “仙师,这是怎么回事?”晴雯站在老夫子身旁,借助老夫子的神识看着山脚下举步艰难的晴雯,生平第一次向人“屈膝”求教。

    “你不该这么叫我……”老夫子扭头看了一眼晴雯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来这边来。”

    晴雯瞅了一眼山脚,老夫子笑道:

    “你无须担心他,他的道心不比你差。”

    说话见老夫子已来到松树下的石凳坐下,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目前他远在你之上。”

    晴雯对这话倒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从宝玉那已经得知晴雯是无忧门迟暮唯一的弟子。即使他只放了几年牛,也比推了两年石磨的晴雯强上百倍。

    松树下的石桌上一盘不知何时何人留下来的一盘残局,晴雯走近便被残局吸引。

    “你也棋道?”

    晴雯头专注地看着棋局,正看到妙处,老夫子长长的衣袖拂过,石桌上只剩下一枚干枯的松针。

    他真要恼怒,却见天地刹那间极速扭转,乾坤颠倒。原先地上的东西开始向下坠落……

    “此处可以遮体可以暂庇?”晴雯问道。

    “无。”

    不多时,晴雯只觉四肢毫无力气,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这残局是开山祖师浮云和无忧门开山之祖无忧子所设。你九死一生才来到了这儿,凭你也想看它。”老夫子转身离去。

    晴雯心中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其实这棋局若是有一方肯舍弃周全便可以破。”

    也亏了老夫子甩袖而去,没让他说出这句话。若真传到老夫子耳朵里,即便浮山后继无人,他也断不会将晴雯留下。

    松树下晴雯独自一人望着桌上干枯的松针发呆。

    “他就是恩师亲选的弟子,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嘛!”

    “据说是块废柴,两年前厚着脸皮两次面山,若不是夫子他的小命都没了……”

    “我看可能是有什么背景吧?”

    “这不可能,恩师怎么会找一个活不到十八岁的少年……”

    “活不到十八……真够可怜的……”

    晴雯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别人都以为他故作不知,其实他是懒得去理会这些。在春禾店后院,类似的话听的太多了。

    “还不勤加练习,恩师不在就都想上天了不成。”

    听到韦小宝的声音晴雯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有青牛的韦小宝显得更加沉稳,他箭步向晴雯走来,忘了一眼山腰的晴雯说道:

    “恩师说的没错,他的确在你之上。”

    ……

    一朵乌云压在晴雯身上,他本就瘦小的身体瞬时淹没其中。然而他并没有被眼前的假象带走,就地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不远处的老夫子看到这一幕微笑着点点头,手臂化作一把利剑向山腰一挥,一条笔直的山道出现在晴雯眼前。

    晴雯上山之后,接下来的一幕让晴雯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晴雯走后,山道上的阶梯并没有被云雾遮蔽。

    “为何他这般轻松?”晴雯指着已经走到半山腰的宝玉问韦小宝。

    “你以后就知道了。”

    晴雯显然对这个应付小孩的答案很是不满,他忘了一眼一脸呆萌的晴雯,又望向远处掩映在几株苍松之后的石亭。

    此时,忽有飞鹤嘶鸣而起,云端上果有两只飞鹤掠过。

    “美极了!”最后出现在段陵望着远去的飞鹤赞叹道。

    “走,跟我来。”韦小宝转身准备离去。

    “咱们去哪?”宝玉说话间连一点喘息都没有。

    “听雾亭,报道注册……”

    段陵心中窃喜——“这就过了,比想象中简单多了。”

    山道上依然是韦小宝骑着他的青牛走在最前面。

    在浮山除了老夫子之外也只有韦小宝能在山里骑牛。没人知晓为何他韦小宝能有和掌门同样的“待遇”。

    关于这个问题,在浮山乃至整个修行界有很多猜想。这些猜想中倒是有一种说法靠谱些:韦小宝为接引某位世间少有的大才而来到世间。

    韦小宝尚能骑牛于山川湖海间行走往来无碍,那么这位世间少有的大才又怎样不可一世的神迹呢?

    眼前这个生的白净却没有分毫道种的少年,自然无法让众人把他与传说中的大才联系在一起,山道唯一道种根基深厚的晴雯却是无忧门出生,显然也不是他。

    在耀来阁前修行的弟子显然对山道上的风景很是失望,更高处的弟子更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向下张望。

    ……

    绕过一道山梁,便有涓涓溪水声入耳。

    晴雯站在山梁上俯瞰下山,此时所见又与入陵村前大有不同。

    云海之上除去浮山主峰再寻不见其他山峰踪迹。

    远处偶有几只仙鹤飞过,此外别无他物。

    段陵看到晴雯摇头便开口问道:

    “这可是天下间最高的道场,虽说弟子赶不上我无忧门人多……”

    说到此处,段陵偷偷看了一眼晴雯,黯然闭口,不再言语。

    “我真不觉得这儿有什么好,唯一让人欣慰的此处比浮洛自在些。”晴雯望着一望无际的云海说道。

    “自在?!恐怕并不能随你心愿。”

    段陵话音刚落,陵村上空突然闪现出几道剑气。

    “你们站在那干哈?还不赶紧赶路,前面还要耽搁一会儿呢!”

    韦小宝顺着晴雯的目光看到了陵村上空的剑气,望着晴雯说道:“有老夫子亲自前去,无须记挂莫先尘。”

    “是什么人?竟然要堂堂浮山掌门亲自出面。”晴雯望着青牛背上的韦小宝问道。

第七百一十二章 印在溪流中

    入夜后寒风更加肆虐,天空中的星星陆陆续续张开了双眼。

    山希站在洪翁身旁默默注视着睡去的群山,不时抬头望望星空。

    茅屋前蒲团上趴着的贰九终于按耐不住,盘膝坐了起来。他头发有些蓬松,看起来与崖坪边那几株松树枝头有几分相像。

    星光下松树高大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印在溪流中的部位显得别有一番意境。

    整个北崖笼罩在美妙的松涛声和渐渐密实在的迷雾中。崖坪边缘那几株松树上结满了极细小的冰沙,只需半会儿功夫松针便包裹上一薄薄的冰沙。

    终于,洪翁在贰九“耐心”地等待下转向山希。

    “你难道不对每天所做的事情感到枯燥吗?”洪翁对一脸呆萌的山希问道。

    正如贰九所料,山希只是暗暗摇了摇头。

    过去十多日,山希每日和其他新近弟子一样,或听大家讨论要义,或静坐观心、观天、观地,最多也就是给贰九送些吃食,打理打理院里的植物。除了贰九之外,山希不刻意攀缘靠近任何人。

    和一样宗师洪翁对山希的耐心和踏实着实感到惊讶,毕竟他曾经是无忧宗正式入门弟子,上山后能从头开始也表现出这般,实在是可贵。

    在师兄弟眼里这个呆萌的小家伙除了孤僻一点,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实在跟他的身份不相匹配。

    在贰九看来,山希无非是懒得去想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而已。

    洪翁以为他没听懂,于是又问道:

    “我是说,你就没想过自己可以比别更上一个台阶吗?”

    山希扭头愣了半响,最终还是只摇头不说话。

    洪翁觉得不对,凭他日日对山希的观察,这孩子绝不在赵一薏之下。

    “那你师父除了让你放牛之外可还教你其他?”

    这回山希没有继续摇头,“下山时,师父给弟子这根木棍。”

    虽然回答的跟他问的八竿子打不着,好耐总算是开口了。

    “其实,南山与无忧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只是境界次第有所不同,你们现在所学是净照境,也就是初境。净照境分四层面,其余三层分别是,问天、解爱和通人,这‘敬天爱人’便是我南山宗根基。”洪翁余光留意到山希听得入神,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讲道:

    “这四个字关键在于最后那个‘人’字,这是我们修行的本质所在,而非‘天’。”

    听到此处贰九眼睛突然睁开,并且站了起来,甚至向院外迈了一步,只是那一步并没有落下便又收了回去。

    他重新坐在蒲团上,望着溪流上星光下的松影子,自言道:

    “若只是停留在这些皮毛上,短短光阴岂不白白浪费了,岂不是误人子弟。”

    “人自性,何须修持?”山希扭头问道。

    “自性也乖张,虽然也合乎天道,终究未得圆满。”洪翁笑道。

    “未得圆满?岂不是天道也未曾圆满?”山希继续追问。

    山希的话一时让洪翁不知如何答复,他捋了捋胡子沉默半响。

    人性即是天道,人性不得圆满所以才要来此时间走上一遭。

    可是洪翁自入了这玄妙之门,从来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师父也从来没告诉过他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寒风中,洪翁身上那件单薄的长衫随风而动,山希却见他的胡须和头发没有随风而动。

    “只有成功跨入净照境,洗髓成功的人才能看清天地之息,进而去参详、知道。这净照境如你所说并不圆满,但对于未入玄门的弟子来说已经足够。

    “所谓修,实指凭个人意志将那念头住于一息之内。日日加以修持,终可达到贯通二十八脉,灌满四十九海。可探视先天自带来的气数、劫运,唤醒自性中对天地之息的通感,知晓了这些才能找到自己在这玄妙世界里的道儿。”

    洪翁突然停下来望着山希说道:

    “据我这些时日对你的观察,你先天自带来的气数已经纯熟。固然九霄待你不薄,路走多远还得靠你个人意志和劫运而定。

    “要知道,突破这净照四层绝非易事。即便是道心极稳健之人,也需耗费整整一载光*******心稳健且意志如一者,一年之后洗髓成功,破除障碍。之后又需两载方能将一只脚迈入小周境。”

    说着洪翁突然就地盘膝而坐,让山希也坐下后继续讲道:

    “小周是我南山宗最短小的一个境地,据我说知师叔祖当年只好费两月便步入下一境地,当然此境也是最容易迷失自我的境地。因为入此境后,人的意志已开始向上与天看齐,并且逐渐能够开始调借天地之息。此境虽然短小,却最为重要。一般有大愿力者都不会在此境浸润过久。”

    洪翁见山希突然眉头紧锁,笑道:

    “你自然不会在小周境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习惯性强调一下而已。”

    贰九听到这话心中一笑,他自然知道山希心中担心的是什么,这小周境能勒绊的只有段陵这样的人。

    此时夜空里的繁星已有变化,繁星尽借向西北坠去。

    崖坪上的寒风并没有减弱,洪翁和山希依然相对盘膝而坐。

    “小周境之后是大周境。小周境意志清醒不致误入迷途,那么大周境修行者可以将自己的意念与天地之息调和归一,通俗讲就是天人合一。这就是说,你可以凭意念驱使手中的剑气来攻击对手。此境最为玄妙。

    “我和广安真人一样,耗尽毕生精力也只是将脚尖搭在大周境的边缘,依我现在的精力恐怕没有能力将一只脚迈入大周境了。”

    茅屋前,贰九暗自接话道:“凭你,油尽之时能让搭上去的脚尖不掉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道这儿洪翁看山希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期许。

    半响后山希终于开口说道:“难道师父您就是九重天门行走?!”

    洪翁并没有直面承认,山希的话却让刚刚放话的贰九为之一怔。

    贰九不是惊叹洪翁的身份,只是他没有想到,堂堂九重天门行走竟然是一个未完全步入第三境地的剑师。

    ……

    洪翁一直在等山希询问大周过后是何境地,可是山希始终没有张开那张“金贵”的小嘴。

    未了只好自言道:“倒是不贪,这也算难得。”

    南山与无忧少两境地,最后两境分别是唯识和凡天。

    关于这两个境地,云霄阁顶层有一本南山最旧的书有详细记载。

第七百一十三章 正正经经的

    寒冬转眼即逝,春光点亮了整个浮山,到处弥漫着生机。

    蛰伏数月的虫儿在阳光下晒着太阳,雨生躺在竹椅上,寒蝉蹲在他头顶望着松树林另一端的崖坪上。

    每年开春都是北崖最热闹的时候,今年似乎比往年更热闹,崖坪上早早站满了刚入内门的年轻弟子。

    整个北崖,除了雨生之外都来,就连南涧甘溪宫和西峰莫虚堂都各自派了弟子前来北崖。

    东峰首阳宫尊师董祎竟然也来了,此时,他正与薛央一同站在崖坪上空一朵被晚霞照得绯红的云朵上面。

    更远处,隐约可见几道剑光留下的剑影。

    刚才甚至有弟子揣测,或许掌门师叔也凭着剑气念力在注视着这里。

    这倒也不足为奇。

    过去六十年里,从没有新一代弟子入玄虚阁下面的玄铁十二宫洗髓,而今天,正正经经的,北崖有两位弟子即将洗髓成功……

    暮色中的北崖格外的静谧,百来十号人以及那远处的剑影纷纷注视着玄铁十二宫。

    十二根高低不同的立柱此时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靠西一侧的六根柱子无一例外通体泛着阴冷的白光,毫不弱于东侧的另外六根,发出耀眼的暖光。

    两股力量交汇处的灰色地带开始渐渐扩大,并蔓延开来。

    云朵上的董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薛央,说道:“师兄让两个娃娃一同入那玄铁十二宫洗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薛央不知道是过于专注没听到呢,还是有意不想回答,只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片灰色地带。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窃窃私语道:“等师姐和小可爱洗髓成功、破第二境、上更高处修行时,看那小子还有没有颜面继续待下去!”

    茅屋前的竹榻上,雨生依旧那样躺着,整个浮山或许只有他一人对今天这事儿漠不关心……自打一开始,他便已经知晓后面的结果会是什么。

    ……

    转眼已经是赵一薏和山希入玄铁十二宫内的第八日,今日寒蝉似乎多了几分躁动。

    十二根玄铁立柱沟通天地,宫内常升起股股气流,气流会在有人进入时化作薄薄的青雾。

    玄铁十二宫内的气流比起无忧门山涧里的七眼清泉稍差些,但自无忧门灭门之后那七眼清泉便被异人占据。

    无忧门七眼清泉和浮山玄铁十二宫,一直以来是修道之人所梦寐以求的。

    可世间像赵一薏和山希这样的道种,几千年里又能找到几个呢?!

    入定数日,二人身上的习气、浊气早已洗涤殆尽。

    确切地讲,“洗髓”其实已算完成,但二人都不是普通的道种,眼下,他们还差最后一关——淡六识。

    所谓淡六识,顾名思义,就是淡化六识感力,直奔最紧要的方向而去。

    数千年来,这一关只有一个人成功逾越,此人便是无忧门开山祖师无忧子。

    这样的安排以及破例让二人同时洗髓是薛央向掌门再三请愿才得以实现的。

    这么做,与其说是铤而走险,倒不如说是形势逼人。

    无忧宗被灭之后,浮山便成为天下最大宗门,在即将到来的动荡里,为修行者守住一方净土的重则自然是落在了浮山的肩上。

    老夫子和薛央都知道今日这二人若走出来,最终也只有一个人能完成“淡六识”,以达到彻底的洗髓。

    虽掌门和薛央对他二人各有期许,但是,他们清楚地知道: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赵一薏和山希的造化。

    ……

    最后一关,连续不断地清洗各个感观所带来的痛苦,所需要的仁爱,却忽的让赵一薏感受到一丝暖意。

    暖意无端从指间刺入,并很快和体内的寒意融合。

    赵一薏的身体很快从意识和体感的双重割裂之痛中渐渐转为身体麻木,转而,开始能感知到身体轻飘飘的……

    不知道不觉中,她已经淡去了“六识”的感力,她没有料到一切竟然这么快,甚至可以说这么轻松。

    不光她没有料到,就连云朵上的薛央和剑气念力背后的掌门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除了山希本人和茅屋前竹榻上的雨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终于,赵一薏和山希二人从玄虚阁下面走了出来。众人只知他们洗髓成功了,却不知道只有赵一薏完成了最终的“淡六识”。

    薛央望着随晚霞一同远去的那道剑光,心中很是不解,他不明白掌门的沉默离去,也不明白山希为何没能完成彻底的洗髓。

    两道剑光一前一后从崖坪上空跃起,夜色随一道微风而来。

    崖坪上开始沸腾了起来,也有人在赵一薏和山希出来的时候转身离去。

    更多的人一直留到现在。

    山希在人群中看到了分别近两年的段陵,二人久别重逢,终于,山希不再像以前那般寡言了。

    “对了,雨生他还好吗?你们俩可都是浮山最红的人,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段陵笑着问道。

    没等山希回答,一旁始终未说话的龙骑说道:“我也正想去见见你家少爷。”

    “他恐怕不太愿意见人……”山希支支吾吾道。

    段陵本欲开口,却被龙骑阻拦住,龙骑道:“此人的习性我早有所闻,呃,来日方长。”

    山希望着段陵和龙骑远去的背影,转身向茅屋走去,一路上,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洗髓的最后一关,一定瞒不过雨生。

    ……

    “我回来了!”山希本很想告诉雨生自己洗髓成功,结果,他却是在院外站了许久,方鼓起勇气推开了院门。

    “你不用这样,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无需记挂什么啦。”雨生起身说道。

    这是他自山希离开后第一次起身。

    雨生本不想再多说什么,看到山希一脸呆滞的神色,那本不想说的话便吐了出来:“我只是有些不解,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从无忧门千里迢迢来到浮山……”

    山希沉默了半响,说道:“我只是想,赵师姐或许更适合……”

    雨生听到这话,缓缓躺下,不再言语。

    他不清楚山希为何会对自己动繁情,而且这般执拗。

    原来,在洗髓最后的一关,山希本可以完成“淡六识”,却在一念间想起了竹榻上的雨生。

    然而,雨生看到山希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他从来没有留意过山希的背影,直到现在,他才看到。

    那是他曾在哪里看到过的画面,但,这块记忆碎片太过渺小,以至于他自己都把它给遗忘了。

    此时,雨生甚至想喊一声山希,但他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他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那一晚风不大,但是很冷。

    山希一夜未眠,他清楚自己在喊出“我回来了”这几个字其实是在想向雨生道别。

    洗髓之前,薛央就跟他和赵一薏说过,一旦成功,他们便可以去更高处继续修行。

第七百一十四章 过去一年

    江面上薄雾尚未散尽,漂女们开始陆陆续续顶着一桶桶待洗的衣物往江边走。

    浮水边上,戴斗篷的少年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是一个人,他手中也没了紫色竹杖。

    这样的画面漂女们见的太多了,多半也能猜到这些在江边一站便是许久的少年是想要过河。

    但漂女们不明白,渡口不再此处,他们为何要像木桩一样橱在这里。

    多少年来她们从没有看过有人跨过浩浩汤汤的浮水。

    “我以为他像其他人一样不会再出现了呢?”

    “也不知道这些天他去了哪里,有一阵没看到他了。数月前我曾看到一道白光从后面山谷飞出来,到江面上便不见了……”

    漂女们洗衣的地方离晴雯站的位置并不远,她们的说话声他听得很清楚。

    然而此时他无心听这些村妇的对话,望着浮水水,晴雯心中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

    ……

    “你小子可真会挑地方,这里的景色比起北崖的茅屋美很多啊!”空中的竹叶还未全部落尽,老夫子已经背对着站在晴雯面前。

    晴雯知道,那日失败坠落定然瞒不过老夫子。

    只是他没想到老夫子会亲自来找他,不过不得不说他找人的水平实在太差。

    “浮山需要你,天下的修行者也需要。”老夫子转身说了一句极空的话。

    晴雯依然没有开口,双眼紧闭着,自上浮山之后,这几年来他只专注于一件事情。

    “明天龙骑会来巡江,你随他一起上山……你要知道,当日知你坠落的不止我一个人……”

    老夫子打量着这间茅屋,似还有话要说,却又没说出口。

    晴雯也懒得去问。那日在顾映说自己考入东林书院的那日他便知道,此处属于东林书院。顾映救他也绝非巧合。

    ……

    清晨穿过迷雾重重的紫竹林时,望着眼前一竹竹黑亮透紫的紫竹排,晴雯突然对眼前这些事物有了眷恋,这是多少年来他从不曾有过的感受。

    每一根竹子中似乎都在流淌着自己的血液,每一滴露都包裹自己用之不竭的念力。

    他注视着雾气在竹林立穿梭飘荡,不知到哪里来的力量让它们凝聚竹子上,然后向竹节流淌化作一颗颗丰盈的露珠。

    “是劫!”晴雯兴奋地惊呼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惊呼声震落了竹叶上千万颗露水。

    他放弃了此前的填满念海再上浮山的计划,于是披着紫竹林的晨露阔步向浮水边走去。

    ……

    漂女们全都离开江滩,龙骑才以看似极慢的速度向晴雯走来。

    “过去一年里,我曾两次来到此处,若非老夫子知会,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在这里遇到你。”

    龙骑显然也以为他飞身了,看到晴雯的第一眼脸上甚至出现了惊异的神清。

    “浮山哪条道最险?”

    见龙骑准备用剑识察看他,晴雯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看了,我并未破镜,念海都还没填满呢!”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晴雯补充道:

    “你判断的没错,我是要走最艰险的那条道面山。”

    说话间夜色已经降临,江面上重新被厚厚的雾气覆盖,霎时一种瘆人的气息弥漫在江滩上。

    这要是在以往,无论时独自一人还是巧遇别门天下行走,龙骑都会在夜色降临前离开浮水。

    今天他却想陪晴雯多站上一会儿。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站在江滩上,谁也不说话,就连呼吸产生的鼻息都压到最底。

    直到月亮上来,才双双离开向浮山赶去。

    风渐渐变冷,夹杂的云雾也多了起来。

    一片金色云海中,犹如一把利剑傲立其中的便是浮山主峰孤峰。

    主峰上的无归院前,山希刚刚驭剑归来,此时正在一株高山柳下休息。

    突然东南方一道剑光刺穿云海飞向西峰山脚。

    剑锋穿云钻海,念力虽不及老夫子那般沉稳又不及薛央那般浑厚,倒也干净利落。

    有此剑锋者,浮山只有一人。

    “是龙骑师兄回来了……”山希将视线从柳枝上吐出的芽尖儿拉回自语道。

    如今他已是老夫子老夫子门下弟子,奉师命在无归院修习,暂由院长渔玄姬亲自督导。

    “山希,去把那盆兰草端出来,太阳快下山了。”渔玄姬不知从何处发出声来。

    “师姑,兰草弟子已经端出来了。”

    这渔玄姬只告诉了山希石室口诀,从此便仍由山希自己入石室自己照着石壁上岩画练习。

    平日里,只命山希将那株她从云影山山涧里采回来的兰草放在高山柳下沐浴夕阳。

    那株兰草日日受夕阳滋养,叶子边缘一抹细细的金边越发耀眼。

    就在山希回答渔玄姬的话时,龙骑送着晴雯进山了。

    ……

    浮山脚下,湿漉漉的雾气由于夜色的到来化作一层薄薄的霜,此时晴雯的耳朵已被冻的通红。

    龙骑不明白晴雯为啥要选这条路,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由西峰脚下面山。

    “这回可没有薛央师叔助,你要当心啊!”不知龙骑是出于担心还是……

    听到他这般说,晴雯的脸上却露出了令人难以揣测的笑。

    望着消失在雾气中的晴雯,龙骑本可以离开,但他却还在原地站着。

    难道他是在等晴雯之难而退吗?

    峰顶上的山希只看到了山脚独自站立的龙骑,他并没看见再次回到浮山的晴雯。

    孤峰一块青石之上,老夫子和薛央都注视着山脚,他们也听到了龙骑刚才那句话。

    “师兄,你说他能行吗?”一向比较看好晴雯的老夫子突然对他没底了。

    薛央像是没有听到老夫子的话,因为他看到晴雯做了一件让他很不解的事情。

    “他要徒手?!”薛央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搓了搓眼睛继续说道:

    “我得阻止他这么做,他这样只有坠崖摔个粉身碎骨。”

    说着,薛央指尖剑意已起。

    此时老夫子回念看到了紫竹林中晴雯停留的那株紫竹。

    “不能,随他去。”

    “这?!”

    转眼老夫子离开了青石,只剩下薛央一人望着西山半山腰上的晴雯。

    ……

    晴雯一只手搭在看起来极不稳定的一块碎石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笑道:

    “还不够高。”

    话音刚落,寒风袭来,碎石转瞬脱离山体,晴雯手中握着碎石开始向下坠落。

    坠落,他已经熟悉的再不能熟悉。

    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如同指尖刺破流血时那般真切滚烫。

    半空中,晴雯奋力扭转身体,让自己的脸朝下,心中默语道:

    “山上那些人可千万别插手。”

    如他所愿,山上没有人向他伸手,是一根多管闲事藤条。

    入夜之后,西峰的寒风会比其他时候大很多倍。

    借着风势,晴雯被抛向崖壁上一株很多年没长出新叶的矮松。

    寒风继续肆虐着,矮松不时发出凄厉的断裂声。

    断裂声中夹杂着什么口诀。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往自在里活

    晴雯背着个包袱皮,对杰克说:

    “贾老爷要到南方去扫墓,这段时间,你可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啦。”

    杰克拉住晴雯的手,说:“小姐姐,小姐姐,你这是干啥去,丢下我一个婴儿在这里,恐怕不妥。”

    晴雯回身,把杰克紧紧抓住自己包袱皮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掰开,然后说:

    “咋?你现如今学会了说我们的本土话,就这么话痨,竟然学会央求人来了。”

    杰克嬉皮笑脸,也不走开,也不后退,明显是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袭人跟了过来,一边摇头一边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这么皮啊?!”

    晴雯嘟囔说:“就是啊,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基因在作祟,竟然生出来的和宝玉一个样儿。”

    袭人睁大眼睛,惊讶地说:“什么叫基因?这个明明就是宝玉,怎么还叫一个样儿?”

    晴雯耸了耸肩膀,一时间语塞。

    杰克是个懂得观察人的人,他看出来这怡红院里最心疼宝二爷的也就是这个管事儿的宝二爷啦,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又改作对袭人一付讨好的神情。

    因为宝二爷生来就大眼睛水灵灵滴溜溜地转,怎么使性子耍把式都是在喜欢的人的眼里被美化,反更添了几分人们对他的喜欢。杰克这个鬼机灵当然会抓住这么个机会。

    杰克说:“袭人姐姐,有什么热汤面吗,我饿啦。”

    袭人说:“不会吧,我的宝二爷,你这一早上不仅点了三搭奶皮子,还教唆我们老妈子跟你学怎么发酵面包,我正好奇你这六岁上的娃子咋就会这么多招数呢,你可好,刚用过京城名早茶,您就又饿啦?”

    杰克认真地直视着袭人,用心地点了点头。

    袭人无奈,只得挽起袖子,去下厨房去啦。

    袭人刚被支走,杰克就回头找晴雯。晴雯已经早已跑出去三竿子远啦。

    杰克撇着小短腿在后面闷声不响地一通狂追,终于,呼哧带喘地迎头赶上,说:

    “姐姐等我。”

    晴雯说:“你跟着我干啥,你要是不在了这怡红院,整个京城都得炸了窝,到时候,不是给带班班长袭人好看吗?”

    杰克说:“我也顾不得这许多啦,再说来了这京城,一转眼也有六年时间啦,也不知道咱们那边的修道院是个什么光景啦,甚是惦念。总觉得,这么一直不回去,很不地道。”

    晴雯斜睨了杰克一眼,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只做地道的事情啦,新鲜!”

    杰克连忙解释说:“小姐姐,人非草木啊,你这六年在这里含着金钥匙出生,锦衣玉食地,当然多多少少也是感染上了这文明古国的王孙贵族气,根本就不是当年那个被遗弃在大门口的什么天生注定要饭的孤儿啦。”

    晴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包袱,坐在一个石头凳子上,此刻,杰克的身高也就是刚刚高过石凳子不多。

    晴雯说:“嗯,难得你杰克兄弟有这番领悟,也不亏负宝二爷在那里死等你,跟你调换身份。那,你就说来听听好啦。”

    杰克说:“我发现了,这人的出身啊,也能够大致地安排了这人一生的走向和大致命运。”

    晴雯支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回答杰克说:“也有特例,我的出身就不咋地啊,我虽然没有混出来什么,但至少,我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啦。”

    杰克说:“你是谁啊?你是猛张飞啊,你什么事情都敢冲敢啥的,那谁能和你比,我说的是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的出身决定命运,你比方说醇亲王……”

    晴雯摆了摆手,说:“你言重啦吧。别举那么远的例子,就说你自己吧。”

    杰克点了点头说:“我是个贫苦孤儿,在没有资源的情况下随便地野蛮生长,现如今,这不是在修改我的出身吗,我一下子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哥。”

    晴雯说:“说的挺好,你继续,请继续。”

    杰克说:“一朝换新颜,等于是鸟枪换了炮啊,大大地不同凡响。”

    晴雯捂着嘴乐。

    杰克说:“你乐啥,你当我是刘姥姥吗,专门要逗你们这些个姑娘、小姐地开心?我是当真说的。”

    晴雯连忙收敛笑容,安抚地说:“好吧,好吧,请继续,请继续。”

    杰克继续义正言辞地说:“这富家子弟,既然不愁吃喝,那么就可以有了更多地自由发展,可以把自己惯成一个浪荡公子哥啊,也可以成为一个老实规矩、一步一步考取功名的秀才郎。”

    晴雯说:“你还真的知道不少啊!”

    杰克接着说:“要说浪荡公子哥,也得是有文化才能做得的。”

    晴雯继续捧哏说:“怎么讲?”

    杰克说:“如果没有文化,公子哥不免流于下流、低级,更容易没有底限。”

    晴雯点了点头。

    杰克说:“闹不好就长成个薛蟠那样的,到处惹事,有力气没处用,还容易形成欺男霸女的行为模式。”

    晴雯扑哧笑出了声。

    杰克继续有感而发,说:“都是没人管的结果。”

    晴雯说:“那么,有文化又会是怎样?”

    杰克一下子来了精神,说:“有文化的表现,那下流就变成了艺术的调情,那低级就转而为一种向下里巴人的致敬,那毫无底限反而成为一种突破旧有模式的创新。”

    晴雯点了点头,然后问:“杰克,你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富家子的感觉,那么,说一说现如今的你吧。”

    杰克挑了一挑眉,好像很是不以为然,然后说:

    “嗯,我也不能算是白来了这里一把,我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当一个随便生长的富家子,是可以放任自流的,虽然,会遭到贾老爷子的各种不待见,也招打。”

    晴雯继续竖着耳朵,表示很关心的样子。杰克说:“但是,这样的好出身就是纯属被糟蹋啦。”

    晴雯说:“何以见得啊?”

    杰克说:“我要是真能一辈子当宝玉,我就不往自在里活。”

第七百壹拾柒章 悟到哪里就会表达到哪里

    晴雯问:“什么叫作不往自在里活啊?”

    杰克说:“嗯,这个问题,你问得好,待我自己梳理梳理再回答你。”

    晴雯拿起包袱又要开拔,杰克赶紧接着说,以好挽留住晴雯。

    杰克说:“我要是当富二代啊,我就不想迎接宝玉的宿命。”

    晴雯心里一个激灵,什么是宿命,难道杰克知道了什么,还是未卜先知啦。

    晴雯说:“难道你杰克耍滑头,在玻璃门那里看过有关石头记这本书,知道了宝二爷最后的宿命?”

    杰克狡猾地看着晴雯,说:“你还真没有说着。”

    晴雯很泄气,心想,这六年下来,杰克说了一口好听的金陵本地的京片子语言不说,还特别会糊弄丫头丫鬟老妈子们,把一个个地给哄得特别地开心,全凭借着他上一辈子在伦敦的凄惨童年和少年时代积累的经验,才得以到了怡红院如此地如鱼得水,现如今,杰克开始进入了深度思考阶段,这不就跟晴雯当初所期盼的轨道有了接近的可能吗,也就是说,晴雯所预想设计的让杰克受些教育、得到些体悟以至于回到老家能够变成一个良人而非日后长成一个连环杀人犯。晴雯还在不断地观察着杰克的变化,而杰克今天的一番思想表白无非是让晴雯又有了个窥测其心灵的机会。晴雯当然不肯也不会错失。

    晴雯说:“怎么,我要是没有说对,那么,还是你来说。”

    杰克说:“宝二爷的命运哪里需要去预测啊,那不是白纸钉钉,明摆着嘛。”

    晴雯很质疑地看了一眼杰克。

    杰克说:“宝二爷虽然锦衣玉食,但是,他从小就有一颗爱心,这爱心的熏染让他不小心又有了审美,这人啊,一旦有了审美标准啊,就已经高到那里,下不来啦。”

    晴雯说:“你是说,宝二爷很挑剔吗?”

    杰克说:“任谁,这么被培养大,都是挑剔的人。”

    晴雯说:“好吧,那,你继续。”

    杰克有些得意,想不到一向以来,自己的监护人竟然对自己所说的第一次表示了认可。

    杰克继续说:“任何一个娃子成为宝二爷,看到了如花锦缎,看到了如花姑娘,吃到着天下美食,难道不会变得嘴很刁、眼很利、心很花吗?”

    晴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杰克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也不是一个出身好的人,但是,他说起话来啊,简直就是很犀利,很鞭辟入里地能说到点子上。这一点是要靠天分的,而杰克恰恰就有这么种灵性。

    杰克继续说:“这么久而久之啊,宝二爷就给惯坏了,人,眼界一高,那就不好伺候啦。”

    晴雯点了点头,说:“嗯,谁说不是呢?!”

    杰克见晴雯给予自己肯定,更加来了精神,继续说:

    “人人都像袭人一样心疼他,他会觉得全天下的人怎么这么犯贱?人人要是像晴雯一样有事没事就数落他,他又觉得天下人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没有等级制度?天天给他好吃的好喝的,他反而茶不思饭不想喽。”

    晴雯说:“你说的咋这么有道理呢?”

    杰克得意地继续侃侃而谈,说:“我就说嘛,这个公子哥的身份就是不好当啊,虽然,已经被命定着给养出了一身的养尊处优的坏习惯,但是,作为本人,又是那么地不甘心就此不要求,如果不对生活提出要求,不就等于是死亡眼水吗?!”

    晴雯说:“这一回,杰克,你说的题目有些大了,大,在于我发现,这人啊,都是一样的,往上坡走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不可阻挡,可以被认可,但是,如果是一经下坡路,那可不得了啦,既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什么都没有接济,完全是被时代被社会给抛弃的模样,那样子,我看,也和被遗弃到孤儿院门口没啥区别。”

    晴雯说:“你说的,我也是似懂非懂啦,但是,你说的这一点,我是有体会的,当国运好的时候,什么都是蒸蒸日上的,哪里有什么老百姓的疾苦,老百姓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说,还有可能在时代的阶梯上更上层楼,如果有什么艰难险阻和不顺利,那也是个人的人生命运里的挫折,大时代背景至少不会累及到个人,但是,如果国运不好,朝廷的朝运不好,那么,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好的顺利的一生,自己的小确幸也无非是一时的吗啡,只能让人纸醉金迷于一时。”

    晴雯拍手,说:“杰克,谁说你没文化。”

    杰克说:“所以,晴雯姐姐,我还是得老实交代给你,我是读过了红楼梦的,对自己寄身于其中的宝二爷这个身份也是耳熟能详的,这样,你说,现如今我扮演起来,是不是就更入戏了呢?”

    晴雯说:“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既然已经知道啦,那么,在扮演的过程中就容易有一个先期的概念,这么,你还怎么自由发挥啊?”

    杰克说:“不妨不妨。”

    晴雯担心地说:“你也是知道的宝玉所处的时代还是大和平的时代。”

    杰克说:“什么大和平,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兆罢了,我就不相信宝玉会在这样的大时代里有什么好的命运?!”

    晴雯不禁有些个担忧,这担忧立马给她这个不知道掩饰的人挂在了脸上。

    杰克说:“宝玉是个幸运儿,生在钟鼎玉食之家。但是,宝玉个人的命运是跟这个大环境息息相关的,大环境看似和平、端庄,永远是太平的一朝,但是,这都是假象。”

    晴雯出了一身的冷汗。

    杰克说:“宝玉不可能幸福的,如果大时代都是悲戚、苍凉、’无望的,宝玉也不可能得到知己,因为知己比他更敏感,远在悲剧来临之前,就表现为是悲剧前兆。”

    晴雯时候:“你这话说得好损。”

    杰克说:“没有办法,我想到哪里,悟到哪里,一定就会表达到哪里。”

第七百一十八章 折煞我也

    通过杰克的一番说话,晴雯很是快慰,自己的一番努力似乎初见成效,就好比每天里看着兰花草,从破土而出的嫩芽到每日里阳光下的成长。

    这时候,晴雯端着汤汤水水走了过来,说: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长了翅膀还是怎的,跑得溜溜快?!”

    晴雯索性将包袱皮藏在了身后,全因为自己一时被杰克这个话痨所牵绊,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走出怡红院,现如今,被支走的袭人又回来了,显然,自己的出行计划算是泡汤啦。

    “晴雯,我这里有……”袭人刚说了一半的话,就张着嘴,一脸纠结的样子。

    “怎么?”晴雯走上前关切地问。

    杰克仅是个年岁上才六岁的娃子,在袭人面前还在继续“真人不露相”,故而,只能着急地给晴雯使眼色让晴雯帮忙,自己只能搓着手在一旁干等着。

    一向里快言快语、手脚麻利的袭人此刻支支吾吾,用手拖着腮帮子,很着急的样子。

    晴雯注意到袭人一直张开着嘴,关键是看上去很别扭,因为如果耐下心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袭人此刻的嘴角肌肉是僵硬的,嘴倒是张开着,而且合不拢,但是,嘴张开的大小就始终那么大小,既不能张大,也不能张小,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袭人现如今的嘴在说话的过程中一下子被定海神针给钉住了,不能合上,也不能继续张大。

    “姐姐,姐……”杰克拉住袭人的衣角,很着急的样子。

    其实,杰克这样装傻卖乖是在给晴雯暗示,意思大概就是:我都这么着急了,你还不快想些办法。

    晴雯明白杰克的意思,于是乎,静下心来,在记忆里开始搜寻有关在二十一世纪的医学院里听过的那些个旁听课。

    晴雯说:“袭人,你莫着急,我觉得吧,你可能是挂钩脱离。”

    袭人已经满眼噙着泪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说眼神能够传递什么信息的话,估计说出来的也就是:“我不能动,我不能动。”

    杰克看着袭人可怜,自己又没有法子搭救得了,不禁很是烦恼,说:

    “姐姐,热,热……”

    晴雯一摸脑袋瓜,对杰克的脑门就是一个亲吻。

    还好,这个维多利亚时期的礼节多亏是在袭人着急忙慌的时候实施,否则,还不得引起怎样的道德审判和怡红院新一波整改呢。

    晴雯一溜小跑跑去厨房,杰克立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提示是被采纳啦,于是,摆出一付安身立命的大人模样。

    袭人则不同,因为晴雯在怡红院里的地位比较特殊,是贾母贾老太太钦点来伺候宝玉的,所以,自己平日里还是格外对晴雯礼让的,袭人自忖,也许正是因为她平日里礼让晴雯惯了,导致晴雯不像别的丫鬟们那样听管、服管,而是比较地随心所欲、天马行空,出勤出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手工活做的是蹊跷、没边儿,而且非常地不实用。说到底,因为袭人伺候的宝二爷此刻还属于娃子阶段,因此,丫鬟们之间,也包括袭人和晴雯她们还没有形成邀宠、争宠的局面,只不过,各自拿出工作中的成绩向各自的主子那里去邀功欣赏而已,故而,在大面子上,怡红院上上下下还是在比较和谐,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和冲突下的状态,远还不是后期那种形成很多暗斗小团伙的阶段,故而,此刻,袭人对晴雯的一切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姐妹们还说得过去,也不会给下套和打小报告。

    就袭人对晴雯的一贯理解和所形成的印象,袭人认为在自己突发这个嘴巴上的疾病的时候,晴雯突然就逃跑了,还是宝二爷贴心,在袭人的眼里,宝二爷那是一刻不停地守在自己的身边,这让袭人深感没有白白地伺候这位小爷。

    这个时候,晴雯突然闪了回来,不禁让袭人大吃一惊。袭人手里拿着一盆热水,走到袭人的旁边,然后,将一块干劲的伙房蒸馒头布拿来,放在热水里。

    杰克点了点头,好像晴雯的这一操作完全没有出乎于他的意料。

    袭人既张不开嘴,也合不拢嘴,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下巴和下颌骨镶嵌在了一起,刚才还能说会道的一个人,现如今,只能陷入窘境。

    晴雯用手轻轻地拿出热抹布来,然后,费劲地拧了拧,之后,将热抹布敷在袭人的脸上,袭人只觉一阵钻痛,毕竟,自己的面皮薄,哪里经得住这番的热气烫、粗布敷啊。

    不仅,袭人嗷地叫出声来。

    显然,杰克是站在晴雯一边的,当袭人一声惨叫的时候,杰克完全没有认为晴雯是在欺负袭人,而是马上就上来帮忙,用自己的小胖手捂着了袭人的嘴巴,好像是怕她的惨叫声引来前院的那些个无事生非的丫头们。

    这付场景,多亏是前院的丫头们没有看到,如果看到的话,一定会生出更多的八卦和误解来,闹不好,第一个看见的丫头马上就会惊叫起来,而且,会以一个见证人的身份对外传播所见所闻,假设这个丫头只是如实地表述自己的所见所闻的话,那也还会可能是这样的一种貌似中立的表述:

    “我当时听到后院传来了一声惨叫,我不禁马上就警觉了起来,而且,拔腿就跑,等跑过去一看,可不得了啦,姑娘们,那么猜是怎么着,只见啊,我们的小主人宝二爷那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而袭人呢,明显是被欺负的对象,那晴雯仗着自己是老太太那边派来的,故而就无比地傲娇,现如今都欺负到我们这里的大管家袭人姐姐这里来了,她真是恃才傲物,不,她能有什么才啊,完全是欺负软的怕硬的,我袭人姐姐软,晴雯就那个后厨的抹布帕子来捂住了她的脸,看官们,小姐姐小妹妹们,那么说这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在欺负人啊,简直是:折煞我也。”

第七百壹拾玖章 不可思议

    当晴雯给袭人进行热敷的时候,起先,袭人是想挣扎的,因为自己的不确信,平日里,晴雯经常外出,根本就不怎么打理怡红院的事情,因此,袭人早就把这个百无一用、又长得天生丽质的晴雯看作了心目中的假想敌,不仅在心里很防范,而且,也心存芥蒂,觉得自己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加之平日里姐妹们交心说话的机会是很多的,麝月可以,金钏可以,可就是这个晴雯,跟自己一次近距离交心的时候都没有。有鉴于此,袭人觉得自己今天的面颊僵持根本就不会得到晴雯的同情和帮助,故而,当晴雯拿着一个盛着热水的木盆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简直就是要逃之夭夭的节奏,眼看着自己现如今因为突如其来的病痛而失去了战斗力,这晴雯怕不是要变本加厉、瞅准机会加害于自己吧。

    但是,此刻的病痛让袭人无力回击,更无力逃走,好在自己唯一有些心宽的就是宝二爷在自己的身边一直没有走,这多多少少也让袭人觉着自己即便是被晴雯加害的话,好歹旁边还站在个不太懂人事儿的宝二爷,总也算个人证吧。

    这袭人对晴雯别的方面的确不甚了解,但是,袭人对晴雯的某一点还是有些认识的,那就是晴雯一贯里都是大力如神,别说晴雯她给人的观感是,看上去是个水灵灵、文文弱弱的俏姑娘,跟自己一样是个服侍人的小丫头,可是,晴雯还有猛张飞的一面,那就是不干活则已,一旦干起活来那也是不要命的。力量不仅大,而且,还很会使用力气,比如一不高兴啦,就来个上房蹿瓦,有时候,还会用手吹毫毛一般吹出一股子邪风来,把刚刚晾好的湿衣服给吹干了去。

    这些本事,晴雯是轻易不露的,但是,架不住人家袭人缜密多思,是个天生的侦探专家兼打小报告的行家里手,无论刮风下雨天,还是月黑风高夜,人家袭人就是长着颗操心的心,很努力地记录下怡红院里事无巨细的各种事情,很认真地观察下来在事情背后发生的细枝末节,很愿意花时间不去和丫头们玩耍,不回自己的娘家兄弟家去,而是在枕边彻夜不睡,仔细地将各种丫头们的动态、举止、言语,以及在怡红院里出现的一些蛛丝马迹给联系起来、分析开来,并且进行有效的对比和类推,这些能力,可以说并不是袭人后天根据自己的偏好和动机来磨炼出来的,而是心思缜密的袭人天生就带有这种腹黑者的气质,生怕在生活中不出现点阴谋论的苗头,生怕自己被周围的所谓的安定祥和的状态多麻醉,时时警戒着一颗心,来守候着自家主人宝二爷的长大,守候着自己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归宿。

    故而,出于这样的天性,让袭人不得不对拿着条烫手到几乎要被晴雯几次都给扔出去的热抹布进行最警觉地提防。

    但是,此刻的袭人却说不出话来,她大张着嘴,满眼噙着泪水,苦苦地看着晴雯,好像是要告饶,好像是在哀求,但同时,自己的拳头却在袖子里攥得生疼。

    眼看着晴雯就要来到自己面前,拿着的抹布如果袭击到我这俏闺女的脸上的时候,袭人本能地就要从袖子里冲出拳头,一拳击倒眼前这个趁机占自己便宜的人。

    但是,就在袭人猛力使出一记拳头的时候,突然,自己的拳头被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小人儿给抱住啦,哎呦,这个小人儿简直是在使出自己吃奶的劲头来阻止袭人的袭击。

    袭人一下子迟疑啦,倒不是因为这小人儿双手环抱住自己出击在途的拳头,而是因为自己被眼前这个小人儿不顾一切的行动给惊呆了。

    这个时候,袭人的脑子里原该是因为六岁宝二爷的行为感到震惊而形成一片空白以至于无法思考无法面对和解决问题,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袭人原该不会被宝二爷给抱紧至无法出击的拳头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袭人的脑海里出现了两种推断,这两种推断的结论完全相反,简直可以说是到了相掐的地步。

    第一种推断是袭人认为宝二爷是在为虎作伥,在帮助平日里他自己的嫡系丫头晴雯来一起给自己好看。但是,这个时间很短所做出来的判断,让袭人很怀疑自己,毕竟,自己也是和晴雯一样,看着宝二爷从婴孩长到一个六岁大的儿童,自己这六年间更是一把屎一把尿的,贡献出了自己全部的爱心和呵护,这种每日每夜的伺候和相伴,袭人就不信自己面前这个小主人还会和自己有二心,虽然眼前和他可能一伙儿的是和自己比较起来更和他说得来、和他玩耍能到一起去,和他脾气更对的上的晴雯。袭人不信宝二爷会成为晴雯的帮手,俩人一伙儿来伤害自己。

    那么,第二个推断呢,当然,是和第一个推断完全不同的一个结论,那就是,宝二爷正在帮助自己。

    可是,这个念头只在一个闪念之间,因为,按照袭人对事情的理解,对人的理解,她根本就不相信晴雯。这时候的宝二爷分明阻止了自己对晴雯的防御。

    一个闪念过后,晴雯已经轻松地将那块热腾腾的抹布敷在了袭人肿痛的面颊上,正正好好,没有敷在袭人的眼睛上让袭人睁不开眼睛,没有因此捂住袭人的鼻子导致袭人无法呼吸,而是正好敷在导致晴雯张不开嘴的面颊挂钩那里。

    “小姐姐,你别说话。”宝二爷别看年纪小,却很疼人,一直守护在袭人的旁边。

    “难道,”袭人不禁自问:“难道这晴雯真的是在帮助我吗?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以我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我真的配得上晴雯的帮助吗?!真是有些个不可思议。”

    眼前的宝二爷好像读出了袭人的心理活动似的,一个劲地对袭人点头。

第七百二十章 也不咋好混

    说来也奇怪,就在袭人无法判断晴雯此举到底是在帮助自己还是在觊觎自己,宝二爷在一旁的肯定多多少少帮助袭人稳定住了军心。

    一张热抹布就这么被晴雯给贴到了脸上,而且,贴的还挺是地方,不偏不歪,不掩人耳目,不影响呼吸,正贴在了袭人为之困扰的面颊关节处。

    从抹布上传来的一阵热浪让袭人有一种醉了的感觉,稍后,奇迹发生了,刚才还非常疼的僵硬的面颊关节此刻被这么一温暖,似乎,就不再“锁”住面颊了,而是让关节可以稍微活动活动了,袭人试图稍微张了张嘴,好嘞,这嘴随着关节可以自由开合啦。

    真是神奇。

    宝二爷正冲着袭人笑,说:“姐姐你原来是可以闭嘴的哦。”

    袭人依旧捂住下巴,但是,很显然,要不是热抹布的作用,此刻,自己还深陷在因为面颊关节僵硬而导致的面瘫呢。

    于是乎,袭人虽然发不出声音来,但是,自己看晴雯的眼神已经有了某种信任。

    晴雯利落地取下已经不那么滚烫的抹布,然后,说:“袭人姐姐,看似,你好像比刚才的境况稍微好了些,貌似,这土法子还有些个效果,要不,我们继续?”

    袭人热切地点了点头,更刚才防范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袭人没有问晴雯到底这是个怎么回事儿,但是,杰克可把不住门儿,刚看晴雯利落地解决了袭人的痛处,杰克不禁跟着忙碌的晴雯身后亦步亦趋,眼看着晴雯又烧了一锅热水,然后,照旧如法炮制地用热抹布再次给袭人热敷上,看似,刚才的意外在此刻的救治下已经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于是,杰克问:“我说,晴雯,你到底这是啥子法子给你袭人姐姐治病的?感觉很见效啊。”

    晴雯但笑不语。

    杰克毫不留情面,也不照顾晴雯的感受,继续好奇地追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雯说:“这种病痛啊,大多是女孩子才会得。”

    杰克问:“这叫什么病?”

    晴雯说:“老百姓叫它作挂钩锈住了。”

    杰克摇了摇头,说:“这叫啥话?感觉不是病,倒像是平日里没有精心照顾自己、爱自己作出来的病。”

    袭人只顾得现如今一遍一遍地热敷,顾不上呵斥宝二爷对晴雯的无理挑衅。

    晴雯看似笑嘻嘻的,并没生宝二爷的气。晴雯说:“我要是不用这样的比喻,你个小家伙能听懂吗?!”

    杰克没有放松,继续加力,说:“那就说详细点儿,难不成这是你家的祖传秘方不成?”

    袭人听六岁上的宝二爷就这么会激将法,以逼出晴雯交代,她也是服了,真觉得这鬼机灵劲儿实在是天生的,根本不能靠后天习得。话也说回来了,这天底下有多少富家子官二代的,一个个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享受加做白日梦,很少能见着几个如宝二爷这般生下来就有那么种聪慧劲儿,做起事情来也很舍得花大气力,而且,还特别地体恤下属,见不得下属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似乎操心就是一种天命似的,跟他有关没关的事情但凡入得他的眼,如果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和解决方案还轻易出不来他的脑筋呢,因此,也是个穷操心、指挥、爱热闹、不嫌累的小主,这不,他要是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追查出个水落石出,哪里会顾及对方的感受、各自其间的艰难险阻,以及文化上的不合适、修养上的不搭调,宝二爷是抱定青松的那种人,根本就不可以放弃。这股劲头,袭人不仅在别的富家子身上没有看到,就算是在同龄阶段是小孩子当中也很难瞧见,倒是在一种特别有气节、脾气倍儿大的鸟儿的身上见到过。

    想到这里,一直在热敷自己,并同时在观察着晴雯和宝二爷的袭人也不禁偷偷地乐啦。

    宝二爷自然照旧紧抓着晴雯不放,一通地死磨硬赖地,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晴雯无奈,终于放下了投降旗。就这一点,袭人在一旁真是看着开心。

    晴雯说:“好好好。”这连说了三个好分明就是举旗投降的信号,杰克哪里会不明白。

    其实啊,如果此刻是宝二爷的真身的话,其实,宝二爷是无暇追问晴雯的,因为宝二爷并不具备袭人刚才经过观察所具备的这种坚持不懈的品质。

    到底嘛,人家是金枝玉叶般的,有什么都无所谓,要什么只需张个口,根本就不会很计较得失和恩怨,这样养尊处优出来的贵公子哥怎么可能就一个小的操作问题就死缠烂打地非要自己的丫鬟交代呢,这一定不会是真实宝玉的画风。

    平日里,要说那真身的宝二爷可是说风就是雨的惯了,当然,这习惯不好,导致他有一种欲望不足,对什么都不是那么恳切地需要,也就是说对什么他都会可有可无,一付天生的无所谓的态度。因此,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一个兴致或者一个好奇心而去死缠烂打一个课题,这种革命品质革命意志是宝玉所不具备的。

    然而,偏偏此刻,宝玉留在了转换平行空间的玻璃门那里,正是他,好心好意地把回南周的机会暂时让给了来南周学习的少年杰克。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通情达理的态度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也可以说明宝玉的确是“欲望不足”,对于自己的个人得失没有敏锐的感受。

    嗯,也说不好,此刻,留在玻璃门那里等候的宝玉早就后悔啦,与其知道自己无法在玻璃门那里独守孤单,无法过不需要别人伺候的生活,那么,还不如不把这个机会让给杰克呢。

    此刻对宝玉的想法,各位看客也只能停留在对他思想的揣摩上,或许,宝玉并不这么想。不管怎么说,袭人对宝玉最初的判断是没有错误的,宝玉是经不起风雨的,同时,也不可能那么在意一个答案,如果这个答案是关乎袭人和晴雯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不能一直给他好脸色

    正因为杰克的穷追不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把晴雯给磨得不行,只得合盘脱出,说:

    “哎呀,不就是我看见袭人姐姐突然面颊关节不好使了嘛,我就拿出了土法子给热敷了一下,结果,关节在热敷下一下子好像加了油似的变得灵活一些啦,于是乎,这合不拢的嘴就闭上啦。”

    晴雯就是这么简洁的人,什么难题到了她哪里都变成了粗人眼里的简单事情。然而,很显然,杰克对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

    杰克继续问:“你怎么知道这关节不好需要热敷的?”

    晴雯心里恨杰克恨到压根痒痒,但是,当着袭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晴雯心想:

    “杰克,你个小混蛋,难道这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五知的有关穿越的事情,你还要我解释给你和袭人听吗?”

    杰克当然看出晴雯偷偷瞪自己的眼睛,但是,杰克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问下去。

    的确,对于晴雯来说,好好地、透彻地给杰克并旁边的袭人讲解清楚这个发病原因以及治病的道理,那是需要一些现代科学医学知识来作为铺垫的,但是,由于两人都是在南周这个医学还不发达,没有显微镜、没有解剖学的古代,根本不可能广而告之自己是站在现代医学这个巨人的肩膀上反过来在南周解决病因,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一上来就不可能很坦诚地把自己的诊断依据、诊断结论,以及治疗方法给予详细地说明,这是要引起南周这个欠科学发展地区的恐慌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晴雯是具备这个穿越常识的,因为她是柯南探长这个穿越专家给一手带起来的,因此,柯南探长一上来就在给予她讲解穿越规则时候就说过了,你可以把先进的科学文化应用到欠科学发展、欠医学发展地区和时代,也可以把欠科学地区但同时文化不欠缺的地方比如南周这样地方的文化传播回二十一世纪乃至更远的未来世界,但是,不可以逆向的是一个从现代社会回到南周古国的人是不能把科学原理透露出去的,就好比在二十一世纪发现的地球以外的外星航船以及外星人事件,这些外星人就同样遵守了这一法定的、或者说是约定俗成的宇宙文明穿越规矩,根本就不会把它们先进的科学、乃至先进科学所带来的人类思维有可能出现的革新和进化带给地球上的人类,料想,这一定是因为外星人怕这样下去,会引起人类更多的恐慌、消化无能以及灾难性的心理崩溃。

    按照此理,晴雯是万万不能向袭人和装成宝二爷的杰克透露自己医治袭人的原理的,但是,很无奈,或者说是有些不幸地是,杰克的不依不饶,以及袭人由此产生的对晴雯不敬小主的断言,导致晴雯有些个骑虎难下,是说不得,也不说不得。

    也难怪在心里,晴雯一个劲地埋怨这个杰克实在是太不懂事啦,如果杰克肯动一动脑筋的话,他应该能够猜测到这个晴雯此刻的为难,但是,偏偏,杰克就是混不吝加上脑筋不好使,一个劲地敦促晴雯透露出自己的方法来。

    晴雯只好说:“你看,袭人姐姐这如花似玉的面貌,加之杨柳腰肢的身段,在我们怡红院姑娘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喽。”

    杰克心想:“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晴雯你跟我这是在搅屎棍子嘛,旁征博引的。”

    其实啊,杰克还真的给忿错啦。晴雯这只是个开场白,而这个开场白还真不是绣花拳脚光中看不中用,而是真的在试图用不违法穿越规则,同时又能满足杰克和袭人的好奇心的情况下仔细考虑过,审慎提出来的。

    晴雯接着说:“这样的面貌,这样的体型,按理说是很圆润很水灵了,看不出有什么病状,但是,但是袭人姐姐正是这弱不禁风的骨感美和桃花面容吐露出她平日里不太从事户外劳动,因此,虽然面有光泽,但不是经过太阳晒的那种健康的棕色,因不太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原因,她的关节得到锻炼的机会就少,这说明她缺少一种元素。”

    杰克马上问:“缺啥?啥叫元素?”

    晴雯禁不住吐了吐舌头,自己一个不留神,又差点开始将现代化医学知识往南周渗透,“元素”这个词,明显不适合这个时代。

    晴雯说:“哎,都怪我,一时说走了嘴,快,快,宝二爷,给我递一杯水来。”

    袭人在旁边正听得入神,不想,宝二爷这么一打断,似乎,晴雯好像又没有了说出自己病因病情的兴致啦,这着实让袭人有些个着急。

    但是,眼前这一幕则更让袭人消受不得,怎么,一个堂堂的贾府未来继承人,一个被大家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千万宠爱集于一身的宝二爷此刻却被一个没名的小丫鬟给呼来喝去,还被指使着给伺候着倒上水?!袭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这个六岁的宝二爷竟然听从晴雯的命令,屁颠屁颠地去了厨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捧着,一路怕洒了茶水地担惊受怕着、诚惶诚恐着、好不容易地递到了晴雯的手上,宝二爷这一幕,实在是违和于时代,尤其让这个对宝玉分外看重,对宝玉的伺候可谓是无微不至的袭人感觉不忿,感觉到不公。

    晴雯根本就是在拉仇恨,在袭人面前大模大样地接过了宝二爷给毕恭毕敬递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大呼好喝。

    袭人要不是晴雯刚刚医好了自己的病情的话,早就翻脸了,早就一路小跑着去到王夫人那里去告状去了。

    袭人瞪了宝玉一眼,心想我的宝二爷啊,你这是谁伺候你你就不待见谁,谁给你好看你就低眉耷拉眼地任人欺负、役使、任人宰割啊,我可算是看明白啦,这个人和人的交往啊,哪怕是主子和主子之间啊,也一样是这个道理,你就不能一直给他好脸色!

第七百二十一章 漫不经心

    黍子和老夫子同是阳明真人的弟子,当年阳明真人险些将掌门之位传给黍子。

    只是谁没有料到监狱里的妖皇逃走会和黍子有关。

    “这位小师叔被逐出师门后只得沦为散修……”

    晴雯望着陵村上空的剑光,眉头微簇。

    段陵仿佛什么都明白似的,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寻这溪水的声音一行人来到山涧一个简陋的亭子前。

    亭子由茅草搭建而成,牌匾倒是精致,匾额上赫然写着“听雾亭”。

    “妙,实在是妙。原来在这浮山雾也是可以听的,只是此间并无雾可听呀?”

    晴雯终于忍不住冲段陵白了一眼。

    此时宝玉已听到不远处松树后面有什么动静,他断定一定是什么大型飞禽藏匿在附近。

    韦小宝从水牛背上跳下来,将水牛收入腰间拴着的小竹筒里,冲那棵松树喊道:“苓师叔快现身吧,今日可是有贵人的。”

    但见一只仙鹤从松树后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仙鹤看了一眼宝玉、晴雯和段陵,松树下霎时腾起一团白雾。

    白雾散尽,一个白衣少女赫然出现眼前。

    原本简陋的听雾亭也化作一座气派的山门,只是那块牌匾却没有变化。

    一向多话的段陵见到眼前种种变化终于收起了话匣子。

    宝玉像是对此熟门熟路,没经韦小宝引荐径直走向去向那白衣少女行礼。

    白衣少女点头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宝玉此前从未来过浮山山门,自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白衣少女,然而此时却又跟他早前见到晴雯和段陵一样,初次相见搞得跟故人重逢一样。

    韦小宝看到这些也不惊讶,只是跟晴雯和段陵说道:

    “这位是听雾亭执事,白苓师叔,我们都叫她苓师叔。你们自报家门,入籍,听她的便是。”

    晴雯突然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向北望去。

    段陵欲上前安慰,韦小宝冲他摇摇头,片刻后对晴雯讲道:“念念不忘自有回响。”

    他这句话是对晴雯说也是对宝玉讲。

    白苓走到晴雯跟前看了一眼他背着的桃木棍,摸摸他的头说道:“迟暮与我也有些交情。不曾想他老人家一生从未收徒,最后却收了这么可人的小兄弟为徒。”

    遇到师父曾经的故人,晴雯只是似笑非笑、似忧非忧地看了一眼。

    “你这剑倒是不错,只愿你在我浮山能多花点心思在修行上。”

    听到这话段陵尴尬地连连点头称是。

    ……

    雾气从溪水中升起,山门复归茅草搭成的简陋亭子。

    站在亭子里,只需静心凝气晴雯和段陵也能听到其中隐藏着的玄妙之音。宝玉天生听力异于常人,雾气初起之时便可知其一二。

    白苓一手执笔一手执白卷对三人说道:“把你听到的说出来。”

    “你们听到的将决定你们入门之后的去处,不可轻视。”韦小宝插话道。

    段陵抢先道:“行走天下间,犹如雾气凝结在松针上,一步一世界。”

    白苓望着心思纯净的晴雯问道:“你呢?”

    “据我所见,牛吃草也自有一番大道。”

    “胡说,牛岂通大道。”段陵忍不住怼道。

    “你果真心思纯净,不同于常人,我替迟暮感到高兴。”

    众人将目光转向宝玉,却见他一脸忧心。

    “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哪料到宝玉竟抛出这么个答案。看他那眼神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白苓淡淡笑道:“没有错,其实这雾中本无玄机。”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段陵急切地讲道。

    晴雯也替自己申辩:“我也听到了。”

    “你二人听到的也不假,这正是这听雾亭的妙处所在。你们无须多生念头。”

    宝玉闭眼长叹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没一点革新。”

    白苓就地盘膝而坐,溪水声、风声立时消去。声音消散后,白苓身上散出阵阵奇香,这香气纵使反复闻到也可使其神清气爽。

    宝玉靠着听雾亭闭目养神,又仔细听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段陵在落山前务必赶到西峰,一会有西峰的弟子前来相迎。”白苓调息齐声说道:“晴雯和宝玉随韦小宝上北崖。”

    “为啥,独独我去西峰,他们俩却能留在主峰。”

    “你有所不知,西峰虽只是我浮山宗下院,然而我浮山天下行走却都出自西峰。你去那儿自然更合适些。”韦小宝给段陵解释道。

    段陵听到天下行走几个字眼前顿时闪着光。

    “我们该上山了。”晴雯叫醒宝玉。

    宝玉睁开眼睛,此时干溪之上出现一座青石桥。此桥由一块完整的青石搭建,桥两端并不接地,看起来就像悬在地面上。

    “过了这苍生桥,可就是我浮山的人了。即便是长安城那位站在权力巅峰的皇帝也不能来这儿要人。”白苓说着看了一眼宝玉。

    后半句无疑是宝玉这些年来最想听到的话。

    过桥后,一道剑光自天外飞来,随着剑光而至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背长剑少年。

    少年是西峰季清风门下大弟子龙骑,他也是浮山新一代天下行走,和晴雯一样沉默寡言。

    段陵随龙骑去了西峰,宝玉与晴雯再次踏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笔直山道。

    山道依溪水而走,两旁有青松遮蔽,显得格外幽静。

    二人跟着韦小宝走了多时,干溪竟不曾变小。

    山道越往上走变得越开阔,石阶磨损也越来厉害。快到南涧甘溪宫时,韦小宝突然催促着水牛走得越来越快。

    晴雯只得小跑着方能跟得上,小跑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却发现宝玉非但没有加快步伐反倒摊开双腿长长坐在光滑的石阶上。

    “我实在走不动了,歇会儿,你们先走。”宝玉对望着自己不知该说什么的晴雯说道。

    韦小宝让水牛停下来,打算催促比自己还懒的宝玉,然而似乎已经晚了。

    他从牛背上跳下来时,一道剑光从甘溪宫飞出停在山道上。

    那道剑光犹如一道暖光,从起势到消散不到一眨眼功夫。

    宝玉漫不经心地看着那道剑光停在自己眼前。

    剑气散去,一个衣衫凋敝的老翁与自己相聚只有七级台阶。

第七百二十二章

    晨曦中,晴雯独自站在崖坪上,天尚未亮,迷雾未散。

    天空中看不见一点星光,晴雯只等到那道剑光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准备离开。

    梅杏儿见晴雯转身,忙盘膝静坐,不想晴雯全然不置理会。

    “其实我只是想去看看晴雯师兄。”梅杏儿起身说道。

    “这个我说了也不算,即便是少爷本人也不能决定。”

    梅杏儿失落地望着消失在迷雾里的晴雯。北崖为数不多的弟子里,除了赵一薏之外,谁都想知道晴雯一天在做些什么。

    毕竟北堂羿已有一月没在北崖出现过了,如果他就此消失,传说中百年甚至是千年一遇的道种就一定在晴雯和晴雯之间。前者日日可见,唯独晴雯,众人所知就一个“懒”字。

    晴雯比谁都清楚,为了靠近茅屋,弟子们用尽了办法。

    甚至有弟子不惜涉嫌以外道之法近身跟踪晴雯,即便是养不过也是止步暖溪之畔命运。也亏了北崖历代教长对弟子奉行无为之策,纵使触及旁门外道,剑不离宗,教长也不会横加阻拦。

    梅杏儿并不罢休,跟着进了松树林。

    “你帮我跟赵师姐请个假。”

    “不用了。”赵一薏从一株松树后面走出来。

    见赵一薏现身,梅杏儿很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

    晴雯站在自己院门前习惯性地忘了一眼隔壁晴雯院门。迷雾给这两间茅屋平添了几分神秘,连晴雯都开始这么看。

    韦小宝走后,晴雯一直在想九重天门该是怎样一种境地,几年前迟暮曾无意中提到过。

    九重天之上的九霄,那是世间唯一正道法门。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因九霄惠泽运行流转,乃至世间一切的初始都因着九霄幻化而成。

    那九重天门自然是世间修行之徒梦寐以求的地方,哪怕仅仅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上一眼。

    只是这千百年来关于九重天门,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晴雯越想越越不明白,莫非传说中的九重天门就在这浮山之巅?

    想到此处,晴雯不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惊,他扭身看了一眼孤峰上的云霄阁……

    彼时天已大亮,迷雾却没有散去,四下里犹如混沌之初什么也看不清。

    “你是不是想知道九重天门?”

    晴雯自入了茅屋之后这是头一次出来。

    “少爷,这是要去哪?”晴雯不知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真的不懂世事。

    晴雯白眼道:“你难道让我就这样站在门口。”

    ……

    一团团迷雾在桂花树丛穿出,晴雯的目光始终落在栀子花的枝头。

    “你知道那九重天门?”晴雯率先开口问道。

    “谈不上知道,有所耳闻罢了。毕竟米皮不仅只有兴州寻常百姓喜爱,各门各派的行走世间的弟子也都好这一口。”

    晴雯凭着超乎常人的听力,虽说寸步未离开过胡一锅,可对天下事算得上无所不知。

    “九重天门,据说那是关乎天下苍生乃至天地运作的一道门。不知道多少修行者耗尽毕生精力,油尽灯枯之时也未能看一眼天门,更别说站在九重天门前……天门之内该是怎样一番境地……”

    晴雯说着网上迷雾重重的天空,即使隔着迷雾,他也能准确找到金星曾今的位置。

    沉默良久之后晴雯接着讲道:

    “可我没想到的是九重天门行走天下的却是一个未完全入大周境。”

    “或许九重天门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神奇。”晴雯这样解释道。

    更高处的迷雾已经散去,韦小宝站在北崖最高处的一株矮松前。

    晴雯的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的预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韦小宝现在还不明白晴雯在等什么,毕竟那道封印是他自己封上去的,冲破封印自然也是得由他自己去完成。

    五百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韦小宝眼前。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正午,天地间没有一丝云雾,一切都在九霄的惠泽下运转。突然天地线上一个点越来越来越大,这是韦小宝行走九重天门外近千年来第一次遇到来自地面上的“叩问”。

    韦小宝举目观望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那时候韦小宝才刚将后面一只脚迈入小周境。而眼前这位“相貌不凡”的少年则已经成功步入大周境。

    可即便是成功破镜圆满的修行者也没有能力站在九重天门前,韦小宝实在不能理解这少年是要做什么?

    只见少年背着一把破烂的短剑,一眼不发地望着横额上“九重天门”四个大字,并不时来回走动,完全无视一旁的韦小宝。

    “你,因何而来?”

    少年非但没有理会韦小宝反倒拔出了那把破剑,片刻间短剑剑身被一层蓝光包裹住,此时天地尽暗,蓝光随之越来越强。

    韦小宝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呀——”

    少年终于举剑,那瘦小的身躯被手中发着蓝光的短剑生生带起,脚下隔空轻轻一点像是猜到实处。整个人直奔横额而去,短剑化出道道剑光飞向横额。

    此时韦小宝眉头紧皱,少年脸色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短剑化出的剑光在距离横额七寸的地方突然坠落,韦小宝根本没清横额上飞出的那道白光,少年就已经被白光击中。

    那把短剑随主人一同坠下地面,少年消失在了云海里不见了,短剑稳稳地插在了浮山之巅的一块与天同寿的巨石上。

    五百年来,韦小宝不惜放下修行,来到浮山等待重生后的少年能拔出那把短剑。

    可是过去数百年间,少年始终没有到来。

    韦小宝也曾到地面上碰碰运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少年的模样。更何况这么多年,相貌也该变了。

    来到浮山第一天他就告诉自己,见到少年后一定要问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如今,韦小宝似乎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一个寿命剩下不足七年的废柴如何与天斗?以他现有的资质,七年时间勤奋一点,拔出短剑就已经算得上是逆天了。

    偏偏晴雯身上有韦小宝认为最致命的毛病——懒。

第七百二十三章 惯常模式

    看着袭人面颊挂钩的状况得以缓解,杰克看晴雯的眼神都不对啦,改为一脸的崇拜。

    晴雯见怪不怪,对袭人说:“要不,袭人,你今天好好歇息,你的白班,我来替啦。”

    袭人原就是个责任心特别强的人,加之,在伺候宝玉的问题上从来都不希望落后,故而,对晴雯的这套说辞根本就不感冒。袭人摇头,可是,苦于她还没有恢复,一张嘴就疼,所以,没法表明自己的态度。

    晴雯借机连推带搡地将袭人推回了丫鬟休息的偏方,还殷勤地对袭人盖上被子,端来茶水,希望妥妥帖帖地安置好袭人。

    袭人扭晴雯不过,又稍微走了走脑子,想起来今天贾大人晚上赴会京城宰相府宴会,这样推算的话,今天就算是给宝玉放羊,也不会出现这个让丫鬟婆子挠头的封建大家长贾大人赶来随时随地教训自己的儿子,故而,袭人也就顺从了晴雯的安排,稍微安下心来,准备好好滴卧床休息一阵子,也好尽早恢复,好让明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这毛病。

    晴雯陪同在袭人的旁边,说:“我这热敷法子啊,可是从梦里带来的,让你热血一沸腾啊,炎症立马消除。”

    袭人看着宝二爷跟在晴雯的身后亦步亦趋的,感觉有些个不舒服,但是,考虑到今天自己张嘴说话都困难,也就不再继续啰嗦,由着宝二爷随着性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吧。

    宝二爷别看只有六岁上的年纪,却似乎有一种天性,懂得女孩子的心思,他临走出袭人厢房之前还不忘记回头,对袭人挤了一下眼睛,好像两人之间有着他和晴雯不可能有的默契和秘密似的,说:

    “袭人姐姐,明天咱们在院子里摆长龙玩,你可千万记得哦。”

    可是,刚一走出袭人所在的厢房,杰克立马从那个又乖又听话的宝二爷变成了混世小魔王杰克啦。

    晴雯忍不住对杰克说:“嗨,你能不能夹起尾巴做人?怎么一旦露了原形,就不是宝二爷啦。?!”

    杰克说:“我本来就不是宝二爷嘛,装,也是需要能量的。我现在能量很低。”

    晴雯皱起眉头,说:“说这话,是在撒娇嘛?”

    杰克说:“你怎么不懂呢,我的小姐姐,我可不是你们汉人,念念书,吃点草,就能量足够。坦白说,我成天价都处在感觉饥饿的情况,不是不吃,而是这些东西消化起来太快,我很容易感觉到饿。”

    晴雯点了点头,说:“嗯,的确如此,在西方,人们还有些茹毛饮血的遗风,喜欢吃大块的肉,喝大碗的奶,以及抗饿的面包,的确,我们民族的饮食有些太过于清淡啦。”

    杰克说:“就是啊,我成天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东西简直就是穿肠过,不出个把时辰,我这不,又开始饿了吗?!”

    晴雯看了杰克一眼,说:“你现在学会比较你所出生的环境喝这里的环境的差别,我觉得你真的有进步啊。”

    本来,杰克很坚强,可是,被晴雯这么难得一次的一表扬,反而,突然激起了他心中或许埋藏已久的那么种委屈,一下子坚强的蛋壳破裂了,露出了内里的脆弱。

    杰克撒娇地说:“难道不是吗,在这里,我有很多无法适应的地方。”

    晴雯懒得理睬杰克,在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脸的。

    杰克说:“本来嘛,我是一个被送到孤儿院门口的不知名的孤儿,连自己的妈咪爹地都不认识,这样一个孤儿注定要走比日常的孩子艰难得多的日子,更何况,又碰上这么个靠贪污救济粮、滥用童工著称的孤儿院院长,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谈何营养发育,谈何心理健康?”

    晴雯知道自己现如今再次进入了一个惯常的两人模式:杰克吐槽,晴雯负责装杰克的心理垃圾。

    杰克继续说:“按理说,我这样的渣滓,是怀恨这个世界的,试问,得不到阳光的小草能长成参天大树吗?看不见爹娘的人能体会家庭的温暖和亲情吗?说实在的,我就合该自生自灭才好,不成想,有人却非要逆天,逆我的命,把我硬生生地带到了这个花团锦簇的温柔富贵乡来!”

    面对杰克的指责,晴雯低下了头,似乎,她根本就不该把杰克给输送到这南周来经受这里的洗礼和陶养,甚至,可以说,看得出来。杰克根本就不感恩。

    但是,晴雯似乎依旧大大咧咧地,对杰克的吐槽从来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反感,反而,是在低眉耷拉眼地、认真地去听。

    杰克见晴雯的态度如此之好,他非但不幡然醒悟,反而,变本加厉。

    杰克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穷讲究,一见面就说什么,你吃了没,这叫什么问候语啊?!这简直是在侮辱穷人,穷人一天到晚奔波、卖命,还不就是为了救济这张嘴?!你们可倒是好,偏偏问人家这个话题!”

    杰克继续不依不饶:“再有,就是我们在英国,资产阶级和女王,那都是一天恨不得六顿饭的,有上午茶,下午茶,你要是问吃饭了没,别人会觉得你简直是在明知故问。”

    晴雯笑了,本来,她就可以这样一笑了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晴雯不仅不怕得罪杰克,反而,有些打趣杰克的意思,说: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可是让你给说着了,但是,我们这里文化‘你吃了没’并不是真的关心你有没有吃饭。”

    杰克翻了翻白眼,表示晴雯在维护自家本土文化上有些袒护自家啦。

    晴雯哪里管这些杰克的微表情,她继续解释道:

    “你吃饭了没,在外面南周,那是在问候对方,相当于你们英语里面一见面就说你好吗,是一个意思,还有,你们大不列颠帝国倒是不问吃饭没有,可是,你们照样换汤不换药啊,你们会说天气,会按照上午、下午、晚上不同的时间来问候,难道不是大同小异吗?”

第七百二十四章 显而易见

    杰克觉得晴雯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刹不住吐槽这个闸,继续说:

    “你们有文化,的确,连在饮食方面都很有文化,你说光是做豆腐吧,就能做成一个豆腐宴,有炒豆腐、酿豆腐、烩豆腐、蒸豆腐、煎豆腐,豆腐也可以是豆腐皮、豆腐丝、豆腐干、豆腐羹……甚至还可以有令人觉得恐怖的白毛豆腐、臭豆腐……真是一个有着奇思妙想、品味超级的爱美食的民族啊。”

    晴雯冷静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杰克,说:

    “你不必说这么多,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如此费口舌,还不是为了能够铺垫出一个结论来?好吧,你继续,你继续,我听着呢。”

    看来,杰克在南周,也不能算是白呆了这六年时光,虽然,他读书的能力不强,但是,这六年里,每天,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也多多少少见识到了南周上好人家的生活,心里有了些比较。逐渐地,杰克也过了那个看什么都羡慕的时期,有了一定的积淀,今天,才使他能够一吐而快,说出自己的观点来。

    “豆腐,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我知道那是从大地里种出来的庄稼——大豆,这大豆也不知是经过了什么特殊的加工,就很神奇地变成了豆腐。但是,我要声明,这豆腐虽然好吃,做法虽然很多种,可是,那营养,怎能和我们西方人茹毛饮血的牛肉块堪比吗?!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吧:根本不扛饿,不扛饿!”

    晴雯想笑,她觉得杰克长篇大论地,听起来好像很有心得,也很有道理,可实际上,不过是在为每天吃了饱饭之后不扛饿在为自己鸣不平。

    晴雯说:“你这样一再地吐槽,是在怪罪我把你带来这个南周了?”

    杰克继续说:“要说我受的委屈,可是大了,首先,气候就不同,照你们南周人的说法,就是风水不同。试想,我一个南方的枳橘,偏偏被你给移栽到黄河的北岸,你说,我能长好吗?!”

    晴雯心想,你到底是个婆婆妈妈的,就这屁大一点事情也旁征博引、大用比喻啊。不过,晴雯听明白了杰克的比喻,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在理。

    杰克继续说:

    “在南周,人们附庸风雅到不顾实际条件的程度,比方说,根本就娶不起媳妇儿,因为每一家的黄花闺女都被娘家索取很贵的彩礼。”

    晴雯说:“就这一点,我就不懂了,难道世界之大,还有什么不同的娶媳妇的方法吗?”

    杰克自豪地说:“我不知道啊,因为我是孤儿,也没有家。我想,可能在我们那里,更多的是靠门第,什么门第找什么样的亲家,阶层之间的固化的,很难打破天花板。再说,女方也是要陪嫁很多东西的。”

    晴雯说:“那不就得了,还不是一样,我们这里也讲究门当户对啊。”

    杰克说:“晴雯,我并不是抱怨你把我给带到了南周,还让我充当宝玉,好心好意的,我还是很感激的,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晴雯说:“什么感受?”

    杰克说:“我再不济,在大不列颠,也马上就要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小伙子,说实在的,在遇见你当孤儿院院长的时候,我正好刚刚开始长出了胡子。可是,你偏偏拉我到这个南周来,导致我一个马上就可以**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要人伺候屎尿、成天价靠喝奶度日的婴儿,你不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吗?”

    晴雯笑了,心说:你个呆子,还问我作甚,本来,这就是我留你在这里的目的啊,要知道,一旦你的荷尔蒙在青春期分泌,你内在的基因就会从隐性变得显性,到那个时候,就无法控制了。”

    杰克哪里知道晴雯的这个心理活动,继续吐槽说:

    “还有,我觉得你要对我的心理状况进行负责。”

    晴雯故作吃惊,问:“此话怎讲?”

    杰克说:“要不是你,我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没见过啥世面,没有人对我有过什么好脸色,更没有得到过过多的管束和教育,本来,可以凭借着我的性子,自由自在地成长,最后,变成一个街头小混混的,而且,还会很安心地在斗殴中死去。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直线的、可预期的结果啊,可是,你突然凭空地出现了,在我的生命中。”

    晴雯问:“这样难道不好吗?”

    杰克说:“当然不好,我本来的命运很悲惨,但是,我的想法很直接,价值观也很单纯,这样的宿命我自己看不到,自然也欣然接受。但是,现在,我来到过这里,成为怡红院的小主子,以后,就大大的不同啦。”

    晴雯听了杰克这一番话之后,点了点头,说:

    “嗯,你刚才说了这半天,似乎,就这些话有些个道理。”

    杰克马上就说:

    “可不是吗?我现如今过上了公子哥的日子,得到了这么多的垂爱,也得到了很多的照顾,这简直就是家里的小霸王,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啊。可是,当我知晓了天地之外还有天地,又知道了很多身在富贵之家所需要学习的家风,比如小到吃饭的时候不好出声,见人的时候要礼貌行礼,有权力的时候要学会驭使权力,大到怎么能够帮助家族兴旺,怎么维护家族的名声,怎么代表家族为朝廷卖命……这些复杂的条条框框,这些明里暗里不能违背的规矩,这些看似不在意其实却特别较真的‘怎么做’、‘如何做’、‘谁去做’,我一旦明白了,就现如到这种复杂的价值观所指使的复杂的处理问题的方法。这难得不是对我这个人改头换面了吗?”

    晴雯心想,这不正是我带你这个呆子来南周的原因吗?你以为以中国文化之强大不会把你给洗脑和同化吗?!

    杰克越说越义愤填膺起来,他说:

    “我现在甚至觉得我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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