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吾将在此
“禀将军，黑石以东，发现敌军活动迹象。”
“禀将军，我军东北方向，出现敌军……”
一个个探子接连而来，震惊之下，巴尔图慌忙行至地图前，手指开始在上面来回寻找。
片刻后，转身看向众将，似有些不可思议道：“我军，被包围了？”
啊？听到这话，众戎将大惊失色，都有些坐不住了。
“将军，这。”
“这怎么可能……”
“哪里来的秦军，杨恒的兵力不可能有这么多……”
“都不要慌！”巴尔图一抬手，止住了嘈杂的场面，稍稍冷静后，沉声说道：“我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杨恒身上，料想，秦国一定是增兵了，可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这些部署的。”
“且秦国只有一次粮草补给，还被我军所断，这太不正常了。”
有秦关存在的原因，西戎方面是根本进不了中原的，因此，萧远就算把几十万大军调到关前，只要不出击，西戎就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就是情报差。
而十万秦州大营的将士，是一直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成熟，迅速从秦关出击，不曾有其他活动痕迹，直接急行到的战略地点。
这跟闪电袭击类似，在军情上，等西戎反应过来的时候，部署已经完成了。
现在，面临包围的问题，巴尔图不得不重新审视战局，众戎将更是慌乱不减，有人焦虑满满道：“若情况属实，我军已四面受敌，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都说了不要慌！”巴尔图被这种不知所措的情绪搞的很是心烦，狠狠瞪了那戎将一眼后，又环视一周，说道：“战事至此，唯有寻求一路突破，而杨恒的兵力本来就不多，我们大可集中优势，向南进军，击溃杨恒！”
“到时候，无论是跳出包围圈向后迂回，还是往东南方向进击秦关，都可选择。”
被包围了，找一个点撕开口子，是一个必然的军事行动，众戎将都没有其他上好决策，只能互相看了看，跟着附和。
巴尔图可没打算坐以待毙，准备向南突围，继续与杨恒打，决定之后，亦亲自统领，集五万兵力，直线出城南下，其他近三万西戎兵，则是被留守在了黑石城。
这是一个将领必须要考虑的后路，万一突破失败，他还能安全撤回。
两日后，黑石以南。
眼下，秦军营寨早已搭建完毕，有寨墙，寨门两侧，设有拒马，整个营盘，更是依仗有利地势，西戎只要敢硬攻，必将遭受迎头痛击。
五万西戎大军，业已兵临营前。
以秦军军事情报，自然早已探知了这个消息，此时此刻，萧远和一众将领，也正站在寨墙上，观察西戎大军。
对方阵型，是以步军为中，左右两翼辅以骑兵，五万军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场面倒也极为浩大。
观察之后，杨恒下意识说了一句，“这应该是巴尔图的主力了。”
萧远笑了笑，“怎么样，有无信心击败敌军。”
“当然！”杨恒一抱拳：“请大王放心，将士们士气如虹，只要西戎敢攻，必让其有来无回！”
萧远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围战，各处防线，不能有任何动摇，无论巴尔图从哪里突破，都要挫败他的锐气！将西戎兵打的士气全无！”
双方之间，是有一定缓冲地带的，巴尔图并没有一上来就展开强攻，而是先遣出了一将，于营前叫阵。
同样的，他也想先挫秦军锐气，或为试探，为接下来的全面进攻作准备。
那戎将领命，一抖缰绳，骑着战马，于营外一箭之地，开始扬刀喊道：
“秦军小贼听着！”
“劝尔等速速投降！”
“打开秦关，献上中原少女！方可避此灾祸！”
“否则，营破之时，鸡犬不留！”
如此嚣张模样，众将恼羞成怒，彭双更是怒极一抱拳：“大王！末将请命！”
两军交战，士气为先，若任其叫嚣，难免兵士低迷，萧远没有过多废话，直接伸手一指下面的戎将：“速斩此贼！”
“得令！”彭双提刀一抱拳，接着快步走下寨墙。
寨门打开。
“驾！”
战马疾驰而出，阳光下，一人多高的长刀上，闪烁着冰冷寒光。
如此纵横沙场、身经百战的猛将，气势无疑是慑人的。
那戎将心脏莫名一紧，叫声立止，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胯下战马，似是感觉到了虎将之威，不安的踏动了一下马蹄，嘶嘶低鸣。
戎将低头，刚疑惑于战马行为，等再抬头时，彭双已汹汹而至，长刀带起一道寒光，当头而下。
劲风扑面！
戎将下意识惊叫出声，瞬间瞪大了双眼，兵刃一横，本能想要硬接这一击。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戎将直感觉双臂一麻，肩膀瞬间下塌，虎口更是颤裂，差点握不住手中兵器。
啊！？他脸色瞬间大变，眼里流露出的，是浓浓的惊恐。
没想到，对方力气竟如此惊人，可还没等他反应，彭双一刀之后，已猛然变势，双手一错，长刀一横，直接扫向了戎将的脖颈。
后者瞳孔剧烈收缩。
锋锐已至。
噗的一声，鲜血喷洒，断头直接被挑飞了出去，滚落在地。
无头尸体摔落马下，砸起一片灰尘。
那戎将的战马，亦受到惊吓，嘶鸣出声，奔蹄而跑。
斩杀敌将后，彭双左手握缰绳，右手长刀一指西戎大军，震声大喝道：
“西戎鼠辈！谁敢出来与我一战！”
喝声传到对面，与此同时，寨墙上的秦军士卒，也纷纷高举兵刃，齐声呐喊，士气大振。
萧远幽幽说道：“我上将在此，西戎犹插标卖首。”
反观西戎，早就被震住了，一名戎将更是结结巴巴道：“柯……柯将军竟被一合斩于马下，这，这，杨恒手下，不可能有如此骁勇之将啊。”
巴尔图脸色极为难看，忍不住一指场内彭双，厉声喝问道：“来将何人！”
“我乃上将彭双！”
后者微拽缰绳，战马来回踏步，长刀还在滴血。
第1126章 退敌
啊！？西戎众将大惊，巴尔图亦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上将彭双，那可是秦王麾下数一数二的战将，历经多少战役，威名早已远扬，西戎虽然不在中原，但怎么可能没听过其名。
一名戎将喉结滑动，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声音微颤道：“将军，秦国上将在此，那，那秦王说不定也在啊。”
巴尔图闻言，脸色变幻不定，目光越过彭双，盯向了寨墙中央的萧远，凝声道：“你是说，那身穿黑色锦衣者，有可能是秦王？”
“在外作战，秦军之中，任何将领，谁敢锦衣玉簪。”戎将颤声道：“且此人居中，左右秦将众星拱月，必然就是秦君啊。”
“嘶……”巴尔图再次吸了口气，缓缓点头道：“言之有理啊。”
人的名，树的影。
秦王萧远，率百万虎狼之师，叩关而攻天下，扫平列国，又是第一个反攻西戎，辟地千里的人，在西戎方面，威慑力可想而知。
不管巴尔图怕不怕，反正一众戎将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有将领暗暗咧嘴道：“既秦王在此，那这里可就不单单是杨恒一部了，必有秦军主力啊。”
“是啊将军，若从南突破，有秦王坐镇，又有秦军上将，胜负难料啊……”另有戎将附和。
就一般情况而言，君王在这里，其主力肯定也在这儿，这是个正常思维。
巴尔图沉默良久，再次看了看秦军营寨，而后一拽缰绳：“先撤！”
其副将闻言，面上一喜，连忙开始大喊道：“全军撤退——”
随着军令下达，五万西戎大军，开始前队变后队，不紧不慢的从营外撤离。
见此情形，还在场内的彭双目瞪口呆，没等反应，萧远已是高声喊道：“彭双回来！”
后者回神，一拨缰绳，策马返回了营寨。
这个时候，也有秦军将领建议萧远，或可趁势追击，不过稍稍沉吟后，却被他否决了：“让他们撤吧，贸然追敌，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说不定要误中圈套，总而言之，时间拖得越久，对西戎越不利。”
没想到西戎这次集五万大军，还没开打，被斩一将就匆匆撤离，不过这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又过半日，撤退的路上，巴尔图骑着战马，叫来了副将，带着些许期望道：“如何，秦王是否追击？”
“这，并没有。”副将如实回到。
“可恨！”巴尔图低骂了一句，“秦王奸诈！如此有利条件，何不趁势追击！”
显然，他在撤退的途中，有过精心布置，奈何萧远那边，根本就没有想打小胜，是要将其全部兵力彻底围歼的。
回到黑石城后，议兵之下，一众戎将皆认为，有秦王在，秦军主力多半在南部，当另寻突破口。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敲定了向北出击。
可萧远那边，哪里有什么主力，战略部署完成后，南部其实只有区区一万多人。
重兵都在正北至右半弧，因为那边是黑石通往西戎内境的主道。
结果可想而知，这一次的向北突围，巴尔图是损兵折将，遭到了凶狠打击，更是遇到了秦国八骁将之一的宁战。
宁战的打仗作风，与杨恒不同，更善于寻获战机，分割战场，兵种配合。
巴尔图这边的情况，已经处围战之地，萧远敢这样部署，就不怕他能突围，在工事辅助下，深沟高垒，山谷要道，配合强攻劲弩，西戎主力只会这边打不过，另换一边，继而越打越少，直到无力再突围，被彻底歼灭。
另一边，西戎国内。
对于氐羌两族敷衍搪塞，就是不出兵的行为，西戎王自是勃然大怒，更是放下了狠话，等战事过后，要将氐羌灭族。
可现在战报又多了几份，就西戎王接收到的消息来说，第一，秦王与秦军主力，正在黑石城一带，巴尔图形势不妙。
第二，王禾一部，还活动在犬丘附近。
第三，又出现了一支兵马，具体人数不详，不过从探知的将旗来看，应是秦帅苏毅。
一支军队，时不时出现，有一些军事轨迹，对方自然能够探知，但难以掌握具体，苏毅这支部队，穿插在西戎境内，行踪诡秘，经常今天在这儿，明天又出现在了不同地方，神出鬼没的，搞的西戎方面晕头转向。
而经国内大臣讨论后，西戎方面，皆认为其有北上进击，逼近都城之意，当尽早拦截。
现在的西戎王，能调动的直接兵力，还有三万左右，考虑到国都的安危，他也当即一咬牙，任命一戎将，领兵两万六，择机剿灭苏毅一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靠近国都。
此戎将，名为库班，同样是白戎高级将领，直到现在，西戎王仍旧没有启用哲康的意思，后者心里明白，形势发展至此，再有任何谏言，都毫无作用了。
库班领命之后，没有丝毫耽搁，当即点齐兵马，开往了苏毅最近停留的地方。
两万六千人马，有骑兵，有步兵，行军的路上，库班骑着战马，领着大军不紧不慢的走着，手上拿着一份军事地图，边看边说道：“我们此行，肩负重担啊，如果能迅速剿灭苏毅，即可趁势接应巴尔图将军，与我主力遥相呼应。只是这支秦军的具体情况，还是不太明朗啊。”
身边副将闻言，连忙说道：“根据之前探报，苏毅的这支部队，人数应该不多，若有兵力优势，该直线北上，不应穿插多地。”
“恩……”库班沉吟了一下，道：“若真如此，或可与其正面决战。”
“不过有一点，苏毅此人，乃秦军统帅，虽然我们没有与他交战过，但也要小心为上啊。”副将道。
“你说的没错，战场上，不可轻敌。”库班道：“不过我们的骑兵一旦展开包抄，再强的敌人，也得灰飞烟灭。”
“将军所言甚是。”副将表示赞同道：“因此，目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苏毅部的具体情况，才好进行战术谋划。”
第1127章 我自有办法
西戎境内，科里多地区，因临近科里多河而得名。
这里有山脉平原，并不是西戎的军事重地，不过近来，苏毅部却在附近活动频繁。
秦军临时营地，上空猎鹰盘旋。
“报~~~~”
一名雪族探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插手施礼道：“禀苏帅，发现敌情，一支西戎军正朝科里多而来，距此已不到三日路程。”
“对方兵力如何？”苏毅直接发问。
“具体不清，不过从其行军规模上看，应该不下于两万人。”探子回到。
“再探。”
“诺！”
库班是行走的大道，并没有像苏毅一样分成小股部队来回穿插，以秦军情报，探知这些不要太过轻松。
当然，由于双方都没有细作的原因，秦军这边，也无法获知库班的具体情况，更无法了解他的用兵习惯。
等探子走后，高盛试探性道：“既有敌情，必为我军而来，那我们就提前准备，于半路占据要道，打他一个伏击。”
“没有用啊。”苏毅摇了摇头，可能由于身体的原因，又握起右拳，放于嘴下微微咳了咳，说道：“我们是异域作战，对方比我们更了解这里，又是专为我军而来，必然会警惕要道，这个伏击，打不出任何效果啊。”
高盛顿了顿。
另有将领道：“以军情来看，对方人数并不是很多，不若与其正面决战，以我将士之勇，足可破敌。”
“是啊，这应该是除氐羌等族外，西戎王能调动的最后兵力了，只要将其击溃，我军即可长驱直入，攻陷戎都。”有偏将表示附和。
“恩……”苏毅稍稍沉吟了一下，又摆摆手道：“这是下策，如果决战，在没有工事防御的情况下，他们的骑兵对我步军威胁太大了。”
说着话，他也转过身背对着众将，看起了墙上的军事地图。
一个优秀的统帅，会综合战场所有的情况，科里多一带，辽阔平原太多，决战的话，秦军是有信心的，但就算赢了，也必然折损严重，再无力攻陷戎都。
这不是苏毅所考虑的。
知道他在想事，众将都没敢打扰。
片刻后，苏毅转回身形，扫了眼众将道：“你们觉得，西戎方面知我具体兵力吗？”
高盛道：“我们有过好几次小部队的穿插，从行军踪迹上来说，对方不可能了解的那么清楚。”
“你说的没错，这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苏毅道：“那就依你所言，打他们一个伏击。”
听到这话，高盛精神一振，“那我军伏兵放在何处？”
“就在这里。”苏毅言简意赅。
啊？众将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高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不解道：“这，苏帅啊，此地实在不宜设伏啊，末将，末将没听错吧。”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第一，不处于要道，第二，无峻岭山谷，第三，视野开阔。
这太不合兵法，众将难免有此反应。
苏毅微微笑了笑，风轻云淡道：“不要慌，到时候，自有雄兵天降。”
天降雄兵？众将更加疑惑了。
可没等他们说话，苏毅已是直接开始下令道：
“高盛负责，马上令将士们填装土袋备用。”
“是。”高盛虽不解，可军令之下，只能抱拳。
苏毅继续道：“待临敌之时，我军弃营而走，撤至科里多河流中段。”
听到这里，有偏将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帅欲以诈败诱敌？”
“当然。”
“可这，若西戎军不上当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让他追。”苏毅说完，又道：“另外，给王禾传令，让他不要停留犬丘了，可以择机北上。”
“诺！”负责军情的将领当即领命。
这场议兵结束后，各部将领，开始按照军令进行各自的任务，诈败诱敌，敌人是有可能追，有可能不追的，可苏毅却有如此信心。
而他们这里，离犬丘并不是很远，通过猎鹰，书信很快就传到了王禾手里。
此时，库班还在行军途中。
接到这封书信，王禾是喜形于色的，因为他早就不想在犬丘停留了，可又一直没有调动的命令。
他手下的五名千夫长也都在厅内，见状，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将军，不知苏帅有何指令啊？”
王禾看了五人一眼，“目下，西戎方面又调集了一支部队，正向科里多进军，苏帅让我们不必再停留犬丘，可自行斟酌，择机北上。”
“好啊！”听闻此话，五名千夫长同样一脸兴奋，有人说道：“我部停留犬丘，已毫无意义，这个时候北上，足可建功啊！”
“请将军下令吧！”其他人也是纷纷一抱拳。
“恩……”王禾点了点头，行至到了沙盘前，先是低头观看了一番，接着道：“根据军情，西戎最多三日，就可抵达科里多，而在这个时间内，如果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后方，届时，无论是继续北上，突袭戎都，还是配合苏帅，剿灭这支西戎军，都是非常可行的。”
众千夫长围聚沙盘前，同样低头凝视着，有人道：“可犬丘大道，多有蜿蜒，即便我部急行，恐怕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那就走直线。”王禾说着，一指沙盘某处山脉：“只要我们翻越百障山，就能大大缩减路程。”
他说的没错，从地图上看，正常道路，是弯曲了数百里的，穿过此山，直线到达山的另一面，就等于省了几天的路程。
众千夫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王禾见状，不再多言，当即说道：“那好，你们马上下去准备，既是走山路，那不必要的辎重，能放下就放下，将士们劲弩持戈，赢粮即可。”
“诺！”五名千夫长齐齐抱拳。
想要绕到库班身后，就必须得抢时间。
王禾是说干就干，丝毫没有耽搁，一切准备就绪后，当天就领军开拔。
苏毅的命令，是让他择机而动，并没有让他配合剿灭之意，不过却有个自行斟酌。
第1128章 媃族少女
百障山。
此山脉很长，横向绵延百多里，这也是为什么在正常道路上，会弯曲那么远的原因。
不过其山势并不陡峭，没什么悬崖，虽然密林丛生，但徒步是可以行走的。
既然要最大程度的缩短路程，那王禾自然是找了一处山势最低，最宜行军的地方。
眼下，四千多秦军已处于山脚。
收起地图后，王禾抬眼看了看山脉，“就从这里过吧。”
“这里的山势确实最低，最易行军，不过看起来，却是雾气弥漫啊。”一名千夫长本能说了一句。
“一些山雾而已，无关紧要。”王禾没太在意，说完一挥手：“出发！”
随着他的命令，四千多秦军将士，开始进入百障山。
刚开始，于山脚附近，行军非常顺利，虽然有一些树枝荆棘，但战刀之下，能很快开辟出一条道路。
片刻后，众人穿过一道薄雾区，前面树林越发茂盛。
“我怎么感觉，这雾气有些奇怪啊。”王禾停了一下。
“是啊将军，这才走了多久，我却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一名千夫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都是军人、将领，以正常来说，才走了一小段，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王禾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环视一周，见士兵皆如此，不由心脏一紧，“不好，这雾恐怕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已有兵器掉地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个的秦军将士，开始接二连三的倒地。
“将军……”身边千夫长亦是如此，想说什么，可身子一歪栽，直倒了下去。
啊？王禾脸色大变，其实他也是一样，快撑不住了，可仍尽力大喊着：“都不要睡！打起精神……”
但瘴气、自然毒雾下，所有人都被雾气侵蚀了，一阵天旋地转，他也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类似寨楼的木制房间。
房间中，还有一名少女，正在石制药罐内捣鼓着草药。
本能的痛苦呻吟一声，王禾强撑着从床上坐起。
见他醒来，那少女也停下了手中动作，站起身道：“你醒啦？”
她的模样很清秀，戴着好看的帽子，有耳环，襟裙，一副少数民族打扮。
笑吟吟之下，少女的一双眉眼如同弯弯月牙。
王禾的头脑还是有些昏沉的，想起前事，心下不由一紧，“我的兄弟，我的那些兄弟们呢？”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少女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们都没事。”
听到这话，王禾总算是暗松了口大气，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环境，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姑娘，这是哪里？”
“这是媃族。”
没等少女回话，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声，紧接着，一名青年男子迈步而入，同样的少数民族打扮，腰间挂着精致的小弯刀。
“阿哥。”见到青年，少女面上一喜，凑到了身边。
“恩。”青年先是朝少女点了点头，又看向王禾道：“如果不是我阿妹今天进山采药，发现了你们，你们会一直睡下去的。”
“啊？”王禾一阵后怕，忍不住道：“那百障山……”
“要进百障山，得含着特制草叶，否则，那里面的瘴气和毒雾，会让人昏迷。”青年解释道。
原来如此，王禾恍然大悟，亦连忙施礼：“今次若无媃族相助，我等危矣，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
媃族，分布在西戎地区的一个族群，但相比氐羌，更接近中原文化，所以在语言沟通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们的族人不是很多，男女老幼，总计人数，大约在三四万左右，性柔和，从不参与任何争斗。
说白了，就是一个热爱生活、偏于善良的部落。
而见王禾施礼，青年毫不在意道：“别说什么报答的话，若不是我阿妹善良心软，非让我动员族人救你们，我才懒得理会。”
“呵呵，无论如何，救命之恩，在下铭记。”王禾干笑一声，忍不住看了那少女一眼，精神状态似乎也好了不少。
说完，他仍有些不放心道：“对了，我的那些兄弟们……”
“情况跟你差不多，不必多虑。”青年打断了他，话锋一转道：“如果没错的话，你们都是秦军吧？”
提到这个，王禾稍稍警惕，毕竟，这是西戎境内，现在己方将士，可都是待宰羔羊啊。
不过转念一想，媃族若要发难，又何必大费周折，营救己方。
思念及此，他也点了点头：“是的。”
青年道：“你们与西戎王打，跟媃族无关，百障山之事，也是出于救人的本能，媃族更不需要任何报答，只希望秦国不要伤害我们的族人，你们修养好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王禾刚想说什么，可青年已是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阿哥。”少女喊了一声，准备跟上哥哥，可身后王禾因要强撑起身，又痛苦呻吟了出来。
少女只得折返，于床边扶住了他：“你不要着急嘛，这种毒雾，需得两三日才能恢复体力。”
“可，可两三日……”王禾忧心军情，又无法对少女言说，最后只能是强笑了笑，真诚说道：“此番，多谢姑娘了。”
“不用谢的。”少女很是活泼：“你们就先安心养伤吧，其实呢，我也很希望你们能打败西戎王的，白戎那些家伙，每年都会抢光我们辛苦放牧的牛羊，我们没有办法，才躲在了百障山一带。”
“姑娘放心，媃族之恩，在下不会忘记，会如实向我王禀报的。”王禾道。
“秦王吗？听说，是个暴君呢。”少女说着，又嘻嘻一笑：“好了，你安心休息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异域作战，王禾在没摸清地理环境的情况下，贸然行事，险些白白葬送四千多将士的性命，好在福大命大，被媃族所救。
两日后，苏毅部。
“苏帅，王禾将军那边，突然杳无音讯，消失了。”有雪族探子道。
“什么？消失了？”
苏毅眉头大皱，可眼下战事在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西戎军现在何处？”
“距我营地已不足三十里。”
“好，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1129章 减灶诱敌
敌我双方越来越近，从地图上看，已经快要碰面了。
库班部。
西戎军正在临时休整，同时派出探马，弄清秦营大致情况，准备作致命一击。
没过多久，探子策马返回。
“报~~~~”
“禀将军，属下发现，秦军正在撤离营地。”
“你说什么？”库班有点没反应过来。
“秦军正弃营而走。”探子重复了一遍。
得到他的确定，库班眉头稍皱，疑惑更深了。
“再探！”他摆了摆手，示意探子退下，接着扫了眼众将，说道：“见我大军来此，秦军这是要不战而逃吗？”
副将同样不解，不过却说道：“中原军队，向来狡猾，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诈啊。”
“这附近一带，尽是平原，即便有诈，伏兵也无处可藏，以我看，就是秦军自知不敌，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只能逃窜。”另有戎将道。
库班并非莽夫，他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怎样，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把情况具体探清再说。”
结果很快，消息再次传回，与之前差不多，称大批秦军已舍弃营地，向东而去。
一戎将听完，当即急道：“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捕捉到这支秦军的踪迹，若任由其从眼皮底下逃走，那敌军在我境内来回穿插，打到哪，我们就得跟到哪，将被牵着鼻子走啊。”
这话是有些道理的，库班思虑之后，果断说道：“传令全军，先向秦军营地开拔。”
在他的命令下，两万六千多西戎兵，迅速压向了秦营，不过等他们到的时候，这里早已人去寨空。
可库班仍旧不敢大意，担心营地有伏，并未全军入内，而是派出了几股小部队，先行进去查探了一番。
没多久，负责的将领返回，施礼说道：“将军，已经确定，营中空无一人。”
“真跑了？”库班下意识说了一句，继而一挥手道：“进！”
等西戎军进入营地，他也开始带着手下将领，自然而然的巡视了起来。
秦军确实已经全部跑了，营地中的一些设施还在，包括一些攻城用的大型器械。
看着这些东西，库班不禁说道：“看来，秦军走的很匆忙啊，这些辎重都没来得及带走。”
“将军所言极是，由此可见，秦军是在慌乱中急撤，想要尽快脱离战场。”副将表示附和。
另有将领道：“那还等什么，当以骑兵追击，将这支逃跑的秦军彻底歼灭，以免他们在我境内继续作乱。”
“先不要急。”库班抬了抬手，表现的非常谨慎：“虽然我们已经确定，秦军避而不战，但对方的具体情况，还是没有搞清，不可贸然行动。”
“这，将军！机不可失啊！一旦这支秦军成功逃离，隐藏起来，我们又得耗费大量精力，才能追踪到啊。”有戎将急了。
库班打断了他，不急不躁的继续到处察看。
从一支军队停留的地方，留下过的种种痕迹，是可以判断出一些基本情况的，他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不多时，众戎将来到秦军伙房处。
行军打仗，每一队士兵，无论任何情况，是必须携带一口权锅的，不然无法烧饭，但灶台不必携带，扎营后挖个坑，用石头一垫即可做成土灶，或者做一个简单支架将锅吊起即可。
此时这里，就有不少土灶的痕迹，库班看罢，当即下令，着士兵仔细点验。
片刻后，一名士兵小跑了过来，施礼说道：“将军，已点验清楚，共计灶架两百八十一处。”
“恩。”库班摆了摆手，随即看向身边副将，微微笑道：“看来，我们已经掌握这支秦军的具体情况了。”
“将军的意思是……”
“以中原军队来说，十人为一灶，两百八十一灶，这就说明，这支秦军的数量，绝不会超过三千人！”库班之前还有疑惑，现在已是信心满满：“难怪他们一碰到我军，就仓皇而撤，甚至丢下了这么多辎重不管。”
“将军英明啊。”副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其他戎将则是精神大振，有人立即说道：“既是如此，将军，还请下令追击吧！”
“是啊将军，对方只有不到三千人，这里又多为平原，已插翅难飞！我骑兵一旦展开纵横，一个时辰内，即可追至，将其剿灭！”另有戎将道。
察看了秦军营地，结合种种情况，库班早已心下大定，此时见众将情绪高涨，他不再犹豫，点出一将道：“好！乌格将军，令你先率骑兵，沿途追击！务必将这支秦军剿灭！活捉苏毅！我步军随后即到！”
“是！”
以锅灶数量，来精确判断敌军兵力，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库班以为一切已经明了，可殊不知，这恰恰是苏毅想让他看到的。
戎将乌格领命之后，片刻都未耽搁，领一万西戎铁骑，沿着秦军逃跑的路线，急追了下去。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战马，大约一个时辰后，就在这批秦军刚抵达科里多河流中段的时候，身后已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万马奔腾之下，大地都似乎开始颤动。
杂乱的马蹄声充斥全场，越来越近。
“敌袭！敌袭——”
“西戎骑兵追来啦！快跑啊——”
大叫四起，秦军士卒瞬间乱成了一团，惊慌失措中，只顾逃命，兵器战旗，那是扔了一地。
如此仓皇如丧家之犬，溃不成军，大乱之中，人们纷纷从河道跑向了河对岸，可谓连滚带爬。
奔袭之下，西戎骑兵已风驰而来，乌格更是一马当先，见此情形，忍不住仰面大笑：“哈哈！秦军已经完蛋了！勇士们！冲啊！！”
他所见秦军，正丢盔弃甲的逃命，身后西戎骑兵当然也看到了，更是个个高举着弯刀，策马不停，嗷嗷怪叫。
科里多河，是宽约百米的，少有干涸，可今天却是意外的河水见底。
终于，这批秦军蹚河而过，全部逃向了河对面。
人能跑过去，西戎骑兵更是冲势不减。
马蹄声追至，眼看就要袭杀秦军，乌格脸上的兴奋之色难以抑制，冲的也更急了。
第1130章 先灭骑兵
与此同时，科里多河上游。
数不清的土袋，堆积成了临时的堤坝，阻断了河流。
高盛抬头看着天空。
猎鹰盘旋鸣叫。
这是一个信号，见此，他精神一振，当即大喝道：“开闸！”
随着一声令下，士卒开始行动，由几人一组，合力扒开了堆积的土袋。
被拦截的河水，蓄积已久，都已经快没过土袋了，一经扒开，可想而知。
如同决堤之洪流，汹涌奔出，瞬间冲垮了其他土袋，好几名士兵动作慢了半拍，差点被大水卷走，好在河岸的人反应够快，第一时间以长戟为木枝，吃力将他们拉回了岸上。
任谁也知道，大河被截断，蓄水高涨，一旦破口，便如山洪，其势是摧枯拉朽的。
滚滚大水，如同巨浪，席卷而下。
看着这一幕，高盛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幽幽说道：“苏帅用兵，神鬼莫测啊，区区河流，却成毙敌之利器。”
科里多河中段。
水花四溅中，数不清的西戎兵已冲入了河道，这水连马蹄都淹没不了，又怎能挡住骑兵的追击。
可一万铁骑，怎么都不可能一下子过河，加之少许淤泥，间接减缓了他们的速度。
上游开始出现隐约的轰隆声。
这并不是杂乱马蹄，更像是洪流冲击发出的声响。
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乌格之前因兴奋激动，冲的最快，也在最前面，早已到达对面，他自然也听到了，不由勒了勒缰绳：“什么声音？”
左右西戎兵互相看了看，皆一脸茫然。
此时，整个西戎骑兵的前半部分已经冲上了河对岸，后半部分，正在河道之中。
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不明所以。
可是很快，随着轰隆声逼近，洪流巨浪业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水！大水！”
“快跑啊——”
尖叫四起，还在河道中的西戎骑兵顿时大乱，有的人猛抽马臀，继续往对岸冲，有的人则调转马头，想要退回去。
但以洪流的速度，他们哪里还来得及逃跑。
大水翻滚着巨浪，已扑面而来！
直接席卷而过！
只一瞬间，就带走了一切。
人仰马翻中，战马嘶鸣，数不清的人头，在洪流中几个起伏，又被后浪卷过，没了踪迹。
在大自然的摧毁力面前，人类显得太微不足道。
一万西戎骑兵，大半还没有上岸，直接被洪流带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乌格傻眼了，瞪大着双目，久久回不过神来。
“将军，我们的兄弟，都被大水冲走了，这可怎么办啊，将军啊……”
身边有西戎兵悲声叫喊。
乌格猛的回神，再看周围，不由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啊，我们中计了……”
可此时知道，已经晚了。
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原本正在逃跑的那批秦军，却齐齐调转回头。
“列阵——”
有秦将大喝。
秦军训练有素，动作一致，重盾砸地，长戟于后。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开始出现黑甲红缨，整齐的方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步军迈步声。
至此，乌格的前方和左右，皆是铁甲方阵，身后，则是滚滚水流，宽约百米的大河，已无任何退路。
苏毅纵观全局，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啃了一口，风轻云淡道：“迅速剿灭。”
随着他的命令，帅位的执旗手一手拿着一面令旗，先是左右交叉挥动了一下，接着右旗高举。
“箭阵！”
“箭阵——”
三个方向，响起整齐的甲胄摩擦声，一排排的士兵，齐齐弯弓搭箭，直接拉满。
令旗前挥。
各部将领几乎同时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弓弦齐齐绷动。
密密麻麻的箭支，汇集在一起，如同三个长条黑幕，从三个方向，劲射而来。
这根本避无可避。
扑扑扑扑！
箭支入肉声瞬间响起，顷刻之间，不知有多少西戎兵被射翻马下。
另有反应快的，在胡乱挥舞着弯刀。
现场尽是马儿的嘶鸣声，人们的惨嚎声，和兵器碰撞的叮当声，更是乱成了一团。
这只是第一轮劲射。如此情况，乌格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冲锋，因为再耽搁下去，他们都得被活活射死。
毫无疑问，他选择的冲锋方向，自是前番追击的那批秦军，挥舞弯刀打掉一支乱箭后，他也朝前一指，厉声大吼道：“勇士们！冲啊——”
话音刚落，他亦用刀身一抽马臀，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
身后西戎兵没有办法，只能紧跟其后，纷纷大叫壮胆。
战马再次奔腾。
秦军那边，前排半蹲，士卒手中皆端着劲弩，齐齐扣动扳机，弩箭直射。
骑兵于冲锋之中，不时有人中箭，惨嚎摔落，可却并没有挡住他们的攻势。
战马疾驰，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已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箭阵准备了，秦军前排弓弩手果断后撤，后排交错上前。
“变阵——”
秦将大喝之下，步军整齐迈步移动，重盾砸地，方阵突变。
入眼看去，是清一色的盾面，重盾之后，是如刺的长戟，一致对前。
看着这铁甲方阵，肃杀之气，弥漫全场，乌格暗暗一咬牙，硬起头皮举刀大喝：“杀——”
骑兵冲锋而至。
长戟之下，不少人被瞬间捅穿，人仰马翻。
亦有战马撞击竖盾，冲击之下，带倒一片。
更有不少人被让进盾阵，钩断马腿。
骑兵对阵步兵，冲锋之下，有天然优势，可秦军方阵，是有针对性的，想要席卷而过，根本就不可能。
苏毅于帅位，观察整个战局，有条不紊道：
“令左军，切断西戎兵侧翼。”
“令右军，从中线突破，配合左翼，将其分割三块。”
“诺！”传令兵立即抱拳。
随着主将的命令下达，整个战场局势，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在不知不觉中，三个方向的秦军，已将整个西戎骑兵分成了三个包围圈。
乱战还在持续。
直到这个时候，库班终于带着一万多西戎步兵，赶到了河流对岸。
可这里早已恢复了水流，宽约百米的大河，将他彻底挡在了战场之外。
第1131章 环环相扣
苏毅用兵，每一步，都进行了精密的部署。
减灶诱敌，故意暴露己方兵力，作出逃跑之势，西戎掌握了这些信息，必然追击。
而一追，就必是骑兵奔袭。
再提前截断河流上游，待骑兵追至，以水势席卷其部后军，同时分割战场，将西戎骑兵和步兵一分为二。
现在，库班的一万多步兵已经支援到了，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河对面，看着自己的骑兵被一一剿灭。
其副将更是焦急叫道：“将军，我们中了苏毅的诡计啊，乌格已陷入绝境，如何是好啊……”
战场就在对面，可一条大河，让人心生绝望，可想而知，库班此时的心情，副将的聒噪，亦让他狠狠握着缰绳，瞪着对面，几乎目眦欲裂。
苏毅部的真实兵力有三万，真要与库班决战，凭秦军的装备军械和骁勇善战，是肯定能打赢的。
但一名优秀的统帅，会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西戎骑兵被大水冲走一半，剩下一半也被分割成了三块，正施行剿灭，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苏毅于战车边缘，以手遮额，眺望了一下远处：“西戎步兵还没走吗？”
“还停在河对岸。”有人回到。
苏毅点了点头，放下右手道：“他们这是在给西戎骑兵最后的希望啊。”
他说的没错，库班不敢就这么撤了，因为乌格已经知道己方步兵来了，心中还能升起一丝希望，若援军刚到，看了一眼就这么走了，那前方陷入死地的骑兵，便会心如死灰，瞬间崩溃。
可不管怎样，结局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西戎最大的战力，就是他们的骑兵，一旦骑兵全灭，那剩下的步兵，就等于待宰羔羊。
他们没有盔甲长戟，更没有重装竖盾，只弯刀布衣，恐怕秦军两轮箭阵下，就没得打了。
且不善于结阵防御，喜乱战掠夺，可想而知，如果秦军铁骑席卷，西戎步兵是根本无法抵挡的。
苏毅正是较其长短，先拔其獠牙。
这时候，看着己方骑兵就快覆灭，西戎副将再次忍不住道：“将军啊，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我们是否寻找浅水区，看看能否渡河。”
“现在过去，送死吗！”库班心里比他更焦急，可也明白，已经无法改变战局，更清楚的知道，以己方步兵和秦军打，等于羊入虎口。
不过提到浅水区，他又猛的一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叫道：“不好！快撤！”
“啊？”副将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撤！”库班的语调已经变了，说着话，更是直接一拽缰绳，拨转马头。
他是主将，命令一下，一万多西戎步兵当即后队变前队，开始匆匆撤离。
而随着他这一撤，还在抵抗的西戎骑兵顿时心生绝望，恐慌情绪，瞬间蔓延，开始出现大量溃逃投降的情况，因为大家都知道，已经彻底无救了。
秦军帅位。
“报~~~~”
一名士兵快步跑来，单膝跪地道：“禀苏帅，西戎步军已撤离河岸。”
“看来，对方主将还有一些警觉性。”苏毅笑了笑，“不过此时撤退，为时晚矣。”
紧接着，没过多久，又一名士兵来报：“禀苏帅，西戎骑兵多数被灭，余下已经投降。”
苏毅扫了眼战场，言简意赅道：“统统斩首。”
“传令高盛，迅速朝左上进军。”
“传令徐荣，将西戎步军赶至预定地点。”
“诺！”
猎鹰开始在天空盘旋，苏毅的军事部署，是环环相扣的，从库班决定追击开始，就已经掉入了这个圈套，亦是不可能逃脱的。
西戎步兵刚撤离河岸没多久，左右两边，就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大地开始震动。
一直没有露面的秦国铁骑杀入了战场。
黑压压的骑兵奔袭而来，于战马之上，徐荣战剑前指：“杀啊——”
策马冲锋中，马上的秦军将士，纷纷取下短弩，对准前方，扣动扳机。
利箭劲射，双方还未碰面，秦弩之下，已有大片西戎兵被射翻在地，惨嚎四起。
紧接着，骑兵席卷而来，于西戎后军，一左一右，交错奔腾而过。
马腹一侧的短弩，特制长剑，是秦国骑兵的标配。
借战马冲锋之势，长剑一带，鲜血溅洒，要么就是直接被战马撞飞，之间毫不停留。
西戎军散乱，根本不会战阵防御，又是弯刀短刃，身无盔甲，这样的一支步兵，碰上了铁骑横扫，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只一轮交错冲击，西戎后排，几乎被一口吃掉。
秦骑奔驰远去，接着再度集结。
库班哪里还敢停留，甚至已经顾不得零散的后军，大叫之下，慌忙急撤。
一万多西戎兵只顾逃命，溃势立现。
可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的过秦国铁骑。
按照苏毅的军令，左右骑兵汇合之后，徐荣开始对库班围追堵截，这就像群狼进入了羊窝，完全是一种驱赶袭杀之势。
半个时辰后，本在狼狈溃逃的库班突然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声中，身后的残兵败将也都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
入眼看去，尽是黑甲红缨，清一色的重装竖盾，长戟于后。
见到西戎兵，所有弓弩手更是齐齐撘弓上箭。
见此情形，西戎副将不由悲叫出声：“将军，完了，完了啊……”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已经插翅难飞了。
所有西戎兵的脸上，亦是满满惊慌之色。
库班目眦欲裂，一抽弯刀：“杀！跟秦军拼了！”
“勇士们！冲啊——”
他嘶声大吼，弯刀前指，身后西戎兵自知已无退路，只得纷纷大叫一声，朝前发起了冲锋。
平原上，喊杀四起，人群高举弯刀前涌。
高盛脸色冷漠，直接一挥手：“放箭！”
箭雨袭来，入肉之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嚎。
“迎战敌军！”
震喝之下，秦军前排开始迈步前压，不退反进。
双方很快碰面。
最前排，连成一线的盾阵，挡住了大部分弯刀，后面长戟齐刺，瞬间收割一片。
与此同时，秦国铁骑再次追至。
第1132章 布防图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秦骑兵席卷战场，已无任何悬念可言。
西戎军的后方至中段，被铁骑交错横扫，尘土飞扬中，早已一片大乱。
前排，正被秦国步军反压，长戟收割。
如此战况，库班明白，用不了多久，己方就要全军覆没了。
他可没冲在前面，而是环视四周，当即一咬牙，于混乱之中拨调缰绳，策马而跑。
他们的骑兵在科里多河岸就已经被全歼了，现在能骑着战马的，只有西戎将领。
而见一骑跑出了战场，欲往西面而逃，徐荣眼尖，心知必是敌将，立功心切下，二话没说，一抽马臀追了出去。
两人脱离大战场，一前一后，展开了追逐战。
“敌将哪里跑！”
没过多久，身后已传来大喝。
库班大惊，策马不停，下意识回头，见有一秦将穷追不舍，他慌乱之下，再次用刀身狠狠一抽马臀，跑的更急了。
眼看就要追上，可始终无法近前，徐荣大急，一提战剑，追击之中，对其后心猛掷了出去。
恶风袭来，库班来不及多想，只能凭感觉向后一挥弯刀。
当啷一声，战剑被其打飞，可趁着这个空当，一根马鞭也瞬间缠上了其腰身，接着猛力一拉，将其摔翻马下。
“吁——”
徐荣一勒缰绳，跳下战马，可没等上前，库班已爬滚站起，晃了晃摔晕的脑袋，接着大吼一声，提着弯刀劈砍而来。
徐荣手无兵刃，未敢硬接，暂时采取了避让。
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这西戎将领并没有什么高强的武艺，侧身让过刀锋，他也抓住机会，一把捏住了库班的手腕，猛一用力。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弯刀掉地，库班惨嚎出声，同时胸口又中一拳，踉跄跌倒。
徐荣的武艺，在秦国八骁将之中，绝对是最高的，当初和虎将唐越单打独斗，都能顶住不少回合，不过其人品嘛，就另当别论了。
将库班击败，他也冷笑了一声：“你太弱了，不过这颗人头嘛，倒是能为我建功升爵。”
说着话，他捡起地上的弯刀，迈步朝库班走去。
后者顾不得嘴角溢血，手脚并用，连连后退的同时，亦惊慌失措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白戎贵族，可以为你们提供情报。”
西戎百多年来，经常与中原打交道，因此，在语言上的交流，是没有太多障碍的。
虽然他的话很蹩脚，可徐荣听明白了，不由心中一动，“你是说，你还有利用价值？”
“肯定有，肯定有，只要将军肯饶我性命……”库班连连说着，没想却是如此贪生怕死。
“恩……”徐荣转了转眼珠，随后弯刀一指：“起来！跟我回营！若你所说，毫无价值，敢蒙骗本将军的话，便将你五马分尸！”
“是，是……”库班现在只想活命，其他的一切，早就被抛在脑后了。
时至傍晚，秦军营地。
中军大帐中，各部将领，正在进行战后汇报。
“禀苏帅，河畔一战，我军全歼西戎骑兵，共缴获战马两千三百六十匹。”
“禀苏帅，我部于科里多平原，歼敌四千……”
今日一战，西戎兵被全部剿灭，秦军众将虽然个个一身血渍，但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
“好！”苏毅同样精神大振，环视一周道：“此役，对我军非常重要，亦是对西戎的致命一击，目下，大王率主力大军，正在围剿巴尔图，西戎方面再无兵力支援，我们下一步，即可进逼戎都！”
听到这里，众将情绪越发高涨。
正在这时，徐荣押着库班迈步而入，将其踹跪于地后，朝苏毅抱拳说道：“苏帅，此人名叫库班，正是这支西戎军的主将，企图趁乱溃逃，被末将生擒。”
“很好，生擒敌军主将，当是大功一件。”苏毅不吝赞美。
徐荣闻言，喜形于色，又一抱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其他将领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库班，有人说道：“难怪没有寻到西戎主将，原来是临阵脱逃了，还好徐将军察觉，将其擒了回来。”
“是啊，这支西戎军的主将，必定是白戎贵族，若不是徐将军，恐怕还真让他给跑了……”
听着人们的言语，徐荣大感受用，不由脑袋微扬。
苏毅也盯向了库班，开门见山道：“库班，想死还是想活？”
“当……当然想活，求将军放我一条生路啊。”库班要是不怕死，他也不会临阵脱逃，也不会被押到这里了。
“那就将你知道的西戎情况如实讲来，否则，人头落地！”苏毅声音一冷。
“是，是，在下知无不言。”库班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暗咽了口唾沫。
苏毅直接道：“本帅问你，现在西戎王的身边，具体兵力，还有多少！”
“不……不到四千人。”库班结结巴巴。
“你确定？”苏毅露出了审视的眼神。
“在下岂敢隐瞒将军，句句属实啊。”
库班极力证明自己还有价值，见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和其表情，苏毅眯了眯眼，心思百转。
片刻后，再次问道：“那西戎国都的布防情况，你可知晓？”
“这……”库班犹豫了起来。
见状，苏毅直接道：“若你能将布防图画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本帅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向我王表你之功，待平定西戎，你说不得还会得到重用。”
听到这话，库班顿时就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将……将军所言，可是当真？”
“当然，军中岂有戏言。”苏毅道。
活命、立功、被杀，库班眼珠乱转，开始权衡利弊。
见状，苏毅并没有着急，而是说道：“本帅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现在的形势，你也清楚，不管有没有这布防图，西戎王都断无生路。”
说完，他也朝卫士摆了摆手：“先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诺！”侍卫一抱拳，由两人一左一右，带走了库班。
等其走后，高盛忍不住道：“苏帅，若真能搞清戎都的布防情况，那我们即可制定有效的战术啊。”
苏毅看了他一眼，“若真有这个布防图，当然最好，不过库班所言，不能全听，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进攻方略。先传书大王，汇报此间战况。”
第1133章 善良
正在这时，一名雪族头目快步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道：“禀苏帅，已与王禾将军部取得联系。”
“哦？”苏毅精神一振：“他们现在何处？”
“百障山一带。”头目说着，解释道：“前番王禾将军，欲穿越此山，绕至西戎军后方，不过却发生了意外，受山中瘴气毒雾，好在被当地媃族所救。”
“百障山……”苏毅看了看地图，找到位置后，说道：“将士们都没事吧？”
“都没事，只是体力还没恢复。”头目回到。
“恩，媃族……”苏毅沉吟了一下，点点地图后，头也没抬道：“传令王禾，让他休整之后，向西北进军，与我部会师戎都之外。”
“是！”头目领命而去。
媃族部落。
这片区域，生活着两三万的媃族人，他们每天放羊牧马，没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不会离开族群，一片祥和，与世无争。
可以说，这个族群，对四千多秦军将士，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因此，在稍微恢复一些体力后，王禾就严令军中，不得打扰媃族百姓，率部在附近临时扎了一些帐篷，以作休整。
而秦军将士们，对媃族是怀着感恩之心的，这两天来，时不时都会帮着他们干一些活计，处理一些杂事。
刚开始，媃族对救援秦军一事，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不过随着将士们的热心表现，人们也渐渐放下了防备，相处非常融洽。
眼下正值午饭时间，秦军早已十人一组，架锅造饭。
军帐内，王禾坐于几案后，正在看着军事地图。
不多时，帐外士兵入内，弯腰抱拳道：“将军，雅若和塔拉来了。”
雅若，就是那名媃族少女，这个名字，在其族中有月亮之意，塔拉，则是先前那青年，少女的哥哥，亦为媃族下一任族长的接班人。
没有这兄妹俩，王禾和四千多将士估计要凶多吉少，他也马上站了起来：“快请。”
等他迎出几步，塔拉和雅若也被士兵领入帐内，身后还跟着几名媃族人员，由两人抬着一个烤全羊，另有两坛奶酒。
看到这些，王禾不免疑惑道：“塔拉兄弟，你这是……”
“我们媃族招待外来的客人，一向都会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塔拉直接道。
王禾明白了过来，心中一暖：“塔拉兄弟，这可不行，你们媃族，对我们本来就有救命之恩，而且我们暂居于此，不胜叨扰……”
塔拉打断了他：“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这些客套，这只是我们的习俗而已。”
“是啊王大哥，你们帮助我们，我们也会把你们当作朋友，你就不要客气了。”雅若跟着道，从中不难看出，媃族是非常朴质的。
“这，这，惭愧啊……”王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了解媃族，不过见兄妹俩执意，他也不好再拒绝，连忙又朝兵士吩咐道：“快，将储藏的酒肉都拿出来。”
“诺。”兵士领命而去。
塔拉命人将烤羊放好后，则开始向王禾告辞。
“塔拉兄弟留步。”后者连忙叫住了他，说道：“既已来此，何不痛饮几杯。”
“不了，王将军慢用，我已代表媃族，将心意送到，就不打扰了。”塔拉道。
“这是哪里话，你们媃族好客，我们中原也是一样，对待朋友，是一定要留他吃饭的。”王禾笑呵呵道：“刚才你不是说我们中原人爱客套，你怎么也客套起来了？”
“这，好吧。”塔拉只得应了下来。
“快请坐。”王禾显得很高兴，连忙伸了伸手。
众人分宾主落座，等酒菜上齐，看着面前的菜肴和米饭，雅若那双漂亮的大眼里满是好奇，亦食指大动。
媃族乃游牧民族，主要食物，就是牛羊肉，以及一些乳制食品，而由于放牧的周期较长，加上白戎的掠夺，他们的生活其实是很艰苦的，牛羊肉同样是一种奢侈品，不可能每天都吃，能送来烤羊，已经是非常珍贵了。
见少女模样，王禾满脸笑容的伸手道：“雅若姑娘，快请用。”
“那我就不客气啦。”雅若性格很活泼，弄了一些菜肴，拌着米饭，边吃，边鼓着小腮帮子道：“阿哥，好香呀。”
“没个吃相。”塔拉瞪了她一眼，联想到近日族人与秦军的互动，他也端起了酒杯，与王禾对饮之后，说道：“王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贵军能不能教我们耕种。”
“可以是可以，不过农耕一事，过程较为麻烦，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且我还有军务在身啊。”王禾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待战事结束，我马上向大王禀报，这件事，定会放在心上。”
“好吧。”塔拉略显失望。
这顿饭，吃的非常融洽，少女雅若显得很开心，不时赞美食物。
等吃的差不多了，王禾也试探性道：“塔拉兄弟，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们，穿过百障山。”
“过百障山没有问题，不过嘛……”塔拉看了王禾一眼，“我有个条件。”
“请讲。”王禾稍稍伸手，媃族居住在这一带，是有方法过去的，穿越百障山，对秦军来说，将会节省数百里路程，于军事有利，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是完全可以答应的。
哪知塔拉却道：“你我角力，若能胜我，我便带你们过山。”
王禾一愣。
雅若则是急道：“阿哥，你干嘛呀！”
塔拉抬了抬手，打断了妹妹。
角力，等同于徒手相搏。
愣神之后，王禾反应过来，为了行军，他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当即说道：“好，既然塔拉兄弟有此兴致，那在下就请求赐教了。”
“那走吧。”塔拉更是直接的站起了身。
“请。”王禾跟着起身一伸手。
两人朝帐外走去，雅若也连忙站了起来，一脸焦急之色：“阿哥！”
她想不明白，刚刚两人还在一起喝酒，相谈甚欢，现在怎么又要打起来了。
塔拉不理。
两人很快来到帐外，对面而站，摆开了架势。
第1134章 北防线
王禾已经脱去了盔甲，先是紧了紧袖口，又勒了勒腰带，接着抱拳道：“塔拉兄弟，得罪了。”
话音一落，他也冲步上前，率先发动了攻势。
塔拉同样不退反进。
膝盖猛击而来，王禾以肘下压，两人随之展开了近身相搏。
少女雅若站在一边，满脸焦急，一会看看哥哥，一会看看王禾，想阻止，可又阻止不了。
作为媃族青年中的佼佼者，塔拉身强力壮，非常出色。
而王禾，战场中杀出来的秦将，虽然没有特别高强的武艺，但身手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两人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难分上下，不过很快，王禾的额头就浸满了虚汗。
再次挡住一击后，塔拉与其拉开了距离，抬手终止了搏斗，说道：“看来，你们还不能走。”
此时的王禾，脸色苍白，满头虚汗，更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见状，雅若下意识跑了过来，关切问道：“王大哥，你怎么样。”
说着，还瞪向塔拉：“阿哥！”
她语气埋怨，塔拉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女孩，懂什么，走吧。”
他说完话，也转身就走。
雅若扶着王禾，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又无法开口。
“我没事，雅若姑娘，你快跟塔拉兄弟回去吧。”王禾虚弱笑了笑。
“可是……”
“真的没事。”
“真不明白，你们这是干嘛。”雅若嘟囔了一句，生气似的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王禾又善意笑了笑。
以他秦军将领的体格，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显然，这是塔拉在确定他是否完全恢复了。
余毒未清，就此行军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的。
这时候，一名千夫长也凑了过来，忍不住道：“将军，这塔拉……”
“此人，值得深交啊……”王禾感叹了一声。
当天晚上，媃族内举行篝火盛会。
少女雅若也跑到了王禾这里，“王大哥，今天是我们媃族的望牧节，你要来参加吗？”
“啊？这……”王禾有点小尴尬。
“哎呀，走吧，族人都在，可热闹啦。”结果雅若二话没说，拉着他的胳膊就跑。
媃族不同中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相对的更加率真。
她如此热情，王禾自是不好意思拒绝。
等两人到的时候，盛会已经开始了，人们围在一堆堆的篝火旁，手牵着手，唱着歌，跳着舞。
现场一片少数民族的热情风，欢声笑语，王禾一看，亦有不少秦军将士受到了媃族百姓的邀请。
大家手拉着手，气氛好到了极点，在他愣神之间，雅若也牵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入了篝火圈。
“雅……雅若姑娘，我，我不会跳舞。”握着少女的小手，王禾的脸红了。
“哈哈，那就跟着大家一起嘛……”雅若开心大笑。
这场篝火盛会，也让王禾更加了解了媃族。
这个族群，是善良的，是好客的，是纯朴的，是热爱生活的。
又过两日，王禾开始向塔拉辞行，同时送给了媃族不少粮米。
对此，塔拉则是回赠了一些牛羊肉干。
分别之前，他还不放心道：“王将军，你确定可以走了吗。”
“塔拉兄弟放心，我们已经完全恢复了。”王禾道。
“恩，那你们路上小心，过百障山的时候，记得口含药草，这样才能穿过毒雾。”
“明白。”王禾点了点头，正色施礼道：“塔拉兄弟，媃族的恩情，我们永远铭记。”
“不必。”塔拉摆了摆手，又还礼道：“那王将军珍重，就此别过。”
“珍重。”王禾说着，下意识看向了雅若。
少女的眼中，明显有别样情绪，动了动嘴角，小声道：“王大哥，你，你还会来媃族做客吗。”
“一定会的。”王禾温和笑了笑。
“那……”雅若还想说什么，可塔拉已是正色道：“好了，不要耽搁时间了，天色已经不早，百障山是不能过夜的，你们赶紧出发吧。”
“恩。”王禾点了点头，道别之后，转身大手一挥：“出发！”
四千多秦军将士，早已整装待命，一声令下，开始朝百障山行军。
现场是整齐的步军迈动，夹杂着甲胄摩擦声，清一色的黑甲红缨。
看着军队远去，雅若站在原地，还在挥着小手，“王大哥，一路平安！”
时至下午，秦军口含媃族特制的药草，穿过毒雾区，翻越百障山脉，终于抵达山的另一面。
集合点验后，王禾取出了军事地图，先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接着道：“再往北走十五里，应该就是大道了，传令军机营，先行探路。”
“诺！”一名千夫长立即应声。
另有人围在旁边，伸手指了指地图某处，“苏帅令我部在此处会师，根据路程来算，三日即可抵达。”
“恩。”王禾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深入西戎了，万事小心，一定要查清前方有无敌情，以免遇伏。”
说完，他忍不住感叹到：“上次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媃族，这次可不能再犯任何错误。”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人也是有些后怕道：“是啊，若非媃族相助，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个媃族，生性善良，与世无争，根本就不是白戎一路人，待消灭了西戎王，我等一定要禀明大王。”王禾道。
众千夫长深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黑石北线战场。
巴尔图数次被压后，并没有放弃突围，他选择的地方，仍旧是正北至东为主，因为往西打的话，即便能突破，意义也不大，极有可能会再度被围。
而突破了秦军北线，便能直接跳出战圈，北上回都。
因此，他是将突围主力全部放到了这里，战事打的异常激烈。
这支西戎军，可是白戎的精锐力量，战力绝对是有的，数日猛攻下，秦军北防线已多次震荡，眼下，更有易手之危机。
前线指挥处。
地图摊在乱石上，宁战正手指划动，边点着地图，边与一名将领说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偏将脚步匆匆，近前之后，抱拳说道：“将军！西戎攻势凶狠，第一防线快顶不住了。”
第1135章 宁战
偏将口中的第一防线，地处青谷坡，有一定的阵地优势，但并不是坚不可摧。
加之兵力分布，西戎若集中猛攻，是极有可能拿下的。
先前讨论战事的将领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青谷坡的伤亡有些过重啊，看起来，西戎是铁了心要吃下这里，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做出一定的战略退让。”
“不行。”宁战果断否决了他：“打仗，打的就是士气！一旦败退，将士们心气一松，这后面的仗，就更难打了。”
“何况大王早就说过，不能给西戎任何突围的机会！”
“青谷坡不能丢，一旦丢了，我军纵深受制，纵深受制，则整个北线危矣。”
“那……那是否可以调动其他防线的支援。”秦将又试探性道。
“为防巴尔图声东击西，我军的整个防线，是不能被其牵制的，大王的战略意图很清晰，就是各自守好各自的防线。”宁战道：“青谷坡一役，还得我部来打，失守了，就是我等将领之责。”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青谷坡！”
“是！”将领身子一振。
决定死守之后，宁战亦从本部主力中，挑选出了一千名将士，赶往前线。
他是北线的主将，是要坐镇整个防线的，青谷坡只是其中一个阵地，先前也是由偏将在驻守。
此时这里，激战正酣。
青谷坡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但它并不是什么山峰，步兵是完全可以冲上去的，巴尔图也必须拿下这里，否则无法穿过阻碍。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冲锋的西戎兵，个个高举弯刀，喊声震天。
乱箭来回劲射，亦有大型狼牙棒等器械，从斜坡滚下，引发一片惨嚎。
可这却挡不住西戎的进攻，作为白戎精锐主力，这支军队其实是非常凶悍的，有几次都攻上了坡顶，差点将阵地易手。
眼下更是如此，双方交锋之处，热血溅洒，入耳尽是冷兵器刺穿身体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惨嚎。
青谷坡已岌岌可危。
就在这个时候，宁战抵达前线。
他一身秦军将领盔甲，面向挑选的一千将士，震声喝道：
“青谷坡的得失，关乎全军之安危！”
“所有将士，务必奋勇杀敌！”
“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能退后一步！”
“从现在开始，本将军亦是陷阵营的一员！如畏敌不前，请身边同袍砍下我的脑袋！”
如此铿锵有力，斩钉截铁，身为主将，却要冲在第一线，可想而知，这动员的效果。
他话一说完，更是一把抽出了腰间战剑，转身朝前一指，脚下急走，同时震声大喝：“杀！”
“杀——”
身后的一千将士纷纷端起长戟，发起了反冲锋。
前面交锋之处，双方还在恶战，随着这一千将士的加入，形势也马上发生了变化。
宁战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了敌军前排，手中战剑左劈右砍。
负责驻守青谷坡的偏将同样浑身浴血，凑到了宁战身边：“将军！”
他心下大定。
宁战挥砍不停，连杀几名西戎兵后，战剑再次朝前一指：“反压西戎！”
一个主将，起到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何况是宁战这种人。
在他的带领下，那一千将士，个个一往无前，紧随宁战之后，手中长戟齐出，每进一步，地上都会倒下一排尸体。
原驻守青谷坡的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纷纷大吼一声，提着战刀，猛扑上前，大有与西戎兵同归于尽的架势。
骁勇善战的秦军，彻底打出了气势！开始由原来的防守战，硬生生打成了反攻战！
本已快要攻上坡顶的西戎兵瞬间被压，乱战之下，被迫连连后退，直至被打出了坡顶。
这个坡顶，双方来回争夺，已经易手数次了，地上的土壤，早就被鲜血染红。
本以为，这次也会和前面一样，秦军守住防线就可以了，但宁战打退西戎后，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举剑震喝，依旧冲在最前，率领众将士，进行了凶狠的反攻。
此乃一鼓作气！
八骁将之中，宁战是最善于抓战机的一个。
在真正的战场上，打的就是气势。
西戎好不容易才攻上坡顶，又被反压回去，仓促之间，肯定为之一溃，抓此稍纵即逝的机会，不等他们重新集结，持续反攻，效果可想而知。
激战从坡顶直接蔓延到了斜坡上。
然后越打越往下。
整个坡面，西戎兵开始大范围溃败。
后方观察全局的巴尔图见状，双目都快要喷出火来，狠狠握着马鞭，忍不住怒吼出声。
他心里明白，今天，是不可能再攻上去了。
先前坡顶数次易手，他本来激动异常，升起了无限希望，现在却战况突变，心情可想而知。
可同样的，恼怒归恼怒，咬牙之下，他也只能是怒声叫道：“先撤！”
“是。”副将应了一声，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其脸色。
随着他的命令，本已溃至坡底的西戎兵开始全面回缩。
青谷坡战斗结束，秦军还欲再追，可宁战已是大声喝道：“穷寇莫追！”
那是因为这处战线的兵力，和西戎是不成正比的，如果再追下去，不仅会遭遇骑兵，还有可能反被围剿。
守住青谷坡，就能扼住巴尔图突围的路线。
双方各回阵营，战后的整面山坡，到处都是尸体，乱箭斜插，石块散落，尤其坡底，可谓血流成河。
战场之惨烈，在这里一览无余。
坡顶防线，偏将快步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将军，今日西戎虽被击败，但恐怕不会罢休啊。”
“你说的没错。”宁战道：“巴尔图对青谷坡下了很大的决心，甚至不惜以极大的伤亡，来换取战场的小优势，照此看来，他极有可能会展开夜袭。”
说着又道：“告诉将士们，夜晚的守备，不能有任何松懈！与敌军死战到底！来一次，打一次！”
“诺！”偏将抱拳振声。
宁战这个人，在秦国将领中，能力是比较出众的，忠心耿耿，深得萧远信任。
就连灵国官方典籍，都对他评价颇高：宁战者，有武略，治军甚严，不好饮酒，每所攻战，无有不破，秦王之骁将……
第1136章 解危
西戎暂时退兵，可巴尔图依旧没有放弃青谷坡之意。
临时议兵处，一番点验，西戎副将将战后折损详细汇报了一遍。
他的语气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因为此战之伤亡，不可谓不大，连番的强攻，各处突围，已经让西戎兵力锐减。
听完副将的汇报，不仅巴尔图脸色阴沉，一众戎将更是沉默不语。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将领动了动嘴角，说道：“将军，青谷坡数日血战，眼看就要攻下来了，可今天，这。”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另有戎将接过了话头：“宁战此人，不好对付啊，乃秦王麾下八骁将之一，有他亲自指挥作战，秦军士气大振，殊死反抗啊。”
“是啊，照此下去，不是办法啊，将军当另谋他策。”亦有人道。
在青谷坡打了这么久，西戎方面，当然已经掌握了秦军一些情况，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主将是谁，那巴尔图也不用领兵了。
见众人生出了退却之心，他多少有些怒火中烧，“不就是一个宁战吗！有什么可怕的！青谷坡，必须拿下来！”
“这……”众戎将互相对视了一眼，副将动了动嘴角，壮着胆子道：“将军，再这么打下去，就算到时候能突破北线，那我们的兵力，也会受到严重折损啊。”
“那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巴尔图道：“现在秦王主力，围堵黑石，要么被困死，要么就突围！北线打了这么久，现在撤退转战的话，等于前功尽弃！之前战死的勇士们，也就白白牺牲了！”
他这么说，众戎将也无法反驳了。
巴尔图环视一周，不再废话：“好了！都下去整顿一下，准备夜袭，今天晚上，务必拿下青谷坡！”
他是西戎军主帅，非要硬打，众将没有办法，只能领命。
与此同时，黑石南线，秦军大营。
基于军事情报的强大，各处防线的情况，萧远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宁战那边的战况，同样也在与众将议兵。
这里是最高军事命令发出的地方，所议之事，不单单局限于某个小战场，而是整个大战局。
杨恒是最先发表意见的，说道：“巴尔图集中力量，一直在猛攻北线，无论宁战将军是否能守住，但压力肯定是很大的，此战也异常艰苦，臣建议，不若传令苏帅，打一个配合。”
“你的意思是，退让北防线？”萧远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因为苏毅是不在黑石战区内的。
“是的大王。”杨恒道：“可以让宁战将军故作不敌，打开一个缺口，巴尔图必然要从北线逃脱，届时，苏帅就能从半道伏击。”
“恩……”萧远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考虑了起来，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回身道：“此策虽然可以实施，但或有意外发生，西戎地区很广，相比我们，巴尔图更熟悉这里，我们无法确定他突围之后的具体路线，一旦苏毅部没有拦截成功，让其跑掉了，就是大患。”
“因此，还是要把这支西戎主力，围剿在黑石一带。”
杨恒听完，想了想，抱拳弯腰道：“大王所虑甚是，是臣考虑不周。”
萧远抬了抬手，又看向了上官文若：“你有什么意见？”
“臣以为，要减轻宁战将军的压力，攻黑石是最有效的。”后者道：“现在黑石城，巴尔图有留守兵力，相当于是他唯一的立足之处，一旦遭遇我军强攻，其后方不稳，前线军心必然动摇。”
“恩，此策可行。”萧远决断很快，当即说道：“要打就真打，杨恒部马上北进，夜攻黑石城！”
“给陈珲传令，让他从西线进攻！”
“诺！”众将齐齐一抱拳。
南线的秦军大营，离黑石城是并没有多远的，现在出发，晚上就能展开进攻。
萧远一声令下，秦军上下齐动，军令通过猎鹰，传至西防线，陈珲也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西、南两个方向，两条线，直指黑石城。
当天夜晚。
黑石南城防，上面站满了西戎兵，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被乱箭射中，惨嚎掉落，接着马上又有人上前替补位置。
带着火光的箭矢，在上空来回劲射，星星点点，现场到处都是喊杀声。
一架架的云梯，早已被架在了城墙各处，秦军将士，正在奋不顾身，拼命上爬。
杨恒这边是最先打起来的，他也正身处前线，持剑指挥。
这可不是什么佯攻，而是真正的攻城战！
打黑石城，会有两个结果，第一，巴尔图主力不回，那毫无疑问，萧远会直接攻破这里，让其没有立足之地。
第二，巴尔图主力回援，那就自然解了北线压力。
无论他怎么选择，可以说，都在被秦军牵着鼻子走。
城防上，负责留守的戎将正手持弯刀，凄厉大喊：“顶住！都给我顶住！”
“黑石城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守！！”
这里是有两万多兵力的，虽然西戎军不善城战，但也不是一天就能攻破的。
可戎将慌啊，这里一旦丢了，不仅自己要死，己方主力，更是没了落脚之处，且军备物资，都囤积在城中，相当于大本营。
正在他于城防左右奔走，不断大喊的时候，一名西戎探子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近前之后，颤声说道：“不好了将军！西城防也遭到了秦军的攻击！”
哎呀！听到这话，戎将忍不住惊叫出声，继而一把揪住探子的脖领子，慌乱大叫道：“快！快去求援！告诉巴尔图将军，秦军攻势凶狠，黑石城顶不了多久了！”
说完，他也一把将其推开。
“是，是……”探子同样一脸惊慌，连忙领命而去。
下到城防，骑一匹战马，狠狠一抽马臀，直朝北门奔去。
西南两线进攻，黑石城的战斗打响，青谷坡那边，同样如此。
巴尔图势要拿下此地，在其强令下，西戎军前赴后继，夜战的激烈程度，比之白天，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137章 无解
对巴尔图的持续猛攻，宁战采取了布防互换，也就是将青谷坡的伤员后撤，换第二线的将士顶上。
同时，命令左线从侧翼，对西戎兵进行了一定的压制。
这个兵力的调动和战术转换，再次让西戎军陷入了久攻不下的胶着状态。
双方为争夺青谷坡，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至后半夜，有戎将再也忍不住了，找到巴尔图，壮着胆子道：“将军，夜战于我多有不利啊，勇士们以低打高，视线受阻，很多时候，中了埋伏都不知道，这样下去，伤亡实在太大了啊……”
“那你的意思呢？”
“即使强攻青谷坡，最好，最好白天再战。”
巴尔图脸色阴沉，并没有训斥戎将，而是考虑了起来。
正在这时，后方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报！”
“报~~~~”
人还未到，一声声的高喊已经传来。
战马奔至近前，马上的西戎兵快速跳下，施礼说道：“禀将军，秦军正以西南两线，猛攻黑石城，哈丹将军告急！”
“你说什么！？”巴尔图一下瞪大了眼睛。
“秦军正猛攻黑石，哈丹将军万急，请求支援。”西戎兵重复了一遍。
得到他的确定，巴尔图忍不住怒吼出声。
西戎副将同样脸色大变，急忙上前，颤声说道：“将军，青谷坡，不能再攻了啊！”
“难道就这么撤了！？”巴尔图厉声说道：“我们数日血战，阵亡了多少勇士！现在放弃，如何甘心！？”
“这就是秦王的阴谋！故意逼我们回援！”
他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副将已经有些慌乱了：“可是将军，黑石城乃我军屯留之地，如果不回援的话，被秦王所破，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将军，若哈丹战败，我们又没攻破北线的话，届时，将前不能退敌，后不能回城，身处荒野，无一立足之地啊……”
“将军……”
身边戎将全都一脸急色。
后方不稳，前线不动摇才怪，他们已经没有再攻青谷坡之心了。
因为照目前的战况，此地胜负尚不可知，但黑石城却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
两相一比较，一众西戎将领的意见，几乎是一面倒，都在急声相劝。
对巴尔图来说，要做出这个决定，无疑是非常艰难的，不回援吧，想击溃宁战，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回援吧，又前功尽弃。
“将军！我军本不善守战，而秦军又多攻城器械，再不回援，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啊……”
“我军物资，皆在城内，但有闪失，全军危矣啊……”
“将军！”
看着诸将焦急的神色，巴尔图纠结之下，几乎目眦欲裂，他狠狠握着拳，半晌之后，才怒声咆哮道：“回援！”
“是！”一众戎将立即领命。
这边命令一下，号角声响起，正在攻坡的西戎兵如同潮水一般，开始全线后撤。
知道这是西戎方面退兵的信号，身处前线的宁战得理不让，令人继续擂鼓，战剑前指，冲杀不停，趁此机会，一路反打。
穷寇莫追也得分时候，真正的战场上，战机是稍纵即逝的。
结果自不用多说，仓促退兵，非得挨打不可。
西戎兵再次丢下了不少尸体，等重新集结的时候，秦军早已回防。
巴尔图气的要死，几近咬牙切齿：“宁战欺我太甚！！”
“哎呀将军，现在不是与宁战纠缠的时候，还是尽快回援吧……”副将提心吊胆，那是生怕他怒火攻心，就不顾一切，继续强攻青谷坡。
“撤！”巴尔图狠狠一拽缰绳。
西戎主力开始从北线撤退，回师黑石城。
两地之间，相距虽然不是很远，但巴尔图要行军赶回，估计也天亮了。
至黎明，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秦军仍旧在对黑石城进行猛攻，一架架的抛石机，接连发动，一个个油坛，在城防各处爆裂开来。
火油四溅中，不少西戎兵被烧成了火人，发出凄厉惨嚎，手脚乱舞的掉下城头。
两方乱箭，一直在上空来回劲射。
一架架的云梯上，入眼看去，全是秦军士卒。
戎将哈丹，坚守了一夜，哪里敢有丝毫放松，仍手持弯刀，嗓子都快喊哑了。
一颗油坛砸在了附近，爆裂开来，也让他下意识脑袋一缩。
天空猎鹰盘旋。
林初快步行至战车旁，抱拳施礼道：“大王，巴尔图主力已经回援。”
“恩。”萧远应了一声，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果断说道：“鸣金吧，传令陈珲，撤回西防线。”
“诺！”
后方鸣金声起，秦军训练有素，前线将士直接放弃了攻城，开始迅速回缩。
大战落幕。
萧远这边，撤退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因为西南两线的总计兵力，都不到三万，巴尔图主力回防，硬攻是攻不下来的，没有必要让将士白白牺牲。
看着数不清的黑甲红缨，如潮水一般，撤离了整面城防，哈丹不由长出了口气，这才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城防上的西戎兵，更是为之一松，不少人甚至身子一软，顺着墙壁，坐靠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一个时辰后。
巴尔图急匆匆赶到南城防，此时的哈丹，刚点验完战后折损，见到他，亦连忙上前，施礼说道：“将军。”
“秦军呢？”巴尔图直接发问。
“这……”哈丹犹豫了一下，“刚刚撤退，不到一个时辰。”
“秦王可恨！”听到这话，巴尔图暴怒不已，亦怒目瞪了一圈戎将：“看到没有！这就是秦王的奸计！他就是在逼我们回援！以减轻宁战的压力！而我们一回来，他就直接撤军了！”
“现在北线，宁战一定在重修防御工事，若再强攻，将比之前更加困难！”
“我们的一切战果，也都荡然无存了！”
他的怒喝，让一众戎将都低着脑袋，没敢还嘴，只有副将动了动嘴角，壮着胆子道：“可是将军，若不回援黑石，秦王会一直猛攻下去的……”
“可恨！！”巴尔图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正因无解，才越发恼怒。
第1138章 最后的战术
一名主将，在一场战争中，一直被敌军牵着鼻子走，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巴尔图已经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了。
怒吼发泄后，他又深吸了口气，盯向哈丹道：“此战折损如何？”
“我军……我军阵亡勇士三千四百人，伤者过千。”哈丹小心翼翼道。
“那也理应能坚守三五日！为何那么快求援！”巴尔图怒气又上来了。
哈丹急道：“将军，秦军方面，多有大型攻城器械，他们的抛石机和弩床，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以黑石城目前的防御，随时都有沦陷的可能啊！”
“废物！”巴尔图大怒，一把将其推开，气冲冲的走下了城防。
“将军……”众戎将连忙跟上。
副将则是拍了拍哈丹的肩膀，无奈道：“北线那边，血战多日，无功而返，将军难免气愤，你也不要想太多，走吧。”
“唉！”哈丹叹了口气，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支西戎主力，从戎都开拔的时候，可谓信心满满，到了现在，已经士气低迷了，尤其是一众将领，他们对战局更加清楚，也比士兵更加明白己方现在的处境，心态可想而知。
等回到议兵之处，众戎将齐聚，开始讨论接下来的用兵方略。
十万大军，战至此时，已经不足五万了。
有人建议坚守待援，不再作突围之举。
可马上就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巴尔图更是没好气道：“坚守待援，坚守待援，现在国内还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动？氐羌两族，又拒绝出兵，援军何来！”
“现在黑石城是有一些物资，可我们若不采取任何行动，这些东西早晚都会耗尽，到时候，勇士们吃不饱肚子，连基本战力都没有了！突围将更加无望！那跟坐在这里等死有什么区别！”
“这……是，是末将失言。”提建议的戎将连忙低了低身子。
随后，西戎副将站了出来，说道：“将军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但突围的话，我建议另择一条路线。”
说着，他又道：“北线的情况，我们基本已经清楚，秦军善战，多筑工事，针对了我们的骑兵，又有宁战在那里，非短期可图，而且硬打的话，伤亡实在难以估量。”
他话音刚落，就有戎将附和道：“我也觉得，北线不可图，不如改为东路突破。”
“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东线乃秦国八骁将之一的聂兴驻守，恐与宁战一样，不好对付啊。”有戎将神色担忧。
听到这话，巴尔图不由狠狠瞪了其一眼，“什么八骁将！是不是将你们都打怕了！”
遭其训斥，那戎将咽了口唾沫，也没敢还嘴。
可巴尔图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否定了从东线突破的建议，因为他也想避开善战之将领。
转身看着军事地图，他开始深思了起来。
在已经获知的军情里，南线有秦王，北线宁战，东路聂兴，这三个方向，首先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西线应该是最容易突破的，可突破了那里，仍旧得绕道北上，极有可能还会碰到宁战。
这时候，又有戎将提议道：“在确定突破一路之后，我认为，我们应当集中所有兵力，不再留守黑石，这样，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行。”他一说完，就马上有人反对道：“一旦压上全部兵力，先不说能不能突围成功，秦王那边，一定会收缩防线，调动各部，以主力拦我突围部队，再切断黑石，到时候，就是真正的死地了。”
“只有放弃一切退路，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太冒险了！稍有差池，全军覆没！”
两人争执了起来。
巴尔图依旧盯着地图，没有说话。
副将道：“好了，不要再争了。这样用兵，我们赌不起，在突围的同时，必须还得保证黑石的安全，用以进退有余。”
“可是现在，形势已经不允许了啊！”先前那提议的戎将道：“如果我们还跟之前一样，分出主力，留守一部分，那主力一走，秦王必然故技重施，再攻黑石城，到时候，又是否回援？”
他说的没错，这是肯定的。
“这……”副将闻言，也是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状，那戎将看向了巴尔图，正色喊道：“将军！”
“行了。”巴尔图终于回过身形，抬手止住了他，说道：“分兵留守，主力突围，已经不能再这么打了，而集合所有兵力，风险也太大，万一不成功，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唯一可行之策，就是四面出击！”
听到这话，众戎将忍不住与左右对视了一眼。
副将下意识道：“将军的意思是……各自突围？”
“没错！”巴尔图果断说道：“只有如此，才能不被秦王牵着鼻子走，我们现在还有五万勇士，分成四路，各自出击，总有一路，能撕开秦军的防线，一旦成功，就可策应其他路线，里应外合！”
众人闻言，再次对视了一眼，皆沉默了起来。
巴尔图扫视一周，直接问道：“都有意见吗？”
“这……”副将犹豫着没敢轻易回答。
这个策略，危险与希望并存。
但却是目下最能被诸将接受的了。
一小会儿后，有戎将站了出来：“我同意！”
“我也赞同！”
随着两人说话，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表示附和。
巴尔图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说着话，他也一指哈丹：“哈丹领兵一万，从东北方向突围！”
“你进攻西北线。”他又指向一名戎将。
“你走东南线……”
“各部尽量避开秦军主力……”
一场议兵，巴尔图敲定了四面出击的方案，突围之路线，也不是正北、正东，皆在各处连接之间。
众戎将领命之后，开始整顿各部的人马，作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个四面出击代表了什么，等同于最后一搏，能不能冲破秦军的防线，就看大家各自的本事了。
第1139章 四面出击
议兵之后，众人各自散去，哈丹与一名戎将走在一起，忧心忡忡道：“你怎么看？”
那戎将瞥了他一眼，“你我都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自求多福吧。”
他话一说完，也迈步走了。
“这。”哈丹伸了伸手，想说什么，可最后只能是暗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秦军南线大营。
中原军队，行军打仗，讲究的是战略战术，不会一味的恃勇。
逼迫巴尔图回援，萧远的战略目的已经完成，他说道：“接下来，无论西戎方面有任何军事行动，都将受制于我军，亦离不开两个字，突围。”
“因此，围战之防线，务必做到更加坚固，各部之间，也要达成紧密的配合。”
话说到这里，上官文若道：“大王，现在巴尔图已经身处绝境了，西戎军必然士气低落，或许，我们可以兵不血刃，迫使其主动投降。”
“没有用啊。”萧远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巴尔图，是白戎内部最坚实的主战派，投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也一定会负隅顽抗，突围到底的。”
说完，他又稍稍摆了摆手。
众人会意，齐齐施礼道：“臣等告退——”
两日后，西戎方面准备完毕，巴尔图将五万大军，分成了四路人马，其他三路，各由一名戎将统领，他和副将则是带着主力两万。
此时，三路兵马，已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击秦军防线。
黑石城中，担心败亡的缘故，副将忍不住找到了巴尔图：“将军，哈丹他们已经开始突围了，我们也不宜在此地久留啊。”
“不要急。”巴尔图一脸正色道：“哈丹他们，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军，用不了多久，就会牵动秦军整个防线，等他们激战正酣的时候，才是我主力突围的最佳时机。”
听到这话，副将不由偷偷看了他一眼，同样的，也明白了巴尔图的真正用意。
什么各自出击，突围之后，再行接应，完全就是扯淡。
说白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让那三路人马先去吸引敌军，自己好择机逃命。
秦军营地，中军大帐。
萧远锦衣玉簪，位于帅案后，正手拿竹简看着书。
脚步声传来，林初入内，抱拳弯腰道：“大王，西戎已从三面出击，分别进攻我多处防线。”
“召集众将。”萧远放下了竹简，没有任何废话。
“诺。”林初施礼而退。
不多时，众将齐聚，萧远也直接站了起来，边走向沙盘，边开门见山道：
“西戎分兵突围，巴尔图的这个决定，是极其错误的，也给了我们彻底剿灭这支西戎军的机会。”
说着话，他也一指沙盘：“传令聂兴，让他在坚守本部的同时，策应东北线和东南线。”
“告诉宁战，侧重于西北防线，谨防西戎军迂回北上。”
“给我盯死巴尔图的主力！”
“各防线务必消灭西戎之突围部队，而后，向黑石城收缩包围圈。”
接二连三的命令下达后，他也扫了眼众将，震声说道：“此战，乃消灭白戎势力的关键一役！各部将领，谁若跑了巴尔图，自领军法！”
“诺！”众将齐齐震声抱拳。
萧远坐镇中军，指挥全局，时至下午，各处防线战事爆发。
之前，巴尔图集中力量都突破不了一处，现在分兵，只会更加势弱。
他的三路兵马，每路只有一万人，怎么可能撕开一条口子。
不过这是西戎最后的希望了，在三名戎将的动员下，求生欲望的驱使，倒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
此战之惨烈，已远超过往，各处防线的秦军将士坚守阵地，寸步不让，可以说，双方完全打出了以命搏命的架势。
在萧远的王令下，聂兴不仅要负责东路守备，还要兼顾东北线和东南线的调动。
综合三路战况，他很快就拟定了东南坚守、先消灭东北敌军的策略。
东北防线。
这里的秦军兵力在一万左右，正与哈丹的西戎兵正面恶战。
秦军各个防线要顶住西戎的突围，其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萧远已经下达了最高命令，施行剿灭计划。
这是大战局，至于各路怎么打，就要看各路将领的指挥了。
依照聂兴的部署，在东北线正面防御的情况下，一支五千人的秦军，已经悄然无息的绕至哈丹背后。
随即，对其展开了前后包夹，侧翼突进的战术。
本就久攻不下的西戎兵开始背腹受敌，右翼又被一把尖刀捅穿，根本就没坚持多久，便全线溃败。
此战术，就是给东南线死命令，务必守住，先集中优势兵力，消灭东北敌军，再迂回南下。
简单点说，就是分批围剿。
溃败之下的西戎兵，仓皇四散，被迫逃至一处山谷，看着身边的残兵败将，再见漫山遍野的黑甲红缨，一名西戎小将忍不住悲叫道：“将军，突围失败，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啊……”
哈丹闻言，深深闭上了眼，继而猛的抽出了弯刀，怒目圆瞪，凄厉大吼道：“杀——”
这声嘶吼，充满了最后的绝望。
负责围剿的秦将脸色冷漠，居高临下，直接右手一挥：“放箭！”
整齐的甲胄摩擦声，山谷四周的秦军齐齐撘弓上箭，瞬间拉满。
大片箭雨劲射而来，扑扑扑扑！箭支入肉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嚎，哈丹还高举着弯刀，嘶吼冲在最前，不断挥舞格挡。
可他挡得了头顶胸前，却挡不了腹部脚下，很快，一支乱箭就射中了他的大腿，使其动作一顿。
而动作一顿，紧接着，就是胸口、肩头、腹部，瞬间将其钉成了刺猬！
密密麻麻的箭矢，触目惊心，他手中的弯刀，还保持着前指的姿势，嘴角溢血，瞪大着双目，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将军——”身后小将大叫出声，刚慌乱上前，将其扶起，可随之而来的乱箭，同样将其射翻当场。
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就在秦军将士做收尾工作的时候，一名传令兵也快步跑了过来，单膝跪地道：“聂将军军令，着令我部，即刻南下，剿灭东南线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