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剿灭西戎主力
哈丹如此，西北线的情况更糟，可以说刚刚展开突围，左右两翼就被死死钳制，随后，被同样的迂回包抄。
西戎这三路兵马，在每条防线上，都相当于是孤军，正面打不过去，身后必然会有危险，而秦军那边，是可以调动多支部队，来回转战，穿插战场，对此战术也是屡试不爽。
战事持续到第二天，巴尔图的分自出击，宣告失败，如果从沙盘来观看整个战局的话，那西戎军西北、东北、东南的三支小旗，在交战之处，已经被彻底拔除了。
只剩最后的一支小旗，正在由黑石城，向西移动。
其实在巴尔图的心里，是不对哈丹他们报太多希望的，他的本意，就是要以这三路兵马，震动秦军北线至东，乃至整个右半弧的防线，牵制有效兵力，给自己创造西逃的机会。
只可惜，萧远是不可能让他逃脱的。
可以说，他前脚带着两万兵马刚出黑石城，萧远后脚就已经跟进了，同时传令西线陈珲，在坚守之余，做好切断西戎军的准备。
西防线的秦军兵力最少，只有区区一万人，在萧远部署下，陈珲先是与巴尔图血战了一下午，最终‘不敌’，被其撕开了一条口子。
当然，这道口子，是在预定之内，大有请君入瓮之意。
可对西戎军来说，这无疑是活下去的希望，巴尔图更是激动异常，连连指挥，其部西戎兵也都像疯了一样，似乎看到了回家的路，纷纷嚎叫出声，高举着弯刀，一窝蜂的从缺口冲了进去。
随后突破西线，折而北上，企图跳出整个包围圈，回到戎都。
上午时分，某山谷。
其他三路的西戎兵，早已被剿灭的差不多了，只余巴尔图这一路主力。
从地图上看，他们确实已经突破了秦军西防线，可巴尔图却没敢放松，仍旧提心吊胆，尤其是行军到这里，让他下意识勒住了缰绳。
或许是出于一个将领的本能，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他骑着战马，左手握缰绳，右手微抬，止住了队伍的前进，继而环视四周。
“将军。”副将自是轻砸马腹，凑了上来。
巴尔图阴沉着脸，继续看着山谷两边，幽幽说道：“空谷无声，此地险恶啊。”
副将闻言，跟着打量了一下地形，忍不住咽口唾沫道：“这里虽然有些诡异，但我们已经突破了秦军西防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谁知道那是不是秦军故意给我们让的路，又故意让我们走的这条路。”巴尔图道。
“啊？将军是说……”副将心脏猛的缩了一下。
巴尔图抬手打断了他，直接道：“你带本部人马，先行一步。”
“什么？”副将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将军，这，这。”
“恩！？”巴尔图脸色一冷，怒目瞪去。
这里地势险恶，又静寂无声，处处透露着诡异，放眼看去，那山谷两侧，密林之中，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似得。
副将心中极度不安，可主帅的命令，他又不敢不听，只能是喉结滑动，艰难的应道：“是，是……末将这就带人去探路。”
随后，这仅剩的万余西戎兵被分成了两批，一批由副将带领，先一步开路。
“你们几队，快，跟在左边，一有任何危险，马上保护本将军。”
“你们几队，护在右边……”
他骑着战马，身后跟着大批士兵，走的别提有多小心了，更是将自己周围安排了满满的护卫，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两边环境。
猛然间，右侧山上的树丛抖动了一下，本就神经紧绷的西戎副将当即惊叫出声：“什么人！？”
“将军，是一只野鸟。”有西戎兵回到。
听到这话，副将暗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山谷不大，但谷道足以行军。
西戎副将怕的要死，但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平安的走出了险地，随后，将情况报给了后军。
得知前面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巴尔图虽然还有些担忧，但已经没有办法，稍稍考虑后，只能是一挥手道：“走！”
随着他的命令，后军开始行走谷道，与副将一样，巴尔图也是不时环视左右山岭。
只是当后军行至一半的时候，山谷两侧，突然传出动静，紧接着，一颗颗的大石开始顺着山坡，夹杂尘土，滚滚而下。
“啊！？有伏兵！”
“快！快冲出这里！”
“让前军接应——”
一声声的大喊，战马嘶鸣声中，西戎军早已一片大乱，巨石砸下，人仰马翻，多少士兵暴血而亡。
巴尔图更是目眦欲裂，再顾不了那么多，一抽马臀，于乱军之中，直朝前方奔去。
可没等他跑出多远，前方谷道两侧，已是落下数个尖锐的木架，夹杂着乱石，彻底堵死了前路。
“吁——”
如此情况，巴尔图只得一勒缰绳，再次急拨马头，折身返回。
这是典型的故意让路，请君入瓮，山谷伏击，再从中截断，使其前后军首尾不能呼应，逐个剿灭。
本想扔下大部队独自逃命的巴尔图被迫折返，见到他，也立即有西戎小将大喊道：“快！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在其嘶吼下，附近的西戎兵开始朝巴尔图围拢而来，后者亦是抽出了弯刀，一指来时之路，须发皆张的大吼着：“杀！杀出去——”
身处绝境，没有谁还敢停留，根本不用他下令，所有的西戎兵，在慌乱之下，早已开始疯狂逃往谷外。
两侧的山岭上，战旗飘扬，那一瞬间，黑甲红缨，漫山遍野。
接着齐齐弯弓搭箭，对准下方，就展开了乱射。
两边箭如雨下，西戎兵是跑一路死一路，也有人刚刚抽出了背后的羽箭，还没来得及撘弓，就被乱箭钉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西戎前军。
如此伏击，动静不可谓不大，副将自然是听到了，脸色大变的同时，亦颤声大叫道：“后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将……将军。”一名西戎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后军遇伏，巴尔图将军深陷重围……”
第1141章 全灭
得知周围尽是秦军，西戎副将眼中闪过了慌乱，继而连连催促道：“走，快走！”
“啊？”身旁小将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副将声音急了几分，话一说完，更是丝毫没敢停留，同时后怕的说一句：“巴尔图将军，你自求多福吧。”
他神色慌张，其他戎将反应过来，先是对视了一眼，可也连忙跟随其后。
现在这种时候，西戎方面所有人都在想着逃命，早已经没有战心了。
副将不回去救援，巴尔图遭遇伏击，短短时间，已是伤亡惨重。
两侧山岭，到处都是秦军弓弩手，一轮箭射过后，从背后抽出羽箭，又是一轮。山谷伏击，别的不多，就是箭支带的多，每个士卒，背后都是满满一箭壶，又是这种以高打低，根本毫不费力。
加之乱石滚木，和狼牙棒等器械，砸入人群，往往都是死伤一大片。
多少西戎兵还高举着弯刀，可浑身上下瞬间就被钉满了箭矢。
战马受惊，嘶鸣四起，巴尔图左手死死拽着缰绳，右手弯刀前指，还在那里嘶声大喊着：“冲出去！冲出去——”
整个山谷内，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若非他是主将，身边有众多士兵，恐怕也早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这场伏击，打了将近半个多时辰，直到秦军箭支耗尽，巴尔图才终于冲出了这里。
身后山谷内，尸体横成，雕翎斜插遍地，乱石堆砌，有的还压在尸体身上，各种尖锐木架，带着血迹散落各处，场面惨不忍睹……
再看身边，已经不到几百人了，且个个狼狈不堪，或多或少都带着战伤。
巴尔图扫视一周，忍不住悲叫出声：“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他话音刚落，前方已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大批秦军出现在了视野里，领头的彭双骑着战马，手中一人多高的长刀，近前之后，直接长刀一指：
“巴尔图！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将士们！杀光西戎贼子！”
“杀啊——”
看着策马而来的彭双，巴尔图哪里还有时间苍凉悲伤，那是瞪大了眼睛，连连大叫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双方士气根本不成正比，仗打到这种程度，西戎兵可以说是心惊胆寒了，面对秦军的冲锋，那如刺的长戟，许多人都开始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巴尔图身边的两名护卫，倒是硬着头皮大吼了一声，用刀背一抽马臀，迎着彭双反冲了过去。
后者怒目圆瞪，碰面之后，直接长刀一横，挡住了两把弯刀，接着双手一错，寒光急掠，交叉猛斩之下，两声惨嚎顿时响起。
斩杀护卫后，战马已冲至巴尔图近前，彭双没有任何的废话，单臂猛挥，长刀从背后甩出一道寒光，凶狠而下。
恶风扑面，巴尔图瞳孔一缩，危机关头，迫不得已，只能横刀招架。
当啷一声金铁交鸣。
蛮横之力下，他的肩膀瞬间下塌，胯下战马，更是受力不住，直接四蹄跪地，嘶鸣出声。
啊！？他眼里满是惊骇之色，双臂颤抖，还想顶住长刀，可彭双左手已按上刀柄，开始猛力下压。
巴尔图的肩膀越来越低，双手握弯刀，咬牙切齿，脖颈青筋暴跳，脸红脖子粗，两人兵刃架在一起，角度逐渐倾斜，最后，在他拼尽全力下，终于猛的将长刀弹开。
接着一拽缰绳，企图将战马拉起。
可他的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长刀又到了，以雷霆之势，横扫而来。
巴尔图当机立断，以弯刀拦截。
又是一声兵刃撞击，刀锋是被他挡住了，可强大的震力，也直接将其扫飞了出去，摔落马下，砸起一片灰尘。
这一下，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手中弯刀也早就不知掉到什么地方了。
他刚晃了晃脑袋，强撑着要爬起，可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高扬的战马前蹄，和冰冷寒光。
鲜血喷洒，断头被长刀挑飞，滚入人群之中，引发西戎兵一阵尖叫。
仅剩的几百人，本就溃不成军，如今主将一死，个个更是肝胆俱裂，哪里还有还手之力，有的在大叫逃命，可没跑几步就被身后长戟捅穿，也有一些西戎兵高举弯刀，疯狂挥砍，可落在重装竖盾上，连防都破不了，就被盾后的长戟勾中脚踝，拉翻在地，凄惨大叫着被拖入其中……
另一边。
西戎副将带着的前军是有两三千人的，他心里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自己已经跑出了秦军的伏击圈，能够活着回到戎都。
而在舍弃巴尔图之后，他一路亡命，中间也确实没再遇到危险，可就在即将穿过西北线边缘的时候，却被大军围堵。
这是一处平原，视野开阔，旁边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流。
看着前方的黑甲红缨，西戎副将顿时心如死灰，他心里明白，己方各路人马，恐怕都已经被围剿了，即便再顽抗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因而，根本就没有冲杀之心，那是掉头就跑。
他一跑，本就溃不成军的西戎兵更是如此，几乎一哄而散，整个平原上，乱糟糟的，有人跟着副将，有人像没头苍蝇，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逃兵。
见此情形，有秦将一挥手，秦军开始迅速展开围剿。
鲜血溅洒中，惨嚎声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西戎副将掺杂在逃跑的人群中，更是慌乱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西戎虽然没有盔甲，可将领的服饰，还是非常显眼的。
他套上普通西戎兵的服装，企图于混乱中活命，片刻后，这一批西戎兵也被追至河边。
有人扔掉弯刀，不顾一切的扑进了河里，开始手脚并用，拼命游向对岸，可大部分刚游几步，就被乱箭射死河中。
有人于河边再来不及逃跑，被长戟捅死当场，尸体漂浮水中，鲜血染红了河岸。
数杆长戟围来，西戎副将一屁股跌在了水中，满脸惊恐的叫道：“我只是普通士兵，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秦军将士，又哪里会手软。
第1142章 请命
黑石城，议事大厅。
萧远身穿黑红相间的锦服，玉簪束发，位于帅案后，正展开一卷竹简看着。
谋士上官文若则是恭敬的站在下手边。
厅中只有他们两人，因为各部将领，都领兵出战了。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秦将聂兴进入厅中，朝着萧远抱拳弯腰道：
“禀大王！东北及东南线的敌军，已被尽数剿灭，我军斩首近两万，俘获战马两千一百三十匹……”
他一身将领盔甲，后披披风，腰挂战剑，身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清洗的血渍，语气亦满是激动。
“好！”萧远合上竹简，看向他道：“将军不负本王重托，未让敌军越过防线一步，剿灭西戎，功不可没！”
“微臣惶恐，不敢居功。”聂兴一低身。
萧远温和一笑，朝旁边伸了伸手，示意其入列。
“是！”聂兴一抱拳，站到了左边。
脚步声又来，宁战大步流星，与聂兴一样，同是浴血归来，兴奋抱拳道：“禀大王！西北线敌军已被尽数剿灭，我军斩首近一万，俘获战马一千余……”
“好！”
紧接着，又是各部将领，接二连三的入内，纷纷汇报战况，各处防线的秦军，业已会师黑石。
最后回来的是彭双，因为巴尔图突围的最晚，所以也是最后剿灭的。
他一进来，就爽朗一笑，抱拳弯腰道：“果然不出大王所料，西线退让后，巴尔图掉入了我军伏击圈，全军覆没！”
“好！”萧远唯一担心的，就是巴尔图跑掉了，否则，也不会派大将彭双过去，现在综合各处战况，他自然也是高兴，站起身道：“巴尔图的十万大军，已被尽数剿灭，接下来，西戎王将再无任何回旋之力，此役一定，西戎则定。”
“大王。”听到这话，彭双兴奋不减：“臣建议，我们不必在黑石休整，直接挥师北上，进攻西戎王的老巢！”
“是啊，巴尔图的这十万大军，可以说是西戎王最后的仰仗了，今已被灭，北上之路，将再无阻拦。”另有将领附和。
萧远沉吟了一下，说道：“根据我们已知的情报，西戎王身边的兵力，已经不足四千人了，现在苏毅部正逼近戎都，以时间来算，恐怕我们还没到，西戎王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众将互相看看，上官文若则是说道：“大王是在担心，西戎王会提前逃跑。”
“没错。”萧远点了点头，“用不了两天，巴尔图战败的消息就会传回戎都，在这种情况下，西戎王明白自身处境，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
“而他若要逃，基于氐羌并未出兵相助，他肯定不会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继续西逃，进入乌氏。”
乌氏，西戎地区的一支族群，若追溯渊源，可至上古时代，比白戎更早，因其族人多为乌姓，故称乌氏族。
听完萧远所说，上官文若表示附和道：“大王所虑极是，一旦让西戎王逃了，白戎将死灰复燃，即便我们平定了西戎地区，恐怕今后也要生乱。”
“因此，臣建议，当先一步，骑快马赶往乌氏地区，与其首领晓以利害，劝说他不要接纳西戎王。”
“恩……”萧远稍稍考虑了起来。
没等他说话，上官文若又拱手弯腰道：“臣请命，前往乌氏，游说其族。”
这可是在西戎境内，跑到一支族群的居住地，是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的，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危险。
众将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彭双道：“上官大人，这太危险了，万一乌氏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以我之见，就算西戎王逃跑，大不了，我们继续西进。”
“将军此言差矣。”上官文若道：“我们要剿灭的，是白戎一系，只有他们历来犯境，严格来说，戎区的其他部落，与秦是没有任何仇恨的。”
“而这个游说，也是非常必要的，兵不血刃，才是上策。在剿灭西戎王的同时，对其他族群相对怀柔，使他们安居乐业，这样才能真正的稳固疆域。”
他话说完，萧远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行，虽然值得游说，但此行亦有风险，倘若你死在了乌氏，本王悔之晚矣。”
他这说的是心里话，一个小小的戎族，与重臣谋士相比，在萧远心中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而见他拒绝，上官文若正色道：“大王，乌氏没有参与过任何侵略战争，生活在戎区，也是被迫处于白戎的统治之下，臣相信，他们是没有理由杀害使者的。”
“即便不成功，臣也绝无危险，因为乌氏清楚当下的形势，一旦杀了我秦使，必会激怒我国，他们的部落也将面对我军兵锋。”
“这个险，乌氏首领绝对不敢冒。”
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可萧远还是有些不放心，果断说道：“乌氏之行，凶吉难料，不必再多言了。”
“可是大王……”上官文若有些急了。
“行了。”萧远摆手打断了他，环视一周道：“传我军令，全军休整一日，诸将点备粮草辎重，翌日北上。”
“诺！”众将齐齐抱拳。
萧远又摆了摆手，坐回帅案后，拿起了竹简。
人们会意，纷纷恭敬施礼：“臣等告退——”
等人都走后，上官文若还站在下手边，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萧远瞥了他一眼，乐道：“这气叹的，是在说本王决断有误吗？”
“大王啊。”上官文若立马顺杆子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语气：“西戎王一旦逃到了乌氏，届时，就算我们大军追至，可他依旧能继续西逃啊，贼首不灭，后患无穷啊。”
“只有将其拦在乌氏之外，才能彻底消灭白戎势力。”
萧远沉默了一下，微微眯眼，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心中担忧，同样是存在的。
知道他的心情，上官文若说完，当即又跪在了地上，声音微颤道：“臣，何德何能，让大王忧心。”
“乌氏之行，是为关键，关乎着今后西戎疆域的稳定，臣，个人之安危，又何足道哉。”
“而臣有绝对的信心，此行，必定安然无恙。”
“请大王下令吧，平定西戎，才是重中之重啊……”
第1143章 游说乌氏
数日后，乌氏首领营帐。
这个族群，算上男女老幼，也有一二十万人口，常年居住在戎区西部一带。
其首领名为乌义，是个四十开外的大汉，黑发披散，额前有发绳装饰，胡须浓密而短，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悍。
此时，他也在和族内一些骨干们商量着事情，内容无非就是秦灭白戎，会给己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在乌氏眼里，这是个很难确定的事情。
有人说道：“世人皆言，秦王乃虎狼之君，并取中原，宰割天下，而今，又欲灭白戎，若其灭亡，我们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啊。”
“是啊。”另有人附和：“以秦国的实力，这还只是先头部队，他们身后还有百万大军呢，西戎王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只恐唇亡齿寒啊。”
“可如果我们帮了白戎的话，那就是明着与秦王作对，若秦军攻我乌氏，又如何是好啊……”
听着这些言论，乌义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眼珠转动，并没有马上下结论，而是话锋一转道：“现在秦军对氐羌两族是什么态度？”
“并无用兵之意向，但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有人回到：“不过秦军此战，所杀的都是白戎一系，还没听说有其他族群受到伤害。”
彻底消灭西戎王，使戎区内不再有武装力量，对其他族群采取怀柔政策，渐渐的融合、同化他们，这是上官文若提议的大战略，萧远是采纳了的。
一味的诉诸武力，虽然能短暂的镇压，但绝非长久之计。
整个西戎地区，有两百多万人口，如果见人就杀，等于逼着他们联合反抗，到时候事情会更遭。
相对的，只灭白戎，其他族群见自己没有危险，就不敢贸然插手，更等于一种变相的分化。
谋士的大战略计，是有水平的，不同将领的片面战术，是关乎全局的。
灭掉了白戎，允许其他族群继续放羊牧马，施以相应政策，让他们生活美满，于其而言，比在西戎王的统治下要更好。
如此一来，才能彻底稳固西疆，使这里真正变为秦国领土的一部分。
乌义仍旧在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微微眯眼。
他刚准备说话，可一名族人却快步走了进来，施礼说道：“首领，上官文若拜营。”
“什么？上官文若？”乌义微微一惊。
帐内其他人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天下名士，又是秦王麾下重要谋臣，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反应过来后，乌义下意识问道：“他带了多少秦军？”
“只……只他一人。”
“什么？”乌义顿露不可思议。
其他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这个上官文若，不是秦王身边的谋士吗……”
“是啊，听说还是秦国一品大臣呢……”
也立即有人道：“大哥，此人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把他杀了，将其首级，献给西戎王！”
乌义一抬手，打断了他，心思百转。
片刻后，幽幽说道：“请他进来吧。”
“是！”族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上官文若一身便装，迈步走了进来。
他现在的年纪，还未到三十，正是英姿之年，浑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
从容不迫，拱手作揖，朝着正上方的乌义稍稍施了一礼：“在下上官文若，见过乌氏首领。”
他礼仪标准，不卑不亢，尽管帐内左右，所有人都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甚至还有人按住了腰间弯刀刀柄，可其哪有半点紧张之色。
乌义面上也没有什么客套的意思，而是拿过了自己的佩刀，状似随意的把玩着，不冷不热道：“足下好胆量，竟敢孤身一人，前来此地，刚好，我战刀新磨，正缺头颅待斩。”
说着话，他也以凌厉的眼神看向了上官文若。
与此同时，左右众人亦齐齐按住刀柄，将弯刀抽出了半截。
出鞘声连成了一片。
“呵呵。”上官文若笑了，根本不为所动，笑着说道：“首领岂不闻，王者一怒，必当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只恐这把战刀砍不了我的头颅，反而害了你自己。”
这话的潜台词，已经无需多说了。
乌义脸色一变，他哪敢真的杀了上官文若，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先在气势上占据上风罢了。
见这文官淡定从容，并非鼠辈，他知道，心理博弈是没有用的，便抬了抬手。
左右众人会意，纷纷弯刀回鞘，也有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足下此来，究竟何意，不妨直言。”乌义说着话，也将手中佩刀放在了一边。
“当然是来给首领送一件喜事的。”上官文若道。
“哦？这倒令人好奇，何来喜事之有。”乌义饶有兴致道。
上官文若面向了众人，声音平淡：“昔日商氏天子，伐于伊厥，遇檀公相助，得以灭贼，而保天下太平。是年，檀公不过一小吏尔。”
“今日之乌氏，犹比当年之檀公，若能襄助正义，盖成大业，何愁世代荣华。”
“而今，我王号令王师，除暴灭贼，用不了多久，西戎王必将逃至乌氏，若首领以此除贼，不仅是顺应天意，得功勋大业，下，更对得起族内百姓，永保乌氏太平。”
“此，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
他一连说了很多，侃侃而谈，并没有任何请求乌氏的意思，而是言明自己是来送功劳的。
帐内众人闻言，不由相顾对视。
乌义的脸色也开始变幻不定。
见状，上官文若继续道：“我一直认为，乌氏首领，乃明大局，有句话说的好，天赐良机，若失之交臂，悔而晚矣。”
长久的沉默后，乌义终于说话了：“先生是说，乌氏可助秦王建功？”
不知不觉中，他的称呼已经改了，足可说明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是站在西戎王那边的。
上官文若心思何其缜密，微笑道：“当然，这是一件白捡的功劳，我王必会念及乌氏之功，首领的决定，也必将关乎西疆的和平安定。”
第1144章 兵临戎都
说完这些，上官文若又环视一周道：“敢问在场的诸位，乌氏在白戎统治下，生活的好吗？不好，西戎王只会将你们视作奴隶，搜刮你们的劳动成果，奴役你们的族人。”
“而我王，乃一代圣君，心怀天下，岂是小小白戎可比。”
“乌氏若有功，也必会得到善待，你们的族人百姓，会生活美满，继续放羊牧马，不再受盘剥之苦，而诸位，也会得到应有的封赏，或为官，或赐爵。”
听到这里，帐内众人明显有了一些骚动，乌义同样心中一动，凝声问道：“先生是说，我们可以为官？”
“当然。”上官文若直接道：“我王一向赏罚分明，且西疆一域，怎能少得了乌氏。”
乌义眯起了眼睛，帐内众人的骚动也更大了。
对乌氏来说，与白戎是没有效忠关系的，不过是迫于武力之下，屈服而已，他们放牧的牛羊，会被白戎无条件强索，族内的百姓，在白戎面前，会低人一等。
如今，若能为秦王建功，得到秦国的认可，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上官文若观察众人反应，心中已有了答案，面上稍稍拱手，平淡的说道：“在下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全在首领自己了，不过这机会嘛，只有一次，告辞了。”
他话一说完，也转身就走。
见状，不少人都有点急了，纷纷身子前凑：“首领大人……”
乌义抬手打断了他们，目光盯着上官文若的背影，就在其要走出帐外的时候，站起了身：“先生留步。”
上官文若脚下微顿，转身疑惑道：“首领还有何事？”
“呵呵。”乌义脸上堆起了笑容，走下座位道：“哎呀，先生你看，这时辰已经不早了，天近晌午，我岂能不令人设宴，若招待不周，恐惹秦王恼怒啊。”
“这……”
“啊，先生请。”
乌义说着话，又是客气的一伸手。
与此同时，戎都。
这里是西戎王的老巢，已具备中原城池规模。
此时苏毅部，已经兵临城下，对戎都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这次的攻击，有试探虚实的意图，因为库班那边，早就把布防图画出来交给苏毅了。
一战之后，秦军草草收兵，临时营帐内，中间立有沙盘，将整个戎都乃至周边要道都描绘的非常详细。
众将围聚沙盘前，苏毅率先开口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库班给的布防图是真的，虽然我们掌握了这些信息，但对攻破戎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尤其是这里。”说着话，他也一指沙盘某处，“此地，有西戎兵千余精锐，有效的扼住了我们围城的战术，要破戎都，首先就得拔除这颗钉子。”
“更重要的是，他挡住了我们拦截西戎王逃跑的路线。”
“因此我意，王禾东路佯攻戎都。”
“高盛南门主攻。”
“徐荣负责拔掉西郊的敌军！”
“此战不能拖延，午饭过后，马上出击！”
“诺！”众将齐齐振声抱拳。
另一边，戎都内。
西戎王正在焦虑的来回踱步。
下面还站着一名文官，动了动嘴角，壮着胆子道：“王，现在不仅苏毅要强攻国都，秦王的主力，亦在持续北上，局势堪危啊。”
他这说的完全就是废话，西戎王又不是傻子，两日前就已经收到了巴尔图全军覆没的消息，同样的，库班战败之事，也早就传回来了。
己方的两线军队，尽皆被灭，国都只剩四千不到的兵力，又无援兵的可能，就算现在能顶住苏毅，那等秦军主力一到，如何还守得住。
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弃城而逃，西戎王也非常清楚，而见他还不下最后决定，文官不由急道：“王，以现在的形势，如果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啊。”
听到这话，西戎王停下了脚步，看着文官道：“西撤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退。”文官回到。
“好吧。”西戎王深吸了一口气，又恨恨说道：“秦王萧远，竟将我逼到了如此地步！此仇非报不可！”
“还有那氐羌两族！早晚让他们付出代价！”
“哎呀大王，事已至此，还是赶紧撤往乌氏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文官可不想死在戎都，心里比谁都要着急。
“你快下去安排。”西戎王摆了摆手。
“是，是。”文官连忙领命。
等其走后，没过多久，哲康走了进来，他到这里，是西戎王特意召见的，见面之后，亦恭敬施了一礼：“王。”
“哲康将军。”西戎王示意他平身，冠冕堂皇的说道：“你一直都是本王最信任的人，值此危难关头，定要担起重任啊。”
“这……”哲康脑袋微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西戎王正视着他，一脸正色道：“现在，是我白戎一系，生死存亡的时刻！身为我族将领，必当为国而战！本王命令你！坚守国都，寸步不让！”
“我族勇士，哪怕战至最后一刻，也绝不投降！本王亦会与前线将士共存亡！”
他说的大义凛然，哲康之前虽然不是主战派，可如此危局，身为将领，听到这样的话，亦是身子一振，震声回到：“是！”
见他表态，西戎王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快去防守吧。”
“是！请大王放心！末将宁死不退！”哲康一施礼，转身而去。
紧接着，又一名戎将走了进来。
见到他，西戎王换了一套说辞，一本正经道：“现在，氐羌两族已经答应出兵了，乌氏也会从西面策应，我们的援军不日将到。”
“可关键的问题是，苏毅已经兵临城下，随时都会展开强攻，西郊更是尤为重要，因为那里一破，秦军就会大军围城，到时候，要道被占，援军就会增援不及啊。”
“因此，无论如何，你都要守住西郊！守住了那里，你就是我族的第一功臣！”
听到援军将来，那戎将顿时精神大振，立即震声回到：“请大王放心！西郊若破，末将提头来见！”
“好！”西戎王面上大悦。
他本已经在准备逃跑了，可却接连召集了两名将领，明显就是想让哲康他们拖时间，好让自己安全的逃离。
第1145章 戎都攻坚战
时至下午，戎都攻防战打响。
王禾一部，负责东门的佯攻，因为西戎的防卫，有种东南两线策应之势，佯攻这里，可以有效的牵制其部分兵力，打破他们的这个战场调动。
在东线战事爆发后，高盛负责主攻南门。
同时，徐荣进击西郊，拔掉西戎兵在戎都之外的军事据点。
苏毅三路进发，将戎都战事安排的明明白白，从整个战局上来看，秦军这边是处于绝对优势的，三个地方，任何一处沦陷，都会直接导致戎都的覆灭。
可这场攻坚战，却是秦与西戎有史以来，打的最激烈的一次。
于秦军而言，这是对西戎的最后致命一击，士气不用多说。
在西戎那边，更等同于保卫国都一战，且西戎王明面上慷慨激昂，誓要与所有将士共进退，大大提升了前线士气，在哲康等戎将的动员下，西戎兵亦是抛却了生死。
一方要报血海深仇，彻底消除外患，一方要守卫最后之地，宁死不让。
整面城防上，到处都架着云梯，上面是一连串的秦军士卒，正前赴后继。
双方乱箭，在上空来回劲射。
落石滚木，更是不时砸下。
喊杀声和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战场。
云梯上，一名秦军将士悍不畏死，身上还插着一支乱箭，却是大吼一声，不管不顾，跳上城防，凶狠一刀，正中一名西戎兵的肩头。
刀刃及骨，溅血之中，那西戎兵怪叫出声，瞪大着双目，须发皆张，却是猛的扑向了秦军，两人一齐撞击城头，掉落城下……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角，秦军虽骁勇善战，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可西戎兵在最后的防守战中，同样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
此战之惨烈，亦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前线的西戎兵在浴血奋战，戎都之内，西戎王却是早已开始跑路了。
城得有人守，戎都暂时不能破，否则，他就没有时间逃命了，这也是他牺牲这最后四千将士的原因。
西门处。
西戎王的神色多少是有些慌张的，他可没敢明目张胆，而是乔装成了普通百姓，藏于混乱之中。
因为他已经激励了前线将士，西戎兵之所以拼死顽抗，与其脱不开关系，一旦知晓，军心必然瞬间崩塌，戎都也就不可能再守住了。
秘密撤离的路线，和一切事务，早就安排好了，成功逃出戎都后，西戎王不由长出了口气，下意识问道：“我们多久能到乌氏？”
为了隐秘，他逃跑的随从并没有带多少，不过皆是其心腹，一名文官立即回到：“如果加紧赶路的话，三五日即可抵达。”
“恩。”西戎王点了点头，还在抱着最后的幻想：“到了乌氏，我们蛰伏起来，寻找机会，早晚还能东山再起。”
在他的心目中，乌氏一向顺从，也必会掩护他继续后逃。
说完这些，他又忍不住道：“希望戎都的勇士们，能再坚守三日，否则，秦国铁骑有可能会追上我们啊……”
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他果断卖掉了最后守护他的将士们，哪里有半丝愧疚。
前线的西戎兵，还以为他们的大王在国都之内，与他们共进退、同生死。
其兵力虽然不足，但在这种信念支撑下，战力大增，可谓打出了以命搏命的架势。
秦军的攻势虽然凶狠，但在对方殊死反抗的情况下，想要快速破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恶战两日后。
秦军前线指挥处。
帐内，苏毅还在凝视着沙盘，思考着接下来的军事部署。
主帅坐镇指挥，整个战场形势，他是了然于胸的。
各处战况，也会在第一时间传来。
眼下，东线的牵制并不算完美，南门的主攻，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关键之处，还在于西郊的据点。
吃掉了那里，西戎局势就会急转直下，己方的战术布置，也会变得更加灵活。
不多时，一名秦军小将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些血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苏帅，西郊久攻不下，徐荣将军请求增兵。”
“本帅已经没有兵力增援他了！”苏毅冷着脸道：“西郊的敌军据点，不过千余兵力，可打了两日，竟然还没有拿下！”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指小将，震声喝道：“都说你们第三步军骁勇善战，向来破敌之先，以本帅来看，就是狗屁！还能不能打！不能打，都给我滚回家吃奶去！”
这是明显的激将。
小将正隶属于第三步军，闻言之后，当即涨红了脸，正色喊道：“苏帅！”
苏毅打断了他：“告诉徐荣！明天，最后一天，拿不下西郊，本帅马上撤了他的职！你们第三步军也不用参战了！”
“请苏帅放心！”小将用力一抱拳。
等其走后，谋士田授忍不住道：“没想到，戎都一战，西戎兵反抗如此之顽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往的战力，对我军将士来说，此战异常艰苦啊。”
“困兽犹斗啊。”苏毅微微摇了摇头，又正色道：“无论如何，西郊都必须拿下，否则，无法对戎都形成致命打击，且西戎王是极有可能西逃的，我们的拦截路线，也被这个据点卡住了。”
“是啊。”田授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看徐荣将军了，西线破，全盘活啊。”
现在连西戎兵自己都不知道西戎王已经逃跑了，秦军这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对苏毅来说，无论是攻破戎都，还是拦截西戎王，西郊都是重中之重。
而他的军令传到第三步军，激将效果下，也再次将士气拉到了顶峰。
西线战场。
徐荣正在作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他盔甲浴血，左手放在腰间剑柄上，面对着所有秦军将士，振声说道：
“我们第三步军的兄弟！什么样的恶仗硬仗没有打过！”
“在战场上，向来都是破敌之先！战无不胜！打的敌军心惊胆寒！”
“可苏帅，却说我们畏惧敌人！打不了一场像样的仗！丢尽了大秦军队的脸！”
“将士们！”
“拿出我们第三步军的气势来！击破敌人的防线！”
“让他们明白！我们第三步军，不是什么软蛋饭桶！而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第1146章 崩溃
如此动员，秦军士气大振，刚刚停歇的战事再次爆发。
徐荣亦身先士卒，带头发起了冲锋。
西戎兵在这里的防线，是真正扼住了要道的，且有居高临下之优势，为了阻击，更是挖了不少沟壑屏障，设陷阱壁垒。
战场上，入眼看去，尽是黑甲红缨，如同潮水一般，覆盖了整个正面战线。
尘土飞扬中，喊杀震天，所有的将士，都高举着战刀，不要命的冲向了敌军阵地。
乱箭劲射，不时有人被钉翻在地。
沟壑塌陷，下面的尖锐木刺捅穿身体，血流成河。
可这些，却挡不住秦军凶狠之攻势。
又是一场恶战。
大战两个时辰后，西戎第一道防线被彻底撕裂，数不清的秦军士卒越过了沟壑，大叫着冲向阵地之下。
战鼓敲得更急了，如同爆豆一般！
在真正的战场上，一旦有大胜之势，那对士气又是一种无形的提升。
如此情形，上下将士瞬间信心大增，冲锋的也更加凶狠了。
徐荣更是瞪大着眼睛，战剑指着前方，嘶声大吼道：“西戎败了！西戎败了！将士们冲啊——”
声声大喊之下，他也一把拽过了一名校尉，震声喝道：“带你的人，攻上左翼的山坡！”
“是！”校尉同样杀的浑身浴血。
西戎那边，戎将亦手持弯刀，在声嘶力竭的指挥着。
“顶住！都顶住——”
“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绝不能退后一步——”
其实经过前两日的血战，这里的西戎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此番凶狠强攻，更是致命一击。
加之兵力的不足，壁垒防线一破，形势开始急转而下，尽管戎将指挥得当，可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苏毅的铁血军令下，戎都西郊防线，于第三日被全面攻破。
此战之恶劣，对秦军来说，其实并不轻松，可谓真正的毙敌一千，自损一千。
但这里一破，整个战场局势也立即发生了变化。
大批秦军，开始由西线北上，准备攻其薄弱。
与此同时，戎都南城防。
一名西戎小将急匆匆走到了哲康近前，慌乱说道：“将军，国都已无法再守了。”
“你说什么！？”哲康闻言大怒，一把揪住了其脖领子。
后者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不是啊将军，刚……刚刚收到消息，大王……大王他早已不在城内了……”
“什么？”哲康顿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继而反应过来，将小将狠狠推开：“把话说清楚！”
“大……大王让我们坚守，实则，实则早在三日前，就准备好了一切，悄悄从西门撤离了。”小将颤声说着。
“放屁！这不可能！”哲康哪里愿意相信，他面见西戎王的时候，后者可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做出了誓与全体将士共存亡的姿态。
如今，却偷偷跑了？
见他目眦欲裂的模样，小将狠狠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末将也不愿相信，大王会舍弃我们，可……可消息已确认无误……且，且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援军……”
“啊——”哲康怒吼出声，西戎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可到头来，却是为了让自己死战，为其争取逃命的时间。
甚至连逃跑，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什么最信任的人，什么战至最后一刻，什么援军将到，全都是谎言利用！
他的信念直接崩塌了，咆哮之后，亦深深闭眼。
小将动了动嘴角，还欲说什么，可又没敢。
周围的西戎兵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脸色大变，纷纷对视，目光中流露着绝望和惊恐。
毫无疑问，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军，继而军心动荡。
没等哲康再说什么，又一名西戎兵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急声说道：“将军，西郊防线已被秦军攻破，敌人正由西向北，欲对我国都呈四面进击之势……”
哲康的兵力，早就已经不足了，就算知道西北两线有危，也无法调防了。
且他现在的心态，早已崩溃，哪里还有任何战心，听完士兵所说，更是没有任何要指挥的意思，只沉默不语。
“将，将军……”汇报军情的西戎兵还以为自己没有说清，又试探性喊了一句。
哲康疲惫的抬了抬手，一言不发，默默离开了城防。
见他就这么走了，西戎兵呆愣当场，小将则是连忙跟上，慌张问道：“将军意欲何为，若有生路，可别忘了末将啊。”
“呵呵。”哲康失魂落魄的往城下走着，摇摇头道：“现在还有什么生路，都等死吧。”
“这，这。”小将瞪大着眼睛，也不跟着上前了，站在原地，喉结滑动，再次咽了口唾沫。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全军。
这最后的一支西戎兵，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了，拼死守护，等待援军，到了最后，却等来了西戎王早已逃跑的消息。
最后的希望宣告破灭，绝望气氛，似是瘟疫，瞬间弥漫全军。
国王早就跑了，早就舍弃了他们，现在，就连主将哲康也悄悄的离开了前线，西戎兵彻底失去了支撑的信念，更无任何主心骨，情况可想而知。
无论小将还是普通士卒，皆开始恐慌逃离前线，有些人扔掉了兵器，跑回城中，有些人则像是没头苍蝇，不知如何是好。
当天下午，秦军四面调动，准备对戎都作最后一击。
南城外，是主力所在，黑甲红缨的秦军将士，列成了数个整齐的方阵。
长戟林立，旌旗飘扬中，高盛策马至帅位，抱拳说道：“苏帅，情况有些不对啊，城上的西戎兵都不见了。”
苏毅眺望了一下城防，上面确实已经空无一人了，不过西戎军的旗帜，倒是还插在城头。
敌军崩溃逃逸的情况，才刚刚发生没多久，也是在攻城间隙间，所以秦军这边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同样，也不知道西戎王已经跑了。
身边的田授略作谨慎道：“这，苏帅，会不会有诈啊？”
苏毅稍稍皱眉考虑了一下，果断说道：“传令各部，以云梯，先占领城防！”
“诺！”
第1147章 占领戎都
整面城防很快被秦军占领。
城头的西戎旗帜也被拔掉，扔到了城下。
执旗手抱着秦军旗杆，忍不住激动的来回晃动。
城防上、城关外，所有的秦军将士，亦开始跟着齐齐欢呼。
这可是戎都，西戎兵最后的反抗之地，如今终于被攻破了，也就宣告着敌军势力的灭亡，士卒有此反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看着这一幕，一干将领也都振奋不已，高盛压不住激动道：“苏帅，一百多年来，西戎屡犯边境，屠戮了我们多少子民，如今，在我们这一代，终于要平定了吗……”
苏毅眼中，同样精光闪动，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手道：“进城！”
随着他的命令，秦军全面入城，经过哨骑探马，消息也很快传了回来，确定了西戎兵是不战而逃。
站在城头，看了看附近的环境，苏毅随口问道：“还有火油吗？”
他这句话，明显有屠城之意图。
左右秦将不由对视了一眼。
负责军需调度的将领则是立即抱拳道：“回苏帅，我军储备的油坛，在数次攻城战中，消耗严重，已经所剩不多了。”
“恩……”苏毅皱了皱眉，道：“这些西戎兵，必须彻底消灭，否则，会留下后患，尤其是白戎贵族一系。”
“传我军令，全城搜杀！”
“诺！”众将齐齐领命。
城内。
戎都百姓，早在秦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就跑的差不多了，如今这里是并没有多少人的。
从前线逃离的西戎兵正慌乱不已，到处躲藏。
各处街道，一片狼藉。
入耳尽是整齐的步军跑动声和甲胄摩擦声，数不清的秦军士卒，分成了一批批的小队，一发现西戎兵，便齐齐冲步上前。
某街道上，两名西戎兵正瘫坐在地，看着周围的秦军，其中一人瑟瑟发抖，另一人则是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哭泣着说道：“求求……求求放过我们……”
人的情绪，有时候是会感染旁人的。
看着这两名西戎兵的模样，几名秦军下意识顿了顿。
可是很快，其中一名将士就狠狠握了握手中战刀，一咬牙道：“当初，你们践踏家园，烧杀抢掠，屠戮秦人，我的母亲和妹妹，她们向你们求饶了吗，可你们，放过她们了吗！”
说到这里，那将士的双眼已经猩红，似是布满了火光，血的教训，历历在目，瞬间点燃了其他人的怒火，纷纷怒吼出声，战刀齐出。
西戎大营，也就是他们平时吃饭睡觉的地方，还有不少西戎兵在慌张收集着物资，可没等他们带着这些东西逃跑，大片利箭已劲射而来。
扑扑扑扑！
此起彼伏的箭支入肉声，夹杂着声声惨嚎。
哲康家。
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房，认真擦拭着自己的战刀。
缓慢的，来回几遍后，那弯刀上的寒光已更加夺目，他苍凉、自嘲般的笑了笑，接着横于脖颈，没有任何犹豫的狠狠一拉。
尸体栽倒，鲜血流了满满一桌案。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大批秦军入内。
见到这一幕，领头的秦将快步上前，用战剑拨倒尸体，查探一番后，向后摆了摆手。
时至傍晚，西戎王之前的某处大宅，全面占领戎都后，这里自然成了秦军的临时议兵处。
眼下，各部将领已经汇报了相应情况，包括对西戎兵的剿灭和敌军物资储备的缴获。
不多时，一名将领走了进来，抱拳弯腰道：“苏帅，经确认，西戎将领哲康，已经自绝了。”
“恩。”苏毅平淡应了一声。
接着高盛入内，同样汇报道：“大部分溃逃的西戎兵已经被斩首了，不过到现在，还仍未发现西戎王的踪迹。”
“都搜过了吗？”
“大部分地方都搜过了。”高盛犹豫了一下，道：“苏帅，末将觉得，这西戎王恐怕已经提前逃跑了。”
话正说到这里，又一名将领迈步而来，他的手中，还拎着一名西戎小将。
那小将已被五花大绑，双手反扣，进来之后，被直接踹跪于地，颤抖着声音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秦将则是朝苏毅抱了抱拳，解释道：“本来是准备杀了这个家伙的，可他却说自己知道西戎王的下落。”
“哦？”苏毅精神一震，虽然心里已经觉得西戎王跑了，可难免会抱着一丝希望，伸手一指道：“如实讲来！或可饶你一命！”
“是，是……”那西戎小将狠狠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大王，大王他早在三四天前就已经弃我们而去了，可，可面上却让我们坚守，好为他争取时间，逃……逃往乌氏……”
苏毅听完，眉头大皱，直接摆了摆手。
侍卫会意，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拖着西戎小将就走。
后者自然是尖叫连连：“小人把知道的都说了，将军饶我性命啊……”
叫声渐渐远去，有将领忍不住道：“可恨啊！我部虽然攻破了戎都，但还是让贼首给逃脱了！”
徐荣则是一抱拳道：“苏帅，还是下令赶紧追击吧，这西戎王一跑，后患无穷啊。”
“来不及了。”苏毅眉头依旧紧皱：“以路程来算，等我们的骑兵赶到一半，西戎王早就进入乌氏了。”
说着，他又无奈叹了口气：“这是他早就预备好的逃亡路线，我们无法阻击啊，还是赶紧传书大王，汇报战况吧。”
“这，是。”徐荣无奈，他是好大喜功的，自然希望能生擒西戎王，到时候，那功劳可就大了。
这边占领戎都，剿灭白戎的一切武装力量，于两日后，萧远亦率秦军主力抵达。
南门外，苏毅部众将相迎，见到萧远，齐齐一撩征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参见大王！”
“都平身。”
萧远环视一周，由衷说道：“诸将浴血奋战，为我大秦开疆拓土，平定贼寇，皆功不可没！”
听到这话，徐荣连忙躬身道：“臣等惶恐，若无大王，何来秦国，何来秦军将士，何来今日之胜利。”
第1148章 手起刀落
徐荣对萧远的尊敬和畏惧，是不用多说的。
一个开国君主，在军中的威信是无人能及的。
上下将领，哪一个不是他手下的兵。
哪一个不是跟着他一路征战。
众将见到他，更是面露激动，纷纷说着关心的话。
“好了好了。”萧远心中一暖，温和说道：“城内说话吧。”
诸将齐齐跟在身后，边往前走，苏毅边向萧远汇报了戎都之战的结果。
等其讲完，又脑袋一低，道：“臣无能，让西戎王跑了。”
萧远抬了抬手：“这不怪你，西戎王的逃跑路线，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那我军是否进攻乌氏地区？”
“先等等吧。”
秦军全体会师，在战略部署上，可以说是彻底消灭了白戎的所有武装力量，除了西戎王还在逃，几乎大局已定。
另一边，乌氏族内。
西戎王已逃逸至此。
对于他的到来，乌氏方面是以极高礼仪迎接的。
此时，首领乌义正领着众人来到部落聚集地。
周围帐篷不少，中间是一座主帐，等来到这里后，西戎王身边的一名文官满脸笑容道：“乌义首领重情重义，如此盛情，我等无忧了。”
听到这话，西戎王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触，不由感叹道：“是啊，还是乌氏忠心啊，不像氐羌两族，实乃叛逆。”
说着话，他还一拍乌义的肩膀，由衷说道：“乌义啊，你放心，以后你们乌氏一族，就是本王最忠诚的朋友，本王也定会大大赏赐于你。”
乌义闻言，连忙一低身：“大王说哪里话，这些，都是乌氏应该做的。”
说着，亦恭敬作邀请状：“大王一路奔波，定然劳累，乌义早已设宴，还请大王入席。”
“哈哈！好！你有心了。”西戎王爽朗一笑，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帐中。
而进来之后，乌义更是将他让到了正上方主位。
对此，西戎王自是理所当然。
众人入席，身前各置一案，不多时，羊肉和奶酒被一一端了上来。
不过在开宴之前，西戎却是身子稍稍前倾，看着乌义道：“乌义啊，你们举办宴会的时候，难道没有歌姬助兴的吗？”
“歌……歌姬？”乌义愣了愣神。
西戎王笑了一声，道：“我们以前，逮捕过不少中原奴隶，他们的女子肌肤白嫩，身材窈窕，又能歌善舞，以此助兴，可是一大快事啊。”
“呵呵。”乌义干笑了一声，明白过来，恭敬说道：“乌氏地小，自然不能与国都相比，这里也并没有歌姬，请大王宽恕。”
“好吧，也难怪。”西戎王稍稍无奈，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如此兴致，显然，是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
顿了顿之后，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朝下面的众人示意道：“今次，多谢乌氏的盛情招待，来，我们大家共敬乌义首领一杯。”
“共敬乌义首领——”白戎众人齐齐举杯。
乌义也慌忙端起了奶酒：“岂敢，岂敢，大家同饮。”
一杯酒下肚后，西戎王胡乱擦了擦嘴角，用小刀割下一片羊肉送入了嘴中，自认气氛还不错，边吃喝边说道：“乌义啊，这一次你帮了大忙，别看秦军来势汹汹，可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打回去的！到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是，是，大王深谋远虑，必能东山再起。”乌义连连附和。
“那是自然，若到时候，本王征用你的族人，你可同意？”西戎王又问。
这话让乌义脸色微变，可马上又笑道：“当然，乌氏，本来就是听命于大王的。”
“哈哈！说的好啊！”西戎王大悦，笑声过后，刚要再端杯，可却忽觉脏腑一阵绞痛，也让他右手一抖，握杯不稳，掉落于地，额头的冷汗，更是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大王怎么了——”
下面白戎等人见状，纷纷关切相问，几人还欲起身，可刚有动作，却感浑身无力，又跌坐了回去，额头同样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如此情况，西戎王看了看自己的部下随从，又看向了乌义，“这酒！”
“呵呵。”乌义轻笑了笑，又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幽幽说道：“你们白戎，一直视我们乌氏为奴隶，压迫的还不够吗，西戎王啊西戎王，你都死到临头了，竟异想天开，还想让我们族人帮你去打秦军送死，可不可笑。”
“乌义！你！”西戎王急火攻心，强撑桌案想要站起，可哪有一丝力气。
众人大惊失色，脸色突变。
西戎王的护将则是怒吼出声，拼尽全力，一脚踢翻了面前桌案，强撑站起。
可他刚抽出腰间弯刀，身子却摇晃不稳，额头冷汗更如雨下，乏力感使他不得不以弯刀支地，勉强支撑，怒视乌义，咬牙切齿道：“乌义！老子先杀了你！”
怒吼过后，他也欲猛冲而起，可却直接扑倒在了近前，手中弯刀更是掉落一旁。
西戎王的这名护将，虽然没有当初的古勒有名，但可以说是在场武艺最高的了，连他都已经支撑不住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无力站起。
一名西戎文官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乌义首领，你这是干什么呀，这次帮了大王，大王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乌义哪会理他，直接挥了挥手。
随着他的动作，一众乌氏骨干纷纷起身，弯刀出鞘，冷着脸走到了白戎众人的身后。
弯刀从后而来，刀锋抵在了脖颈前。
先前那西戎文官不敢稍动，眼睑下垂，尖叫出声：“饶命，饶命啊……”
其他人同样如此，大多都在求饶。
鲜血溅洒，一众随从齐齐倒于桌案。
乌义也放下酒杯，提着弯刀走到了西戎王近前。
看着这一幕，西戎王喉结滑动，冷汗如雨，语调颤抖道：“乌义，本王待你不薄啊……”
“住口！”一听这话，乌义顿时恼羞成怒，“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我的族人，这叫不薄吗！”
说着话，在西戎王的惊恐惨嚎中，他亦手起刀落。
第1149章 首级
西戎王逃跑时带的随从护卫虽然不多，但也有几十上百人，主帐这里是核心人员，其他的小兵自然也已经被解决了。
乌氏是没有正规军队的，为了不引起混乱，才商议出了下毒之策。
眼下，西戎王的首级已经被割了下来，并装于了一个木盒中。
乌义吩咐手下清理现场的同时，也叫来了一名青年，说道：“克提啊，你马上骑快马，将西戎王的首级，献于秦王，并说明我们乌氏的立场，是绝对愿意在秦国治下的。”
“是！”克提应了一声，可又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道：“首领，西戎王的那些财物，我们如何处理？”
“上报秦王。”乌义直接道。
“可这。”克提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没等他说话，乌义已是不悦道：“不要自作聪明，按我说的做。”
“这，是。”克提领命而去。
西戎王因仓皇逃窜，其实所带财物并没有多少，更谈不上什么国库，大半的金银，都还在戎都内。
数日后，戎都。
此时这里的战后事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萧远正在综合整个西戎地区，考虑驻军和今后的疆域治理，及其他少数民族问题。
书房中，一张很大的地图摊在地上，正是西戎全境。
这里的整个疆域，差不多有中原四五郡合起来那么大，面积还是不小的。
萧远蹲在地图旁，手中拿着毛笔，不时勾勾画画。
“大王，王禾将军求见。”侍卫入内，恭敬说道。
“让他进来吧。”萧远头也没抬。
不多时，王禾入内，恭敬施礼道：“末将王禾，参见大王。”
“恩，怎么了。”萧远仍旧没有回头，随口应了一句。
见大王蹲在图前，正忙着呢，王禾哪敢站着啊，连忙跪在了地上，保持君臣姿态，静静等候。
而他没敢说话，萧远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温和笑道：“跪着干嘛，起来吧。”
“是。”王禾又施一礼。
萧远拿着毛笔，又低头看向了地图，“有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的大王。”王禾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臣前番粗心大意，欲抄近路行军，途经百障山，误中毒雾，险些害了将士们的性命，多亏附近的媃族居民，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
“此事，全在臣失责，还请大王责罚。”
这件事，萧远是听过汇报的，百障山有毒雾，这谁也没有想到，王禾的本意，也是要包抄敌军后路。
将毛笔放于笔架后，萧远走到他近前，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盔甲：“你能带着将士们，活着来见本王，就是对本王最大的交代。”
尊卑鲜明的时代，君主何其身份，而王禾，不过是一个偏将而已。
后者顿时就慌了，受宠若惊下，连忙跪地，同时心中一热，眼眶微红道：“大王折煞微臣，臣，九死难报王恩！”
“好了好了，起来说话。”萧远拉起了他，正色道：“这个媃族，救了我军将士的性命，不管怎样，这个恩情还是要记下的，至少说明了，他们是和善的，是对秦国没有任何恶意的。”
“大王说的是啊。”王禾跟着道：“那媃族的百姓，都善良淳朴，他们之所以在百障山一带居住，也是被西戎王给逼的啊。”
“恩。”萧远点了点头，稍稍沉吟道：“这样，为了感谢媃族对我秦军将士的救助，赏赐一些绸缎与金银，同时，请媃族的首领前来戎都。”
“是！臣这就去办。”王禾喜形于色。
“去吧。”萧远含笑摆了摆手。
“微臣告退。”
等其走后，萧远刚准备继续研究一下西戎疆域，可林初又快步走了进来，抱拳弯腰道：“大王，乌氏使者来了。”
“哦？”萧远一笑，“请他进来吧。”
“是。”林初领命而去，没多久，将克提带了进来。
后者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进来之后，忙跪伏于地，恭敬施礼道：“小人克提，代表乌氏一族，特向秦王殿下献上西戎王首级。”
说着话，他也双手拿着木盒高举。
其身上的弯刀已经被下了，木盒也早就经过检查了。
林初上前，接过了盒子，恭敬放在了桌案。
萧远随手打开，微微眯眼，见到西戎王的首级，忧虑全无，盖上盒子后，说道：“很好，这一次，乌氏功不可没，本王亦会重重有赏。”
“这些都是乌氏应该做的，乌义首领也说了，今后，只承认西疆为秦国治下。”克提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再次高举道：“另外，这是西戎王逃逸时所携带的物品清单，请殿下过目。”
书信再次被呈上，萧远展开大致扫了一眼，便合起放在了一边，含笑道：“这些财物，就由本王决定，归属乌氏了。”
“啊？”克提一阵发愣，反应过来后，无疑喜形于色，叩首说道：“谢秦王殿下！”
在其心里，掌权的人，恨不得强抢掠夺，哪有这般大方的。
这与西疆过去的统治有关，与白戎的盘剥奴役有关。
可萧远哪里是西戎王可比，区区金银，怎比人心笼络。
而这份清单，无疑是乌义最聪明正确的决定，这个举动虽然小，他也完全可以私吞了这些财物，可上报，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萧远的心情是不错的，摆了摆手道：“好了，这是你们乌氏应得的，在西疆今后的治理上，本王还需要你们多多相助，亦会赏罚分明，绝不亏待有功之人，你起来吧。”
“是，小人谨记。”克提是很激动的，起身之后，恭敬的不行。
萧远又道：“另外，转告乌义首领，请他来戎都一趟，本王还有些事要与他商量。”
“是，小人一定将话带到。”克提连忙回着。
“恩。”萧远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林初：“令人招待一下。”
“诺。”后者领命，带走木盒首级之后，朝着克提客气伸手道：“阁下请。”
“啊，将军请。”克提连忙低了低身，又朝萧远深施了一礼：“小人告退。”
第1150章 疆域
此次戎都之行，克提心满意足，在这里停留一日后，第二天，便向萧远告辞，匆匆返回了乌氏。
这几天来，乌义都在焦急的等待消息，他的心里当然是紧张的。
虽然上官文若承诺了他，可谁也不敢确定，秦王会不会卸磨杀驴。
若是如此，以小小乌氏，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秦军兵锋。
乌义是完全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他是真心的想投靠萧远，因为在乌氏看来，于秦国治下，是比西戎王统治下更好的。
这一天，就在他于帐中来回踱步的时候，一名族人匆匆跑了进来：“首领，克提回来了。”
“啊？”乌义精神一振，连忙快步出帐。
两人很快见面，克提是风尘仆仆，一上来就兴奋激动道：“首领，这次不虚此行啊，见到西戎王的首级后，秦王显得非常高兴，另外，首领如实上报财物清单，实在高明。”
“高明？”乌义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
克提道：“首领不知，秦王不仅没有索要这些东西，反而将财物都赐给了我族。”
“哦？”乌义心中一动，“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看来，秦王的文韬武略，远非西戎王可比啊……”
“是啊，此次求见，秦王举手投足间，虽是平和说话，但甚有威严啊。”克提附和着。
“恩，毕竟是一代雄主，并取中原的王者啊。”乌义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其他交代吗。”
克提道：“还有一事，秦王请首领去一趟戎都，说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听到这话，乌义心中一紧，继而心思百转。
见他思虑，克提忍不住道：“首领，这有什么问题吗，秦王说了，会给乌氏一族记下一功，对有功之人，也不会亏待。”
听着他的话，乌义回过神来，幽幽说道：“王者之心，无法揣度啊。”
“首领的意思是……会有危险？”克提跟着紧张了起来。
乌义微微摇了摇头：“这对乌氏来说，或许是一个试探，来自君主的试探，如果我不去，就是忤逆了秦王的意思，那乌氏还能存活吗？”
“啊？这……”克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乌义深吸了口气，思虑之后，果断说道：“去准备一下吧，我即刻起行。”
“那，要不要多带一些人？”克提试探性问了一句。
“带什么人！”乌义瞪了其一眼，走了。
不管他的猜测是不是对的，这趟戎都，他都得去。
可无疑是要提心吊胆的。
另一边，百障山一带，媃族居住地。
一车车的东西已经被军士押送到了这里，包括一些金银绸缎和其他物资。
这是对媃族的答谢，亦是一种赏赐。
负责此事的是一名军中文官，此时业已被请入了帐中。
对于他们的到来，媃族百姓都表现出了淳朴的热情，因为之前秦军将士在这里休整，与他们相处是非常融洽的。
帐内，分宾主落座后，塔拉率先说道：“遇人有危，出手相救，乃人之本分，然秦王如此恩赐，媃族受之有愧啊。”
“哎？首领万不可推辞，这些，不仅是我王的心意，亦是那四千多名将士的心意啊。”文官说道。
“这……”塔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状，文官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说道：“咱们不聊这些了，说说媃族吧，在我们看来，媃族是善良淳朴的，秦国也希望能让媃族百姓生活美满，安居乐业，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听到这里，塔拉忍不住道：“敢问大人，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居住地吗？”
“当然可以。”文官毫不犹豫的说道：“现在整个西疆，已经不再是西戎王的野蛮奴隶统治下了，媃族也不会再受到任何部落的屠杀和欺凌！因为你们的背后，是整个秦国！”
“多谢秦王，多谢大人，请满饮此杯。”塔拉一脸正色。
帐内作陪的其他媃族人也都面露激动，纷纷端起了酒杯。
“请。”
“请。”
一杯酒下肚后，双方又交谈了一阵，随后，文官说道：“关于媃族的具体问题，我王的意思，还是请首领去一趟戎都，共同商议。”
“好的，我会尽快起行。”
不同于乌义，塔拉这边是没有任何顾虑的，答应的非常干脆。
双方相谈甚欢，文官同样显得很高兴，不过却并未久留，吃过酒后便与塔拉告别，离开了这里。
等其走后，没过多久，少女雅若就找了过来，满脸雀跃道：“阿哥，听说你要去戎都了？”
“是啊，怎么了？”塔拉看了妹妹一眼。
雅若笑嘻嘻道：“那你带上我嘛。”
“秦王相邀，你去干嘛？”塔拉不解。
“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世面呢，你就带我去嘛，我也想看看戎都是什么样子呢。”雅若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看着妹妹模样，塔拉无奈道：“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先说好啊，到了戎都，要跟在我身边，不准瞎跑。”
见他答应，少女顿时喜形于色：“知道啦，我先去准备了……”
萧远先邀请的乌氏和媃族，仍旧没对氐羌有任何动作，当然，这些都是有用意的。
数日后，戎都。
现在这里，早已不是过去那样了，可以说，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秦军甲士。
雅若这还是第一次从山区部落到大城中，难免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在哥哥身后，四处好奇打量。
塔拉这边，就三五个人，在引领下，于当天下午抵达目的地。
负责接待媃族的，正是王禾。
见到他，雅若脸上一喜，还没到近前，已是挥着小手蹦跳道：“王大哥！”
“哈哈！雅若姑娘。”王禾爽朗一笑，亦朝塔拉抱了抱拳：“塔拉兄弟，一路奔波，辛苦了。”
“哪里，王将军别来无恙啊。”塔拉礼貌的还了一礼。
“尚好，塔拉兄弟请，大王已在厅内等候。”
“请。”
两人进入大门，可走着走着，塔拉不由回头看了妹妹一眼，有些为难道：“王将军，我去觐见秦王殿下，可雅若她……”
明白他的意思，王禾爽朗说道：“你放心，雅若姑娘我帮你照看，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这就好，有劳王将军了。”塔拉松了口气。
等他被请入大厅后，雅若与王禾站在院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物件。
“王大哥你看。”
“它能吹奏动听的曲子。”
“我想把它送给你。”
“唱山歌给你听。”
少女开始围着他转，开心的像只小鸟。
那一刻，战场厮杀的将军，像是感到了春风，被融化了。
第1151章 解除武装力量
大厅门口，有甲士站岗，腰挂战刀。
厅内，两边摆有几案，另有军士入内，放上茶水。
不多时，萧远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他，乌义和塔拉连忙拱手弯腰，深施了一礼：“参见秦王殿下。”
“不必多礼，两位请坐。”萧远伸了伸手，于正上方主位落座。
“谢殿下。”两人起身，于下手边一左一右，身前各置一案。
乌义是有些紧张的，根本没敢去正视萧远。
塔拉同样恭恭敬敬。
萧远先是展开一卷竹简，大致看了看。
竹简内，有乌氏和媃族的基本情况。
看过后，他将竹简合起，扫了眼两人，含笑说道：“两位不必拘谨，喊你们过来，主要也是说一下今后的西疆治理问题。”
“秦国的敌人，从来都只是西戎王的白戎一系，不会迁怒于其他的族群，这一点，是不用存疑的。”
“今后的西疆，会彻底成为秦国国土的一部分，当然，乌氏和媃族，都是有功的，本王亦会善待两族。”
他的态度很平和，乌义闻言，连忙表态道：“是，乌氏永远忠于大秦国。”
塔拉则是说道：“媃族不敢居功，只希望大王能善待子民。”
萧远道：“这一点毋庸置疑，今后的西疆，不会再是西戎王统治时期，更不会再发生掠夺和奴隶的事情。在秦国的领土上，下治所有子民，都一视同仁。”
“当然，你们各个族群，可能会有各自的风俗，例如篝火、节日、敬畏某一种动物、祈福等等，诸如此类，只要不违天道、人道、律法，秦国是不会废除的，是允许你们保留族内习俗的。”
“但在领土的问题上，国家就是国家，政令、法令，必须统一，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秦国的国土内，肆意烧杀抢掠，这也是不可讨论的一个问题。”
戎区这边，少数民族较多，分成部落，以前，会发生一些部落之间的争斗，胜利的一方，会直接抢光另一方的东西，并将战败者当作奴隶。
说白了，这边的法律是根本不健全的，还处于奴隶社会的末尾，并未完全过渡到封建王朝。
当然，这种随意烧杀掠夺、贩卖人口的奴隶制度，会被马上废除。
萧远的话中之意，已经表明了他并不是要占领、奴役西疆，而是要治理这里，使其成为国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乌义和塔拉听完，心下也安定了不少，因为谁都希望能有幸福美满的生活，谁也不想一直处于动荡不安的社会。
乌义更是拱手激动道：“大王此言，令在下看到了西疆的曙光，乌氏一族，定会遵纪守法。”
他们两人的称呼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萧远微微笑道：“说到律法，不得不提，两位有时间了，也该熟读一下《秦律疏议》，普及族内，让大家都知道，百姓，是受秦法保护的，过去的奴隶制，将不复存在。”
“另外，关于军政，以整个西疆来说，过后，可能会分为三到四郡，郡县治下，国家体系统一，任何人不得有私人军队，包括一切武装力量，这同样是不可讨论的一个问题。”
平定了西戎，既然将西疆定为了版图之内，那不管你是什么族，敢有自己的军队，就是公然造反。
萧远过后肯定是会在西疆驻军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大军区。
乌义和塔拉都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异议。
接下来，萧远又和他们聊了很多，其中包括政治政策，及民生赋税，是会和中原一样，官府并不会差别对待，一切以国家政策为标准，百姓放牧的牛羊，是属于自己的，国家永远不会夺取每个人的私有财物。
在生存问题上，百姓想放牧的，可以继续放牧，想农耕的，国家也会大力支持，并不会强求，非要让你做什么。
律法公正，百姓不再受掠夺盘剥之苦，劳作一年，会有自己所得，种种种种，与西戎王之前的统治相比较，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这甚至都让塔拉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亦忍不住激动道：“大王，我们媃族一直想学习耕种，国家这边，可以派人教一下吗。”
“当然可以。”萧远温和道：“在郡县设立、民生政策颁布之后，会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
“这就好，在下没有任何疑问了。”塔拉恭敬低了低头。
这一场谈话，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秦国在西疆的政策实施，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而乌义和塔拉回去之后，消息就会很快传开，传到其他族群，能有效推动事情的发展。
等正事谈完，时辰也不早了，萧远便令人上了些酒菜，端杯说道：“以后在西疆，还希望两位能为朝廷效力，心系国家社稷啊，来，满饮此杯。”
“啊，小人敬大王。”乌义连忙双手捧杯。
这场会面，是没有任何波折的，吃完饭，萧远又令人给他们安排了下榻之处。
等离开了这里，乌义与塔拉走在一起，忍不住说道：“西疆归属秦国，远比过去更加光明啊，相信秦国政策之下，百姓了解了这些，也会非常高兴的。”
塔拉点了点头，附和道：“媃族本来就是希望西戎王覆灭的，我们可是被白戎压迫了好多年啊。”
“谁又不是呢。”乌义略微感叹了一声，又话锋一转道：“对了，以今后的局势来看，这官方语言和文字，若不通达的话，恐怕很难为官啊。”
“乌义首领言之有理。”塔拉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乌氏先祖，应该也是黄帝后裔吧。”
“确实如此，不过是很古老的分支罢了……”
两人边走，边随意聊着。
第二天，塔拉向萧远辞行，仍旧是由王禾代为相送。
离别之前，少女雅若的情绪有着明显的低落，轻声说着：“王大哥，我走了。”
“千万珍重。”王禾认真说着。
“嗯。”雅若点了点头，随着哥哥离开，还在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朝着王禾挥了挥小手。
“雅若姑娘，有缘再见——”王禾同样挥着手，直到兄妹俩消失在视野里，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返回府内。
第1152章 平定西戎
议事大厅。
萧远正在和上官文若商量事情。
期间主要讨论到了西疆守备的问题，因此地之特殊性，驻防部队肯定是必须的，萧远思虑再三，决定以驻军十万为标准。
上官文若道：“十万当是最好，不过大王啊，这个长期驻守的话，会不会有些问题啊，对我军将士来说，守卫国土，他们会誓死捍卫，可去的时候，将士们是年轻的儿郎，总不能一辈子老死在西疆吧，时间长了，肯定会怀念家乡故土的。”
“恩……”萧远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基于西疆的特殊性，以两年为标准，换防一次。”
也就是说，一支军队驻防西疆两年后，会被调回国内，由另一支正规军接防。
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一在于解决了将士们的心理问题，二也杜绝了西疆出现兵油子的情况。
上官文若也当即表示附和，又试探性道：“那，驻军将领的人选……”
“从八骁将中，轮流调。”萧远决断很快，对西疆问题是非常重视的，“在政策没有完全实施之前，西疆暂时军管，而我们在处理一些问题后，还是要尽早回都，拟定一次西疆治理的政事，不能在这里迁延太久。”
“大王所言极是。”上官文若点了点头。
虽然剿灭了西戎王，但接下来的问题还有很多，萧远也必须开展一次朝议，主议西疆问题，磋商今后政策走向。
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一些琐事，不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书房，随意散了下步。
庭院中。
秦将王禾正坐在一棵树下，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
那是雅若送给他的东西。
放于嘴下吹奏了一番，那出来的调子，别提有多难听的。
他虽然不会，可却嘿嘿傻笑了一下，拿着那物件，视若珍宝，脑中也不由闪过了少女的模样。
围着他，像只蝴蝶，翩翩起舞，给他唱着山歌……
“咳！”一声低咳传来，王禾回神，慌忙站起，抱拳弯腰道：“大王。”
萧远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自然而然的瞟了眼他手中的物件。
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王禾老脸一红，有些躲闪的藏了藏。
见他模样，萧远乐了：“怎么了，这两天怪怪的。”
“没，没有。”王禾干笑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对了大王，咱们在西疆，是要驻军的吧？”
“是啊，这里没有驻防肯定是不行的。”萧远点了点头。
“那，那臣也留下来吧，望大王恩准。”他主动请命。
按理说，秦军将领应该都不太想驻守这里，萧远不由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稍稍一想，也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他面上温和一笑，并未点破，而是若有所指道：“我们的将领，是可以娶少数民族女子的，这一点，国家并不制止。”
“啊？”王禾一愣。
“想留下就留下吧，替本王好生看住西疆。”萧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谢大王！”王禾反应过来，冲着他的背影激动抱拳弯腰。
数日后，氐族部落。
帐篷内，只有两人，分宾主落座。
上方那位，自然是氐族首领，下手边坐着的，则是羌族首领。
眼下，离秦军剿灭白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在秦军声明不会迁怒其他的族群的情况下，一些部落已经开始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例如犬丘、黑石城等之前的战争之地，也都出现了游牧群。
整个西疆被归入秦国版图，相关政策即将实施的消息，更是早就不胫而走。
两人似乎都有着心事，由氐族首领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前番，乌氏和媃族，受秦王所邀，去了一趟戎都，得了不少赏赐，而且那乌义，听说极有可能有官做啊。”
“还不是因为西戎王的脑袋，是他割下来的。”羌族首领道：“他乌义运气好啊，过于聪明，知道向秦王表忠，否则，西疆哪有他一席之地。”
“先不论乌义，咱们还是考虑一下自身的情况吧。”氐族首领道：“秦王到现在，对你我两族，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要邀请我们去一趟戎都，让人琢磨不透啊。”
“这有什么琢磨不透的。”羌族首领道：“这是在等着我们表态呢。”
“你的意思是……秦王在等我们主动前去？”氐族首领沉吟道。
“再不去的话，立场不明，怕是秦军就要来了。”羌族首领道。
“可我听说，西疆一旦正式成为秦国版图，那所有的武装力量，都是要被解除的，包括我们现在这些人手啊。”氐族首领道。
氐羌两族，并没有什么正规军，只是一些族中的武装力量，羌族首领闻言，若有所指道：“那你的意思是，在秦国治下，还要拥有自己的兵马？你觉得，秦王会任由你？”
“这……”氐族首领心思百转，片刻后，说道：“乌义可以当官，那我们也完全可以要官，而要官的筹码，不就是你我手中现在的武装力量吗，一旦现在就解散了他们，那我们可什么都没了，秦王还会理我们？”
听他这么说，羌族首领先是思量了一下，接着微微摇了摇头：“如果这么做，等于是变相的要挟秦王，这可是君王大忌啊。再者，像秦王这样的人，你觉得，会引起什么后果。”
氐族首领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道：“那……你的意思呢。”
“跟着大势走吧。”羌族首领幽幽说道：“西疆归属秦国后，至少，会比西戎王要好，我的意思是，尽快前往戎都，求见秦王，表面立场，心里的石头，也好早一些落下来。”
“可官职一事，如何是好？你我好歹是族中首领，若沦为平民，你能甘心？”氐族首领满脸忧虑。
“这就要看秦王对氐羌的态度了。”羌族首领道：“如你所言，就算不主动解除兵甲，又能怎样，惹怒了秦王，秦军兵锋一到，有抵抗的余地吗？到时候，更加难堪，而且还要害了族人啊。”
道理很简单，氐族首领听完，无奈叹了口气：“好吧，你准备何时动身？”
“早点去吧，越晚，秦王的意见就会越大。”
第1153章 点拨
又过几日，氐羌两族抵达戎都，开始求见萧远。
在这之前，秦军这边也曾议过此事，苏毅更是有过建议，对氐羌用兵，理由也很直接，西疆已定，氐羌两族却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不如一并消灭。
当然，萧远是并没有同意的，收复一个地方，兵不血刃和屠杀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君主的眼光，会从大局观出发，该打的时候，绝对的杀伐果断，不该打的时候，也不能一味诉诸武力。
白戎已灭，再大造杀戮的话，其他族群会恐慌不已，迁徙逃亡，这样一来，那大片西疆，就要成无人区了。
萧远现在是需要拿氐羌作政治文章的，对于两个首领的到来，他也并没有小肚鸡肠，而是大大方方的在客厅招待了他们。
厅中，与前番一样，萧远位于正上方主位，氐羌两族首领分别跪坐在下手边，身前各置一案。
面对他，两个首领表现的非常恭敬和小心，一些场面话过后，萧远便直接切入了主题。
这场会面，所谈论的内容，与乌氏和媃族差不多，两人也并没有任何的抗拒心理，羌族首领更是聪明的说道：“一国治下，不该有私人的武装力量，羌族之前，为了防止其他部落的掠夺，迫不得已，才有一些民兵，现今，于秦国之内，以大王之文韬武略，西疆必然安定繁荣，因此，这些民兵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还请大王恩准，允许解散他们。”
他这话一说完，氐族首领忙跟着道：“是啊大王，氐族也是一样。”
他们这么做，无疑是聪明的，如果敢以手中那点武装力量，作为筹码，来要挟赐官的话，那萧远不仅不会给，绝对会杀。
现在主动提出解散武装，等于表明了自身立场和态度，那基于他们的身份，为了安抚和长久之计，该有的恩赐，萧远是不会吝啬的。
他也显得非常高兴，大悦道：“好，氐羌两族，能有此心，本王甚悦。”
说着，他又道：“在郡县设立之后，秦国对人才的量用，是不会有差别对待的，过后，二位的官职确定，也会有朝廷任命下来。”
听到这话，两人不由喜形于色，不约而同的慌忙起身，至中间跪伏于地，齐声说道：“臣，叩谢王恩——”
“好了，都入座吧。”萧远温和说道：“今后的西疆治理，是离不开两位的，秦国的官员，也务必以社稷民生为重。”
“请大王放心，臣，必当遵照国家的政令法令，不负大王所托。”氐族首领道。
“好。”萧远点了点头，亦端起了酒杯：“来，大家共饮。”
“啊，敬大王。”两人慌忙端杯。
从战事爆发，氐羌就没有任何出兵的意思，多有坐看成败的感觉，说白了，西疆归属西戎王还是秦国，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萧远现在是需要用他们来安抚人心的，这样也能使整个西疆更加稳定，彻底完成版图的融合。
与氐羌会面之后，这边大局已定，萧远又处理了一些战后之事，便准备起行回都了。
而在西疆驻军的问题上，他考虑再三，最终确定了高盛为首任主将。
亦在临走的前一天，与其在书房长谈了一次。
高盛这个人，自西平关开始，跟随萧远，南征北战，一路下来，虽然没有帅才，但为将足矣，同样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其对萧远的忠心，更是没什么可说的。
当然，出于一些原因，萧远对此事，也询问了一下他个人的看法。
结果高盛是震声说道：“能为大王守卫国土，是末将毕生荣幸！”
萧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说道：“明天，本王就要回都了，过后，会调第七军过来，而西疆，关乎我国领土的完整统一，这副重担，你可要挑好了。”
“是！请大王放心，西疆若有失，末将提头来见！”
说完这些，高盛又有些惆怅道：“大王啊，今后两年，末将都不能见到您了，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在秦军将领的心目中，萧远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高盛说着，眼眶也有些酸涩微红了。
萧远同样动容，幽幽说道：“你在西疆，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任何困难，即可传书，如果想家了，就和本王说一声……”
“大王啊……”君王如此关心自己，高盛再压不住情绪。
萧远呵斥道：“铮铮铁骨的将军，跟个娘们一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喝酒去！”
秦军将领，战场上浴血奋战，面对再艰苦的环境、再凶狠的敌人，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时却这般模样。
可见军中对萧远的感情。
另一边，秦州，窦建章府邸。
客厅中，下人已端上茶水，窦建章位于主位，下手边则是坐着官员胡修。
胡修，原宣国文官，历任殿中侍御史，参知从事，内右使等职，现任秦州主薄，也可以说，是窦建章的学生。
他在仕途上，是得到窦建章不少帮助的，面对后者，自然是恭敬的不行。
窦建章则是端起茶杯，轻吹了吹热气，随口说道：“尝尝这茶，刚从江南过来的，老夫可是厚着脸皮，才弄来这么一些啊。”
胡修闻言，忙认真品尝了一口，当即赞叹道：“清香萦绕，沁人心脾啊，若非恩师，哪里能喝到此等好茶。”
“哈哈，说笑了。”窦建章放下茶杯摆了摆手，“不过话说回来，胡修啊，西疆的事，你知道吧？”
“啊，学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胡修道：“说是大王平定西戎后，在彻底消灭武装力量的基础下，对其他少数族群，会采取相对的怀柔政策。”
“恩，确实如此啊。”窦建章道：“大王亲征，大胜的消息早已传回，亦传书于刘相，加上姚公和老夫，会在这段时间，具体商榷西疆治理问题。”
“恩师的意思是……”胡修试探性问了一句。
窦建章道：“这西疆以后，就是秦国版图的一部分，是要有州府郡县的，从这一点来说，是必然要有人来经略此地的。”
第1154章 威望
胡修闻言，心中一动，身子微微前凑道：“恩师是说，大王会调任重要官员。”
“这恐怕还不止一两个啊。”窦建章道。
“可学生听说，刘相在西疆问题上，是提出过以戎治戎的，以相国分量，估计大王会着重考虑啊。”胡修道。
窦建章笑了笑，道：“以戎治戎，只是片面问题，少数民族中，可能会出现一批官员，但绝对不会是经略西疆者，大王对此地是非常看重的，西疆的首任最高行政长官，也只能是我国重臣。”
“恩师话虽如此，可西疆偏远啊，又多为游牧族群，要经略此地，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啊。”胡修道。
窦建章道：“这才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经略不易，才为要害之处，试想，若是治好了西疆，那是什么政绩？回来之后，会是什么仕途？”
“以老夫之见，数年之后，一旦回调，最少也是正二品。”
说着话，他又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嘶……”而胡修闻言，则是忍不住吸了口气，他现在不过四品，如果数年之间，就能连跳好几级，位列二品大臣，那是何等的升迁，要知道，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升不到那个位置。
他心中也忍不住激动了：“恩师，这经略西疆的人选，不知学生是否有机会争取啊。”
“恩……”窦建章沉吟了一下，道：“在此事上，老夫会向大王推荐，不过光有这些是不够的，你还得办一件事。”
“请恩师示下。”胡修慌忙道。
“想办法，入宫一趟，求见王后娘娘。”窦建章直接道：“你也是当初的宣臣，娘娘宽仁心软，如果肯帮你美言一二，那就十拿九稳了。”
胡修听完，深感赞同，不由点了点头，一拱手道：“多谢恩师点拨，学生记下了。”
“哎？老夫也是希望你能够步步高升的，来，请茶。”窦建章含笑伸了伸手。
知道了西疆对仕途的重要性，胡修于当天下午，便开始想办法求见陆云烟。
秦王宫，后花园。
陆云烟正在散步。
不多时，风情走了归来，恭敬施礼道：“娘娘，胡修，胡大人求见。”
“胡修？他不是现任秦州主薄吗。”陆云烟可是以前的宣君，当然是认识这个官员的，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让他过来吧。”
“是。”风情施礼而去。
没过多久，胡修就被领了过来，见到陆云烟，他是连忙整理了一下官服，迈着小碎步上前，跪伏于地，两手放于脑侧，屁股高撅，正声说道：“臣，胡修，参见王后娘娘。”
“胡大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陆云烟稍稍抬了抬手。
“谢娘娘。”胡修应了一声，起来之后，也是躬身垂首，王后太美，他哪敢去看，而是跟在陆云烟身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陆云烟继续散着步，同时随口问道：“胡大人今次求见本宫，是有什么事吗？”
“回娘娘，是这样的。”胡修组织了一下语言：“今捷报频传，大王已克定西戎，率我秦军将士，开疆拓土，奠定大秦版图，而西疆今后的治理，对国家来说，可谓重中之重啊。”
听到这里，陆云烟不由脚下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
胡修连忙一低身：“臣虽不才，但一心只想为大王和娘娘分忧。”
陆云烟明白了他的意思，“胡大人是想帮助大王经略西疆？”
“娘娘明鉴。”胡修说着话，再次跪了下来，颤声说道：“臣，若能为国尽忠，死而无憾，而若有此机会，也必当克己勤勉，不负大王所托，更要为娘娘脸上增光。”
他的话，说的很好听，陆云烟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稍稍沉思了一下，接着温和说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此事，业已知晓，你且先退下吧。”
啊？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胡修有点摸不着头脑，可陆云烟都那么说了，他哪敢忤逆，连忙应道：“是，微臣告退。”
说着话，亦偷偷看了下陆云烟的脸色，接着施礼而退。
等其走后，风情忍不住道：“娘娘，胡修大人也是宣官，如果有机会的话，何不提点一二，相信娘娘在大王面前说一句话，大王也会认真考虑的。”
“什么宣官秦官，搞这些派系之分，这满朝公卿，都是秦臣。”陆云烟轻眉微皱道：“胡修乃窦建章的学生，定是听了他的话，才跑来求见本宫。”
“那娘娘的意思是……”风情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陆云烟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本宫不想帮他，而是他根本就不适合经略西疆，此地，不仅是为官是否清廉的问题，还需得大才。”
“这件事，是不好向王兄开口的，西疆，也不容有错。”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作为当初的宣君，她更清楚当初的宣臣，而在大是大非上，这个秦王后，是不会存有任何私心的。
半个多月后。
萧远班师回朝，抵达秦州。
整齐的甲胄摩擦声，清一色的黑甲红缨，林立的长戟，黑色旌旗迎风招展。
六匹骏马所拉的高大王驾，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位君王至高无上的威严。
轻微颠簸中，萧远身处车驾内，正在看着手上的竹简。
不多时，已抵达秦州城外。
军队停下，文武百官亦在这里翘首以盼，迎候多时了，见到君王车驾，全都跪伏于地，齐声高呼道：“恭迎大王回都——”
“众卿平身。”萧远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大王——”人们再次齐呼，明白萧远的意思，不约而同的纷纷让到两边，开始跟随王驾，进入秦州城。
此时的秦州，可谓万人空巷，因为平定西戎的消息，早已传遍了秦国，百多年来，秦人屡被犯境，子民惨遭屠戮，与白戎一系，是有血海深仇的，如今彻底剿灭了外敌，这对百姓来说，心情可想而知。
萧远这个秦君，在己国内的威望，早已无人能及，此刻，更是达到了顶峰。
街道两边，聚满了百姓，到处都是欢呼声。
见到王驾，一排一排的跪了下去，所有人几乎都异口同声的高喊着：
“大王万年！秦国万年！”
“大王万年！秦国万年——”
喊声震天，经久不息。
场面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