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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凤回巢txt下载     凤回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之小五(三)

    小五自出生之日起,便是众人的眼中宝。

    萧诩顾莞宁疼爱不必细说。便是阿娇姐弟四个,也格外喜欢妹妹。每日一散学,便来椒房殿。

    小四以兄长自居,也不和小五较劲吃醋,对妹妹极好。常将自己喜欢的玩具送给小五。

    “妹妹,这是我最喜欢的木风车,是父皇亲手做的。给你玩!”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尺高的木风车送到小五手边。

    顾莞宁看得哭笑不得,忙拦下小四:“小五还小,哪里拿得动这些。可别伤了小五。”

    小四也不生气,过了几天,又偷偷将自己最喜爱的一匣子金珠放在小五身边。自以为无人看见,压低了声音悄然道:“等你会走路了,哥哥教你玩金珠。”

    满月之后,小五眉眼渐渐长开,生得白白软软,眉眼秀气。咧着小嘴,冲小四笑了起来。

    小四喜滋滋地摸了摸小五的脸。

    一不小心,力气又大了些。

    小五扁扁嘴,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小四:“……”

    顾莞宁尚未说什么,阿娇阿奕阿淳已经一起瞪了过来。

    小四一脸无辜地解释:“我只是想摸摸小五的脸。谁知道她这般娇气,碰一碰便哭。”

    话还没说完,阿淳已经拎着他的衣领,将手没轻重的淘气包拎到一旁:“离小五远一点。再弄哭小五,我就揍你!”

    小四被无情的兄长一顿臭骂,心里颇为难受。像蔫了的茄子一般垂头片刻。不过,他自小心宽,很快便将这点小事扔到脑后。

    过不了片刻,又趁着众人没留意的时候,悄悄溜到了小五身边。将头凑到小五耳边,小声地说起话来。

    阿淳嘴上说的凶,哪里舍得真动手揍小四。来回拎着小四的衣领,也只是玩闹罢了。

    阿娇阿奕到底长大成人了,对两个淘气弟弟颇为包容。只在小五又被弄哭的时候,沉着脸训了小四一回。

    ……

    小五自小脾气就和兄长姐姐都不同。

    阿娇生的男儿脾气,阿奕谦和,阿淳爱撒娇粘人,小四爱跑爱闹。小五却格外乖巧,平日很少哭闹。见了谁都爱咧嘴笑。

    “这脾气像我!”萧诩厚颜无耻地将这一优点归咎到自己身上:“母后说过,我自小也是这般乖巧省心。”

    顾莞宁少不得嘘了他一回。

    没曾想,过两日,闵太后竟也这般夸赞:“小五倒是和阿诩幼时一般脾气。不哭不闹,最是乖巧讨喜。”

    顾莞宁:“……”

    其实,太夫人以前也常这般夸赞她。

    闵太后抱着小五,越看越爱,又夸小五眉眼生的秀气,和萧诩一般模样。

    顾莞宁默默地看了眉眼肖似自己的女儿一眼,笑而不语。

    ……

    待到小五百日时,太夫人进了宫。

    顾莞宁此时已养好了身子,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太夫人握着顾莞宁的手,仔细打量一回,笑着说道:“我在府中,总惦记娘娘。现在总算能放下这颗心了。”

    顾莞宁心里暖融融的,低声笑道:“我已年过三旬,是快做婆婆的人了。还劳祖母这般惦记,真是不孝。”

    太夫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便是你有了孙子孙女,在祖母面前,也还是孩子。”

    然后,又去看小五。

    此时天气炎热,小五只穿了大红肚兜,露着白胖生生的胳膊和腿。趴在床榻上玩,听到太夫人的声音,抬头冲太夫人笑。

    太夫人爱得不行,可惜年迈无力气,不敢再抱孩子。便坐在床榻边,用手指轻轻抚摸小五柔嫩的脸孔。

    小五伸出小手,将太夫人的手指抱在手中,送到口中吮吸。

    太夫人乐得直笑:“小五和你幼时真是一般模样。眉眼生得像,便是这乖巧讨喜的性子也差不多。”

    顾莞宁笑着瞄了闵太后一眼。

    闵太后:“……”

    ……

    小五在众人的宠爱下,很快长大。

    三个月会翻身,六个月会坐,待到十个月的时候,便到处爬。口中时常咿咿呀呀,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总是天底下最好的。萧诩和顾莞宁也不例外,口中时常夸赞小五聪慧。

    其实,真正比较起来,小五远不及阿娇早慧。阿娇十个月的时候,已经会喊爹娘了。

    只是,小五生得秀气可爱,又最爱笑。一笑时便露出几颗小小的乳牙,让人心尖都被萌化了。

    阿娇还叹过一回:“要不,我再迟两年出嫁吧!我实在舍不得小五。”

    顾莞宁听得好笑不已:“胡闹!婚期已经定在四月,如何能更改。你过了年十八,周梁比你年长四岁,已经二十二了。再拖延下去,实在不像样子。”

    阿娇年长,要先出嫁。

    阿奕的婚期则定在了五月。

    “母后,你别听阿娇胡说。”阿奕毫不留情地揭了阿娇的底:“她早已急着想成亲了!”

    阿娇也不害臊,笑着反击:“我哪里比得上你着急。为了见蕙妹妹一面,便连宝哥儿的洗三礼都要去。也不怕人耻笑!”

    罗芷萱怀胎十月,在年前生下一个男婴。乳名宝哥儿。

    宝哥儿洗三礼的时候,阿奕以未来姐夫的身份亲自前去,“顺便”见了蕙姐儿一回。更可耻的是,之后便常以探望小舅子的理由去傅家。

    阿奕也不脸红,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去岳家探望小舅子,谁敢耻笑我?”

    阿娇和阿奕斗嘴是常事,从不影响姐弟之间的深厚感情。

    顾莞宁目中满是笑意:“你们两个都别急。再等上几个月,便都令你们如愿!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待成亲后,便早些报喜信来。我还等着做祖母呢!”

    阿娇阿奕一起红了脸,也不斗嘴吵闹了。

    顾莞宁耳根这才清净些。再去看小五,就见她已爬到了自己身边,扯着衣裙送入口中。口水濡湿了一片衣角。

    顾莞宁哭笑不得,抱起小五,张口数落:“衣裙怎么能塞到口中。”

    也不知小五听懂了没有,冲着顾莞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顺便又凑了过来,在顾莞宁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

番外之周岁

    景佑十三年。

    这一年,萧诩登基已有十三年,国富民足,朝堂偶尔争斗波澜,却未伤及朝廷根本。

    对皇室而言,这也是喜事连连的一个好年头。

    小五周岁,之后便是公主出嫁储君大婚。瑜姐儿和朗哥儿的婚期也定在今年七八月。一连串的喜事,皆要顾莞宁亲自操持。

    小五的周岁宴,宫中设下宫宴。

    周岁宴上,最重要的便是抓周。已经满了周岁蹒跚学步的小五,在众人的瞩目和期待下,抓了一把小琴。

    众人纷纷出言夸赞。没等众人夸完,小五又扔了小琴,抓了一旁的糕点,塞进口中吃了起来。

    众人忍俊不禁,各自笑了起来。

    为了讨个好彩头,抓周之时放的俱是琴棋书墨之类,怎么忽然冒了一块糕点出来。

    顾莞宁也觉好笑不已,目光一扫,看到了一脸自得的小四。

    小四振振有词地说道:“妹妹玩了半天,肚子一定饿了。我特意悄悄给妹妹放了一块糕点。妹妹果然喜欢。”

    小五笑嘻嘻地继续吃糕点,嘴里含糊地喊了一声哥哥。

    小四响亮地诶了一声,顺便挺直胸膛,一脸骄傲自豪。

    顾莞宁眉眼间俱是笑意。

    众诰命夫人都是伶俐之人,立刻便笑道:“四皇子十分疼爱小公主呢!”

    “是啊!嫡亲的兄妹,血浓于水,天生亲厚。”

    “娘娘真是有福之人。”

    好听话人人爱听,顾莞宁也不例外。便是这些话里只有五分是真,听着也觉得舒心畅快。

    闵太后更是满面自豪:“阿娇姐弟五个,个个都好,世间再找不出第六个来。”

    顾莞宁:“……”

    自家孩子当然要夸一夸。不过,这也夸得太过分了吧!

    偏偏闵太后丝毫不觉得自己高调张扬,将几个孩子挨个夸赞一遍。尤其是小五,在闵太后口中,地上有天上无,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一堆诰命夫人,纷纷点头凑趣。哄得闵太后笑个不停。

    ……

    “瞧见没有,我们两个是彻底失宠了。”

    阿奕在阿娇耳边低声嘀咕:“父皇母后整日围着妹妹,便连皇祖母也将小五挂在嘴上。”

    阿娇失笑不已:“你该不是吃小五的醋了吧!”

    阿奕斜睨阿娇一眼:“莫非你心里就半点都不吃味?”

    阿娇:“……”

    吃味难免有一点点。往日她是唯一的女儿,是父皇母后的掌中宝心头肉。现在多了软萌可爱的小五,父皇母后对她的关注便少了一些。

    不过,更多的还是欢喜和庆幸。

    “再过两个月,我便要成亲,搬到公主府。”阿娇低声道:“有小五陪在父皇母后身边,我便也能安心出嫁了。”

    提起亲事,阿奕眉头立刻舒展开来,笑着说道:“等你出嫁,我也要成亲了。”

    他是娶了媳妇进门,依旧住在宫里,满心都是期待。

    阿娇一想到要离开父皇母后弟妹,住进公主府,心里总有些茫然和忐忑。

    “姐姐,哥哥,你们两个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阿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笑着嚷道:“快些说来,我也听上一听。”

    他今年也是十四岁的少年郎了,生得白皙俊俏,十分讨喜。

    阿奕即将成亲娶妻,一众诰命夫人将目光都落在阿淳的身上。各自思量着家中是否有适龄的女儿待嫁。

    可惜,阿淳在这方面还没开窍,压根不知道自己被“虎视眈眈”,成了众诰命夫人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阿娇收拾纷乱的心绪,随口笑道:“我们不过是说些闲话,有什么可听的。”

    阿淳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姐姐和哥哥是一胎双生的姐弟,感情亲厚,彼此无话不说。两人时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总将他这个亲弟弟撇在一旁。

    下面还有淘气的弟弟和乖巧的妹妹。

    他不偏不巧地排行第三。

    若不撒娇卖乖争宠,父皇母后心里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

    热闹的抓周礼之后,便是宫宴。

    直至傍晚,众人才一一告退离去。

    顾莞宁忙碌了大半日,颇有些疲倦。阿娇十分体贴,领走了闹腾的阿淳和小四,耳边才算清净下来。

    奶娘抱走了小五,顾莞宁躺在床榻上小憩。迷迷糊糊中身侧微微一沉,熟悉的气息钻入鼻间。

    顾莞宁翻了个身,将头靠近身边人的胸膛里,睡得十分香甜。

    萧诩扬起嘴角,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过了三十之后,顾莞宁美丽明媚依旧,眼角边也悄然有了细纹。便如他,也不复少年时的风华。

    可在彼此眼中,他们永远都是当初相遇时的模样。

    萧诩将头靠过去,闭上眼睛,很快一同入眠。

    醒来时,天已快黑了。

    顾莞宁一睁眼,便见到熟悉的脸孔正在眼前。萧诩也忙了大半日,颇为疲倦。睡得又香又沉。

    顾莞宁稍稍一动,萧诩便醒了,尚未睁眼便喊道:“阿宁!”

    “你若累了,便再睡上片刻。”顾莞宁声音低柔。

    萧诩像孩子一般,竟也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顾莞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

    萧诩咧嘴一笑:“放心,我没别的企图。就是想你陪我再躺一会儿。”

    顾莞宁:“……”

    这等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顾莞宁没搭理他,很快起床更衣。萧诩遗憾地叹了一声,也跟着下了床榻。

    就在此时,琳琅一脸喜色地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沈公子从边关赶回来了!”

    琳琅口中的沈公子,自然非沈谨言莫属。

    沈谨言去边关数年,平日和顾莞宁时常通信。只是,姐弟一别几年,再未见过面。顾莞宁口中不说,心里时时惦记。

    去年有孕之后,她精力不济,信便写的少了。到小五出世之后,信才又多起来。

    没想到,沈谨言竟会不声不响地悄悄回了京城。

    顾莞宁既惊又喜:“阿言人呢?”

    琳琅笑道:“正在偏殿里候着。”

    “快些让他进来。”顾莞宁不假思索地吩咐。

    琳琅笑吟吟地应了。

    一盏茶后,沈谨言出现在顾莞宁眼前。

番外之重逢(一)

    沈谨言今年已有二十七岁,正值男子成熟之龄。

    他和生父沈谦相貌肖似,气质却截然不同。清俊的脸孔沉稳镇定,再无半丝青涩。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气度出众。

    见到顾莞宁的那一刻,沈谨言的沉稳镇定立刻抛到脑后,快步上前,喊了一声“姐姐”。

    顾莞宁目中也露出欢喜之色:“阿言,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让人送个信回来。这一路上可平稳?你几年都未回过京城了,既是回来了,便安心留下,等阿娇阿奕成亲了再回边军……”

    顾莞宁喜怒不行于色,极少有这般激动说个不停的时候。

    沈谨言也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连连点头应道:“我为了阿娇阿奕的亲事特意回京。至少待上三个月再离京回边军。”

    “我没让人送信回京,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可不是惊喜么?

    顾莞宁抿唇笑了起来,眼中闪出喜悦的光芒。

    姐弟分别数年重逢,有数不尽的话要说。

    被忽略在一旁的萧诩颇为体贴,笑着说道:“阿言风尘仆仆,定然疲惫。先在椒房殿里安顿下来,沐浴更衣,再让御膳房送些饭菜过来,吃饱了再说话也不迟。”

    沈谨言原本不觉得饿,被萧诩这么一说,顿觉饥肠辘辘。

    顾莞宁笑着自责:“瞧瞧我,见面光顾着说话了。竟未想到这些。”立刻吩咐下去。

    ……

    沈谨言的住处每日都有宫人打扫,稍微收拾一回,便能住人。

    沈谨言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果然精神了许多。用膳时,顾莞宁也陪在一旁。萧诩颇为识趣,并未露面。

    “这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些。”顾莞宁亲自夹菜,将沈谨言面前的碗堆得冒了尖。

    还当他是不解事的少年!

    沈谨言哑然失笑,却舍不得拂逆姐姐的好意,将堆在碗里的菜肴吃的干干净净。

    然后,另一碗同样堆得满满的菜肴又到了眼前,顾莞宁含笑道:“慢慢吃,别急。”

    沈谨言:“……”

    沈谨言理所当然地吃撑了,坐着难受,索性站着说话:“大哥不能回京,让我带了贺礼回来。”

    沈谨言口中的大哥,指的当然是顾谨行。

    顾莞宁目光一柔,笑着问道:“我也有几年没见到大哥了。他如今可变了模样?”

    沈谨言笑道:“任谁在军中待得久了,都会变个模样。大哥原本斯文儒雅,如今满身威严,张口便有杀伐之气。军中将士无人不服。”

    顾莞宁和顾谨行也时有通信,闻言笑了起来:“大哥在信中从未提起。”

    “大哥虚怀若谷,最是谦逊,哪里好意思说这些。”

    沈谨言顿了顿,低声道:“如今边关比往日平静多了。不过,大哥从未有一日松懈,每日军中操练不息。这两年又着意练骑兵。我看大哥颇有荡平关外之志向。”

    顾莞宁目光微闪,笑着叹了一声:“大哥曾在信中对我透露此意。只是,萧诩不愿再无端生起战事。”

    “这两年,朝廷没了战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一旦打仗,哪里还有这般太平气象。”

    “为了搏后世之名,便令生灵涂炭国朝不宁,他万万不肯!”

    沈谨言顿时动容。

    历朝天子,不乏穷步黩武开拓疆土之辈。萧诩却反其道行之,只为了国泰民安百姓安稳。这份胸襟,委实令人钦佩。

    “我回去便将此言告诉大哥。”

    顾莞宁点点头:“也好。大哥练骑兵,也是好事。大秦不会主动挑起战事,但也不惧来敌进犯。”

    姐弟两个说了一回军中事。然后,顾莞宁低声笑问:“此次只你回来了吗?四妹可曾回京?”

    一提起顾莞琪,沈谨言微微面红:“为了不惹人瞩目,我先回了京城。她迟了几日出发,又带了几艘船的货物,至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到京城。”

    顾莞宁失笑:“四妹如今是家资万贯的女富商,到哪儿都不忘了做生意发财。”

    顾莞琪以齐婉儿之名经商数年,先以海外香料之类起家,后来又在边关做了药材生意。便是顾莞宁在宫中,也听闻过这位大秦女富商的声名。

    沈谨言的目中满是笑意:“这几年,军中所需的药材,有一半来自她的药材行。她还在边城里设了十几座善堂药堂,没钱治病的百姓都有了去处。如今,她在边关名声赫赫,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便是大哥,也比不得她名声响亮。”

    谁能想到,当日那个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顾家四小姐,以崭新的身份活了下来。而且活得这般恣意精彩。

    便是顾莞宁,遥想了一回顾莞琪东奔西走的生活,也生出向往之意。

    ……也只想想而已。她身为中宫皇后,膝下一堆儿女需照顾,肩负管理后宫之责,哪里脱得了身。

    “你和四妹,就不想要个孩子吗?”顾莞宁忍不住又问:“你今年二十七,四妹也快三十了。再不生孩子,日后便是想要也难了。”

    沈谨言却道:“我和她此生能相守,已是幸运。如何敢奢望更多!”

    便是今时今日,两人也未成亲。

    平日各有住处,各有忙碌之事。隔上几日,才悄然相聚一回。

    外人皆以为边军里的沈军医独身一人,顾莞琪则是边军主将顾谨行的“红颜知己”。

    顾谨行无奈之下,默默背了黑锅。少不得又将此事细细写明,免得崔珺瑶听了风声心中不喜。

    “姐姐,我曾和你说过,我此生不愿再有子嗣。”沈谨言抬头看着顾莞宁,目光清亮,声音坚定:“沈家血脉至我断绝。”

    “婉儿也是一样的想法。她假死出宫,远离京城。如今犹如新生,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便已心满意足。并无更多贪恋。”

    若生下孩子,该姓沈还是姓齐?

    太夫人顾海已经退让,成全了他们两人。能默默相守,已是最大的幸事。孩子还是不生为好。

    顾莞宁默然片刻,才轻叹一声,不再多说。

    人生总有些遗憾,无法弥补。

番外之重逢(二)

    久别重逢的姐弟两人,一直说至深夜。

    顾莞宁见沈谨言面有倦色,才住了口,叮嘱沈谨言好生休息,然后回了寝室。

    萧诩坐在床榻边等她。

    “你怎么没睡?”顾莞宁略略有些讶然:“已经过子时了。”

    走之前,她便说过,让他先行歇下。

    萧诩笑道:“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哪里睡的着。”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起身凑过来:“我来为皇后娘娘更衣。”

    顾莞宁轻笑一声,任由他“伺候”了一回。

    夜深人静,夫妻两人相拥而眠。

    顾莞宁满心释然喜悦,眉宇舒展。萧诩静静地看了片刻,心中溢满了柔情。

    前世的顾莞宁,常年冷肃,极少展颜。这一世,她也吃足了苦头。这几年才算过得安逸舒适。

    只愿这一生,都这样度过。

    ……

    隔日清晨,阿娇姐弟来请安之际,见到了沈谨言。

    阿娇阿奕和沈谨言相处日久,感情颇深,十分欢喜地叫了舅舅。

    阿淳和这位小舅舅相处的时日也不少,他又最是嘴甜,凑上前来说话,比阿娇阿奕还显得亲热些。

    倒是小四,对沈谨言毫无印象。

    沈谨言笑道:“我带了礼物给你,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礼物谁不喜欢?

    小四眼睛一亮,立刻兴致勃勃地追问:“是什么礼物?”

    沈谨言眨眨眼,低声笑道:“是一匹白色的小马。我已让人训好了,你若是想学骑马,正合适。”

    男孩子没有不喜欢骑马的。小四自过了五岁之后,便整日闹着学骑马。可惜,顾莞宁一直不准。

    听闻沈谨言送了马给自己,小四欢喜得原地翻了两个跟头,嗷嗷喊了几声,然后跑了两圈。

    沈谨言失笑不已。

    姐姐常在信中提及小四淘气,今日算是亲眼见识。

    再见乖巧可爱的小五,沈谨言便更喜欢了。

    “小五,叫舅舅。”顾莞宁柔声哄道。

    小五略略歪着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九九”,众人乐得直笑。沈谨言听得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五,再不肯撒手。

    顾莞宁看在眼中,心里一阵酸涩。

    沈谨言口中说的坦然,心里岂会不想和心爱的女子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是,顾家已让步至此,再生下孩子,还有何颜面回京?

    ……

    至此,沈谨言在宫中住了下来。

    沈谨言回京一事,在顾莞宁的示意下,并未传开。

    每日除了陪伴顾莞宁之外,沈谨言还去找徐沧请教医术。徐沧对他从不藏私,将耗费了数年之功撰写的几册医书也给了他。

    沈谨言大喜:“师父莫非要将医书送给我?”

    徐沧瞪了他一眼:“你想得倒美。自己拿去,重新抄录一份带走。”

    沈谨言:“……”

    会错意的沈谨言尴尬地笑着应下。又张口道:“太医院里的医书,我也想抄一些带去边军。军中军医虽然不少,医术精湛的却不多。我想让他们多研读医书,提高医术。”

    徐沧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倒是个好想法。”

    他们师徒投契,性情脾气也有相投之处。并不是那等敝帚自珍之人。

    沈谨言见徐沧也赞成,颇为高兴:“不瞒师父。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军中有一百多个军医,其中医术好的不多。大多数只会治些普通的伤病。真遇到疑难杂症,便束手无策。”

    “十万边军,总有人生病。我一个人便是日夜不息,也忙不过来。所以,我便动了念头,每隔一段时日,将军中的军医们集中起来,读医术研究药方,互相学习。”

    一开始当然不易。

    人都有私心。学别人的拿手绝活无所谓,轮到自己要传授独门医术了,便百般不情愿。

    对此事,沈谨言也没别的法子,只能以身作则,徐徐图之。希望以自己的行动,来感化一众军医。

    两年下来,倒也有了些收获。

    沈谨言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行为,令人动容。潜移默化之下,也有部分军医肯将自己的独门秘技诉之于口。

    沈谨言此次回京,不仅是为了阿娇阿奕的亲事,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想将太医院里的医书带一部分去边军。

    “你能这么想这么做,不愧是我徐沧的高徒!”徐沧满目赞许:“我撰写医书,是为了将自己这一身医术传出去。希望后人能从医书中学到更多的医术医理药方。”

    “太医院里的医书,你尽管抄录。待你离京之日,再带几车药材去。我那里还有许多调制配好的药丸,你都带走。”

    得了徐沧首肯后,沈谨言心中大喜,每日埋头抄医书。

    顾莞宁得知此事后,既觉欣慰,又心疼沈谨言辛苦。派了几个识字的内侍,帮着沈谨言一起抄医书。

    沈谨言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无暇抬头,心情却一日好过一日。

    直至接到了顾莞琪派人送来的信,沈谨言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竟是半个月过去了。

    ……

    顾莞琪进京的动静,比沈谨言大得多。

    沈谨言只身回京,悄然进宫。知晓他回京的人寥寥无几。

    顾莞琪带了几艘货物到京城,人先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几船的货物停靠在码头处。

    这几年顾莞琪来回奔波,于生意之道已十分熟稔精通。此次带到京城来的,一半是药材,另一半则是从边城收购来的各类皮毛。诸如狐狸皮貂皮之类,应有尽有。还有数十张完好无损的虎皮熊皮。

    这等上好的皮毛,在边城是常见之物,收来的时候价格不高。运到京城,售价却十分高昂,利润之高,令人咋舌。

    顾莞琪放出风声去,很快便有商贾登门求购。

    顾莞琪身边有几个精明能干的管事,自己已经很少出面谈生意。几船货,不出几日,便卖了大半。

    定北侯府方夫人的请帖,也送到了客栈。

    顾莞琪看着请帖上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滚了一回,很快又平静下来。

    “来人,伺候我沐浴更衣。”顾莞琪低声吩咐:“我要去定北侯府。”

番外之重逢(三)

    顾莞琪进京之事,顾海夫妇当然知晓。

    方氏按捺不住,第一日便想去见顾莞琪。被顾海拦了下来:“先别急。她以行商的名义到京城来,总得先将货物处理过,才好登门。”

    方氏红着眼眶点点头。

    好不容易熬了几日,等到顾莞琪处理完大半货物,方氏才下了帖子。

    顾莞琪不欲惹人瞩目,乘着一顶软轿,从侧门进了定北侯府。一路未停,进了方氏的院子。

    母女分别数年重逢,谁也说不出话来,先抱头哭了一场。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知道回京城来。”方氏搂着顾莞琪,边哭边数落:“为娘整日惦记你,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顾莞琪双目通红,哽咽不已:“女儿不孝!让爹娘忧心了!都是女儿不孝!”

    她哪里还有脸回京城面对亲人?

    这几年来,她只偶尔送信回来。却从未接过顾海的回信。她心知肚明,顾海对她和沈谨言一事未曾释怀。

    也因此,她一直没有勇气回京城来。

    直至今年,适逢阿娇阿奕大婚。沈谨言要回京城,她思虑犹豫几日,终于下定决心,也随着一起回京。

    便是此刻,她也没勇气抬头看亲爹一眼。

    站在一旁的顾海,一直保持沉默。

    方氏抽抽噎噎地哭了半天,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抬头看向顾海,语气里满是嗔怪:“你一直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些过来,和女儿说说话。”

    顾海嗯了一声,脚下却动也没动。

    ……

    顾莞琪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走到顾海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爹!”

    顾海没应。

    顾莞琪眼泪吧嗒掉了下来,哭着又喊一声:“爹!”

    顾海还是没应。

    顾莞琪哭了起来,一声声喊着爹。

    顾海默默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鼻间满是酸意。张口时,声音沙哑:“别跪着了,起来吧!”

    顾莞琪自小就活泼可爱,他对女儿爱若掌珠,从来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奈何元佑帝一道遗旨,顾莞琪被逼进宫做了贵妃。之后假死出宫,远走他乡。

    于他而言,便如生生挖了心头肉。痛不可当,却又无处可诉。

    顾莞琪和沈谨言之事,他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个。

    在顾谨行的反复劝说下,他无奈让步。此事也成了他心头无法解开的结。

    只是,他心肠再冷硬,对着满面泪水的顾莞琪,也无法再狠心不理。

    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此话真是半点不假!

    “爹,”顾莞琪没有起身:“女儿不孝,令爹伤怀。女儿本无颜回京。只是,隔了数年未见,我心中实在想念爹娘。这才厚颜进京。若不是娘让人送帖子到客栈,我再无颜踏进顾家大门……”

    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

    方氏听得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顾莞琪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用力磕了一个响头。

    一声闷响,听得人心惊。

    没等磕第二个响头,顾海便伸手拉起了顾莞琪,皱着眉头数落:“谁让你这般磕头了。额头磕得红肿,还怎么出去见人?让人瞧见了,不知要生多少口舌是非!你今年也快三十了,又不是几岁的孩子了。说话行事还是这般冲动!”

    听着熟悉的责备,顾莞琪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爹,你真的肯原谅女儿了么?”

    顾海板着脸孔哼了一声。

    这便是真的原谅她了!

    顾莞琪欢喜之极,泪水又簌簌落了下来。

    ……

    待三人情绪平静下来,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顾莞琪脸上的泪水擦得干干净净,眼眸明亮灿然,眉宇间浮上自信的神采。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沈谨言,只说自己平日如何行商:“……我如今在边城里开了药材行和粮行。边军里所用的药材,十之六七都是我的药材行供给。我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要在外行走跑动,收购药材。”

    “我在边城开设了十几座善堂,给穷苦病患免费看诊供药。倒也落了个女善人的名声。”

    “如今在边城,我的名气比大哥还要大些。”

    方氏听得满心骄傲,又心疼女儿东奔西走:“收购药材这等事,让管事们去跑就是了。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经得起风霜之苦。”

    顾莞琪挑眉一笑:“这算什么辛苦。我连海上也去过两回,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话一说完,便知失言。

    果然,方氏一听这话,立刻又红了眼圈。

    顾海倒是豁达得多:“既能撑得住,便无妨。我们顾家儿郎个个英勇,顾家的女儿也同样不逊色。”

    顾莞琪笑嘻嘻地问道:“爹是在夸我吗?”

    顾海斜睨她一眼:“总算没给爹丢脸。”

    顾莞琪心中一热,低声道:“爹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谨记自己是顾家的女儿,从未有一日忘怀过。”

    见顾海面色和缓,又仗着胆子加了一句:“我和谨言都会留在边关,一起助大哥守住边关。”

    听到沈谨言的名字,顾海反射性地拧了眉头。

    目光一扫,就见顾莞琪正悄然扭着手指。

    她自小就是这样,一紧张起来,便会扭手指。如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个小习惯依旧未改。

    顾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莞琪这才悄然松了口气,讨好地笑了一笑:“爹做了吏部尚书之后,每日操心劳累。女儿特意带了几支百年人参回来。留着炖鸡汤,给爹补一补身体。”

    顾海心里十分受用,口中却道:“我身体好的很。便是要喝些补汤,也用不着百年人参。”

    方氏瞪了别扭的丈夫一眼:“女儿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顾海这才没吭声。

    顾莞琪瞄了顾海一眼,又道:“我还带了些精心配制的养生药丸回来。每日服上一粒,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

    不用问也知道,这养生药丸定是沈谨言动手配制的,让顾莞琪带来讨他的欢心。

    顾海又哼一声,到底没拒绝。

    顾莞琪悬在半空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

    ……

番外之重逢(四)

    几年前,顾莞琪以齐婉儿之名出现在定北侯府。方氏差点收她做义女。

    有了这一层,顾莞琪今日出现在定北侯府,也是顺理成章。

    顾莞琪的真正身份,众人心照不宣。顾谨礼这个亲弟弟,见了顾莞琪,也只称呼一声齐姑娘。

    崔珺瑶见到“齐姑娘”之后,面上故意露出不善的表情,要笑不笑地说道:“听闻齐姑娘在边城做药材生意,和侯爷也时常见面来往。”

    顾莞琪:“……”

    众人:“……”

    顾莞琪忍住笑出声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解释:“民女和侯爷确实曾见过面。侯爷得知民女曾救过方三夫人,这才对我多有照拂。平日视我为妹妹一般,绝无男女之私。夫人切勿误会。”

    崔珺瑶又露了个释然的神情,亲热地拉起顾莞琪的手:“侯爷视你为义妹,日后你便将我当成嫂子一般。”

    顾莞琪笑着应了声是。

    刘氏和方云秀两人对视一笑。

    太夫人看在眼中,也觉欣慰。

    萧诩登基数年,天子之位已坐稳。当年的那段旧事,便是有人生疑,也绝不敢翻出来。顾莞琪以齐婉儿的身份露于人前,再无大碍。

    “老三,”太夫人含笑发话:“你和方氏便认下这个义女吧!”

    顾莞琪一怔,抬起头来。

    祖母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柔缓:“我们顾家认下一个义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有了名分,日后来往也便利些。”

    顾莞琪鼻头一酸,立刻跪下磕头,喊了一声祖母。

    太夫人眼角也有些湿润,展颜笑道:“傻丫头,便是再不讲究,也得摆上两席家宴,改口认亲才是。”

    顾莞琪乖乖地应了声是。

    方氏和顾海对视一眼,心中俱激动不已。

    认干亲确实算不得大事。无需对外昭告宣布,自家人知道便是。

    在太夫人的授意下,当天晚上,定北侯府便摆了两席家宴。顾莞琪一一敬了茶,改口认了亲。

    ……

    从这一日起,顾莞琪便在定北侯府住了下来。

    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住在客居的院子里。每日早起给顾海方氏请安之后,便领着管事去客栈。

    方氏少不得在顾海面前嘀咕几回:“这个莞琪,如今主意可大得很。让她在府里多待着,她也不肯,每日都要去客栈。还说要趁着此次机会结识京中药材商人。好端端的姑娘家,现在倒是比男子还要忙碌。”

    抱怨中,分明透着自豪。

    顾海自然理解妻子的心思,笑着安抚道:“她想做什么,便都由她吧!难得她以女儿身,竟也闯荡出了名头。”

    “可不是么?”方氏有意无意地瞥了顾海一眼:“还有哪一家的儿郎敢娶她这般能干的女子为妻?”

    顾海闭口不语。

    方氏索性将话说开:“我知道你有心结,便是退让,也绝不允莞琪正大光明地嫁给谨言。所以,莞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梳着姑娘发式。”

    “为了一个虚名,就让女儿终身不嫁,无名无分的和谨言在一起。甚至连个孩子也生不得。”

    “这样值得吗?”

    顾海目光暗了一暗,看了过来:“照你这般说来,我应该给莞琪置办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和沈谨言成亲不成?”

    “私下相守,世人不知也就罢了。若行婚嫁之礼,她和沈谨言之事再也瞒不过世人。”

    “便是我们顾家不要虚名,皇上和皇后娘娘又该何以自处?”

    “你真当莞琪假死遁逃之事天衣无缝吗?她一露面,定然有人猜出是怎么回事。无人提起,悄然来往最好。和沈谨言成亲,是万万不能。”

    方氏被噎了一回,半晌没吭声。

    顾海长长叹了一声:“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我比谁都要心疼莞琪。只是,眼下这般,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

    为了此事,方氏又哭了一场,私下对顾莞琪说道:“……莞琪,你也别怪你爹。他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你和谨言实在不便成亲。”

    顾莞琪用帕子为方氏擦拭泪痕,轻声道:“娘,你别伤心难过了。此事我早有心理准备。能和他相守,我已心满意足,岂敢奢望更多?”

    “我和谨言虽未行嫁娶之礼,却心意相通。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便是无法日日相守朝夕相对,也已足够。”

    方氏怔怔地看着面容平静的女儿。

    三十岁着实不算年轻了。顾莞琪常年奔走,早已不复闺阁时的白皙娇嫩,肤色略黑,脸庞依旧俏丽妩媚。额上眼角连一丝皱纹也没有。

    看着还是和几年前差不多。

    由此可见,她的日子确实过的很好。

    “娘,你放心吧!”顾莞琪似是窥破了方氏的心思,轻声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谨言也是一样。你不必忧心。”

    方氏半晌才道:“可这么一来,你便不能怀孕生子……”

    “我和谨言早已想过了。”顾莞琪笑着打断方氏:“我打算设一座善堂,专门收容无父无母的孩子。从中择一个聪明乖巧的女童养在身边,权当我们的女儿。”

    便是收养,也只收养女童,不要男童。

    这是打定主意,不再延续沈家香火了。

    方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幽幽叹口气,不再说话。

    ……

    又隔几日,中宫顾皇后下了口谕,召定北侯府女眷进宫觐见。

    顾莞琪身为顾海义女,也随着顾家众女眷一起进宫。

    踏进阔别数年的椒房殿,顾莞琪心中唏嘘不已,面上却未显露半分。中规中矩地和众人一起行礼。

    抬起头时,顾莞琪和坐在凤椅上的顾莞宁遥遥对视一眼。

    刹那间,姐妹两个心头俱是一酸。

    当年一别,两人俱以为今生再无缘相见。

    谁也没想到,还有重逢这一日。

    午宴过后,顾莞琪终于有机会独自见顾莞宁。

    顾莞宁屏退身边所有宫女,定定地凝望顾莞琪片刻,轻声喊了一声“四妹”。顾莞琪忍着眼中泪水,哽咽着喊了一声“二姐”。

    顾莞宁眼中闪过水光,走上前,拥住顾莞琪。

番外之姐妹

    顾莞琪抓住顾莞宁的衣襟,低声哭了起来。

    顾莞宁情绪内敛,从不在人前落泪。今日和顾莞琪久别重逢,情难自禁,也红了眼眶,泪水悄然滑落。

    过了片刻,顾莞宁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轻声道:“四妹,别哭了。我们姐妹难得相见,坐下说话。”

    顾莞琪嗯了一声,用袖子擦了眼泪,和顾莞宁一起坐下。

    姐妹两人像昔日一样,靠在一起偶偶私语。

    没有身份之别,也没有半点数年未见的陌生隔阂。

    “你这几年过得如何?阿言待你好不好?”顾莞宁轻声问道。

    顾莞琪面颊红了一红,点点头:“他待我是极好的。”

    他们两人平日各自忙碌,无暇相聚,白日偶尔见了面,也各自矜持保持距离。每个月只相聚几晚。正因相聚时间短暂,感情也分外浓烈。

    两人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却依旧如初相恋时一般,彼此牵挂,心心相映。

    顾莞宁见顾莞琪一双眼眸熠熠闪亮,不再细问,只笑道:“若阿言待你不好,我定会为你撑腰。”

    顾莞琪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俏皮地应道:“这可是二姐亲口说的。日后谨言敢和我争执吵闹,我便抬出二姐来。压得他低头认错。”

    顾莞宁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又问起顾莞琪经商之事。

    说到这些,顾莞琪满脸自信,神采飞扬:“……这几年,我在边城闯荡出了些许名声,也算薄有家资了。”

    顾莞宁笑着打趣:“这么说可就太谦虚了。你何止是薄有家资。便是我这个中宫皇后,也远不及你多矣!”

    这当然是说笑之言。

    顾莞宁出嫁时嫁妆之丰,众人皆知。这些年有李山专门打理,每年庄子田铺的产出是一笔惊人的数字。之前适逢战事,顾莞宁慷慨解囊,拿了三分之一的私房出来。待萧诩病症痊愈国库充盈,又添了两成还回来。内务府里的金银,任由顾莞宁动用。

    顾莞琪便是家资再丰厚,也及不上身为一朝皇后的顾莞宁。

    说笑一番后,顾莞琪才道:“我在边城开设善堂,收容贫苦病患。将来,我还要开善堂,专门收容战乱后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

    顾莞宁微微动容:“这可是一桩好事!”

    “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于我自己,也算是行善积德。”顾莞琪说得也坦然:“我和谨言不打算生孩子。所以,便想着收容一些孤儿。若是遇到机灵讨喜的女童,便养在身边做义女。”

    顾莞宁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四妹,是我对不住你。”

    哪个女子不想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顾莞琪情形却不同。更名易姓,远在边关,无人深究,也就罢了。若生了孩子,便得有个正经的名分。

    沈谨言是沈氏的私生子,是顾家挥之不去的耻辱。他们两人私下相守无妨,却不宜公之于众。

    顾莞琪笑着说道:“二姐,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所亏欠。”

    “当日之事,非你所愿。姐夫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傅阁老拿出先帝遗旨,姐夫也不能抗旨不从。”

    “我进宫又出宫,不再是顾家女儿。却换了崭新的身份,遨游于天地山水之间。自由自在,做我想做的事,不再受任何束缚。”

    “如今又有知心喜欢的人相伴,此生已圆满,再无半点遗憾了。”

    顾莞琪语气从容,面色平静。

    顾莞宁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心中感慨万千。

    四妹再不是往日那个娇憨淘气的少女了!

    如今的顾莞琪,家资千万,是大秦最著名的女富商,也是边城百姓人人称颂的大善人。不依附任何人,不依靠任何人,只凭着自己,便足以傲然屹立世间。

    她心中的愧疚,也可以放下了!

    “四妹,”顾莞宁拉起顾莞琪的手,低声允诺:“日后你若有事求我,我定不会拒绝!”

    这是一朝皇后的承诺!重于千钧!

    顾莞琪鼻子微酸,应了一声好。

    ……

    定北侯府众女眷离宫后,萧诩才回了椒房殿。

    顾莞琪到底曾为宫妃。他若来了,总有几分尴尬,只能避而不见。

    “你今日见到四妹,她到底如何?”萧诩笑问。

    顾莞宁笑着应道:“她如今和以前大不相同。人黑了一些,气质更是迥异。和往日只有五六分相似。便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敢认了。”

    又将顾莞琪在边城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萧诩大为赞许:“开善堂之举,实在是好事一桩。”

    顾莞宁笑道:“她下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便是阿言,也颇有志向。这些日子一直领着几个内侍抄录医书,打算带到边军去,让一百余名军医都读一读医书,互相学习,钻研提高医术。”

    “阿言还和我说了,以后他还要广收门徒,将一身医术传播开去。”

    这两人,俱是志存高远,胸襟广阔。

    顾莞宁语气平淡,面上却露出引以为傲之色。

    萧诩听在耳中,也觉欣慰。

    “阿宁,他们有了自己的天地生活,你以后不必再为他们操心了。”萧诩上前一步,拥住顾莞宁,在她耳边低语。

    顾莞宁依偎进他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

    时间一晃,进了四月。

    阿娇出嫁的日子越发临近。

    阿娇原本一直盼着出嫁,待日子真临近了,又有些难言的惶惑不安。

    出嫁后,她无需住进周家,只需住进自己的公主府。身边伺候的宫女都随着她一起去公主府。无需像普通闺阁少女一般嫁进夫家,更无需伺候公婆。只有一个年少的小姑周薇,既乖巧又听话。

    细细数来,天底下再没有像她这般舒心的出嫁了。

    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忐忑。

    原本待嫁的喜悦,也大打折扣。

    这份心思,她羞于出口。便是对着阿奕,也百般遮掩。

    阿奕到底是男孩子,本就粗心,兼之忙碌,竟未看出阿娇的心事。

    顾莞宁窥出几分,在阿娇出嫁前几日,特意将阿娇叫到面前,柔声问道:“阿娇,你是不是有心事?”

番外之出嫁(一)

    阿娇本想否认,一抬头,看到顾莞宁满是关切的目光,心里话顿时冲口而出:“母后怎么看出来的?”

    顾莞宁淡淡一笑:“我是你亲娘。自小看着你长大。你有心事,我岂能不知。”

    阿娇也不再遮掩,低声叹道:“不知为何,越是临近婚期,我越是惶惑。”

    “母后,我舍不得离开你和父皇,舍不得皇祖母,舍不得阿奕,舍不得阿淳小四小五。我也舍不得住了多年的寝宫。”

    “这里才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我熟悉的一切。我根本不想出宫,不想离开你们,更不想住什么公主府。”

    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红了眼圈:“阿奕成亲,能住在宫中。我却要嫁出宫,独自生活。太不公平了!”

    顾莞宁好笑又无奈地叹了一声,用帕子为长女擦拭眼角:“男婚女嫁,历来如此。你又不是嫁进周家,而是周梁住进公主府。有你父皇在,有我坐镇宫中,日后还有阿奕给你撑腰。你这辈子都可以挺直了腰杆,只有让人受气的份儿,谁也不敢让你受半点闲气。”

    “你舍不得我们,以后便时常进宫来。便是天天想回宫也可以。反正公主府离得近,抬抬脚便到了。”

    “想住在自己的寝宫,也无妨。等成亲过后,你随时回宫来住下。”

    “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娇也说不出话来了,撅着嘴,半天没吭声。

    顾莞宁心中一软,轻声道:“女子出嫁,心中惊惶忐忑,也是难免。你别胡思乱想。想一想就要和周梁成为夫妻,能朝夕相守了,是不是会高兴一些?”

    阿娇果然红了脸。

    顾莞宁也不再多言,搂着阿娇,轻轻抚摸阿娇的发丝。

    过了许久,阿娇才悄声问道:“母后,当年你嫁给父皇之前的一段时日,是不是也紧张忐忑过?”

    顾莞宁轻笑一声:“忐忑是难免的。不过,我知道你父皇一定会全心待我,很快便不怕了。”

    阿娇没什么底气地应道:“我也不怕。”

    顾莞宁笑了一笑。

    过了片刻,阿娇又小声道:“周梁说他心悦于我。我有时会想,若我不是公主,他是否还会诚心娶我。”

    在感情面前,素来骄傲自信的阿娇竟也患得患失起来。

    顾莞宁淡淡一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周梁待你到底如何,等日后便见分晓。”

    虚情假意,只能装得一时。谁也不能装一辈子。

    阿娇嗯了一声,怔怔片刻,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母后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顾莞宁凝视着阿娇:“阿娇,你已长大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遇到任何为难的事,只管回宫来。父皇母后永远是你的依靠!”

    阿娇感动地红了眼圈。

    ……

    母女一番长谈后,阿娇的心事去了大半,终于安定下来。

    四月初十,天气晴,宜婚嫁。

    这一日,大秦的明珠公主出嫁。大秦储君亲自送嫁。

    送亲的队伍绕了大半个京城,才抵达公主府。

    嫁妆一抬接着一抬,数也数不清。整个京城的诰命女眷都来了公主府贺喜。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几间库房,又将几间客房都放满。

    许多年后,依然有京城百姓津津乐道这一日的盛事。

    这么一桩大喜事,萧家父子几个却人人怏怏不乐。

    萧诩一脸痛失爱女的阴郁,阿淳和小四也闷闷的不说话。

    顾莞宁低头逗弄怀中的小五,小五咯咯笑出声。顾莞宁也随之展颜,一抬头,就见三张大小不一神情惊人相似的俊脸。

    顾莞宁哭笑不得,张口嗔怪:“瞧瞧你们几个,阿娇出嫁是何等喜事,露出这等颓丧样子做什么。”

    阿淳气闷不已地说道:“为何今日只让大哥去送嫁。我已十四岁了,骑术也好的很。我也想去送嫁。”

    阿奕送嫁,今日顺理成章地留在公主府观礼。

    他和小四却都留在宫中。

    顾莞宁笑着安抚:“皇家嫁女,储君送嫁便已足够。你若再去,倒像是给驸马下马威一般。所以,便没让你一同前去。”

    “我知道你舍不得阿娇。明日她便会和驸马一同进宫请安。到时候你便能见到她了。”

    小四扁扁嘴:“姐姐以后就要日日都和驸马在一起了。我想姐姐怎么办?”

    顾莞宁又哄道:“女子长大了,总得出嫁。阿娇已是幸运,可以随时回来。普通女子嫁了人,等闲可没机会回娘家。”

    兄弟两个好哄,到了萧诩这儿,好说歹说也不见效。

    萧诩就是沉着脸,没个笑脸。

    顾莞宁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懒得再理会萧诩,抱起小五便要走。

    萧诩:“……”

    萧诩反应极快,立刻起身拦下顾莞宁,一脸委屈:“你想抱着小五去哪儿?”该不是也想抛下他吧!

    夫妻多年,顾莞宁对萧诩知之甚深。一见他这等表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还能去哪儿?嫁给你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五个。难道还能回顾家不成?”

    萧诩被噎了一回,沉郁的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气你。今日阿娇出嫁,我心中不舍,实在笑不出来。”

    顾莞宁放柔声音:“我又何尝舍得阿娇?只是,她已十八岁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身边。我们还有小五呢!”

    萧诩嗯了一声。

    被忽略的阿淳小四愈发委屈了。

    什么叫还有小五?

    他们两个就不算了吗?

    父皇母后偏心!太偏心了!

    ……

    公主府。

    穿着大红嫁衣的阿娇,安静地坐在床榻边。

    外面再热闹,也无人敢闹到新房里来。

    蕙姐儿即将出嫁,不宜再露面。今日一直伴在她身边的,是玥姐儿和孙柔。

    玥姐儿沉默少言,孙柔性子活泼,不时在阿娇耳边低语。将外面的热闹说给阿娇听上一听。

    阿娇平日大方磊落,今日穿上嫁衣,总得守着新嫁娘的规矩,只听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孙柔低声笑了:“阿娇姐姐,驸马来了。”

番外之出嫁(二)

    红盖头下的阿娇红了脸颊。

    眼前一片红色,垂着眼,也只能看到三尺之内的地面。耳力倒是格外灵敏。

    独属于周梁的沉稳脚步声响起,很快到了她身边。

    玥姐儿和孙柔对视一笑,识趣地起身退出新房。

    阿娇心跳如擂鼓,手心湿漉漉的。

    周梁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轻笑一声,声音悦耳低沉:“别怕。无人敢来闹新房,只我们两人。”

    阿奕今日一直坐镇公主府。原本跃跃欲试想进新房的少年郎们,自然偃旗息鼓,不敢再闹腾。

    阿娇脸上红意稍褪。

    然后,周梁挑了盖头。

    厚重的盖头悄然滑落至地面。

    阿娇面颊发烫发红,目光却未闪躲。

    穿着大红喜服的周梁映入眼帘。俊美如玉的脸孔似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眼眸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闪亮。

    他的眼中,清晰地映出她泛红的面颊和明亮的眼眸。

    “阿娇,”周梁轻轻地喊着她的闺名:“饿不饿?”

    阿娇轻轻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出宫前吃过一些点心,这半日来滴水未进,早就饥肠辘辘。

    周梁从未见过阿娇这般温柔娇怯的模样,低低一笑,柔声说道:“阿娇,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婿。以后,我们要朝夕相对,做一对恩爱夫妻。在我面前,你无需约束自己,更不必拘谨。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娇抬起眼眸:“你这般纵着我,就不怕我骄纵成性,压得你抬不起头来么?”

    目中露出熟悉的飞扬神采。

    周梁心尖微酥,低声笑道:“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阿娇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梁拉起她的手,坐到桌边。又亲自去厨房端了饭菜来。热腾腾的梗米粥,精致的面点,还有几道精美冒着热气的菜肴。一看便知是提前便备好的。

    “我来喂你。”周梁舀起一勺热粥,递至阿娇唇边。

    周梁这般温存体贴,令阿娇最后一丝忐忑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甜蜜喜悦。

    阿娇张口喝了粥,心里暖融融热乎乎。

    心已属君,身亦属君。

    红烛摇曳,燃至天明。

    ……

    罗府,谦哥儿书房里的烛火也一夜未熄。

    姚若竹放心不下,三番五次欲起身去劝慰儿子,都被罗霆拦了下来:“让他一个人安静待着。你劝得越多,他心中越难受。此时放不下,总有放下的一日。”

    姚若竹红了眼圈:“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这个当娘的,哪里能坐视不管。”

    “阿娇今日成亲,下个月阿奕大婚。然后便是虎头闵达朗哥儿他们。俊哥儿的婚期也定在年底。数来数去,如今便只剩下谦哥儿亲事未定。”

    “他如今也有十七岁,不算小了。可我每次一和他提起亲事,他便左顾言它,不肯接话茬。再这般蹉跎下去,该如何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簌簌落泪。

    罗霆深悔自己失言,忙搂住泪流不止的爱妻,柔声哄道:“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是,没有好好管教儿子。你别急别恼,我明日便训斥他一顿。”

    姚若竹哽咽道:“训斥他做什么?他和你一样,天生便是痴情种。时隔两年,也未忘了阿娇。情之所至,难以自制罢了!”

    罗霆:“……”

    罗霆反应极快,立刻说道:“我当年蹉跎几年,后来还不是遇到了你?由此可见,姻缘俱是前生注定。我们的谦哥儿,日后也一定会遇到两情相悦的姑娘。”

    这番话听着倒是入耳。

    姚若竹眼泪渐止,轻轻嗯了一声。

    ……

    椒房殿里的萧诩和顾莞宁夫妻,也同样一夜未曾好眠。

    顾莞宁口中说得坦然,心里何尝不惦记阿娇?

    捧在手中,如珠似宝的养大。一朝出嫁,便如心头肉被生生剜走一块。

    隔日清晨,夫妻两个俱是一脸黯淡。

    顾莞宁特意穿了鲜亮的红色宫装,略施脂粉,遮掩住了彻夜难眠的憔悴。萧诩身为男子,不便遮掩,索性置之不顾。

    新婚小夫妻早早进宫请安。

    周梁恭敬地磕头行礼,改口称呼父皇母后。

    萧诩看着女婿,依旧不太顺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命小贵子赏了见面礼。

    堂堂天子,出手自然不会小气。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尤其是那方澄泥砚,更是砚中极品。

    周梁见而心喜,对岳父不算好看的面色视若未见,恭敬地道谢:“多谢父皇。”

    阿娇仔细打量一回,关切地问道:“父皇为何今日面色不佳?莫非是昨夜没睡好?还是龙体不适?父皇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一番贴心贴肺的话,听得萧诩心情通畅,终于展颜。

    顾莞宁暗暗好笑,对着女婿周梁颇为和蔼,见面礼也格外丰厚。一出手便是一处两百多亩的田庄。

    周梁受宠若惊,连连推辞。

    顾莞宁微微笑道:“你和阿娇成了亲,便是驸马。是我们萧家姑爷。岳母给的见面礼,如何能推辞。你也不必觉得受之有愧。待阿奕娶了新妇过门,我准备的见面礼比你的更丰厚些。”

    周梁只得拱手谢恩,心头俱是暖意。

    岳母待他,实在宽厚体贴。

    岳父……算了,娶了人家的心头宝回来,便是低头示好也是应该的。

    ……

    当着众人的面,顾莞宁不便多问。待到母女私下独处,才细细打量阿娇一回。

    阿娇素来坦荡大方,此时也被看得忸怩起来:“母后,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和昨日不一样了不成?”

    自然不一样!

    女子出嫁的娇羞喜悦,都写在脸上。一夕之间,便多了属于新嫁女子的风韵。

    “阿娇,”顾莞宁笑着轻叹:“母后只盼着你和周梁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你身份贵重,周梁自要敬重你。只是,夫妻之间,彼此爱重才最要紧。你若一味自持身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时间久了,便是再恩爱,也会生出嫌隙隔阂。”

    这是在点拨她为妻之道。

    阿娇乖乖应了:“母后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

番外之儿媳

    一个月后,阿奕大婚。

    嫁女儿总有些怅然失落,娶儿媳便没这么多唏嘘,俱都满心喜悦。儿媳进门当晚,顾莞宁萧诩都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早晨,新过门的儿媳羞答答地来敬茶。

    萧诩满面含笑,赏了丰厚的见面礼。

    顾莞宁果然准备了一处更大的庄子做见面礼。

    蕙姐儿羞涩地改口:“儿媳谢过父皇,谢过母后。”

    阿奕腆着脸问道:“父皇母后的见面礼只准备了一份么?有没有我的?”

    顾莞宁笑着白了他一眼。

    还是闵太后最疼孙子,立刻笑道:“皇祖母这儿早就备好了,还不快些过来。”

    阿奕喜滋滋地凑到闵太后身边,得了一匣子银票。闵太后还低声叮嘱:“这是给你平日花用的。若是不够,皇祖母那儿还有,只管来拿。”

    萧诩无奈笑道:“母后,你也别太惯着阿奕了。他是一朝储君,又不是几岁孩童。”

    闵太后乐呵呵地说道:“便是再大,在我面前也是孩子。你缺了银子,也只管找母后张口。”

    萧诩:“……”

    顾莞宁忍俊不禁。

    阿娇也为弟媳准备了见面礼。蕙姐儿改口称呼姐姐,阿娇眨眨眼笑道:“阿奕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将你娶进门了。”

    蕙姐儿红了脸,忍不住和阿奕对视一眼。

    阿奕咧嘴一笑。

    ……

    “前世蕙姐儿嫁给阿奕的时候,宫中可没这般热闹。”顾莞宁私下对萧诩感慨一回。

    当年宫中正经的主子只有她和阿奕母子两人,宫人再多,操办起喜事来也觉得冷清。这一世却完全不同。

    闵太后好端端地坐镇慈宁宫,萧诩经过数年调养,身体康健如常人。还有阿淳小四小五……宫中岂会不热闹?

    萧诩握着她的手,声音中满是怜惜和愧疚:“阿宁,都怪当年我走的早,留下你独自苦撑,教养儿子长大。”

    顾莞宁微微一笑:“前尘旧事,还说来做什么。眼下我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萧诩伸手揽住顾莞宁的腰,正欲在她面颊上亲吻一口。门口已响起小五稚嫩娇脆的声音:“父皇,母后!”

    萧诩暗叹一声,只得松了手。

    十五个月的小五,走路颇为稳当,喊起父皇母后来,口齿颇为清楚。一张白嫩的圆乎乎的小脸上,总是浮着甜甜的笑容,实在讨喜。

    萧诩疼女如命,立刻将伸手抱起小五,高高举起,转了几圈。

    小五咯咯直笑,低头伸手,用力扯着亲爹的头发。

    萧诩也不呼痛,任由小五拉扯头发。

    顾莞宁看着父女两个嬉闹,心中一片温软。

    待到晚上用膳之时,阿奕和蕙姐儿竟迟迟未见踪影。

    阿娇新婚不久,隐隐猜出是怎么回事。张口为阿奕打圆场:“成亲之日最是疲累。阿奕约莫是睡了。我们再等上一等。”

    周梁略略垂眼,掩住眼底的笑意。

    顾莞宁又岂能猜不出来,嘴角微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也好。”

    ……

    “都怪你!”

    蕙姐儿俏脸红通通,低声嗔道:“这个时辰,父皇母后姐姐驸马他们定然都到饭厅了。只我们两个迟迟不到,多羞人!”

    一脸餍足的阿奕理直气壮地应道:“午睡睡得迟了些,也是难免。”

    话一出口,蕙姐儿的脸更红了。

    亏他有脸说“午睡”!

    外面天都黑了……

    蕙姐儿俏脸滚烫,羞愤不已地拧了阿奕的胳膊一把:“总之,都怪你!”

    阿奕装模作样地哎哟一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保留了十八年的童子身,一朝娶了媳妇,哪里还能忍得住。借着午睡的名头哄着蕙姐儿到了床榻上,没曾想闹腾过了头,一睁眼天已黑了。

    蕙姐儿心中着急,无暇和他斗嘴,匆忙起身更衣。腰间酸软,双腿也没什么力气。一站到地上,便觉腿软。

    阿奕眼疾手快,立刻从身后搂住了蕙姐儿:“小心,别摔着。”

    少年情热,初识男欢女爱,身体贴得这般近,俱是心头一颤。

    蕙姐儿察觉到阿奕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恼,瞪了过来:“我们立刻去椒房殿。你再敢胡闹,我再不理你了。”

    阿奕一脸无辜:“这也怪不得我。”低头看了一眼,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得容我休息片刻。这样让我怎么出去?”

    蕙姐儿:“……”

    ……

    晚膳自然是迟了。

    蕙姐儿自觉无颜见人,一路垂着头。进了椒房殿后,更没勇气看任何人。

    倒是阿奕,颇为坦然自若,厚颜解释:“今日颇觉疲累,午睡得迟了,还请父皇母后见谅。”

    蕙姐儿耳后都快起火了。

    阿娇强忍住笑意,张口帮腔:“也只等了半个时辰罢了,不算太久。”

    阿奕:“……”

    蕙姐儿:“……”

    顾莞宁笑着扫了阿娇一眼,用目光示意她别胡闹。阿娇和阿奕笑闹惯了,说什么都无妨。蕙姐儿刚过门,正是脸皮薄的时候。

    阿娇果然不吭声了。

    顾莞宁神色如常地说道:“阿奕,你领着傅氏坐下,我让人传膳。”

    阿奕应了一声。

    蕙姐儿轻声道:“儿媳伺候母后用膳。”

    新媳妇进门,总得“立规矩”。伺候婆婆碗筷,也算常事。出嫁前,娘亲便叮嘱过:“皇后娘娘看着你长大,素来喜欢你。只是,你出嫁后便是儿媳,和往日再不相同。得好生孝敬伺候娘娘。”

    蕙姐儿谨记亲娘教诲,不肯入座用膳,要伺候婆婆用膳。

    顾莞宁目光掠过蕙姐儿秀雅的俏脸,笑着说道:“宫中这么多宫女,我用膳哪里需你伺候。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无人伺候,要磨搓儿媳。你安心坐下用膳吧!”

    话语亲切温和,一如往常。

    蕙姐儿心头一热,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母后宽厚仁慈,儿媳感激不尽。只是,儿媳初进门,委实想尽一尽孝心。”

    顾莞宁笑了起来:“想尽孝,日后机会多的是,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只管坐下,别站着了。”

    蕙姐儿这才坐了下来。初为人媳的忐忑紧张,悄然散去。

    ……

番外之喜事

    阿娇阿奕成亲后,便轮到了瑜姐儿朗哥儿。

    瑜姐儿七月从宫中出嫁,风风光光地嫁进闵家。

    闵太后有意给侄孙和侄孙媳妇撑腰。闵达和瑜姐儿进宫请安之际,着意赏了丰厚的见面礼。又和颜悦色地叮嘱瑜姐儿:“以后时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

    有她在,闵家上下谁也不敢怠慢瑜姐儿。

    瑜姐儿感激又感动,恭敬地应了下来。闵达已干脆利落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祖母!”

    闵太后笑着打趣:“哀家召瑜姐儿进宫说话,又不是召你。你磕头做什么。”

    闵达咧嘴一笑:“姑祖母给瑜妹妹撑腰,我当然要磕头谢过姑祖母。”

    瑜姐儿心里一甜,咬着嘴唇轻轻瞥了闵达一眼。

    闵达心头一酥,盯着新婚妻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闵太后被肉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连笑着催促:“你们两个快去椒房殿请安吧!别在这儿碍哀家的眼了。”

    新婚小夫妻喜滋滋甜蜜蜜地携手而去。

    闵太后看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欣慰地笑了起来。

    ……

    出了椒房殿后,闵达瑜姐儿又进了会宁殿。

    傅妍昨日一夜未眠,一大早起来面色颇有些晦暗。特意穿了鲜亮的宫装,又敷了脂粉,遮去彻夜难眠的憔悴。

    见了女儿女婿,更是满面含笑,看不出半分失落。

    瑜姐儿对自家亲娘的性子又岂会不知?心头泛起丝丝酸楚,喊了一声“母亲”,便红了眼圈。

    傅妍立刻嗔道:“这般好日子,有什么可哭的。若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你进闵家门便受了欺辱。”

    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瞄了闵达一眼。

    显然是有意说给闵达听的。

    闵达也不是真棒槌。该机灵的时候比谁都机灵,立刻张口说道:“岳母放心。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对瑜妹妹都满意的很。”

    傅妍微微一笑:“瑜姐儿德言容功样样俱佳,唯一可挑剔之处,便是魏王府当年旧事了。好在皇上娘娘宽厚,并未祸及瑜姐儿。”

    言下之意便是,当朝的帝后都是瑜姐儿的娘家人!

    瑜姐儿还怕闵达听了不喜,转头看了过来。

    就见闵达喜气洋洋地说道:“我早就和祖父祖母说过了。皇上和娘娘都是瑜妹妹的娘家长辈。刁难瑜妹妹,便是对皇上和娘娘不满。祖父祖母骂了我一回,不过,他们都听进耳中了。昨日瑜妹妹敬茶的时候,给的见面礼也格外丰厚。”

    傅妍:“……”

    原本还想敲打几句的傅妍,哑然失笑。

    这个女婿看着粗豪率直,其实心思颇为灵透。颇懂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一点都不脸红地扯了皇上皇后做大旗。

    闵家已转过弯来,亲事倒也办得风光热闹。

    瑜姐儿如今是闵家儿媳,日后有公婆持家,夫婿相护。她这个亲娘,不必再忧心。

    傅妍舒展眉头,轻声一笑:“你们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瑜姐儿又红了眼圈。

    闵达立刻哄道:“以后每隔几日,我便带你进宫来见岳母。”

    瑜姐儿还没吭声,傅妍已张口拦下了话头:“每隔一两个月进宫一回,便也行了。哪里能这般行事。”

    这也太扎眼了!

    “姑祖母刚才说了,要时常召瑜妹妹进宫说话。”闵达笑道:“到时候顺便来探望岳母,也在情理之中。谁也不会说闲话。”

    傅妍没料到还有这等好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瑜姐儿也不哭了,用帕子擦了眼角,轻声说道:“母亲,我以后定会时常回来看你。”

    傅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

    八月初,朗哥儿和孙柔也成了亲。

    朗哥儿入赘孙家,便无需迎娶孙柔过门。按着俗礼,应该由孙家来人,从宫中接走朗哥儿才对。

    不过,孙武和佳阳县主都是厚道人,不愿让朗哥儿这般憋屈地进孙家门。几个月前便进椒房殿恳求,让阿奕送朗哥儿到孙家拜堂成亲。

    顾莞宁没有迟疑,一口应下。

    林茹雪知道此事后,当时便红了眼眶,叫了朗哥儿过来,将此事告诉了他:“……你岳父岳母处处为你考虑,不忍你难堪。有你奕堂兄亲自送你去孙家,也无人敢在背后说你闲话了。”

    “做人要知感恩。你日后要全心待柔姐儿,更要好生孝敬你岳父岳母。”

    朗哥儿也没料到岳父岳母这般疼他为他着想,心中涌起阵阵暖流,低声应道:“母亲放心。我不是那等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谁对我好,我自会加倍地对别人好。”

    到了成亲那一日,阿奕骑着骏马,送朗哥儿去孙家。

    闵达俊哥儿虎头谦哥儿四人,也一并骑马跟随。

    六人俱是英俊少年,气质迥异。单论容貌,朗哥儿生得最好。今日穿了喜服,愈发显得俊美。往日总有几分沉郁的眉眼,今日尽数舒展,意气昂扬。

    孙家今日招婿入赘,也极为热闹。

    招赘之事,素来少有。大多是无子的商贾富户才会招女婿入赘。像孙家这等门第,招了女婿入赘,委实是桩新鲜事。

    更不用说,朗哥儿才貌出众,是千里无一的出众少年。如今做了孙家赘婿,替孙家延续香火。真是做梦都能笑出来的喜事。

    有皇后娘娘亲自保媒,这桩亲事人人称赞,谁也不会讨嫌的提起韩王府的话头来。荣安王府众人齐齐来了孙家,人丁单薄的孙家,顿时有了人多气盛之感。

    “妹妹,你和妹夫也太心善了。”佳阳县主的娘家长嫂在她耳边嘀咕:“既是招赘,便该让人进宫接人。怎么倒去求储君送了天朗进门?”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施下马威的大好机会?

    佳阳县主抿唇一笑,轻声应道:“我知道嫂子是一心为我们打算。只是,入赘已是委屈他了。何苦再令他当众受辱?”

    “倒不如像现下这般,既令天朗颜面好看。我们孙家也不会落下刻薄名声。便是皇上和娘娘看在眼里,也会夸赞孙家仁厚。”

    这可比给女婿什么下马威强多了!

番外之赘婿(一)

    佳阳县主一席话,堵住了娘家人的嘴,无人再吭声。

    待众少年簇拥着朗哥儿进了孙家,荣安王府众人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朗哥儿在宫中长大,通身气度远胜普通宗室子孙。文才武略皆通,又和当朝储君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便是不能入仕当差,阿奕也定会处处照拂。

    孙家有这样的女婿,以后也不愁无人撑门户了。

    和表妹无缘的萧天振,看了俊美如玉的朗哥儿一眼,默默地将头转到一旁。

    他自小便喜欢孙柔,待到年岁渐长,知晓父母有意结亲,更是满心欢喜。可惜,孙柔心有所属。姑父姑母疼女如命,竟进宫求了亲事回来。

    赐婚的凤旨到孙家的那一日,他躲在书房里哭了一回。再之后,父母另为他择了亲事,去岁末便娶了媳妇进门。

    他心里那点念头,也彻底熄灭。

    今日孙柔成亲,他身为孙柔表哥,自然要来。还要找机会“提点”萧天朗几句!也让萧天朗知道,孙柔也是有兄长撑腰的。

    ……

    喜堂设在正堂里。

    满目皆红,十分喜庆。

    孙武和佳阳县主也各自穿了鲜亮的衣服,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孙柔穿着精致的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站在丰神俊朗的朗哥儿身边。

    孙柔生得小巧玲珑,朗哥儿身材修长。并肩站在一起,十分悦目。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待到夫妻对拜时,朗哥儿着意弯腰,行礼和孙柔平头。

    只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便能看出朗哥儿的细心体贴。

    孙武看在眼里,微微点头。

    佳阳县主更是满心欢喜。

    礼成后,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亲事在孙家操办,来的俱是孙家亲眷好友。不过,当朝储君亲自来了,身为新郎的朗哥儿也得露面才是。

    孙武并未存着弹压女婿的心思,主动打发人去叫了朗哥儿出来招呼宾客。

    朗哥儿年少时性情急躁,这几年幽禁在会宁殿中,性子被磨炼得沉稳许多。跟在孙武身后,举止从容,毫无半丝身为赘婿的不甘或怯懦。

    阿奕咧咧嘴,冲朗哥儿眨眼。

    今日的表现,实在无可挑剔!

    朗哥儿回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人心都是肉长的。岳父岳母处处为他着想,他岂能不感激于心?自要表现出最佳的风度仪态,为岳家长脸。

    ……

    阿奕等人一直留至晚上的喜宴结束,才各自散去。

    朗哥儿亲自送了几人出府,然后回转。

    他今日喝了几杯酒,此时酒意微熏。想到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一颗心更是火热。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孙柔身边。

    没想到,在新房外,被一个青年男子拦下了。

    “妹夫,请借一步说话。”

    是萧天振!

    按理来说,两人是远堂兄弟,见了面怎么也该称呼一声堂弟才对。萧天振张口喊妹夫,分明是故意提醒他的赘婿身份,也有为孙柔撑腰之意。

    朗哥儿早已不是往日动辄翻脸生气的脾气,笑着应了一声,和萧天振走到廊檐下:“不知表舅兄有何指教?”

    萧天振:“……”

    萧天振被不软不硬地噎了一回,心中窝着一股莫名的闷气,声音也有些冷硬:“你既是入赘孙家,便该谨记自己的身份。若你有半分对不住柔表妹,或是待姑母姑父,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荣安王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朗哥儿淡淡应了回去:“孙家之事,就不劳表舅兄操心了。日后我自会一心待妻子,奉养岳父岳母。”

    没等萧天振出言,又说道:“表舅兄去岁成亲,我未能亲自道喜,委实对不住。改日我一定补上这份贺礼。”

    朗哥儿心头也憋着一股气!

    这个萧天振,是孙柔嫡亲的表哥。差一点就成了孙柔的夫婿。万幸岳父岳母疼爱女儿,知道孙柔心意后便打消了和荣安王府结亲的念头。否则,今日黯然失落的人就是他了。

    对着昔日情敌,哪还有什么好声气!

    萧天振和朗哥儿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说之言。他日若违背承诺,我饶不了你。”

    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开。

    ……

    这个插曲,并未影响到朗哥儿的心情。

    朗哥儿推开新房的门时,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挑开盖头,看到孙柔含羞带怯的如花俏脸时,更是心尖发热。眼中只有自己的新婚娇妻,哪里还记得什么萧天振。

    喜娘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朗哥儿坐到床榻上,伸手将孙柔搂进怀中。

    活泼大胆的孙柔,此时羞得不敢睁眼,略略挣扎一下,反而被朗哥儿搂得更紧了。

    朗哥儿将头凑到孙柔耳边,低声笑道:“我们今日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婿。我抱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羞的。”

    孙柔脸上红晕未退,嘴角却扬了起来,靠着他的胸膛,小声说道:“我饿了!”

    其实,她今日已吃了两顿。只是过了午时,佳阳县主便不准她再进食。此时已近子时,肚子又饿了起来。

    听着孙柔撒娇,朗哥儿心中甜丝丝的,笑了起来:“桌上放着点心,我去拿。”

    果然起身去拿了一块糕点来,递到孙柔嘴边,喂着她吃。一次只掰一点,又细心地端来茶杯。喂一口糕点,再喂一口清茶。

    孙柔一开始被看得不好意思,待糕点进了口中,便将那点羞涩抛到脑后。吃完一块糕点,喝了半杯清茶,孙柔还觉得没饱,又扯了扯朗哥儿的袖子:“我还想吃!”

    孙柔自小被娇养到大,在一众伴读里年龄最小,也最喜撒娇。这一扯衣袖,朗哥儿只觉心旌摇曳全身发热,忍不住俯头,将唇覆在孙柔的唇上。

    孙柔先是一怔,然后脸颊通红。

    朗哥儿略略抬头,无奈又好笑地说道:“你先闭上眼。”

    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让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孙柔听话地乖乖闭眼,顺便抬起下巴噘起小嘴。

    朗哥儿:“……”

番外之赘婿(二)

    隔日清晨,新婚小夫妻一起来敬茶。

    新妇过门要敬公婆一杯茶,改口认人。到了朗哥儿这儿,自是应该他行礼敬茶。

    “小婿见过岳父,见过岳母。”朗哥儿躬身行礼,然后亲手奉茶。

    孙武和佳阳县主各自接了茶,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佳阳县主和颜悦色地笑道:“天朗,以后你便安心住下吧!我们如何待柔儿,便如何待你。”

    朗哥儿心中感动,轻声应下。

    夫妻两个各自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朗哥儿接了之后,竟跪了下来。

    孙武夫妻两人俱是一惊。

    佳阳县主急忙说道:“好好地怎么就跪下了?快些起身!”

    孙武也道:“有什么话站着说也无妨!”

    朗哥儿却执意跪着,抬起头来,目光清明而坚定:“没有岳父岳母的宽容,也没有小婿进孙家之日。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以后定会对柔妹妹一心一意,和柔妹妹一起孝敬岳父岳母。”

    说完,用力磕了三个头。

    孙武心中动容,面上还能稳得住。

    佳阳县主却已感动得眼眶湿润,张口便道:“柔儿,快些扶天朗起身。”

    孙柔应了一声,走到新婚夫婿身边,俯身扯他的衣袖。

    朗哥儿这才站起身来。

    长身玉立面容英俊的朗哥儿,和身段玲珑娇俏妩媚的孙柔并肩而立,俨然一对璧人。

    佳阳县主越看越是欣喜。

    ……

    新婚第三日,小夫妻进宫请安。

    闵太后和顾莞宁各有赏赐。

    朗哥儿心中惦记着亲娘,孙柔也要拜见婆婆。小夫妻出了椒房殿,便携进了会宁殿。

    林茹雪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年多来,林茹雪面上如常,心中却常焦虑忧思朗哥儿入赘之事。口中说得再从容,也担心朗哥儿在孙家受委屈。

    这两晚,林茹雪一直未曾合眼。

    直至此时此刻,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朗哥儿意气风发,满面喜悦,可见这两日过的很好。

    朗哥儿是入赘孙家,孙柔见了婆婆无需敬茶。林茹雪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孙柔主动上前行礼:“烦请婆婆让人备茶,儿媳给婆婆敬茶。”

    林茹雪身子微微一颤,红了眼眶。

    一旁的宫女颇为伶俐,很快端了茶水过来。

    孙柔端端正正地跪下,捧了一杯茶至林茹雪面前:“儿媳敬婆婆喝茶。”

    林茹雪颤抖着伸手接了茶,递至嘴边喝了一口。眼中泪水一并滑落至口中。清香的茶水,混合着咸涩的泪水。心里却是甜的。

    这是她这一生喝过的最好地一杯茶。

    ……

    林茹雪一桩心头事就此放下。

    情绪起落过度,最是伤身。

    当天夜里,林茹雪便全身发热。身边伺候的宫女用温水替她擦拭全身,温度稍退。没想到,第二日又发起热来。

    顾莞宁得知此事后,立刻打发太医来看诊。

    太医开了清心败火的药方。

    林茹雪头脑昏沉之际,耳畔响起傅妍熟悉的声音,勉力睁眼,冲傅妍笑了一笑:“不用担心,我能撑得住。”

    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眼下这点小病,算的了什么?

    傅妍见她嘴硬,笑着叹了口气:“瞧瞧你,满面通红,说话都没半点力气。也别逞强了!快闭上眼,好生休息。”

    林茹雪嗯了一声。

    傅妍又低声道:“左右我也没事,我便留下陪你。”

    瑜姐儿出嫁,朗哥儿入赘孙家。如今会宁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林茹雪也不和她推辞,低声道了谢,便合上眼。

    ……

    林茹雪坚持瞒下生病一事。

    孙家已十分厚道,帝后也对朗哥儿格外宽厚。正因如此,她才更应知情识趣。动辄让人叫朗哥儿回宫,实在不成样子。

    朗哥儿一个月进宫请安一回。待到下个月进宫之际,养病月余的林茹雪已好得差不多了。

    朗哥儿颇为自责:“母亲生病了,我竟不知道,未能进宫探望伺疾,枉为人子。”

    孙柔更是满面愧色。

    婆婆病了,身为儿媳丝毫不知,也未进宫探病。

    林茹雪笑道:“我又不是病得不能起身,身边有宫女伺候,还有你伯娘一直照顾着。便没惊动你们两个。”

    又拉起孙柔的手,轻声笑道:“你和朗哥儿两个安生过日子。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令我高兴。若你早日有孕,我便更欢喜了。”

    素来俏皮伶俐的孙柔竟红了脸。

    林茹雪是过来人,顿时眼睛一亮:“莫非是有了喜讯?”

    孙柔红着脸低声道:“成亲之前,我早已来过葵水。成亲后葵水一直未至。算来已迟了十日。”

    孙柔一直藏着没说,便连朗哥儿也是此时才知晓。

    朗哥儿又惊又喜,牢牢握住孙柔的手,连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有喜了吗?为何一直都没告诉我?”

    孙柔见他这般高兴,心里满是甜意:“时日尚短,我哪里好意思说。便是我爹我娘也不知道呢!”

    朗哥儿咧着嘴,一个劲地笑。

    他要当爹了!

    林茹雪也是满心欢喜,拖延了多日的病症不药而愈。

    ……

    半个月后,佳阳县主进椒房殿请安。

    佳阳县主喜形于色,说话声音也比平日响亮几分。

    顾莞宁打量一眼,随口笑道:“你这般高兴,莫非是柔姐儿有喜了?”

    “承娘娘吉言,柔儿确实有喜了。”佳阳县主眼中满是笑意:“请了大夫上门看诊,已确定是喜脉。按理来说,未满三个月,本不该宣扬。只是,妾身实在心中欢喜,这才特意进宫给娘娘报喜。”

    一团孩子气的孙柔,竟也要做娘了。

    顾莞宁不得不唏嘘一回光阴似箭,着意赏了厚礼。

    这么一来,孙柔有喜的消息,便遮不住了。很快传了开来。亲眷好友各自登门贺喜。

    往日俱是孙武和佳阳县主出面招呼亲眷,孙柔是闺阁少女,不宜时时露面。如今到了孙家,俱是朗哥儿出面,招呼亲眷安排宴席,事事妥当。

    众人谁不称赞孙武夫妻有福气?

    孙武和佳阳县主笑着对视一眼。

    称心如意,便是如此。

    ……

番外之喜讯

    众伴读各自成家后,不再进宫读书,各自领了差事。

    闵达如愿以偿,进了禁军做侍卫。

    有闵太后在,帝后总要多看顾闵达几分。禁军侍卫们打定主意忍让几分。没曾想,闵达性情疏朗直率,既未仗势欺人,也不计较小气。和身边同僚相处十分融洽。进禁军没几个月,便被提了职。如今管着五十人的小队。

    每日除了当值之外,闵达从不出去喝酒,一出宫便回府。将两个喜好喝酒玩乐的兄长和弟弟都比了下去。

    承恩公私下叹道:“幸好当日我们退让一步,为他求娶了明瑜郡主回来。”

    “可不是么?”承恩公夫人笑道:“达哥儿自小跳脱淘气,性子浮躁,时时打架惹祸。没想到,成了亲之后,性子倒磨炼得沉稳踏实多了。”

    这其中,自有瑜姐儿的功劳。

    瑜姐儿进门半年有余,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稍迟。琴棋书画样样出众,从不显摆,也极少出门,安分地待在内宅。每个月为长辈做一身新衣鞋袜。

    对闵达也格外细心体贴。若是晚上闵达在宫中当差回来得迟了,瑜姐儿总会做好宵夜,一直等着。

    人心都是肉长的。

    时间久了,便是承恩公夫妇提起几个孙媳,也觉得瑜姐儿最顺心如意。

    承恩公笑道:“我们闵家几代儿郎,都是平庸之辈。达哥儿已是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他今年十九,已在禁军里做了队长。只要他行步稳健,不出差池,日后定能成为储君亲信。”

    承恩公夫人笑着接了话茬:“我现在只盼着,明瑜早日有孕,生下曾孙来。”

    说起曾孙,就不得不羡慕孙武夫妻有福气。

    孙柔成亲便有了喜讯,孕期三个月之后,肚子蹭蹭见长。佳阳县主唯恐不妥,请了太医来看诊。太医诊脉过后,便言是双胎之相。

    孙武夫妻乐得合不拢嘴。

    同一年成亲的尚未有喜讯,孙柔一怀便是两个,怎能不让人羡慕?

    承恩公低声道:“当年孙武病得下不了床榻,大家都以为孙家会就此断了香火。没想到,孙家不但没凋零,反而有了兴盛之兆。”

    可不是么?

    唯一的女儿没嫁出去,招了朗哥儿进门。生下孩子姓孙,延续孙家香火。朗哥儿身份尴尬,不能进宫当差,索性专心打理庶务。孙家几个田庄和铺子,被朗哥儿打理得有声有色。

    如今谁提起孙家,都要夸赞几声。

    ……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让人送了信来,说是身子不适,今日便不进宫请安了。”

    玲珑一禀报,顾莞宁便略略蹙眉:“立刻让徐沧去一趟公主府。”

    阿娇成亲后,和周梁琴瑟相得。不过,她白日无事,时常回宫。比起往日,陪伴顾莞宁的时间倒是更多。

    原本说好今日回宫,忽然就不回来了。顾莞宁岂能不忧心?

    一个时辰后,徐沧回来了。

    “徐太医,阿娇身子如何?”顾莞宁难得露出焦虑忧色。

    女儿再大,也是亲娘的心头宝。阿娇出嫁已近一年了,顾莞宁依旧事事放心不下。

    徐沧笑了一笑:“时日尚短,待过上十日,我再去为公主请脉。”

    顾莞宁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满脸喜色:“阿娇可是有喜了?”

    徐沧笑着应道:“脉相还浅,不过,应是喜讯。公主殿下自己拿不准,不敢再坐马车进宫。这才待在府中。”

    顾莞宁已站起身来:“玲珑,让人备车。我要去公主府!”

    皇后出宫,可不是小事。这边刚有动静,萧诩便得了消息。奈何朝会才开始不久,总不能抛下一众朝臣,只得耐着性子继续上朝。

    待朝会散了,萧诩立刻换了常服,也去了公主府。

    ……

    阿娇的公主府离宫廷极近。

    帝后平日坐镇宫中,极少出宫。来公主府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今日却一前一后进了公主府。

    阿娇也没料到父皇母后都来公主府看望自己。看着满眼关切的父皇母后,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少女时光。

    阿娇原本还有些恹恹的没精神,此时满面欢容,

    素来少言的顾莞宁,今日话也多了起来,细细叮嘱了半日:“……从今日起,安心在公主府里待着。别随意走动,饭食上也要格外留心……”

    阿娇心里暖融融的,口中却笑道:“我又不是几岁孩童了,母后不必为我操心。”

    她今年已经十九,比顾莞宁还要高一些。

    顾莞宁微微一笑:“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孩子。”

    阿娇只得乖乖点头。

    萧诩打量女儿一眼,略一沉吟,便道:“让周梁告长假,在府中陪你。待孩子出生,再去翰林院当差也不迟。”

    阿娇:“……”

    顾莞宁笑着白了萧诩一眼:“告几日假无妨,告长假做什么?女子有孕,在府中安生养胎就是了。若是真让周梁告假在府,外面少不得人说三道四。你让周梁日后还怎么面对上司同僚?他虽是驸马,也是正经的状元出身。难道要他被众人讥笑不成?”

    阿娇感激地看了顾莞宁一眼。

    成亲一年,萧诩对周梁的态度已缓和许多。不过,翁婿之间总谈不上亲近热络。阿娇在萧诩面前,便极少出言回护夫婿。免得亲爹吃味……

    好在亲娘总是向着她的,替她将不便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萧诩果然住了口。

    周梁闻讯从翰林院赶了回来。

    当日中午,帝后自要留在公主府用午膳。

    没等开席,阿奕便领着弟弟妹妹们来了。

    阿淳小四也就罢了,小五今年虚岁三岁,还是第一回出宫。进了公主府,只觉样样新奇,东张西望,不时咿呀惊叹,。

    “姐姐,”小五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不是要生小侄儿了?”

    阿娇面上微红,和周梁对视一眼,然后才笑道:“这倒未必,也可能是小侄女。”

    小五想了想说道:“小侄女我也喜欢。以后我就是五姨了。”

    小小的人儿,张口自称五姨,实在可爱可笑。

    周梁默默凝望着阿娇,目中溢满了温柔。

番外之罗谦(一)

    又过十日,徐沧又去公主府请脉,确定了是喜脉。

    闵太后闻信大喜,命人准备一堆安胎的补药送去公主府。又在顾莞宁面前念叨:“阿娇成亲一年,便有喜讯。哀家看着,阿奕和蕙姐儿也恩爱的很,怎么一直没动静?”

    顾莞宁浅浅一笑:“母后不必心急。或许很快便有好消息了。”

    前世蕙姐儿在二十岁时生下长子。这一世若无变化,一年之内总该有喜。

    闵太后絮叨几句,不再提起。

    阿娇自有孕之后,便安心在公主府养胎。

    每隔几日,宫中便要送一堆安胎的补品来。公主府的库房都快被堆满了。阿奕阿淳和小四时常到公主府来探望。蕙姐儿瑜姐儿孙柔也经常登门。

    周梁每日要去翰林院点卯当值,无暇时时陪伴在阿娇身边,特意接了周薇进公主府,每日伴在阿娇身边。

    周薇十二岁时进京,如今正值及笄之年。

    周梁生得俊美无双,周薇也承袭了父母的好相貌,眉目如画,面容姣美。性子温柔和顺,十分讨喜。

    阿娇颇喜欢这个听话懂事的小姑,平日时常打发人接她进府小住。姑嫂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相处起来却颇为融洽。

    “公主,你走路慢一些。”姑嫂两个在园子里闲转,周薇细心地扶着阿娇的胳膊,一边轻声叮嘱。

    阿娇性情明快,说话行事利落,便是走路也比普通女子快得多。有了身孕,也改不了快步疾行的习惯。

    周薇一提醒,阿娇便自嘲地笑了一笑:“我天生的急性子,想改也改不了了。”到底慢下了脚步:“叫我大嫂就是了。这一年里,我可提醒你好多回了。怎么还叫我公主!”

    周薇面颊微红,乖乖改口叫了大嫂。

    闲步片刻,阿娇有些疲累,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周薇坐在阿娇身侧,轻声细语:“大嫂走了半天,定然饿了。我这便让人送些点心来。”

    阿娇随口嗯了一声,目光在周薇秀美的脸孔上打了个转:“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及笄了。待及笄礼过后,你大哥便要为你定下亲事。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少年郎?”

    周薇脸皮薄,一听这话,俏脸羞臊得通红。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阿娇笑道:“若有中意的,便悄悄告诉我。嫁一个自己喜欢的,总好过盲婚哑嫁。”

    周薇红着脸不吭声。

    一看这架势,阿娇倒是一怔。

    她只是随口说笑,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周薇平日要么住在周家,要么来公主府,极少接触外人。见过的少年郎,更是寥寥无几。少女芳心萌动,到底中意的是谁?

    阿娇脑海中闪过一张俊秀洒脱的少年脸孔。

    “是不是谦表弟?”

    周薇:“……”

    周薇似被针戳中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当然不是。”

    阿娇:“……”

    如果不是谦哥儿,哪来这么激烈的反应?

    ……

    姑嫂两个四目相对片刻。

    到底还是周薇先败下阵来,咬着嘴唇重新坐了下来。憋了许久,才挤出一句:“大嫂怎么会猜到?”

    她自见谦哥儿第一面起,便悄然心生恋慕。只是,她一直将这份心思严严实实地藏在心底,从未流露出来。

    阿娇是怎么知道的?

    阿娇坦然道:“你平日所见过的少年,委实不多。他们大多都成亲娶妻,唯有谦表弟一直未曾定亲。所以,我便猜是他。”

    一猜便猜了个正着。

    周薇脸上红晕更深,垂着头,许久都未说话。

    阿娇想了想,轻声道:“我让阿奕探一探谦表弟的口风如何?”

    周薇的反应却出人意料,抬起头来应道:“不用了。”

    阿娇挑了挑眉:“这又是为何?你属意于他,至少也该让他知晓你的心意。若他有意,自会求父母到周家提亲。”

    如果谦哥儿无意,周薇便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另择合意的亲事。

    这般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反而不美。

    可惜,周薇的性子和她截然不同。什么也不肯多说,只低着头道:“多谢大嫂美意。不过,探口风便不用了。”

    ……

    傍晚时分,周梁从翰林院回来了。

    自阿娇有喜,周梁再没有参加过任何酒宴应酬,每日忙完差事就回来。见了面,照例要先问上一番:“……今日胃口如何?有没有吐过?午饭吃了什么?可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阿娇这一胎怀得十分顺当,胃口颇佳,从未吐过。闻言笑道:“每日都要问这几句,你问得不厌,我听得都厌了。”

    周梁失笑,立刻改口:“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各自抿唇而笑。

    驸马比公主年长几岁,性子沉稳持重不说,对公主也格外体贴温柔。

    阿娇满腹心事,当着宫女的面不宜张口。晚膳过后,夫妻两人独处之际,阿娇才蹙眉叹了口气。

    周梁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娇低声道:“我好的很。我是在为阿薇之事烦心。”

    周梁紧张之色尽去,神色淡淡:“是因为阿薇恋慕罗谦一事?”

    阿娇:“……”

    阿娇瞪圆了眼睛的惊讶模样,着实可爱。

    周梁轻笑一声,俯头在她嘴角轻吻一口。然后才抬头道:“此事我早就看出来了。阿薇文静羞怯,平日少言少语。见到罗谦的时候,总是格外愉悦,总不时多看他一眼。见过一面,之后几日心情都好。”

    到底是嫡亲兄妹。

    周梁对周薇的性子了如指掌,岂有看不出来之理?

    阿娇顺势依偎进周梁怀中,低声道:“我想让阿奕代为探谦表弟口风,阿薇却执意不肯。我也弄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周梁笑了一笑:“他一直未曾对你忘情,不肯定亲娶妻。阿薇心中也清楚,自不愿将你扯进来。免得你左右为难,也免得罗谦心中生怨。”

    阿娇:“……”

    心照不宣的隐秘就这么被挑破。

    阿娇和周梁对视片刻,然后无奈叹道:“我也盼着他早日娶妻成家。”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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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介绍:
新书《簪头凤》发布了,欢迎老读者们跳坑。
顾莞宁这一生跌宕起伏,尝遍艰辛,也享尽荣华。
闭上眼的那一刻,身心俱疲的她终于得以平静。
没想到,一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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