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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凤回巢txt下载     凤回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怒叱

    顾莞宁冷厉的目光,如刀锋刮过众人脸孔。

    众臣心中俱是一凛。

    中宫之威,众人绝不是第一次领教。来之前,众人都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不过,真到了这一刻,众人才心惊地发现,顾皇后比想象中的更凌厉威势。

    “宫中素有规矩,外臣不得入后宫。”

    顾莞宁冷冷道:“尔等俱是大秦肱骨之臣,莫非竟连先祖定下的规矩也忘了?还是明知故犯,根本未将皇上和本宫放在眼底?”

    这两顶大帽子压下来,谁也吃不消。

    王阁老身为首辅,首当其冲要顶在前面,立刻张口解释缘由:“……近来有许多不利皇上和娘娘的传言。臣等深为娘娘不平,今日一起前来面圣,便是要证明这些留言全是无稽之谈。皇后娘娘素有贤名,和皇上鹣鲽情深。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所以,臣等今日特意前来,为皇后娘娘一证清白!”

    话音刚落,李尚书便接了话茬:“王阁老言之有理,微臣不才,也愿为娘娘尽绵薄之力。”

    瞧瞧这一脸慷慨激昂!

    听听这满口的忠心仁义!

    顾莞宁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目中没有半点笑意:“如此说来,本宫还应该多谢你们了。”

    不等王阁老等人出声,又冷冷道:“这天底下多的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无耻之徒。本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

    王阁老是一朝首辅,自恃德高望重,竟被当众这般羞辱,便是再有城府,脸孔也觉得阵阵涨热。

    顾莞宁毫不停歇,继续怒叱:“尔等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本宫清名着想。二十余名朝中重臣一起闯进本宫的椒房殿。只这一桩,便是对本宫最大的羞辱。”

    “本宫和皇上是少年夫妻,成亲十余年,恩爱两不疑。你们听信子务虚有的谣言,将这一盆污水往本宫身上泼,居心何在?”

    “身为臣子,你们不敬储君,仗着人多势众,逼迫储君。居心又是何在?”

    “莫非是以为皇上病重,觉得本宫没了依仗依靠,便想来轻贱我们母子?”

    一连串的诘问,听得众臣心惊肉跳。

    王阁老急急想张口辩驳,可惜根本插不上嘴。

    顾莞宁疾声厉色,语速极快地继续说了下去:“是非黑白,全凭你们一张嘴。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满肚子谋逆不忠。”

    “他日,若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宫中朝堂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大秦天下都落入尔等之手。”

    这等诛心之言,谁都承受不起。

    王阁老脸孔泛白,连连拱手道不敢:“娘娘请息怒!臣等绝无此意!”

    原先蹦跶得最欢的李尚书,此时也成了鹌鹑,根本不敢抬头。

    韩王世子见势不妙,立刻冲魏王世子使了个眼色。魏王世子微不可见地略一点头。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言相劝。

    “皇嫂请息怒。”

    “众臣担忧皇兄龙体,今日特意来探望,绝无他意……”

    顾莞宁冷笑一声,打断了韩王世子:“你们两个是阿奕的皇叔,他们联手逼迫阿奕时,你们可曾出言相助?”

    “你们口口声声说担忧皇上,举动却截然相反。莫非以为众人都瞎了眼,看不出你们两人是何等居心?”

    “皇上如何待你们兄弟,满朝文武皆知。你们两人不念皇上恩厚,见皇上病重,便煽风点火兴风作浪,简直是狼心狗肺!令人不齿!”

    韩王世子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愤怒的火苗在眼底迅速燃烧。

    这个可恶可恨的顾莞宁!

    一张嘴像刀子一般,半分不饶人。

    魏王世子显然更沉得住气,沉声道:“事已至此,皇嫂便是对我们存了误会,我们也无可奈何。我等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待面见皇上,确定皇嫂并未做出任何不当之事后,我们自会向皇嫂请罪。”

    王阁老也缓过劲来了:“魏王世子说的有理。身为臣子,为君尽忠,理所当然。便是被人误解,微臣也义无反顾。”

    顾莞宁扯了扯嘴角:“也罢!今日不让你们见一见皇上,你们无论如何是不肯死心了。好,本宫这就让你们进去。”

    “你们且记住。今日你们擅闯椒房殿之过,本宫都记下了,绝不会就此甘休!”

    说完,顾莞宁走上前,握住阿奕的手:“阿奕,母后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你放心,母后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众臣:“……”

    众人的后背不约而同地窜起凉意。

    到了此刻,众人已是骑虎难下。便是有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冒失的,也没了回头的机会。众人各自咬咬牙狠狠心,先后进了寝室。

    ……

    除了一开始,阿奕一直没有张口的机会。

    他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大发凤威,将一众臣子压得透不过气来。心中憋着的那股闷气,已悄然散了大半。

    我要是像母后这般厉害该有多好!

    阿奕没有说出口,目光将心意表露无疑。

    他身高已和顾莞宁相差无几,肩膀却略显单薄。朝堂争斗对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的负担。

    顾莞宁目中闪过一丝怜惜和心疼,淡淡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母后顶着。”

    阿奕心里暖融融的,迅速点了点头。

    待众臣进了寝室,顾莞宁才携着阿奕迈步而入。

    天子“萧诩”正闭目昏睡,并无病容,气色还算红润。

    任谁看在眼中,也不会生出“天子已病重将不治”的念头。

    韩王世子魏王世子心中一沉。

    王阁老等人却悄然松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是天子病情太重随时会归西。现在看来,天子病症倒是和往日一样,整日昏睡罢了。

    “尹院使,”韩王世子张口吩咐:“你领着众太医为皇兄仔细看诊,务必要诊断出皇兄的病因。”

    又故意挤兑徐沧:“徐太医素以医术精湛闻名,最得皇兄信任。只可惜,徐太医一直未能治好皇兄。”

    徐沧淡淡应道:“希望众位太医能找到医治皇上的办法。”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难堪

    徐沧一句话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韩王世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顾莞宁挟中宫之威,言辞如刀,令他难堪……这也就罢了!这个徐沧算什么东西,竟也敢这般讥讽他?

    火气在心头蠢蠢欲动,韩王世子下意识地便要张口怒斥。

    魏王世子警告地丢来一瞥。

    正事要紧!

    韩王世子悻悻地闭上嘴。

    尹院使已和一众太医围拢到床榻边,仔细地为皇上看诊。

    这才是众臣甘冒和中宫皇后翻脸的风险也要来椒房殿的真正目的!

    皇上病了这么久,一直都由徐沧诊治。偏偏徐沧并未将皇上治好。太医院里的其余太医又被搁置一旁。这等做法,免不了让人生疑。万一徐沧为顾皇后暗中收买,在皇上的身上做些手脚……

    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不能置之不理!

    而“萧诩”,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拼死抗拒,而是顺从地留在椒房殿里“养病”。等的便是这一刻!

    ……

    太医们一一上前诊脉,一个个神色凝重。

    众臣唯恐惊扰太医们诊断,并未出声。气氛异样地沉重凝滞,身在其中,才会知道这是何等的压力。

    阿奕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比谁都盼着父皇早日醒来早日痊愈。

    只是,他隐隐有种微妙的错觉。深爱父皇的母后似乎并不愿父皇清醒……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无半分明显的迹象。可他就是察觉到了。

    父皇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足为人道的隐秘?

    这一众太医,能诊出父皇的病因,治好父皇的病症吗?

    今日之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接连不断的疑问,浮上他的心头。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一张俊秀的脸孔也格外紧绷僵硬。

    相比起阿奕的紧张,顾莞宁却从容镇定,一如既往。

    众臣看似全神贯注地盯着床榻边的太医,实则没少留意站在一旁的顾莞宁。顾莞宁越是镇定冷静,他们越是心弦紧绷。

    这次闯到椒房殿来,显然彻底开罪了顾莞宁。

    这位中宫皇后,可不是那等受了委屈只会隐忍不发的主儿。之前的那句冰冷之极的“自会讨回公道”还在众人心头萦绕。

    ……

    安静地等待中,时间格外漫长难熬。

    韩王世子魏王世子离床榻边最近,目光一直密切地落在“萧诩”的脸上。“萧诩”有任何神色变化,都瞒不过两人。

    可惜,至始至终,“萧诩”都在昏睡。

    十几名医术高明的太医终于一一为天子看了诊,神色凝重地凑到一起会诊。尹院使也在其中。

    这十几个太医里,不乏尹院使的心腹,也有不屑尹院使行事做派的,还有保持中立的。人一多,很难保持齐心。眼下倒是没什么可争高下,最重要的是天子病症。

    太医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自己的诊断,话语不同,诊断结果却惊人的相似。皇上龙体堪称康健,并无不妥之处。只莫名的昏睡不醒,和往日病症并无不同。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竟是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会诊结果,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尹院使也没手眼通天的能耐。只得恭敬地上前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启禀两位世子诸位大人,皇上龙体并无大碍,只一味昏睡。这等怪病,和两年前一般无二。”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态。

    这一趟是白来了!

    除了正面开罪顾皇后之外,并无任何收获。

    别人可以厚着脸装鹌鹑,魏王世子韩王世子却不得不张口。

    “皇兄龙体无恙便好。”韩王世子挤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魏王世子也道:“两年前皇兄也有过这样一段时日。后来幸有徐太医力挽狂澜,令皇兄病症好转。此次想来也难不倒徐太医。”

    徐沧平平板板地应了句:“微臣无能,不敢当两位世子盛赞。”

    魏王世子韩王世子:“……”

    王阁老咳嗽一声,张口道:“不管如何,得知皇上龙体无碍,臣等心中俱觉庆幸。臣等前来惊扰皇上养病,心中实在有愧。还请皇后娘娘看在臣等一片忠心的份上,不要计较见怪。”

    气势汹汹而来,结果是这般气闷的结局,王阁老心里同样憋闷不已,心中后悔就别提了。只是,现在这些都不宜再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收场。

    ……

    可惜,顾皇后从不是“你打我左脸我一并奉上右脸”之人,而是“还你双脸扇得你头晕目眩”的做派。

    王阁老话音刚落,顾莞宁便冷笑着张了口:“‘忠心’二字真是好用的很。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打着‘忠心天子’的名义,便能为所欲为!”

    王阁老脸上火辣辣的。

    未等王阁老张口请罪,顾莞宁又看向李尚书:“李尚书对皇上‘忠心耿耿’,甘闯后宫,只为一探皇上病症。不如李尚书就此留在椒房殿里守着皇上如何?”

    外臣不得擅进后宫,更遑论留在宫中。有资格整日守在皇上身边的,除了徐太医和穆侍卫,便只有内侍贵公公……

    这等羞辱,李尚书如何能忍,脸皮顿时涨红发紫:“微臣虽不才,也是朝廷重臣,身为一部尚书。士可杀不可辱!皇后娘娘如此羞辱微臣,微臣唯有一死,方能自证清白!”

    最后一句,说得无比愤慨!

    顾莞宁凉凉地来了一句:“要死出去死,别弄脏了本宫的椒房殿!”

    李尚书:“……”

    李尚书被挤兑得气血翻涌,脸孔发白,嘴唇哆嗦半晌,也没挤出半个字来。

    众臣不由得暗自庆幸。

    好在他们话说的少,没有做这个出头鸟。

    瞧瞧可怜的李尚书,今日该不会被气得直接升天归西吧……

    李尚书眼睛一翻,当场晕厥过去。若不是身边人眼疾手快接住他,定会摔得头破血流!

    晕的正是时候!

    王阁老不惊反喜,忙拱手道:“李尚书出言犯上,委实不该。微臣这就先领着李尚书退下。”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动手

    王阁老打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被顾莞宁冷漠的声音击溃:“想来就来,要走就走!敢问王阁老将椒房殿视为何处?眼中可还有本宫?”

    “这天底下,唯有皇上一人,能自由出入椒房殿。王阁老莫非是要和皇上比肩?”

    王阁老:“……”

    诛心之言一句接着一句!

    脸皮又老又厚的王阁老也抵挡不住了,只得跪下请罪:“老臣今日行事唐突,恳请皇后娘娘恕罪!”

    和王阁老同进共退的众臣无奈之下,也一起跪下请罪:“微臣唐突,请娘娘恕罪!”

    这么一来,魏王世子韩王世子便格外醒目。

    他们两人俱是天家子孙,论身份更胜一众朝臣。此时众臣偃旗息鼓纷纷请罪,他们两人站在床榻边,显得突兀又尴尬。

    他们两人无论如何不会下跪,便只有言语告饶请罪。

    韩王世子咬咬牙,正欲拱手请罪。却被魏王世子抢先一步张了口:“皇嫂息怒。今日擅闯椒房殿,确实是我等之错。不知皇嫂要如何责罚,方能出了心头恶气?”

    ……

    魏王世子平日不喜言辞,绝不代表他口舌笨拙。

    相反,他思绪敏锐,犹胜韩王世子。

    这话骤然听着十分体贴,仔细一品味,却暗含恶意。

    顾莞宁便是再生气,难道真的能对朝臣动手不成?

    站在这里的,俱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也是大秦肱骨栋梁。是他们撑起了大秦朝堂。便是萧诩处置谁,也要慎之又慎。

    顾莞宁身为中宫皇后,身份尊荣是不假。大秦却没有皇后处置朝臣的先例。

    魏王世子明着帮腔,实则暗含挑唆。无形中,将顾莞宁推到了众臣的对立面。

    之前还有几分愧色的众臣,目中流出些许戒备和不满。

    顾莞宁看在眼中,丝毫无惧,冷然说道:“魏王世子此言差矣!今日众臣怒闯椒房殿,违反宫规,本就该按宫中规矩处置。和本宫是否要出心头恶气,并无半点关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宫中是天下规矩最多也最重规矩的地方。”

    “若所有臣子都以忧心天子为借口,肆意闯进宫廷。其中再有居心叵测之人,此时皇上和本宫焉有命在?”

    “这个道理,魏王世子不会不知。此时出言挑拨,令众臣对本宫生怨,不知是何等居心?”

    “皇上病倒不起,你和韩王世子便这般咄咄~逼~人,丝毫不将本宫这个皇嫂看在眼底。皇上若有个万一,我们母子怕是要成为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这椒房殿,便也成为你们来去自如之处。”

    魏王世子:“……”

    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

    明知顾莞宁得理不饶人的脾气,明知她口舌犀利无双,应该避其锋芒才对!

    魏王世子缄默不语,韩王世子的暴脾气却上来了,愤而上前一步,目中满是怒火:“顾莞宁!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们兄弟和皇兄一起长大,血脉相连,感情深厚,更胜亲兄弟。绝不会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是故意颠倒黑白!”

    顾莞宁目中露出讥讽的冷意:“本宫不过随口几句话,你竟这般激动!可见做贼心虚!被本宫无意中说穿了心思!”

    “当年的齐王世子,和皇上何尝不是兄弟情深?后来谋逆叛乱投身敌国,丝毫未见犹豫!有齐王世子先例在前,本宫委实不敢相信你们是如何的兄弟情深!”

    韩王世子:“……”

    气血上涌的韩王世子,愤怒之下,再无理智,竟直直冲向顾莞宁。

    众臣顿时一惊。

    顾海离得近,不假思索地箭步上前,欲拦下韩王世子。可惜稍稍迟了一步。

    阿奕想也不想地拦在顾莞宁身前。

    亮光一闪,一把匕首堪堪掠过韩王世子的手腕。韩王世子右腕剧痛,惨呼一声,一片血花飞溅。

    然而,他身体已冲了过来,出于惯性,并未停止。

    顾莞宁母子之危并未真正解开。

    眼看着韩王世子的拳头就快击中阿奕的脸孔,横里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韩王世子受伤的手腕。右腿迅疾踢出,狠狠踢中韩王世子的膝盖。

    这个人,正是身手过人早有戒备的陈月娘。

    可怜的韩王世子接连遭受重击,惨呼一声,跪倒在地。

    ……

    阿奕惊魂未定,一张俊秀的小脸煞白。

    阿奕平日装得老成,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何曾经历过这等凶险场面。此时心跳加剧,呼吸紊乱。

    “阿奕,别怕。”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迅速抚平了他的惊惶:“母后在这儿。”

    阿奕定定神,转过头:“母后,你没事吧!”

    顾莞宁何等城府,便是震惊愤怒,也不会形于面上。此时看来依然镇定:“我没事,你还好吧!”

    阿奕心跳渐渐平缓,胡乱点点头。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魏王世子已疾步而来,先扫过右腕血流不止膝盖疼痛难耐俊脸煞白的韩王世子,然后跪下请罪:“烈堂弟一时冲动,差点铸成大错!恳请皇嫂见谅!”

    然后怒瞪韩王世子:“还不快点向皇嫂请罪!”

    韩王世子咬牙切齿:“我何错之有!是她先诋毁于我,将我和背宗弃祖的萧睿相提并论。我焉能咽得下这口闷气!”

    你咽不下这口闷气,就张口还击,动什么手啊你!

    魏王世子心中也是躁怒不已。

    打嘴仗打得再凶,到底没什么实质的伤害。这一动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世子再大,也大不过帝后。一动手便是犯上之举,还差点伤到储君。

    就凭今日之事,韩王世子想轻易脱身,绝无可能!

    这个萧烈,一冲动起来便不管不顾。闯了这么大的祸,现在还死鸭子嘴硬!

    魏王世子恨恨不已地为韩王世子继续求情:“烈堂弟有口无心,还请皇嫂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

    顾莞宁冷冷说道:“一时冲动,有口无心,便能在宫中动手。这个理由,比‘忠心皇上’更加可笑!”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处置

    魏王世子还欲张口求情,顾莞宁已冷然道:“魏王世子眼中只有韩王世子,便无皇上和本宫吗?”

    魏王世子只得应道:“臣弟不敢。”

    “众人皆在场,韩王世子便敢对着本宫动手。幸好被本宫身边人拦下,否则,此时受伤倒地的人便是阿奕。”

    顾莞宁目光冰冷,言辞愈发冷厉:“皇上重病不起,阿奕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朝堂必乱。韩王世子这般举动,分明是有意为之!”

    “本宫绝不会姑息!”

    “来人,去请安庆王来。”

    此言一出,魏王世子顿时色变。

    举凡皇室宗戚犯下大错,俱要交由宗人府处置。执掌宗人府的安庆王,在朝堂中影响力平平,在皇室宗亲里却颇有威慑力。

    安庆王一来,韩王世子便要陷身宗人府,再难脱身。

    韩王世子倒是热血未平,冷笑连连:“顾莞宁!你莫非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安庆王叔来了也好,我正好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安庆王叔,让他为我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个屁!

    魏王世子脸色黑得都快抵得上锅底了!

    安庆王早已被天子收服,对顾莞宁同样言听计从。韩王世子的“苦衷”,安庆王理会才是怪事!

    顾莞宁冷笑一声,吩咐尹院使:“尹院使,替韩王世子治一治手腕上的伤。”

    然后,目光扫过众臣神色复杂的脸孔:“今日之事,你们皆看在眼底。是非对错,本宫不想再多言。”

    “你们擅闯椒房殿,按宫中规矩,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本宫网开一面,只罚你们领二十杖刑!”

    众臣:“……”

    自大秦建朝以来,受过廷杖的臣子并不算少。不过,闯进后宫被皇后下令杖刑的却是前所未有。更不用说,这里齐聚了所有朝中重臣。

    此事一旦传出去,人人面上无光,定会成为百官笑柄。

    崔阁老下意识地看了顾海一眼。顾莞宁果然是心狠手辣,竟连自己的三叔也不放过。

    顾海目光低垂,看不出情绪如何。

    众人哑然无语,寝室里一片沉寂。

    ……

    顾莞宁的目光落在首辅王阁老的脸上:“王阁老,此等惩罚,你可心服?”

    王阁老咬牙谢恩:“老臣心服口服!”

    众臣面色俱都十分难看。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不满的资格,更没有申诉辩驳的勇气。

    阿奕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忐忑地张口:“母后当真要令他们受杖刑?”

    顾莞宁淡淡道:“本宫从无戏言!”

    他们都是大秦重臣!被打二十板子,虽只受些皮肉伤,却颜面尽失,心中一定会对母后生出怨怼!会生出异心也未可知!

    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等事发生!

    阿奕定定神,张口为众臣求情:“他们纵然有错,却其情可悯。儿臣代他们向母后陪个不是。二十杖刑,还是免了吧!”

    年少的储君胸襟宽广,以德报怨。

    众臣没料到储君竟会在此时张口求情。想到之前联手相逼,心中各自生出羞惭之意。

    顾莞宁目光一扫,淡淡说道:“阿奕,你当真想免了他们的杖刑?”

    阿奕郑重点头应是。

    顾莞宁略一点头:“既是如此,母后便应了你所请。这二十杖刑,便由你代众臣领了。”

    阿奕:“……”

    众臣:“……”

    “此事万万不可!”第一个张口的,赫然是反应迅捷的崔阁老。

    只见崔阁老一脸激动,慷慨陈词:“殿下乃万金之体,何等尊贵,又正值年少,岂能代臣等受过。臣等甘愿领罚,恳请殿下恩准。”

    顾海反应同样迅速,立刻张口附和:“崔阁老言之有理。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少年人大多热血冲动。阿奕本已有退意,被两人这么一劝,态度倒是愈发坚定:“我意已决,崔阁老顾尚书不必再多言。”

    便是老奸巨猾的王阁老,此时也真真切切地动容了,不由得为之前逼迫储君的行径暗暗羞惭。

    其余众臣的反应,和王阁老也相差无几。除了羞愧外,更多的是动容。

    储君虽然年少识浅,这份胸襟和宽厚,已远胜常人。

    ……

    顾莞宁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微妙反应尽收眼底,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冷凝依旧:“来人,将阿奕带下去,罚他二十杖刑。”

    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女官走上前来,将一脸悲壮的阿奕带了出去。

    众臣心神激荡,一时无人说话。

    顾莞宁是否真的狠得下心责罚儿子?

    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此一事,阿奕真正获得了众臣的尊敬和爱戴。

    这一场闹剧,还未结束。

    慈宁宫的闵太后闻讯匆匆赶来。

    当看清众臣果然都在时,闵太后霍然变色,勃然大怒,狠狠将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尤以韩王世子被骂得最惨。

    以温和好脾气闻名的闵太后,雷厉风行地发作了一回。理亏的众臣低头请罪,韩王世子魏王世子更是不敢吭声。

    闵太后的身份摆在这儿,别说有理发难,便是无理取闹,也无人敢和太后娘娘争执!

    安庆王很快赶来。问明事情的经过后,安庆王气得七窍生烟,毫不犹豫地带走了韩王世子。

    韩王世子的去处当然是宗人府。

    魏王世子虽然放心不下,也知自己无力挽回败势,在心中长叹一声,未再多言。

    闵太后余怒未消,怒喝一声:“尔等还不速速退下,莫非是打算一直留在椒房殿?”

    众臣今日连连受挫,灰头土脸地告退离开。

    今日这一出好戏,闵太后出场虽迟,所起的作用却绝不弱。

    这当然是顾莞宁提前安排好的。

    魏王世子也顺势一起张口告退。

    闵太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显然对魏王世子颇为忌惮。有心将他留在宫中,却苦无何时的理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魏王世子离开。

    “莞宁,你怎么不想法子,将魏王世子困在宫中?”

    众人一走,闵太后也没了顾忌,立刻出言追问:“今日之事,十有**是他和萧烈暗中捣的鬼!”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杖责

    闵太后满面怒色,咬牙切齿。

    有齐王府谋逆之事在前,闵太后对魏王府韩王府一直十分提防。对这两个一直留在京城的世子,也没什么好感。

    别看韩王世子蹦跶得欢实,论城府心计,沉默少言的魏王世子才更令人忌惮。难得有一举打尽的机会,这么白白错过,实在可惜。

    顾莞宁似洞悉了闵太后心中的惋惜不解,轻声解释道:“今日能激得韩王世子失态,将他先行困住,已是万幸。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凭擅闯椒房殿,不足以将魏王世子也留下。”

    先困住一个也是好的。

    闵太后倒也没斤斤计较这些,很快又问道:“阿奕呢?你该不是真的命人杖责他了吧!”

    顾莞宁挑了挑眉,淡淡说道:“当然是真的。”

    闵太后:“……”

    闵太后笑不出来了,霍然站起身来,瞪着顾莞宁:“我只当你是做做样子,和阿奕唱一回双簧,骗一骗王阁老他们。没想到你竟真的这般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儿子也下得了手。我真是错看你了!”

    闵太后显然是动了气,一张脸孔气得通红。

    婆媳多年,闵太后对顾莞宁一直十分宽厚,这般厉声指责,还是第一回。

    顾莞宁有些无奈地笑道:“母后暂且息怒,容儿媳将话说完。阿奕既是储君,也是儿媳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儿媳哪有不心疼之理。”

    “杖责之事,总得做做样子。否则,岂不成了蒙骗众臣。打是要打,不过,总不会真伤了阿奕。”

    闵太后面色渐缓,语气中依然有继续埋怨。

    儿媳再好,也及不上宝贝孙子。

    顾莞宁任由闵太后数落几句,待闵太后心气平了,才低声道:“总之,今日有劳母后了。”

    闵太后不以为意地说道:“这说的是哪儿的话。他们趁着阿诩病重,欺辱你们母子,我身为太后,理当为你们撑腰!”

    闵太后当然不会想到,众臣和两位世子对顾莞宁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

    “萧诩”确实被顾莞宁软禁在椒房殿里!

    至于欺辱……

    这世上,还有谁能欺辱他们母子?

    顾莞宁无声地扬了扬嘴角,目光掠过安静躺在床榻上的“萧诩”。

    ……

    “萧诩”每日喝的汤药,是徐沧精心配置而成。除了让人整日昏睡之外,对身体无任何损伤。

    流言刚起,顾莞宁便预见到今日发生的一幕,也因此,早有防备。这几日来,已让徐沧停了汤药,改为金针刺昏穴。如此一来,便是众太医前来会诊,也察觉不到异样。

    便是阿奕没让人送信到椒房殿来,也不会有纰漏。

    以言语相激韩王世子,也在顾莞宁算计中。

    相比沉得住气心思缜密的魏王世子,韩王世子冲动易怒的暴躁脾气更易对付。

    众人离去后,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徐沧直到此刻才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拱手道:“幸不辱命!”

    顾莞宁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又对陈月娘说道:“幸好夫子及时出手,不然,今日阿奕必会受伤。”

    当时玲珑离得远,只来得及将匕首当做暗器扔出,伤了韩王世子的手腕。好在陈月娘离得近,出手迅疾,拦下了韩王世子。

    陈月娘从容应道:“奴婢份内之责,不值一提。”

    顾莞宁笑着轻叹:“祖母高瞻远瞩,想来早已料到我出嫁之后患难重重,所以才会将夫子派到我身边。祖母委实有先见之明。”

    陈月娘心中也颇有几分唏嘘。

    顾莞宁数次遇到凶险,只靠玲珑一个人,实在力有不逮。好在有她一并在顾莞宁身边。

    顾莞宁看向徐沧,轻声吩咐:“徐沧,你让他醒上片刻。”

    徐沧略一点头。

    ……

    片刻后。

    徐沧收回手,床榻上的“萧诩”睁开眼——只是睁眼而已,能听见,却不能说话,半分不得动弹。

    在“萧诩”怨毒的目光中,徐沧神色镇定地起身告退。

    很快,一张熟悉的女子脸庞出现在上方。目光冷冽,神色漠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几个月来,他每日一睁眼,见到的总是这张脸庞。熟悉的憎恨不甘在胸膛涌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沉下心来继续等待。

    “如你所愿,今日,众臣终于按捺不住,闯进椒房殿。”顾莞宁淡淡张口:“萧凛萧烈一并来了。太医院里的一众太医也来了椒房殿。”

    “萧诩”目中骤然一亮。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天子数月未露面,众臣必会对顾莞宁生疑。只凭阿奕,根本拦不住他们……或许他很快就能离开该死的椒房殿了!

    顾莞宁似洞察了他的心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不过,众太医会诊后,并未诊出病因。众臣已知误会本宫,一起请罪。阿奕挺身而出,代众臣领了二十杖责。众臣心中俱感念储君仁厚。”

    “萧诩”:“……”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顾莞宁!

    竟瞒天过海,骗过一众朝臣。还利用此事为阿奕演了一场好戏!

    “萧诩”心中一凉,既怒又急,一张白皙的俊脸涌起异样的潮红,目中闪出愤怒的火焰。

    顾莞宁看着这样的“萧诩”,心中只觉快意。正欲继续说话,门外忽地响起琳琅刻意扬高的急切声音:“殿下刚受过杖责,应该好生歇着,让太医上些伤药才是。”

    “我要进去向母后请罪!”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随之响起,透着坚定固执:“琳琅,你开门。”

    是阿奕来了!

    “殿下还是回去吧!娘娘若是见了殿下这副模样,不知会怎生心疼。”琳琅竭力劝阻,奈何阿奕坚持己见,硬是要进来。

    顾莞宁眉头略略一皱。

    徐沧还在门外,此时已来不及进来施针。阿奕若是执意要进来,便会和“萧诩”打照面……

    “萧诩”目中怒意一敛,露出嘲弄的冷笑。仿佛在讥削顾莞宁机关算尽,依然躲不过无计可施的一刻。

    顾莞宁目光扫过“萧诩”冷笑连连的脸孔,忽地扬声道:“琳琅,开门。”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照面

    门外的琳琅找不到借口拦着阿奕,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让顾莞宁有些心理准备罢了。

    听到顾莞宁的声音,琳琅略略松口气,终于让了开来。

    被杖责二十的储君忍着后背的疼痛,竭力装着行走如常。一不小心牵动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钻心,忍不住龇牙咧嘴。

    行杖责的是椒房殿里的女官们,早已得了叮嘱,下手轻之又轻,绝不会伤到阿奕的筋骨。不过,再轻也是二十板子。不免要吃些皮肉之苦。

    阿奕挨了打,心中并无半丝怨怼,反而充满了愧疚自责。

    他走到顾莞宁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着喊了声:“母后!都是我没用,竟让母后遭受今日这样的耻辱!”

    身为中宫皇后,竟被朝中众臣联手相逼闯进寝宫。大秦建朝以来,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是他没用!

    他不但没能护住母后,还要靠母后撑腰解围。最后为众臣代领这二十杖责,令众臣归心。更见母后的一片爱子苦心……

    阿奕略显单薄的肩膀不停耸动,泪水迅速滑落眼眶。

    顾莞宁轻叹一声,温和抚慰:“阿奕,别哭了。事情已经都过去了。”

    “你不必对母后心存愧疚。你不过才十一岁,临朝听政只有几个月,弹压不住众臣也怪不得你。再者,你父皇久病未露面,惹人生疑也是难免。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让众臣疑心尽去,也不是坏事。”

    “你受了二十杖责,后背一定疼的很。别跪着了,快些起身吧!”

    温柔的宽慰,如溪水潺潺,流淌过阿奕的耳边。

    阿奕心头一热。

    别人都以为母后性情冷厉不近人情。唯有亲近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温柔包容。只是,母后这一面,能窥见的人太少了。

    阿奕胡乱用袖子抹了眼泪,然后站起身来。动作一大,后背的伤痕更痛了。阿奕咬牙忍痛,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和“萧诩”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阿奕瞬间激动起来:“父皇!”

    ……

    他有多久没见过父皇清醒时的模样了?

    每次到寝室来,父皇总在昏睡。没想到,今日父皇竟然醒了。

    阿奕顾不得后背疼痛,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激动不已地抓住“萧诩”的胳膊,一声声地喊着父皇,目中泛起喜悦的水光。

    “萧诩”只恨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奕喜极而泣。

    顾莞宁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只让徐沧解开他的昏穴,麻穴和哑穴未解,显然就是为了防备此刻!

    阿奕还在一声声地喊着父皇。

    顾莞宁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萧诩”,目光冷然。

    “萧诩”心中冷笑连连。

    他虽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却能用目光和阿奕“交流”,令阿奕生疑。便是没什么实质的用处,给顾莞宁添添堵也是好的。

    “萧诩”看向阿奕,目中露出憎恨嫌恶。

    如此强烈的情绪,任谁也不会忽略。

    父皇看着他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而是看着仇人才对。

    阿奕心中无端生出凉意,泪珠挂在眼角,迟迟未落:“母后,父皇为何这般看着我?”

    “萧诩”嘴角扯出讥讽的冷笑。

    阿奕果然聪慧敏锐,远胜过蠢钝的玥姐儿。只一个眼神,便已惊觉到他的异样!他倒要看看,顾莞宁作何解释!

    “阿奕,”顾莞宁未语先叹:“你心中一定奇怪,为何你父皇清醒的时候,我从不允你和阿娇来探望。今日亲眼所见,你总该明白了吧!”

    阿奕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母后明言!”

    “你父皇自昏厥醒来后,便似变了个人。”顾莞宁低声道:“语气眼神说话和往日都大不一样,情形时好时坏。徐沧也从未见过这等奇病怪症。”

    “我不愿任何人察觉此事,所以才将你父皇留在椒房殿。不让任何人见他。”

    阿奕听得满面骇然,脱口而出道:“母后的意思是,父皇被邪祟入了体?”

    顾莞宁神色苦涩:“我也不敢断言。”

    阿奕满心震惊,再也说不出话来。

    床榻上的“萧诩”,心中也是一沉。

    顾莞宁果然是早有“准备”!便是巫术永远解不开,他永远占据着这具身体,阿奕也不会再生疑,只会配合着顾莞宁一起将“真相”隐瞒下来。

    一个中宫皇后,再加大秦储君,母子齐心协力之下,耗费几年时日,慢慢掌控朝堂。常年养病的“天子”,便成了一具身不由己的傀儡……

    “萧诩”越想越是心凉。

    顾莞宁迅疾扫了如遭雷击的“萧诩”一眼,然后低声对阿奕说道:“阿奕,此事只你我母子两人知晓。绝不能告诉你皇祖母,对阿娇也得守口如瓶。”

    阿奕终于从无边的震惊骇然中回过神来,神色郑重地应道:“母后放心,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我既已知母后苦衷,日后定当和母后一起遮掩此事。”

    看着儿子坚定的脸孔,顾莞宁目中闪过一丝欣慰,轻轻拍了拍阿奕的肩膀:“好!”

    阿奕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顾莞宁站在床榻边,定定地看着“萧诩”。

    “萧诩”心中冰凉,面上却不肯示弱,和顾莞宁对视良久。心中到底是何等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

    对视片刻,顾莞宁拂袖离开。

    “萧诩”眼底强撑的镇定溃散,露出浓浓的无奈不甘。

    ……

    众臣以雷霆万钧之势闯进椒房殿,闹了个灰头土脸的结局。

    储君萧天奕代众臣受了杖责,要休养数日,不能再上朝。

    众臣心中各自愧疚,不必细述。

    韩王世子当日便被带进了宗人府。安庆王并未急着审问,将韩王世子关进了宗人府大牢。

    住在宫中的韩王世子妃林茹雪,当日下午便来了椒房殿。

    “韩王世子妃前来求见,”玲珑轻声禀报:“娘娘可要见她?”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道:“让她进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请罪

    一脸憔悴黯然的林茹雪迈步进了椒房殿。

    皇上在椒房殿养病,林茹雪和傅妍自要避嫌,这几个月里极少踏足椒房殿。今日,林茹雪却不得不来。

    不但要来,还要来得快。

    想到闯了大祸的丈夫,林茹雪满心晦涩,一肚子苦水。

    夫妻数年,新婚时的情热早已被消磨殆尽。在韩王世子接连纳侍妾进门后,林茹雪便已收起多余无用的哭泣泪水,做一个贤良得体的世子妃。

    她可以不在乎韩王世子会遭什么罪,却不得不在意韩王府的未来。因为她唯一的儿子,是韩王府的嫡长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椒房殿的正殿威严肃穆,一如往常。

    身着正红色宫装的顾莞宁端坐在上首,神色冷然。

    林茹雪早有心里准备,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世子犯下大错,臣妾惶恐,前来请罪,恳请皇后娘娘降罪。”

    顾莞宁淡淡道:“韩王世子犯错,和你有何相关。又何来请罪之说!除非,韩王世子今日之举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意为之。”

    林茹雪心里一紧。

    韩王世子若真的“有意为之”,便是早有预谋伤害储君和皇后。这可是重罪,仅次于谋逆犯上……

    她一直身在宫中,对韩王世子的一举一动并不清楚,根本不知韩王世子是否“有意”。此时顾不得别的,立刻张口为韩王世子解释:“世子生性冲动易怒,此次犯错,必是因为一时气愤。绝不敢对皇后娘娘和殿下动手。恳请娘娘明察!”

    说完,用力地磕了三个头。

    ……

    林茹雪一脸焦虑忧心,绝非作伪。

    顾莞宁和林茹雪相识多年,对她的性子颇为熟悉,此时故意出言试探,便是想知道林茹雪对韩王府背地里的举动到底知道多少。

    现在看来,韩王世子并未向林茹雪透露口风……

    顾莞宁心念电转,目光微微一沉。

    就在此时,玲珑又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魏王世子妃在外求见。”

    傅妍也来了!

    顾莞宁简短地下令:“宣!”

    片刻后,满面忧色的傅妍迈步进了椒房殿。

    看到林茹雪跪地请罪,傅妍并不意外。若换了闯祸之人是魏王世子,现在跪在这儿的人便是她。

    妻以夫荣,妻以夫贵。嫁给天家子孙,做着王府世子妃,享受了世间女子尽皆艳羡的荣华富贵,一旦落难,便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韩王世子和魏王世子同进同出,感情深厚。她和林茹雪同住宫中,彼此虽有攀比猜忌,感情却也胜过旁人。此时匆匆赶来,自是为了帮腔说情。

    傅妍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韩王世子犯错,娘娘责罚是理所应该。只是,林氏母子俱在宫中,对此事茫然不知。恳请娘娘切勿迁怒于他们母子。”

    这才是林茹雪迫不及待来请罪的真正原因。卑躬屈膝,卑微请罪,为的是消顾莞宁心头恶气,不至于迁怒到朗哥儿身上。

    顾莞宁忽地问道:“傅氏,若有人意欲伤害瑜姐儿,你会如何?”

    傅妍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臣妾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顾莞宁淡淡道:“我也一样。”

    傅妍:“……”

    傅妍被噎得哑口无言。直到此刻,才霍然想起韩王世子差点伤到阿奕之事。

    为母则强。

    当儿女受到威胁时,再柔弱的女子,也会化身为凶悍的母狼,将所有敌人撕碎。更何况,顾莞宁从来和柔弱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林茹雪自然也听懂了顾莞宁的话中之意,秀丽的脸孔悄然泛白。如此看来,顾莞宁根本不会轻易饶过韩王世子了。

    顾莞宁的声音响起:“林氏,只要你和朗哥儿恪守宫中规矩,本宫绝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们母子。”

    绝口未提韩王世子。

    林茹雪心中一颤,谢了恩典,起身告退。

    傅妍也一并告退。

    ……

    两人沉默着一起回了会宁殿,相对而坐,久久无语。

    太阳西坠,暮色降临。室内一片晦暗。

    傅妍终于张口打破沉默:“她说话素来算话。既说了不会迁怒于你和朗哥儿,你且放宽心,在宫中安心住着。”

    安心?

    如何能安心?

    林茹雪惨然一笑:“他是朗哥儿的父亲,若他出了事,王府动荡难安,我和朗哥儿又该何以立足?”

    伶俐善言的傅妍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事情是明摆着的。顾莞宁绝不会善罢甘休。韩王世子进了宗人府,想安然脱身难之又难……再怨憎,也是夫妻。林茹雪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韩王世子出了事,林茹雪母子在宫中的处境也顿时窘迫尴尬起来。

    不说别的。只说阿奕,心中对朗哥儿岂能不生芥蒂?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寝室里的光线愈发暗淡,彼此的面孔也模糊起来。唯有林茹雪眼角的泪痕,晶莹夺目。

    傅妍鼻间也是阵阵酸楚,低低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担心的很。最近宫中内外流言汹汹,直指中宫。又出了众臣闯进椒房殿之事,总令我生出风雨欲来之感。”

    流言来势凶猛,必有人在背后出手。这个人会是谁?

    天子病重不起,年少的储君临朝听政,岂能服众?

    以顾莞宁心思之缜密狠辣,岂会不提防韩王魏王两府?

    今日出事的是韩王世子,再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魏王世子了?

    傅妍和林茹雪四目相对,俱看到彼此眼底的惊惶难安。

    有些事,便是心如明镜,也绝不能宣之于口。林茹雪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不管如何,今日都要多谢你去椒房殿为我求情。”

    傅妍自我解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们两个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朗哥儿的声音响起:“母亲!”

    没等林茹雪应声,朗哥儿便已推门而入。林茹雪慌忙用手擦拭眼泪,却已迟了。朗哥儿已将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看进眼底。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后续(一)

    “母亲!”

    朗哥儿惊呼一声,急急地冲上前来,目光急切地落在林茹雪满是泪痕的脸上:“母亲为何在此哭泣?莫非传闻都是真的?父亲真的闯进椒房殿,意欲对皇伯母动手,差点伤到奕堂兄?”

    十岁的朗哥儿,承袭了韩王世子俊美阴柔的相貌,便是脾气也像足了八分,冲动浮躁,张口便是一连串的追问。

    林茹雪知道此事瞒不过朗哥儿,无奈地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你父亲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已被关进宗人府待审。你也别太过担心,他动手时被拦下,你皇伯母和阿奕只是虚惊一场。”

    一边说着,一边迅疾擦了眼泪,竭力表现得镇定平静。

    朗哥儿俊俏的脸孔迅速涌起异样的红晕,双手紧握成拳,胸膛起伏不定。

    林茹雪看在眼底,暗暗心惊,唯恐朗哥儿一个冲动跑去椒房殿惹祸,忙攥紧朗哥儿的手腕:“朗哥儿,你别冲动。你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

    朗哥儿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眼:“父亲胆敢在椒房殿里动手伤人,便是被拦下,也是重罪。如何能平安无事?凭什么平安无事?皇伯母颜面何存?奕堂兄受惊一场,又是招谁惹谁了?”

    林茹雪:“……”

    别说林茹雪,便是傅妍,此时也被朗哥儿的反应震住了。

    感情朗哥儿不是在为自己的亲爹忧心,而是在为阿奕忿忿不平!

    林茹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看着朗哥儿那张满是愤慨的脸孔,心中苦涩难当,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朗哥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先去看看奕堂兄!”

    说完,转身便又跑了。

    留下满心晦涩的林茹雪,和同样哑然无语的傅妍面面相觑。

    许久,傅妍才勉强张口安慰:“朗哥儿还小,不懂事,他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不说还好,一张口,林茹雪再也克制不住,泪水长流。

    ……

    朗哥儿红着眼眶跑到了阿奕的寝宫。

    阿奕背上臀上都有伤,已上了伤药,正闷闷地趴在床榻上。

    阿娇阿淳和小四都围在床榻边。瑜姐儿玥姐儿也在。听到脚步声,几人一起转过头来。见是朗哥儿,神色都有些不善。

    尤其是阿娇,更是神色冰冷,目中满是敌意:“你来做什么?”

    几人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厚。阿娇平日待朗哥儿也如亲弟弟一般。此时因韩王世子迁怒,看朗哥儿便百般不顺眼了。

    朗哥儿满心委屈地应道:“我听闻奕堂兄挨了板子,特意过来探望。”

    “不用了。”阿娇毫不留情地撵人:“阿奕累的很,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快些回去。”

    明明这么多人都在这儿,只撵他一个人!

    朗哥儿既委屈又难过,眼泪哗哗地往外涌:“我不走!你们都在这儿,为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走!我就不走!”

    “我爹做的事,我又不知道。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我听说了之后,心里也是一肚子闷气呢!我刚才顶撞我娘,又特意跑来看堂兄。你还要撵我走!我不走!”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哭喊出来。一张俊秀的脸孔上满是委屈的泪痕。

    阿娇纵然满肚子怒气,此时也发不出来了。

    瑜姐儿和玥姐儿身份微妙,也不便多言。

    阿淳心软地扯了扯阿娇的衣袖:“姐姐,这件事从头至尾和朗堂兄没关系,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阿奕也道:“是啊,这也怪不得朗堂弟。再说了,皇叔并未真正伤到我。”

    阿娇闷闷地说道:“罢了,想留就留下。别哭哭啼啼的,姑娘家都没你这般爱哭。”

    朗哥儿平日最恨别人说自己像女孩子,此时倒是半点不介怀,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走到床榻边,对阿奕说道:“奕堂兄,我代父亲向你陪个不是。”

    阿奕颇为大度地笑道:“这和你没关系,你不必愧疚。”

    他们都已慢慢长大,渐渐懂事。便如朗哥儿,此时迫不及待地过来,不仅是出于兄弟情意,更是为了表明态度……

    而他,虽已窥出朗哥儿的用意,却也不忍令朗哥儿难堪。

    阿娇和阿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暗暗叹口气。

    ……

    定北侯府,正和堂。

    顾海低声将白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太夫人听得连连动容,目中满是怒气:“这群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宁姐儿性情刚硬,今日便要白白被欺辱一番!”

    “韩王世子和魏王世子也没存什么好心。近日流言喧嚣,说不定就是他们暗中捣的鬼!”

    顾海神色凝重地应道:“此事我也觉得蹊跷,已命人暗中调查。只是,一时还未追查到流言从何而起。十之**和韩王府魏王府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又道:“今日众臣闯进椒房殿,莞宁看似怒不可遏,实则分寸半点不乱。依我看,她定是早有防备!”

    为何早有防备?

    太夫人怒气稍平,神色同样凝重起来。

    顾海目光掠过太夫人紧皱的眉头,低声道:“我今日亲眼见了皇上。他面色红润,身体看来颇为康健,绝无性命之忧。不知为何整日昏睡不醒。”

    太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孔微微泛白,右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把手。

    莫非,顾莞宁真有不轨之心软禁了萧诩?

    不,绝不可能!

    “不可能,”太夫人忽地喃喃低语:“宁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她的性子。她绝不是那等野心勃勃之辈,更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分外坚定。

    顾海深深地看了太夫人一眼:“母亲说的是。我也同样相信莞宁!她绝不会做出令母亲失望的事。”

    太夫人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身在朝堂,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为病中的皇上分忧。后宫之事,不必过问。”

    顾海应了下来。

    夜色沉沉,将定北侯府笼罩。太夫人虽百般宽慰自己,心情却如夜色一般,沉重而晦暗。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后续(二)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隔日的小朝会,众臣几乎一个个都顶着青黑的眼圈进了金銮殿。

    韩王世子被关进宗人府。魏王世子上了朝,比平日更沉默几分,从头至尾几乎没张口说过话。

    往日阿奕所坐的位置,今日空荡荡的。

    众臣议事之时,总会下意识地看上一眼。

    阿奕平时在朝上并不多言,大多是认真倾听众臣说话,偶尔张口,显得可有可无。直到今日,众臣才惊觉朝会上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散朝后,崔阁老凑到顾海身边,低声说道:“殿下被杖责,今日在寝宫里养伤。你我不便前去探望,不如叮嘱俊哥儿一声,让他去探望殿下。”

    俊哥儿是崔阁老嫡亲的外孙,是顾家的嫡长孙,也是阿奕的表弟兼伴读。由俊哥儿去探病,顺理成章,也不惹眼。

    顾海低声道:“我昨晚便叮嘱过俊哥儿了。”

    崔阁老略一点头,不再多言。

    ……

    “殿下背上的伤势如何?”

    上书房上午的课业一结束,几位伴读便一起来寝宫探望阿奕。首先张口的,便是俊哥儿。

    阿奕无奈苦笑:“昨天夜里一直痛……”

    眼角余光瞟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脸上的苦笑迅疾换成若无其事的潇洒:“放心,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心上。”

    众人:“……”

    变脸之迅捷,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至于原因,半点不难猜。没见阿娇领着一众伴读也来了么?

    俊哥儿看到满目关切的蕙姐儿,不由得暗暗偷笑。一不小心,目光掠过蕙姐儿身畔玥姐儿温柔含笑的清秀脸庞,迅速将头扭到一旁。

    这个细微的举动,并未惹来众人注意。

    一众少年识趣地将床榻边的位置让开,阿娇拉着蕙姐儿的手走到床榻边——最清楚阿奕心思的人,当然非阿娇莫属。

    “殿下背上还痛吗?”蕙姐儿身形纤细,容貌秀丽,声音也格外悦耳。

    阿奕若无其事地应道:“母后身边的人,岂会对我下重手。打板子的时候轻之又轻,昨晚上过伤药,就不痛了。将养几日就行了。”

    蕙姐儿心中忧虑,面上很配合地露出庆幸的笑容:“如此便好。”

    奕哥哥在人前要面子,不肯呼痛。她自然不能戳穿奕哥哥。

    阿奕以为自己瞒过蕙姐儿了,暗暗松口气,咧嘴一笑。

    阿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故意捉弄阿奕:“反正你身上不痛了,还总趴在床榻上做什么,不如下来走一走。”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阿奕的胳膊。

    阿奕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谁说我不痛了?快些放开我!”

    众人乐的哈哈大笑。

    蕙姐儿也抿着红润的小嘴,笑个不停。

    阿奕这才察觉自己漏了馅,有些羞恼地瞪了阿娇一眼。

    阿娇乐不可支,冲他眨眨眼。

    ……

    一片欢笑声中,朗哥儿的阴郁沉默分外醒目。

    朗哥儿随林茹雪住在会宁殿里,昨日从阿奕的寝宫回去后,又因亲爹之事和亲娘争执了几句。林茹雪气得一夜没睡,朗哥儿也没睡好。今天半日,心情格外焦躁烦闷。

    父亲被关进宗人府了。

    皇伯母会如何处置父亲?

    以后,他该如何面对皇伯母和阿奕?

    万一父亲真的被重罚,他是否要代父求情?

    十岁的少年郎,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满腹心思的滋味。

    孙柔和朗哥儿素来要好,见他怏怏不乐,悄悄凑过来:“朗表哥,你今日怎么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心情不好?”

    当着众人的面,心高气傲的朗哥儿什么也不愿多说,哪怕对方是他最喜欢的柔妹妹。

    朗哥儿将头扭到一旁。

    孙柔好心安慰他,却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也颇为气恼。

    哼,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孙柔愤愤地想着,怄气地走开几步,离朗哥儿远远的。

    朗哥儿此时又有些后悔了,有心道歉说几句软话哄一哄孙柔,却又碍着颜面不好意思张口。

    正在犹豫踌躇之际,讨人嫌的闵达张口说话了:“我昨晚一回去,便听祖父祖母说起宫中发生的事。听说韩王世子竟对着皇舅母动手。当时奕表哥拦在皇舅母面前,差一点点就被韩王世子打中……”

    一边说一边瞥着朗哥儿。

    就是闵达不说,在场一众少年男女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无人提起,免得朗哥儿难堪而已。

    闵达粗枝大叶,根本没这般细心,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朗哥儿的脸孔迅速涨红,看着闵达的目光里透出愤怒的光芒。

    闵达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朗表弟,亏得你好意思来。换了是我,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没脸来见殿下了!”

    “闵达!”阿奕霍然沉了脸:“不得胡言乱语!”

    闵达颇觉得冤枉:“我句句都是实话,哪里胡言乱语了!真正脸厚的是朗表弟才对……诶哟!”

    最后一句话,被朗哥儿狠狠地一拳打了回去。

    ……

    玲珑满脸焦急,急匆匆地迈步进了寝室。

    顾莞宁略一皱眉:“出什么事了?”

    玲珑低声禀报:“朗少爷和达少爷在殿下的床榻边打起来了。两人打成一团,内侍们拉都拉不开,只得到椒房殿来送信。”

    闵达和朗哥儿少时经常动手打架,这两年年岁渐长,倒是不再动手了。今日怎么忽然又打起来了?

    顾莞宁心念一转,便猜出几分,起身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一盏茶后。

    顾莞宁迈步踏入阿奕的寝室。

    闵达和朗哥儿果然还在缠斗。闵达身高力大,却落于下风。朗哥儿赤红着一双眼,咬紧牙关,一拳一拳毫不留情。

    闵达惨叫连连:“喂喂喂,你别以为我是打不过你啊!你再这样,我可真的不让你了。”

    朗哥儿冲动发狠的样子,和韩王世子也颇为肖似。不管不顾,颇有不将这口气出了绝不罢休的架势。

    “住手!”顾莞宁含怒的声音响起。

    闵达防守居多,闻言没再动手。朗哥儿趁着这机会,多揍了闵达一拳。

    嘭!

    正中闵达的鼻子,顿时鼻血长流!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藩王(一)

    闵达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凄惨痛呼。鼻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顾莞宁神色一沉,动了真怒:“朗哥儿,住手!”

    朗哥儿打出最后一拳,大大出了心头这口闷气恶气。此时听到顾莞宁满是怒意的声音,心里一个咯噔,反射性地跪了下来。

    顾莞宁顾不得训斥朗哥儿,先转头吩咐:“立刻去请太医来,为达哥儿看诊治伤。”

    闵达满面鲜血,涕泪交加,看着狼狈又可怜。

    朗哥儿直挺挺地跪着,脸上并无太多悔过之意。

    站在一旁的俊哥儿等人,各自上前请罪:“他们两人忽然动手,我们劝之不动,拉也拉不开,结果闹到眼下这样,惊动了皇姑母。还请皇姑母降罪!”

    顾莞宁冷声道:“动手的是他们两人,要罚也罚他们,和你们无关。”

    然后,迅疾打量床榻上的阿奕一眼。

    阿奕除了神色有些惊惶无奈之外,并无不妥之处。顾莞宁这才略略放心,然后看向阿娇:“阿娇,此事因何而起,细细道来。”

    阿娇口齿清楚伶俐,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经过缘由道来:“……是达表弟出言挑衅在先,朗表弟先动的手。”

    说到底,还是闵达嘴太欠,一张口便戳朗哥儿的痛处。朗哥儿本就最冲动易怒,哪里经得住这般言语挑衅?

    ……

    太医很快便来了。

    闵达皮粗肉厚,受的只是皮外伤,清洗上药包扎后便生龙活虎。

    闵达出人意料地主动跪下为朗哥儿求情:“皇舅母,今日之事都怪我出言不逊,挑衅在先。朗表弟愤怒之下,才会对我动手。皇舅母就别罚他了。”

    朗哥儿万万没料到闵达竟会为自己求情,一时间,震惊错愕愧疚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脸上的戾气不知不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羞惭。

    “皇伯母,都是侄儿的错。”朗哥儿也低头认错:“不管达表哥说什么,我都不该负气动手!请皇伯母责罚,侄儿绝无半字怨言!”

    顾莞宁淡淡说道:“本宫确实要罚你!朗哥儿,你性情冲动,只因一点口角便动手伤人。本宫罚你停课十日,将四书各抄五遍。你可服气?”

    朗哥儿耷拉着脑袋:“侄儿心服口服。”

    顾莞宁又对闵达说道:“今日之事,你已得了教训,本宫便不再另罚你了。你也回去歇上十日再来。以后在宫中切忌谨言慎行,不得生口舌是非!”

    闵达也耷拉着头应了。

    ……

    林茹雪很快闻讯赶来。

    因韩王世子之事一夜未眠的林茹雪,面色本就难看。一路疾行赶来,一张脸苍白得像纸一样。

    林茹雪少不得又要躬身请罪。

    顾莞宁不轻不重地说道:“朗哥儿冲动易怒,一个不如意就要动手,这等脾气和他亲爹倒是差不多。今日好在达哥儿伤的不重。否则,你该如何向承恩公府交代?以后对朗哥儿约束得紧一些,免得他惹祸。”

    林茹雪满面愧色地应道:“臣妾教子无方,委实愧对娘娘。”

    朗哥儿看着亲娘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既沉重又茫然。

    他早已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也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幸福安逸。现在才霍然惊醒,他和阿奕是完全不同的。

    他犯了错,没有人会纵容姑息。

    他痛恨亲爹的鲁莽冲动,将他们母子置于尴尬境地。他的身体中,分明流淌着和亲爹一样逞勇斗狠的血液。

    朗哥儿垂下头,一滴眼泪迅速滴落到衣襟上。然后,又是一滴。

    不到片刻,衣襟上便多了一片濡湿。

    ……

    林茹雪母子回寝宫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从这一日起,朗哥儿安分地待在寝宫里,再未露面。

    闵达被送回承恩公府后,承恩公夫人心疼孙子被打伤,满心不忿地进了慈宁宫“请安”。其中少不得要添油加醋,狠狠地告朗哥儿母子一状。

    “……都说子肖其父,这话半点不假。韩王世子一怒之下敢对皇后娘娘和殿下动手。这个朗哥儿,只因几句话便对达哥儿动手。将达哥儿揍得满脸开花。”

    “这等祸根,哪里还能再留在宫中!依我看,就该将他一并送进宗人府去,和他爹关在一处才是。”

    承恩公夫人一脸愤怒地进献谗言。

    闵太后皱眉瞪了承恩公夫人一眼:“达哥儿便是因多嘴饶舌招了这一场祸端。你也该引以为戒,以后说话当心些。”

    “朗哥儿才多大,他爹做的错事,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朗哥儿自小便在宫中住着,闵太后对朗哥儿也颇为喜爱。

    承恩公夫人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嘴。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惹来太多瞩目。

    众臣的焦点,依旧在韩王世子身上。

    偏偏中宫毫无动静,将韩王世子关进宗人府,便像是忘了这一桩事一般。一晃就是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里,中宫皇后软禁天子的谣言也未平息,反而喧嚣日上。

    众臣闯入椒房殿未果,被扭曲成了“顾皇后威势相逼,众臣无人敢攫其锋”。韩王世子则成了“因揭穿顾皇后真面目遭到顾皇后毫无不留情报复”的可怜虫。

    流言从京中散开,很快传至魏王韩王藩地。

    礼部左侍郎在魏王藩地赈灾,魏王一时尚无反应。

    韩王却因长子“无辜被软禁”之事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亲自书写了一份奏折上奏朝廷。这份奏折上,历数顾皇后的罪责。

    掌控后宫,软禁天子,扶持储君,意图权倾朝野,染指朝堂。

    这等野心勃勃妄图牝鸡司晨的中宫皇后,自大秦建朝以来还是第一个。众臣敢怒不敢言,而韩王,身为萧家子孙,绝不容萧家天下落于妇人之手,更不会忍受顾皇后的羞辱。

    事急从权,韩王已无法再忍耐等待下去,即日起便会召集忠心之士,积蓄力量。留待日后清君侧,诛恶妇,救天子和大秦于水火!

    这哪里是奏折,分明就是一份割裂藩地的宣言!

    奏折被当众宣读后,众臣哗然。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藩王(二)

    阿奕面色十分难看,怒火在心头汹涌。

    父皇得了怪症,母后为了安定人心,将实情隐瞒下来。独自背负起重担。而韩王,却趁此时机兴风作浪。

    什么清君侧诛恶妇,什么救天子和大秦于水火!

    呸!

    无耻之极!

    阿奕脸孔铁青,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份奏折,简直是荒谬至极!父皇安然无恙地待在椒房殿里,众爱卿已经亲眼目睹。韩王这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意图谋逆!”

    众臣想得比阿奕更深远些。

    藩王同是天家子孙,是一方诸侯,手中有钱有粮有兵。在藩地里坐着土皇帝。历朝历代,都有过藩王作乱的例子。

    先帝对几个儿子十分宽厚,藩地俱是富饶之地。

    可惜,人心不足人性贪婪。先有野心勃勃的齐王作乱,如今韩王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韩王兵力不及齐王,不敢冒然来京城。现在打出的旗号是召集有义之士,待日后清君侧诛恶妇。韩王这是打算将藩地割裂,占地为王,不再听朝廷号令。

    兵部周尚书愤然启奏:“韩王此举,实在居心叵测。臣恳请殿下将此事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

    众臣一起拱手:“臣附议!”

    天子一日之中总有清醒的时候。这等大事,必得有天子亲自下旨才行。

    阿奕也清楚自己没这样的分量,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孤这便去椒房殿!”

    目光扫过魏王世子没太多表情的脸孔,阿奕心中又是一凛。

    韩王和魏王过从甚密。韩王此举,若说事先没和魏王通过气,谁都不信。韩王世子被关进天牢,如今行动自由的便只有魏王世子了……

    现在该怎么办?

    是否要趁着此次机会,先将魏王世子拿下?

    阿奕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口中却道:“皇叔陪我一起去椒房殿吧!将此事告诉父皇,等父皇圣心独断。”

    魏王世子似早料到阿奕会有此一言,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阿奕见魏王世子应得这般爽快,心里疑心稍稍散去。转念一想,顿时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不已。

    父皇被邪祟入体,神志不清,不能见任何人。将魏王世子带进椒房殿,绝不是明智之举。

    奈何已经张了口,魏王世子又应下,当着众臣的面,阿奕也不便再改口。

    ……

    一炷香后。

    椒房殿。

    “萧诩”昏睡了一个上午,此时又到了该醒来的时候。被小贵子伺候着用了午饭,然后扶着在寝室里走动。

    这间寝室,除了知晓内情的小贵子等人,其余宫人内侍根本无靠近的机会。

    “萧诩”被软禁了几个月后,已知想出去难如登天。近来愈发显得阴冷,眉宇间尽是戾气。和往日那个温润如春风的天子全然不同。

    便是脸孔一般模样,也能一眼看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小贵子看在眼里,不免心惊。

    好在皇后娘娘及时察觉到不对劲,将他困在此处。否则,此时朝堂早已成了他的天下。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顾莞宁站在几米外,目光淡淡,看不出情绪如何。

    “萧诩”偶尔抬头,和顾莞宁四目对视,同样面无表情。

    门悄然开了,玲珑闪身而入,在顾莞宁耳边匆匆低语。

    顾莞宁目光连连闪动,神色间掠过一丝怒气。

    “萧诩”耳力灵敏,隐约听到殿下和魏王世子的字眼,目光连连闪动,忽地张口道:“是不是藩王出事了?”

    玲珑目中掠过一丝错愕。

    “萧诩”精明敏锐的判断力,实在令人震惊!

    顾莞宁冷冷地扫了过来:“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

    “萧诩”冷笑一声:“我是大秦天子,藩王有变,得由天子下旨,方能调动兵马镇压平乱。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你将我困在椒房殿,不但众臣生疑,韩王魏王更是疑虑重重。忍了几个月,终于出了手。他们定是窥破了我的异样之处。”

    “顾莞宁,事已至此,你我不妨合作一回。我绝不愿大秦江山落于藩王之手!在这一点上,你我目标完全一致。明日我便去金銮殿,召集百官,下旨围剿平定藩地。待事了,我再回椒房殿如何?”

    顾莞宁嘴角扯出讥讽的冷笑:“你只管‘安心养病’,这点小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便转头吩咐徐沧一声:“让他安心睡下。”

    徐沧领命走上前来。

    “萧诩”目中闪出愤怒的光芒:“顾莞宁!你何必这般固执!此事单凭你一个人,根本无力应付。放我出椒房殿,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话未说完,已被徐沧的金针刺了昏穴。

    “萧诩”满心不甘地再次昏睡。

    ……

    阿奕焦灼不安地等候。

    当看见顾莞宁的身影时,阿奕立刻大步迎上前来,匆忙行了一礼,迅速将韩王之事道来:“……母后,韩王居心不正,此举绝不能姑息!我想今日就请父皇下旨,立刻派兵去韩王藩地围剿平乱。”

    顾莞宁目中闪过冷意,语气颇为镇定:“阿奕,你先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藩王,想兴兵作乱,只是痴心妄想。”

    顾莞宁的冷静感染了阿奕。

    阿奕心神方定。眼角余光瞟到魏王世子的身影,不由得暗暗头痛。父皇是绝不能让魏王世子见的,现在该怎么打发他走?

    顾莞宁目光也扫了过去,淡淡问道:“韩王作乱之事,魏王世子怎么看?”

    魏王世子适时地露出愤慨:“叛逆犯上,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臣弟以为,此事不宜拖延。需立刻禀报皇兄,请皇兄下旨平乱!”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皇兄虽整日昏睡,总有醒来的时候。臣弟今日便在宫中等着皇兄醒来。”

    阿奕:“……”

    阿奕心中满是惊怒!

    他当然听出了魏王世子的言外之意。

    说到底,父皇一直避不露面,总令人心生疑虑。魏王世子这是借着韩王作乱之事,再次逼父皇露面……

    如此冠冕堂皇的请求,母后要如何化解?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软禁

    顾莞宁的反应再次出乎阿奕的意料:“也好,那你便留在宫中,等皇上醒来。”

    可是,父皇邪祟入体,言行举止大异往常,岂能随意见外人?这个人还是心思深沉的魏王世子……

    阿奕越想越心慌,下意识地看了顾莞宁一眼。

    顾莞宁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

    魏王世子也神色安然地拱手应下:“好,臣弟今日只得厚颜留在椒房殿,唐突冒氏之处,还请皇嫂勿怪。”

    顾莞宁淡淡说道:“你独自留在椒房殿,总有瓜田李下之嫌。本宫这便宣召傅氏和瑜姐儿过来。”

    魏王世子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动:“让傅氏过来无妨,瑜姐儿在上书房里上课,倒是不必惊动她了。”

    顾莞宁并不纠缠这等细节小事,略一点头。

    ……

    傅妍很快应召而至。

    韩王叛乱之事,尚未传开。当傅妍从魏王世子的口中得知此事时,震惊不已,脱口而出道:“六皇叔怎么敢这么做!齐王府先例在前,他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身陷宗人府的韩王世子萧烈要怎么办?

    身在宫中的林茹雪朗哥儿母子又该如何自处?

    还有,魏王府和韩王府同气连枝同进共退,此时又该如何应对?

    种种纷乱的思绪齐齐涌上心头。傅妍脑中一片混乱。

    魏王世子深深地看了傅妍一眼:“稍安勿躁。待皇兄醒了,自会下旨平定韩王藩地之乱。”

    傅妍闻言,心中狠狠一跳。

    夫妻多年,她对魏王世子的脾气颇为熟悉。魏王世子留在宫中,绝不止等待皇上醒来这么简单!

    再一深想,从流言纷飞,到众臣闯进椒房殿,之后韩王世子意气动手,再到韩王谋逆……这一连串的事,魏王世子岂会懵然不知?

    他要做什么?

    傅妍越想越是心惊害怕。只是,此时他们夫妻并不是独处,不宜追问,只得闭口不语。

    ……

    这一等,便是半日。

    这半日里,只有宫人伺候茶水,顾莞宁母子并未露面。

    傅妍远不及魏王世子沉得住气,越等越是心焦。顾不得还有宫人在一旁,低声问道:“世子,天都快黑了,为何皇上还无消息?”

    魏王世子还是四个字:“稍安勿躁。”

    傅妍:“……”

    就在此时,偏殿的门开了。

    “父亲,母亲。”是瑜姐儿散学归来:“皇伯母让人给我送信,散了学便到椒房殿来。”

    十岁的瑜姐儿已是个美人胚子,眉眼如画,精致夺目。

    傅妍勉强一笑,低声问道:“瑜姐儿,朗哥儿人呢?”

    瑜姐儿一怔:“朗堂弟自是回了会宁殿。母亲为何忽然问起他?”

    这等大事,迟早是要告诉孩子的。

    傅妍低声将韩王造反之事说了出来。

    瑜姐儿也不是不解世事的孩童了,听了之后满心惊骇,急急问道:“朗堂弟和婶娘以后该怎么办?”

    傅妍默然片刻,才道:“他们肯定要被软禁在宫中了。”

    瑜姐儿神色惊惶地追问:“母亲,我们能随父亲一起出宫吗?”

    傅妍:“……”

    傅妍哑然无语,魏王世子淡淡张口道:“你们母女两个在宫中安心住下。”

    以顾莞宁的脾气,在此关头,必要防着魏王府一手。怎么肯放傅妍母女出宫?

    瑜姐儿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目中闪过委屈的水光。

    魏王世子暗暗叹息一声,摸了摸瑜姐儿的头发。

    又过了两个时辰。

    天早已黑了,宫人们早送过了晚膳。只是,三人都无胃口,草草吃了几口果腹而已。

    “世子,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傅妍眉宇间满是焦虑不安:“如果皇上一直不醒,难道我们就一直在此等候不成。”

    魏王世子面上镇定,心里也有一丝焦躁。

    这大半日的功夫,萧诩早该醒了……顾莞宁故意拖延,必然心中有鬼!

    他一定要沉住气!趁着此次大好机会,逼出顾莞宁的真面目!

    ……

    就在此时,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奴婢玲珑,见过世子。”

    魏王世子精神一振:“可是皇兄醒了?”

    玲珑歉然道:“皇上一直未醒。娘娘唯恐世子等的心急,命奴婢前来传话,请世子世子妃小郡主今日便留宿在椒房殿。”

    魏王世子:“……”

    魏王世子面色微微一变。

    顾莞宁这是要将他软禁在椒房殿?

    他千算万算,也未料到,顾莞宁竟敢这么做!

    将堂堂世子软禁宫中,这等事一旦传开,顾莞宁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后名声,便会土崩瓦解。也坐实了她“牝鸡司晨”“染指朝政”的恶名!

    她就不怕千人所指万人唾骂吗?

    傅妍心中一沉,挤出笑容道:“椒房殿是娘娘寝宫,我们留在此,到底不便。不如先回会宁殿里候着,待皇上醒来,世子立刻过来便是了。”

    玲珑恭敬地说道:“娘娘已经命奴婢准备好了住处,世子妃尽管安心住下。宫中绝无人敢乱生口舌是非。”

    傅妍:“……”

    这椒房殿,进来容易,想出去,怕是难之又难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凝重起来。

    ……

    “母后真的打算将他们一直软禁在椒房殿?”阿奕忐忑不安地低声询问:“儿臣只担心,此事一旦传开,众臣又会起疑。”

    “萧诩”其实早已醒了一回。

    阿奕亲眼目睹小贵子如何“伺候”,亲眼得见“萧诩”大异往日的阴冷眼神。

    父皇绝不能在众臣面前露面!

    眼下的局势,又该如何解开?

    顾莞宁看了过来,目中透出熟悉的冷厉之色:“起疑也由得他们。他们总不敢再闯到椒房殿来。”

    “韩王世子当日的举动,绝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意为之。如此一来,韩王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上这封大逆不道的奏折。”

    “魏王府同样居心叵测。魏王世子进宫来,是打着一探虚实的念头。一旦被他察觉到你父皇大异往常,魏王必有异动。”

    “明知是一头猛虎,总不能纵虎归山。魏王世子既是进了椒房殿,就休想出椒房殿半步!”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凤临(一)

    隔日。

    众臣齐聚金銮殿。

    王阁老眉头微皱,低声对崔阁老说道:“听闻魏王世子昨日进宫,一直未曾回府。不知宫中情形到底如何?”

    “还有,韩王作乱之事,朝廷总得有个章程。皇上便是患了重病,也该上朝颁旨。总不能听之任之不管不理。”

    崔阁老同样满心思虑,口中却道:“殿下今日上朝,自有定论。王阁老不必多虑。”

    说了等于没说!

    这个老奸巨猾的崔阁老,想从他这儿套句口风,比登天还难!

    王阁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我等便耐心静候。”

    孟尚书也在低声问顾海:“不知皇上今日是否会上朝?”

    顾海心里也没底,口中却道:“这等大事,岂能不上朝!”

    就在此时,小贵子来了。

    众臣顿时精神一振,齐齐看了过去。

    小贵子是天子近侍,每次皇上临朝,都是由小贵子宣旨。小贵子一来,也就意味着皇上要上朝了。

    时隔数月,皇上终于要上朝了!

    小贵子恭敬地说道:“劳烦诸位大人久候。皇后娘娘和殿下马上就到。请诸位大人恭迎娘娘凤驾!”

    众臣:“……”

    众臣俱是满面错愕,旋即一阵哗然。

    开什么玩笑?!

    来的不是皇上,而是顾皇后!

    韩王奏折里的诛心之言,眼睁睁地成了现实!

    小贵子对众臣变幻不定的精彩脸色视若不见,朗声道:“皇后娘娘驾到!殿下驾到!”

    ……

    一身朱红色宫装的顾莞宁迈步而入。

    她的身侧,正是储君萧天奕。

    顾莞宁竟如此磊落坦荡地进了金銮殿!

    众臣皆惊!

    王阁老面色难看,快步上前,看似相迎,实则拦下了顾莞宁:“这里是金銮殿,是天子临朝之处,众臣面圣议事之处。娘娘虽是千金之躯,却不宜踏入金銮殿。老臣恳请娘娘离开此地!”

    众臣一起反应过来,拱手齐声道:“请娘娘离开金銮殿!”

    整齐响亮含着愤慨的声音,在偌大的金銮殿回响。

    顾莞宁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这点阵仗惊倒,淡然说道:“你们不必惊慌失措如临大敌。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了韩王叛乱之事。其余朝堂诸事,本宫一概不理会!”

    崔阁老暂且隐忍未吭声。另外三位阁老相继出言。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秦建朝以来便定下的规矩,娘娘不会不知道吧!”

    “今日理应皇上临朝。不知为何是娘娘前来?莫非真如韩王所言,娘娘有软禁天子染指朝堂之心?”

    “娘娘一世贤名,切勿行步差错。恳请娘娘自重,立刻离开金銮殿!”

    三位阁老态度坚决,言语犀利,一句比一句说得重!

    阿奕只觉分外刺耳,立刻张口道:“母后刚才说的话,莫非阁老们未听清楚?母后今日前来金銮殿,只为商榷如何对付韩王之事。并无染指朝堂之意!”

    王阁老沉声道:“敢问殿下,皇上为何今日还不临朝?之前娘娘所言,皇上每日昏睡数个时辰,总有醒来的时候。便是片刻时间,也已足够皇上临朝下旨。为何皇上迟迟未现身?这让臣等心中惊疑不已。”

    临来之前,母子早已商议好如何应对。

    阿奕眼眶忽地泛红,用沉痛的语气说道:“事到如今,孤不得不向众爱卿吐露实情。”

    “父皇所患的病症,十分怪异。每日昏睡,偶有醒来之际,思绪也不清楚。时常胡言乱语。根本不能上朝。”

    “母后唯恐朝堂动荡人心难安,所以竭力隐瞒此事。却未想到,韩王趁此时机发难。”

    “便是魏王府,也在暗中伺机而动。昨日魏王世子进宫面见父皇,见父皇思绪紊乱言语糊涂,竟目露喜色。母后心寒齿冷,不敢纵虎归山,只得暂且将魏王世子软禁宫中。”

    “大秦即将祸起萧墙!此时最要紧的,是立刻镇压韩王,威慑魏王。否则,两藩一起作乱,大秦又将战火连连,生灵涂炭。”

    “母后毅然挺身而出,不顾自身清名,为的是大秦江山社稷安稳,为的是替父皇保住天下,为的是扶持孤这个长子。敢问一声,母后此举,有何不可?”

    ……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众臣心神巨震,胸怀激荡,久久难以平息。

    阿奕上朝听政数月,听的多,说的少,对众臣谦和有礼。兼之年少,众臣表明恭敬,心里到底有几分敬意,就不好说了。

    直到半个月前闯进椒房殿,阿奕坚持代众臣受杖责,众臣才真正从心底生出爱戴。

    而今日,阿奕首次展露身为储君的凌厉。众臣凛然之余,俱觉欣慰不已。这份欣慰,甚至盖过了听闻天子重病犯糊涂的震惊失落。

    便是天子不能痊愈,大秦也后继有人了。

    素来冷厉刚硬的顾皇后,此时黯然轻叹一声:“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岂能不知,又如何会明知故犯?然而,韩王叛乱之事紧迫,容不得耽搁。魏王虎视眈眈,不容疏忽大意。本宫明知会被众臣误解责备,也不得不前来。”

    “本宫拼着落下牝鸡司晨的恶名,也绝不容大秦江山有失,不容逆臣横行!”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是之前反对最激烈的几位阁老,此时也偃旗息鼓了。

    顾莞宁目光一扫,看向兵部周尚书,凛然下旨:“本宫代皇上下旨,兵部立刻调遣兵马,平定韩王藩地。另外暗中调集兵马,随时奔赴魏王藩地。”

    不等吩咐,中书令傅卓已上前一步,肃容拱手:“微臣立刻拟旨。”

    周尚书:“……”

    这道旨意,他到底是领还是不领?

    真是一桩伤脑筋的难题啊……

    周尚书迅疾瞥向王阁老崔阁老。

    王阁老面色沉凝,崔阁老面色同样沉凝。两人都似未看到周尚书求救的眼神,各自沉凝……

    这两个老狐狸!

    关键时候,没一个肯担下听从皇后娘娘凤旨这等名声!

    周尚书一咬牙,朗声道:“微臣领旨!”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凤临(二)

    周尚书这一领旨,犹如石破天惊,令众臣心潮澎湃,久久难平。

    自大秦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皇后代天子下旨之事,更无皇后闯入金銮殿之先例。今日,顾莞宁挟中宫之势储君之威,开创了大秦后宫干政的先河……

    而这仅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还会做什么?

    众臣该如何坚持底线,拦下肆意妄为的顾皇后?

    难道,大秦真的要变天不成?!

    顾莞宁目光扫过众臣晦暗凝重的脸孔,将他们的忧虑排斥不满看得清清楚楚。

    前世她为太后时,阿奕尚且年幼。摄政是理所当然之事,众臣心中不服,面上却未敢表露得这般明显。

    这一世,天子尚在人世。不管病重如何,只要活着一日,便一日是大秦天子。她这个中宫皇后,稍有举动,便会被视为后宫干政……

    短短的片刻沉默过后,顾莞宁张口道:“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了代皇上下旨,讨伐韩王。周尚书既已领旨,筹措粮草调兵遣将之事,便由众臣和储君商议决定,本宫这便离去。”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走了!

    竟然真的走了!

    众臣一时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目送顾莞宁身影离开。待顾莞宁迈出金銮殿之际,顾海才率先拱手:“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众臣齐声:“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顾莞宁嘴角微微勾起,毫不迟疑地继续迈步。

    ……

    顾莞宁离开后,金銮殿里再次沉默了片刻。

    然后,王阁老张口打破宁静:“韩王叛逆作乱,需立刻派兵镇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崔阁老略一思忖道:“平西伯父子能征善战,十分骁勇,可派他们父子领神卫军前去平乱。”

    朝中武将颇多,除了定北侯府之外,最骁勇善战的便是平西伯父子。神卫军也是大秦最英勇的军士。派神卫军前去平定韩王,自然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压叛乱。也有威慑魏王之意。

    崔阁老这一提议,顿时得到了众臣的附议赞许。

    阿奕思虑片刻,也点了点头:“崔阁老言之有理。”

    定下人选,接下来便是筹措粮草辎重之类的事。

    大秦边关战役平定不过一年,国库并不充盈。户部卢尚书照例愁眉苦脸哭穷一番,在军资上扣扣索索,和周尚书来回扯皮。

    阿奕一锤定音:“特殊时期,一切以战事为重。户部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筹措出足够的钱粮。”

    卢尚书苦着脸领命,下意识地多嘴了一句:“可惜,魏王世子被困宫中,否则多了他相助,微臣也能轻省一二。”

    话一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魏王世子被软禁宫中,他居然还提起这一茬!

    果然,只见阿奕面色沉了一沉:“韩王兴兵作乱,魏王虎视眈眈。孤对魏王世子不得不提防一二。待平定韩王,确定魏王藩地无恙,孤自会放魏王世子出宫。”

    大包大揽地将囚禁魏王世子一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众臣心知肚明。此事必是顾莞宁手笔。

    不过,储君甘愿出头,替顾莞宁担下此事,众臣也不好再说穿。

    韩王叛逆在先,魏王不得不防。在这样的情形下,软禁魏王世子也是合宜之举。

    ……

    慈宁宫。

    闵太后难得沉下脸孔:“莞宁,听闻你今日携阿奕进了金銮殿!你往日行事自有分寸,哀家平日从不过问。不过,此次你太过唐突冒失了。身为中宫皇后,打理好后宫抚养阿娇姐弟才是你的本分。朝堂之事,与你何干!”

    这对闵太后而言,已是少有的疾声厉色。

    事涉儿子的天子之威,闵太后便是脾气再好,也无法容忍。

    顾莞宁轻叹一声,将阿奕对众臣说的那番话重述了一遍。

    闵太后面色变了又变,到后来,已顾不得再生气,一把抓住顾莞宁的胳膊:“莞宁,你说得可是真的?阿诩他……他真的被邪祟入体,性情大变?”

    顾莞宁无奈苦笑:“若不是如此,我为何苦心隐瞒至今,从不让母后见到清醒时的皇上?”

    闵太后呆愣许久,很快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儿子,我的阿诩……”

    顾莞宁大半都是在做戏,此时被闵太后这么一哭,心头也酸涩不已。

    沈谨言自那封信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何日才能回京。

    她在京中隐瞒数月,到底还是瞒不过去。不得已之下,接连向阿奕闵太后吐露部分实情。最残酷的真相,唯有她一个人知晓。

    活在萧诩身体内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萧睿!

    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她便是背负再多的恶名骂名,也要将他禁锢在椒房殿里!

    “莞宁,这等大事,你怎么能一直瞒着哀家。”

    闵太后一双眼哭得红肿不堪,抓住顾莞宁胳膊的那只手依旧有力:“你怎么能一个人独撑大局。这几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莞宁……”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顾莞宁眼眶微红,神色依然镇定:“若我一开始就告诉母后,只怕母后支撑不住,早就病倒了。”

    “我只有一人,既要撑住宫中,又要教导儿女,实在无力再照顾母后。出于一己私心,才竭力隐瞒。”

    “直至今时今日,儿媳再也瞒不下去,也独力难支,只得将此事如实相告。”

    “恳请母后,一定要撑住,万万不可倒下。阿奕尚且年少,未能稳住朝堂。阿奕需要母后的支持,儿媳也需要母后。”

    闵太后抬起红肿的眼,眼眶中泪水不停滚动,到底没有滚落。

    良久,闵太后才哽咽着张口:“好,哀家答应你。不管到了何时,哀家都站在你这一边,坚定不移地支持你。”

    顾莞宁终于得到了最需要的承诺,也再次成功的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危机。

    然而,她此时心中并无太多欢愉,只有苦涩和沉重。

    闵太后擦了眼泪,低声道:“莞宁,哀家想去见见阿诩。”

    顾莞宁低声应道:“好。”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撑腰

    椒房殿。

    闵太后坐在床榻边,静静地凝望着沉睡中的“萧诩”。

    眉眼还是那般俊美,五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徐沧在顾莞宁的示意下,为“萧诩”施针。

    “萧诩”很快睁开眼。

    母子四目相对。

    闵太后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化为泡影。那阴鸷冰冷怨毒的眼神,将那张熟悉的俊脸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不是她的阿诩!

    “你是谁?”汹涌的怒火涌上心头,闵太后声色俱厉咬牙切齿地怒问:“你是何方妖孽,为何会占据我儿的身体?”

    “萧诩”瞳孔骤然收缩,闪出冰冷怨憎的光芒。

    闵太后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很快又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你到底是谁?”

    “萧诩”目光一变,转而讥削,然后挑衅地看向顾莞宁。

    有胆量,就让徐沧解了我的哑穴!

    顾莞宁冷冷地掠过“萧诩”的脸孔,淡淡说道:“母后已经见过他了,不必和他啰嗦废话,让他继续歇下吧!”

    闵太后倒是颇听顾莞宁的话,点点头便站起身来。

    回来!

    “萧诩”无声地剧烈地挣扎。

    可惜,无人理会他。他很快再次陷入昏暗中。

    ……

    从寝室出来后,闵太后枯坐沉默了许久。

    顾莞宁没有出声,默默地陪在闵太后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闵太后才低声道:“你可知道,这个人是何身份来历?”

    “孤魂野鬼,不值一提。”顾莞宁想也不想地说道:“母后不必多虑。儿媳早有安排,再耐心静候一段时日,定能将皇上救回来。”

    闵太后点点头。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闵太后似自言自语,又似低声呢喃:“阿诩自小就特别孝顺,不管我这个亲娘有多窝囊,他从未嫌弃冷落过。我没能替他遮风挡雨,反倒时常令他费心。”

    “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我真没想到,他会有这等劫难。”

    “莞宁,你放心,我能撑得住。此时此刻,正是大秦内患重重之际,我身为太后,绝不能倒下。”

    说着,语气慢慢坚定:“从今日起,朝堂若有重大事情,哀家和你一起出面。哀家是天子亲母,是一朝太后。有什么流言蜚语,只管冲着哀家来。”

    顾莞宁心弦狠狠一颤,目中闪出一丝水光:“母后……”

    闵太后握住顾莞宁的手,沉声道:“阿诩尚在病中,我们便替他撑起朝堂,待他病愈。”

    顾莞宁眼眶一热,两滴眼泪悄然滑落。

    闵太后的坚强坚定,远远出乎她的意料。阿奕的早熟懂事,也远超过她的期待。这一世,便是遇到再多的困境,总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

    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

    闵太后的豪言壮语,并无真正实施的机会。

    朝堂大小诸事,俱被群臣处置妥当。阿奕身为储君,坐镇朝堂,已能勉强应付。便是偶有悬而不绝之事,暗中请教顾莞宁一二也就是了。

    顾莞宁恪守承诺,除了因韩王之事进过金銮殿之外,之后的两个月里,再未踏足金銮殿半步。闵太后的“撑腰”之举,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群臣忐忑难安的心,渐渐轻松平稳下来。

    众臣最担忧的“皇后掌控朝堂”的情形,并未出现。至于顾皇后暗中指点储君行事,这就没必要苛责了。

    储君年少,正需要有人精心教导引导。顾皇后在这一点上,做得极好。储君的成长,众人都看在眼底,也为之欣慰不已。

    平西伯父子打着镇压平乱的旗帜,领兵逼近韩王藩地。

    韩王藩地驻军,早已被韩王多年来一点点地馋食收买,另有暗中豢养的私兵。合起来共有几万之数。凭着几万士兵要攻打京城,自然力有不逮。

    韩王也很清楚这一点。

    从一开始,韩王的目标便是割裂藩地,占地为王。

    韩王藩地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平西伯父子虽善于攻城,一时也奈何不得韩王。韩王显然早就有了打一场长期战事的准备。

    送到京城的战报,并不如人意。

    雪上加霜的是,朝廷镇压韩王的举动,并未威慑住虎视眈眈的魏王。反而加剧了魏王起兵的速度。

    两个月后,魏王软禁了钦差大臣,和韩王一道打出了“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

    魏王藩地,正式宣告和朝廷割裂。

    ……

    两个月来,阿奕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在看到魏王的奏折时,甚至没有动怒,只张口问众臣:“诸爱卿有何看法?”

    有什么看法?

    藩王叛乱,只有两个字,镇压!

    大秦的天子只有一个,大秦国土也不容任何人分裂!

    众臣一一张口出言,群情激昂,态度坚定。

    阿奕目光扫过众臣,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平西伯父子已率领神卫军前往韩王藩地。此时该派谁前去魏王藩地平乱?”

    这个疑问,自然难不倒众人。

    兵部周尚书略一思索,张口举荐神勇大将军赵刚。

    赵刚已年过四旬,在一众武将中,年龄偏大,行事也格外老练沉稳。周尚书举荐赵刚领兵前往魏王藩地,自是希望沉稳的老将发挥长处,先控制住局势。

    崔阁老张口举荐顾谨知:“……定北侯府忠心骁勇,不必多言。顾参将官职虽不高,这些年在兵部的表现却可圈可点。此次镇压藩王之乱,正是一块锋利的磨刀石。老臣以为,应该给年轻的武将一些机会。”

    这个人选一出,也得到了不少人出言附和。

    阿奕权衡半天,一时决定不下,便道:“此事明日再议!”

    众臣:“……”

    什么明日再议!分明是又要将此事禀报给顾皇后,由她定夺!

    皇上神志不清,躺在病榻上,宫中能给储君出谋划策的,除了顾莞宁也没第二个人了。

    众臣心中腹诽,面上却未流露,一起拱手应下。

    顾莞宁没有坚持再进金銮殿,已算退让一步。众臣心知肚明,只得在这等事上退让几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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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介绍:
新书《簪头凤》发布了,欢迎老读者们跳坑。
顾莞宁这一生跌宕起伏,尝遍艰辛,也享尽荣华。
闭上眼的那一刻,身心俱疲的她终于得以平静。
没想到,一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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