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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凤回巢txt下载     凤回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三章 废后(一)

    玲珑的声音又低又快。

    傅妍下意识地竖长耳朵,只隐约听到“高阳郡主”“王郡马”几个词。

    林茹雪心中也甚为好奇。

    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绝不会自讨没趣多嘴多舌。

    顾莞宁倒也没隐瞒,淡淡张口道:“玲珑听了一桩新鲜事,特意说来给我解闷。听闻高阳郡主又将王郡马抓伤了。”

    傅妍顿时来了兴致:“哦?竟有这等事!王郡马前年颜面受伤,养了几个月才出来见人。这一回不知伤在何处?”

    林茹雪随口笑道:“王郡马该不是又伤了脸吧!”

    “正是!”顾莞宁目光微闪,悠然一笑:“而且,听说伤得颇重,怕是要破相了。”

    王璋面容俊俏,颇有才学,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之人。只可惜,偏偏娶了跋扈任性又轻浮浪荡的高阳郡主,做了倒霉的郡马。

    更倒霉的是,连和离的机会都没有。

    傅妍和林茹雪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怜。”

    顾莞宁神色漠然:“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没人逼着王郡马去郡主府,他自己偏要去,落得这样的结果,又能怪得了谁。”

    这倒也是。

    傅妍试探着说道:“王侍郎如今身陷天牢,也不知皇祖父会如何处置发落。”

    顾莞宁目中俱是冷意:“王侍郎欺君在前,又意图杀我灭口。两罪并重,皇祖父自会明断。”

    傅妍口中附和几句,心里暗暗凛然。

    看顾莞宁的意思,是不会轻易放过王家了。

    林茹雪轻声道:“王家发生这么多事,气得皇祖母病倒不起。我想着,我们妯娌几个是不是该一起进宫探望皇祖母。”

    顾莞宁淡淡应道:“你们去吧!我就不进宫了。免得将皇祖母气出个好歹来。”

    林茹雪不再多言。

    傅妍目光一闪,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堂嫂前两日进宫,觐见皇祖父。不知皇祖父是何反应?”

    顾莞宁似笑非笑地扯起唇角:“圣心莫测,我也看不出来。你这么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一问皇祖父。”

    傅妍:“……”

    傅妍试探不成,反倒讨了个没趣,顿时有些讪讪。好在她素来是个圆滑伶俐的性子,立刻笑着给自己解围:“堂嫂就别说笑了。我哪有这个胆子。”

    很快便将话题扯回了孩子身上。

    ……

    当日晚上,太孙也从宫中回来了,和顾莞宁说起了高阳郡主一事。

    “……皇祖父本就对大堂姐不喜,听闻大堂姐抓伤王郡马,心中更是恼怒。打发李公公去郡主府传口谕,狠狠地训斥大堂姐一顿。让她就此禁足,不准再随意出府。”

    顾莞宁秀眉微挑:“皇祖父没让王郡马和大堂姐和离?”

    太孙淡淡应道:“这倒没有。”

    看来,元佑帝虽然愤怒,却并无彻底除掉王家的打算。

    想想也是。王家身为后族多年,虽然上蹿下跳,倒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元佑帝重旧情的性子,哪怕是看在王皇后的颜面上,也不会对王家痛下杀手。

    当然,王家少不了要被剥层皮就是了。

    顾莞宁和太孙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

    太孙又低声道:“皇祖父确实有废后之意。贤妃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虽不显山露水,也不容小觑。今日又叫了父王到景秀宫,看来,对皇后之位是志在必得。”

    以太子的性子,必会插手此事。

    顾莞宁略略皱眉:“废立皇后一事,父王不宜过问。不然,既落人话柄,又会惹来皇祖父忌惮。”

    说起太子,太孙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缓缓说道:“身为人子,当以孝顺为先。父王要做什么,便由他吧!”

    父子两个如今连貌合神离都维持得勉强。

    太孙也无心再提点太子行事。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顾莞宁目光闪动,在太孙耳边低语数句。

    太孙略一点头。

    ……

    半月之后,元佑帝下旨废后,做了数年中宫的王皇后,被降为妃位。

    静妃!

    跪在地上的王皇后听到这个封号,讥讽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静有安静之意,也有贞静恪守本分的意思。元佑帝赐了这个封号给她,不无警告之意。

    “皇上有旨,请静妃娘娘另择寝宫,明日搬出椒房殿。”李公公的语气一如往日,恭敬有加。

    王皇后木然应了。

    隔日,王皇后搬出椒房殿,住进了景阳宫。

    景阳宫和景秀宫规制相同,一般大小,只是离椒房殿远了一些,颇为清幽。

    王皇后刚搬进景阳宫,窦淑妃和孙贤妃便前来探望。

    王皇后以养病为由,将两人拒之门外。

    孙贤妃不露声色,窦淑妃却撇撇嘴,冷笑一声:“我们两个好意来探望,她倒是摆起架子来了。真当自己还是皇后我们来巴结讨好她不成!”

    孙贤妃温言说道:“娘娘身体欠佳,后位被废,又初搬来景阳宫,心情不佳也是在所难免。我们改日再来探望。”

    哟!

    瞧这装模作样的德性!

    窦淑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起来,这后位空悬,对妹妹来说倒是一桩好事。说不得妹妹日后是富贵尊荣之命,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我一二。”

    孙贤妃听出窦淑妃的讥讽之意,也不恼怒,反而叹了口气:“我和姐姐相识数十年,彼此熟悉。我的性子,姐姐也该知晓。我只盼着皇上龙体康健,宫中太太平平,太子殿下平安罢了。”

    窦淑妃心中冷笑不已。

    一张口就是皇上如何宫中如何太子如何,无非是显摆自己是太子生母。

    同为育有皇子的妃嫔,她的儿子被封了韩王,自是比孙贤妃逊色一筹。不过,她也不是毫无一拼之力。

    千载难逢的良机,总得搏一回才甘心。

    窦淑妃收敛了讥讽之色,也换上了姐妹情深的真挚脸孔:“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被废了后位,宫中事务少不得要你我多操心,为皇上分忧才是。”

    呸!

    有我在,哪里还要你“操心”!

    孙贤妃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欣然一笑:“正是如此。”

第七百三十四章 废后(二)

    王皇后被废,王家承恩公爵位被夺,老承恩公经此打击,彻底病倒,一蹶不起。关在天牢里的王少常,也被问审定罪,被革了侍郎的官职,被关在天牢里。

    在朝中任职的王家人,官职低微的暂时未受影响,官职过了四品的俱被降职。

    短短一个月之间,王家分崩离析,迅速衰败。

    消息传到王家,袁氏当场晕倒。

    醒来一睁眼,袁氏便嚎啕大哭起来:“阿璋,你父辛苦多年,才做到了侍郎。如今官职没了,还要在天牢大狱里苦熬十余年。这份罪,他怎么能受得了啊……”

    王璋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只可惜留下了一道去不掉的疤痕。俊俏的脸孔似被疤痕分成了两半,令人惋惜。

    原本就不喜多言的王璋,如今愈发沉默。袁氏哭得涕泪横流伤心欲绝,王璋也未出言相劝,只默默地坐在床榻边。

    待袁氏哭得嗓子都哑了,王璋才低声道:“不管如何,父亲到底保住了性命,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母亲应该感激龙恩才是。这样的痛哭怨恨,只此一回。以后万万不能再有。”

    王家圣眷已失,又没了王皇后这座靠山,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袁氏哭了一通,情绪平静了不少,也知道其中利害,红着眼应下了。

    “姑祖母后位被废,被降为静妃,一应待遇依旧比照从前。足可见,皇上颇重旧情。”王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王家虽被夺了爵位,父亲也被革职关押,到底没伤及性命。先隐忍等待,或许日后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袁氏早已没了主心骨,闻言惶惶地点了点头,面上一片无助茫然。

    王璋心里其实十分沉重。

    祖父病重,父亲被关进天牢,如今王家只能由他来撑着。可在这种时候,他又能做什么?他还可以做什么?

    他甚至不能流露出心中的慌乱无助。

    母子相对无言片刻,王璋忽地站起身来:“母亲,我要去郡主府一趟。”

    袁氏大惊:“你去郡主府做什么?你脸上的伤还没痊愈!万一高阳郡主再次发疯怎么办?不行,你万万不能去!”

    王璋却十分坚持:“姑祖母在宫中养病,我和郡主理当进宫探望。母亲放心吧!时隔一个多月,郡主也该冷静下来,不会再对我动手了。”

    ……

    当日,王璋又去了郡主府。

    不论高阳郡主如何冷嘲热讽说多少恶毒羞辱的话,王璋都忍下了。

    趁着高阳郡主骂累了,王璋才有机会张口:“郡主,我们是结发夫妻,彼此纵然有再多怨气,也不该轻言和离。如今王家败落,皇祖母也被废了后位。我们两个在此争吵又有何用?倒不如进宫看一看皇祖母,也顺便试探皇祖父的心意。”

    如果他们夫妻还能进宫觐见王皇后,说明元佑帝没有彻底拔除王家的打算。反之……王家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高阳郡主看似凶狠,实则心中凄惶难安。

    她的荣耀风光,都来自于王皇后。若是王皇后彻底垮台,她这个郡主也就徒剩虚名了。

    王璋的提议,正中她的心坎。

    怨偶也是夫妻,一日没和离,他们两人就得被这根看不见的绳索捆在一起。

    高阳郡主看了脸上留了疤痕的王璋一眼,目中迅速闪过一丝悔意。当日她一怒之下,用金钗划了他的脸。现在想来,确实有些过火了。

    当然了,以高阳郡主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道歉之类的话。

    “怪不得今日来向我低头求和,原来是为了进宫。”高阳郡主言语刻薄。

    王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也是担心皇祖母。”

    高阳郡主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说了一通刺耳难听的话之后,便和王璋一起进宫。

    往日高阳郡主可以随意出入宫中。如今却没了这个便利,被守着宫门的侍卫拦下,又让人进去传禀。在宫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进了宫。

    ……

    景阳宫。

    外面春意融融,屋子里却莫名的有些阴冷。

    王皇后半躺半靠在床榻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发间已有了不少白发,额上眼角皱纹深深,老态毕露。

    席公公小心翼翼地张口道:“娘娘,郡主和郡马已经在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王皇后没有张口撵人,自是要见一见他们夫妻。

    王皇后睁开眼,目光还算清明冷静:“让他们进来吧!”

    高阳郡主一进来,便哭着跪下了:“皇祖母,母亲犯下的错事,我半点不知。我只知道我在椒房殿里在皇祖母身边长大。皇祖母再生气,也别不要我这个孙女。”

    高阳郡主声泪俱下,哭得十分动情。

    王皇后面如木雕,看不出半点情绪。偶尔抬眼,将目光落在同样沉默的王璋身上:“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高阳郡主全身不由得紧绷起来。

    就听王璋应道:“我不小心摔倒,脸被划破,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已无大碍。”

    摆明了在说谎。

    那一道疤痕印记,明显是金簪之类的硬物划伤留下的。

    王皇后却没多问,轻而易举地信了这个说辞。

    高阳郡主反倒有些不踏实了,跪着挪到床榻边:“皇祖母,你在景阳宫里还住得惯么?”

    怎么可能习惯?

    她在椒房殿里住了数十年,那里才是她的天地。这个景阳宫,清冷孤寂,幽静如牢笼,将她禁锢其中。

    更可恨的是,孙贤妃那个贱~妇,自以为得了良机,已经想动手谋夺凤位……

    王皇后重重地咳了几声,将胸口的郁气咳散了些,终于有了力气说话:“你们两个都过来,本宫有事吩咐你们两个去做。”

    高阳郡主还未反应过来,王璋已经毫不犹豫地跪到床榻前:“皇祖母只管张口吩咐,只要孙婿能做到,绝不推辞。”

    王皇后目中闪过一丝赞许,低语数句。

    高阳郡主骇然:“皇祖母,这怎么可以……”

    王皇后沉声打断高阳郡主的惊呼:“闭嘴!什么都不要多问,按本宫说的去做。”

第七百三十五章 凤位

    景秀宫。

    自王皇后被废住进景阳宫之后,元佑帝便将宫中事务交由孙贤妃窦淑妃打理。凤印也由两位妃嫔一起保管。

    景阳宫门可罗雀。

    孙贤妃的景秀宫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就连景秀宫里的宫女内侍们,也比往日忙碌的多。

    太子往日到景秀宫来,还得遮掩避讳一些,不便来的太勤,免得王皇后心中不喜。如今没了顾忌,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到景秀宫来探望孙贤妃。

    “母妃眉宇间颇有倦意,是不是白日嫔妃们来的太勤了?”太子见孙贤妃面露倦容,目中顿时露出不快:“日后让她们少来景秀宫,免得扰了母妃清静。”

    孙贤妃嗔怪地看了太子一眼:“我清静了几十年,一直盼着热闹些。你要是真心疼我这个亲娘,就该早些扶我坐上凤位。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六宫之主。”

    此事孙贤妃已经提过不下数次。

    太子一脸无奈地应道:“我不是和母妃说过了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父皇下旨废后,是因为王氏之事迁怒于王皇后。其实,父皇最重旧情。此时绝不宜提另立新后的事。等过上一段时日,父皇淡忘了王皇后再提也不迟。也免得弄巧成拙。”

    这道理孙贤妃岂能不懂?

    只是,眼看着机会近在咫尺,不伸手抓住实在于心不甘。

    “等来等去,万一便宜了窦淑妃怎么办。”孙贤妃皱起眉头:“她近来常召韩王世子进宫,指不定憋着什么阴谋诡计。”

    太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母凭子贵。韩王不过是一个藩王,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母妃放心,父皇要么不立新后,否则,这凤位一定是母后的。”

    孙贤妃立刻道:“凤位岂能空悬?宫中更不能一日无主。”

    说来说去,就是催着太子早些上奏折请立新后。

    太子磨不过孙贤妃,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孙贤妃这才松了口气。

    当日她那般低声下气地示好,顾莞宁竟不屑一顾,委实可恨。等她将来做了皇后,第一个除掉王皇后,第二个就要除掉顾莞宁!

    ……

    请立新后,当然不是小事。

    太子思忖两日,才选定由于御史上奏折请封新后。

    于御史是已故于侧妃的兄长,也是孙贤妃嫡亲的姨侄。由他上奏折,能委婉地表露自己的心意。元佑帝若不首肯,他这个储君也不会落入尴尬境地。

    没想到,还没等太子吩咐下去,朝会上便有人先一步上了奏折。

    上奏折的人是孙武。

    孙武如今在鸿胪寺里任了个闲散差事,逢到大朝会才有资格上朝。谁也没想到,这个官职低微的孙武竟这般胆大,竟在奏折上明晃晃地请立孙贤妃为后。

    看着面色阴沉的元佑帝,太子后背直冒冷汗,恨不得立刻将孙武的嘴缝上。

    请立新后没什么大碍,立谁为后却不能乱说,得由元佑帝定夺才行。这个孙武,也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口口声声夸赞孙贤妃……

    太孙眼角余光扫过侃侃而谈的孙武,嘴角扬了一扬。

    孙武话音刚落,立刻便有数名官员联名上了奏折附议。

    巧的很,这些官员,都是平日亲近太子的。一二品的高官如傅阁老罗尚书崔侍郎诸人,暂时还未吭声。

    饶是如此,声势也颇为明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太子在为孙贤妃造势。

    太子心里暗道不妙。

    他是有这份心思,可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为何今日朝堂上有这么多官员出声?

    太孙不动声色地看了目光闪烁不定的太子一眼。

    元佑帝显然已将这笔账记到了太子身上,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立谁为后,既是朕的家事,也是大秦的国事。朕想听听太子的意思。”

    在元佑帝冷厉不善的目光下,太子额上也有了冷汗:“儿臣不敢妄言。”

    好一个不敢妄言!

    煽动了这么多人为孙贤妃造势,现在倒是畏首畏尾不肯吭声了。

    元佑帝一声冷哼,在众人耳畔响起,透出不怒自威的天子之势:“你不敢妄言,就闭上嘴。让他们几个也闭上嘴。”

    太子冷汗如雨,根本不敢辩驳。

    更令太子震惊的事情来了。

    往日和太子来往并不频繁密切的官员里,竟也有人张口上奏折请立新后。将孙贤妃夸得举世无双,顺便将王皇后贬得一无是处。诸如昏庸糊涂自私自利心胸狭窄有野心种种之类。

    元佑帝面色阴沉,满面风雨欲来之色。

    王皇后是他的发妻原配,他对她一直颇为敬重。哪怕对她有些不满,听着众人犀利愤怒的指责,心里也十分恼怒,连带着看太子也愈发不顺眼。

    太子忽然觉得自己落入了设好的圈套里,不知该如何挣脱。

    太孙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孙武等人是他暗中安排的。之后这些人,又是谁的手笔?

    ……

    在朝上,元佑帝不置一词,并未提及封谁后位的事。回了福宁殿,便将太子叫来怒叱一顿。

    “混账!王皇后做了你多年嫡母,对你素来宽厚,没有半分对不住你。她被我废了后位,你不去探望她也就罢了。竟连一时三刻都等不得,立刻就要扶生母坐上凤位。简直是无情无义,枉为人子。”

    太子被骂得面色如土,忙跪下请罪:“父皇误会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臣之前毫不知情。”

    元佑帝冷笑连连:“你这是拿朕当傻瓜!孙武素来胆小,若不是你从中授意,他岂敢在朝堂上上奏折?还有之后张口附议的官员,也大多是和东宫来往密切的。不是你暗中指使,他们又怎么会一起上奏折!”

    冤枉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太子心中冤屈之极,却又无从辩解。

    元佑帝正在怒骂太子,李公公忽然神色有异地来禀报:“启禀皇上,景阳宫那边送了口信来。说是贤妃娘娘今日去过景阳宫之后,静妃娘娘便一直米粒未进,意欲轻生寻死。还请皇上去一趟景阳宫。”

第七百三十六章 落空

    太子头脑嗡地一声,仿佛一个马蜂窝被捅开了似地,嗡嗡四处乱飞,一不小心,就被蛰得满头都是包。

    过犹不及!

    孙贤妃素来小心谨慎,今日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果然,元佑帝闻言勃然大怒:“好一个孙贤妃!朕的原配发妻,岂能由她轻易羞辱。真以为凤位是她囊中之物不成!”

    “来人,立刻去景秀宫传朕口谕。从今日起,凤印全部交由窦淑妃保管。宫中一应琐事,也由窦淑妃掌管。让孙贤妃好好在景秀宫中反省!”

    然后,目光森冷地掠过太子脸孔:“朕要去景阳宫探望静妃,你就不必去了。免得静妃被你再气得寻死一回。”

    太子灰头土脸地为自己辩解:“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分外忧心。儿臣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贤妃娘娘素来谨小慎微,也绝不是刻薄尖酸之人,怎么会令静妃娘娘自尽寻死……”

    “照你这么说来,总不会是静妃自己寻死栽赃到贤妃头上吧!”元佑帝冷哼一声:“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事实如何,朕自会查明。”

    说完,便含怒离开。

    太子满口黄莲,有苦难言。

    ……

    有苦难言的何止是太子。

    孙贤妃更是满肚子委屈,难为她一把年纪还能哭出梨花带雨的风姿来:“我去景阳宫,只是去探望静妃,并未说什么过激的话。谁能想到,她竟要寻死。”

    “现在倒好,我是掉进泥坑,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元佑帝严令她禁足反省,将凤印和宫务都交给了窦淑妃……

    她的满心希冀,俱都落了空。

    看着哭哭啼啼的孙贤妃,太子忍不住长叹一声:“今日在朝堂上,孙武主动上奏折奏请立你为后,还有许多官员附议。父皇将一应奏折都按了下来。”

    “父皇本就心中不快,偏又紧接着出了这等事。父皇已经认定了是你有意羞辱静妃,十分恼怒。连带着我也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真是事事都不顺遂!

    孙贤妃哭声一顿,红着眼睛说道:“这等大事,孙武岂敢自作主张!你真的没授意过他?”

    太子没好气地应道:“我打算让于御史先打头阵,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孙武今日就跳了出来。”

    等等!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太子和孙贤妃对视一眼,脑海中忽地同时浮出一个名字。

    “这个逆子!”太子目光寒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定是他从中捣鬼!”

    孙贤妃也是满心窝火,恨恨说道:“阿诩原本是个多好的孩子,自从娶了顾氏之后,倒像变了个人似的。此事一定是顾氏在背后唆使。”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待今晚回府,我一定问个清楚明白!”

    ……

    孙贤妃还未风光几日,就遭了元佑帝训斥厌弃,白白便宜了窦淑妃。

    窦淑妃接了凤印,简直是心花怒放。

    不过,有孙贤妃先例在前,窦淑妃行事更小心了几分,根本没去景阳宫,只命人送了一大堆补品去。

    “寻死”未成被救回了性命的王皇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对着前来探望的元佑帝哭道:“臣妾无颜苟活,还是死了清净,一了百了。皇上何必让人救臣妾这条性命。”

    不过月余没见,王皇后形如槁枯,苍老憔悴得不成样子。

    元佑帝看在眼里,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轻声安抚道:“朕已经发落过孙贤妃了。朕说话算话,不会让任何人折辱于你。”

    王皇后没有谢恩,只不停地落泪。

    元佑帝对原配发妻确实不同,见状叹了一声,坐到床榻边,握住王皇后冰凉的手:“朕知道,王氏之事,怪不得你。这么多年,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出了这等事,不仅是朕痛心,你心中更是痛苦。”

    “只是,朕要严惩王家,不得不废了你的后位。在朕心里,无人能取代你的位置。朕已经这把年纪了,不会再另立新后。你且放宽心,安心地将身子养好。”

    天子一诺,重于泰山!

    王皇后目中闪着感动的水光,哽咽着喊了声皇上,然后泣不成声。

    心里却是冷冷一笑。

    不管如何,孙贤妃是休想坐上凤位了。

    至于窦淑妃,有太子一日,元佑帝绝不会让韩王生母成为大秦皇后,免得惹来嫡庶之争。

    她的后位,哪怕她坐不了,也绝不容他人染指。

    ……

    宫中出了这等大事,自然瞒不过有心人,很快便传了开来。

    太子妃得了消息后,立刻来了梧桐居,将此事告诉顾莞宁。既为太子忧心,又觉得颇为解气。

    顾莞宁对太子妃矛盾的心思了然于心,原本不想说穿。转念一想,有些事也得该让太子妃知晓,总不能一直将她满在鼓里。

    “其实,孙武上奏折一事,是殿下借着父王的名义授意为之。”顾莞宁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太子妃:“……”

    太子妃头脑一懵,怔怔地看了过去。

    顾莞宁俏脸平静,目中闪着令她心慌的光芒:“父王想让贤妃娘娘坐上后位,我和殿下却以为此事绝无可能。”

    “母妃,有些事,你也该心中有数。父王视我如眼中钉,对殿下也生了隔阂嫌隙。此时皇祖父健在,矛盾都被压了下来。他日总有冲突之日……”

    太子妃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打断顾莞宁:“你不要再说了!”

    声音急促而嘶厉。

    在皇家,父子相争意味着什么?稍微一深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顾莞宁抿了抿唇,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我不想一直瞒着母妃,所以才据实以告。我也不是要逼着母妃做什么。只希望母妃有些心理准备。”

    她不想要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再怨恨自己的丈夫,也绝不愿看到父子相残的一幕!

    太子妃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先回雪梅院。”

    然后,匆匆起身走了。

    顾莞宁看着太子妃近乎仓皇而逃的身影,溢出一声轻叹。

第七百三十七章 对立

    太子妃回了雪梅院后,将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

    顾莞宁说的那几句话,在脑海中不停地盘恒回旋。

    父子反目……父子相残……你死我活……

    太子妃全身打了个寒颤。那股寒意从心底迅速蔓延,全身僵硬冰冷,毫无温度。

    她该怎么办?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都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太子纵然再多不好,也是她的丈夫她的天。他倒下,她的天也就垮了。她的儿子,更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也是她最大的依靠。

    如果他们相争……她要怎么办?她要站在哪一边?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多想,她的脑海中早已有了答案。

    她必然是要站在儿子这一边的!

    这个念头一掠过脑海,原本僵硬不能动弹的身子,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些许热气,手指动了一动,紧接着整个人也能动了。

    她站了起来,用力地深深地呼出胸口的闷气。

    丈夫薄情冷血,根本靠不住。她要靠自己的儿子,她也只能靠自己的儿子!如果他们父子反目相争,她也一定毫不犹豫地站在儿子这一边。

    想通想明白了,她激烈跳动的心也缓缓平稳下来。

    ……

    傍晚时分,太子早早回府,先来了雪梅院。

    看到太子的刹那,太子妃身体有些僵硬,想挤出笑容却挤不出来,神色显得有些怪异,语气也有些生硬:“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太子阴沉着一张脸,目中满是怒气,也因此忽略了太子妃的异样:“阿诩回府没有?这个混账东西!竟敢暗中出手对付他的祖母!”

    祖母?

    太子妃反射性地问道:“殿下说的祖母是何人?莫非是指贤妃娘娘?”

    按着礼法来说,孙贤妃可没有做太孙祖母的资格。

    太子显然听出了太子妃的言外之意,犹如被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羞恼成怒地说道:“贤妃娘娘是孤的生母,当然是阿诩的祖母!”

    太子妃心里一凉,看着大发雷霆的太子,忽然觉得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有些异样的陌生。

    太子还在发脾气:“王皇后已经被废,后位虚悬。有资格坐上凤位的,除了孤的生母,还能有何人?”

    “阿诩竟在暗中捣鬼,坏了孤和母妃的大事。孤此次饶不了他!”

    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太子妃心中更凉了。

    这就是太子!

    需要儿子的时候,对儿子满口夸赞。一旦生了嫌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当年对萧启是这样,对自己的长子依然如此!

    太子妃沉默不语。

    太子发了一通火,犹自不满,见太子妃一声不吭,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找茬:“你怎么一声都没吭?阿诩做了错事,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过错。你素来惯着他,从未好好管束他。惯得他不敬长辈,惯得他胆大妄为……”

    太子妃忍无可忍,张口打断了太子:“臣妾以为,阿诩并未做错任何事。”

    太子气得面色一变,怒瞪着太子妃:“你说什么?”

    “臣妾说,阿诩没有做错。”太子妃的新仇旧恨也被勾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朝堂之事,臣妾不太懂,也不想去多管。臣妾只知道,阿诩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太子气得七窍生烟:“你……你是非不辨!真是荒唐!”

    “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一心向着他。不管他做什么,臣妾都站在他的身后。”太子妃定定地看着太子,一语双关地说道。

    可惜,太子没有听出太子妃的话中之意,一怒之下,便拂袖而去。

    太子妃站在原地,目送着太子的身影远去。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渐行渐远。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们夫妻之间就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言了。她低声下气,隐忍退让,忍气吞声,却从未换来他的怜惜。

    如今她挺直了腰杆,说话行事都比往日硬气多了。常被气得含怒而去的人,变成了太子。她也没了往日动辄落泪哭泣的习惯。

    或许,她该试着让自己更坚强一些,早些适应没有丈夫的生活才对。

    ……

    太孙一回府,不出意料地被召到了书房,面对的是太子铁青的脸孔和一连串的指责。

    太孙也不动气,待太子发完火,才不疾不徐地说道:“父王不是一心盼着贤妃娘娘能坐上凤位吗?儿臣这么做,也是想为父王分忧!”

    “分什么忧!你是成心给孤添堵,给贤妃娘娘找不痛快才是真的!”

    太子的鼻孔都快冒烟了,目中满是怒气:“奏请封后是何等大事,你这般擅作主张,令你皇祖父对孤心生误解,又迁怒到贤妃娘娘身上。以你的聪慧,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后果。”

    太孙略有些无奈地叹道:“儿臣一片好意,却被父王误解至此,儿臣也是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

    太子阴冷地盯着太孙:“你是不是笃定孤拿你没办法,奈何你不得?”

    本来不就如此吗?

    他是长子,又是太孙,圣眷犹在太子之上。太子对他百般忌惮,又不得不器重依赖他。他们之间,早已没了父子情分,所剩的,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

    如果太子有别的选择,早已动手除掉他这个儿子了。

    太孙平静地回视:“父王误会了,儿臣绝无此意。若父王心中不快,儿臣明日就进宫向皇祖父禀明,此事都是儿臣自作主张,和父王无关。”

    这时候解释还有什么用?

    元佑帝正因王皇后自寻短见之事厌弃孙贤妃,孙贤妃想坐皇后的希冀已经成了泡影!解不解释都没了意义。

    太孙重重地冷哼一声:“不必了!此次之事,都是你的过错。孤罚你一年之内不得参与东宫议事,你可心服?”

    这是让他没机会再正大光明地接触东宫属官,也是在变相地削弱他的影响力。

    以后,他再想动类似的手脚,几乎不可能。

    太孙目中闪过一丝冷意,略略低头应道:“儿臣心服口服。”

第七百三十八章 想通(一)

    太孙神色如常地回了梧桐居。

    孩子已经被哄着睡下了。

    顾莞宁坐在床榻边,神色安宁地看着一双儿女。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微微侧过头。昏黄温暖的烛光给她明艳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柔和,目光深幽而平静。

    太孙和她对视,心里那一丝凉意立刻被抛到了脑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来,将她揽入怀中。

    顾莞宁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父王罚你了?”

    太孙嗯了一声,简略地将刚才的对话说了一遍。语气颇为平静,丝毫不见怒气。

    顾莞宁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太孙一眼:“你心里若是不痛快,在我面前不必强忍着。”

    “我没生气。”太孙淡淡说道:“这点事,不值得我动怒。”

    从太子张口将顾莞宁送到静云庵的那一刻开始,他对太子仅剩的一点父子之情,也已荡然无存。

    他不再视太子为父。对敌人,他从不会迟疑心软。

    顾莞宁没有再说话,只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脸上。

    微凉的皮肤贴在一起,很快便有了温度。

    她的声音,悄然传进他的耳中:“今日,母妃到梧桐居来,我向她稍稍提及你和父王对立之事。母妃受了不小的冲击,很快便走了。”

    一提起太子妃,太孙的平静漠然便化作了一声轻叹:“此事迟早得让母妃知晓,也让她有些心理准备。”

    “前世母妃生病早逝,这一世,我只盼着母妃能平安康健地活下去。我要让她做尊荣的太后,安享荣华富贵。”

    重活一世,她有要守护的人,他也一样。

    顾莞宁轻声道:“萧诩,我和你一起孝敬母妃。”

    太孙嗯了一声,眉头悄然舒展开来,用力地将她搂紧了一些:“今日在朝堂上,不止是我出了手,还有不少官员也张口奏请贤妃娘娘为后。将王皇后贬低得一无是处。皇祖父十分恼怒。后来听闻王皇后意欲绝食寻死,更是怒不可遏,立刻夺了孙贤妃掌管宫务的权利。”

    顾莞宁低声道:“你真以为,王皇后想寻死?”

    太孙哂然一笑:“享惯了荣华,掌惯了宫中大权,怎么可能有寻死的念头。王皇后寻死是假的,朝堂上那些上奏折贬低王皇后的官员,也是她自己的手笔。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又狠又准。”

    不愧是和元佑帝做了多年夫妻的王皇后!对元佑帝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无人能及。一出手,便令孙贤妃灰头土脸地败退。

    “王皇后对自己尚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孙贤妃输了也不算冤枉。”顾莞宁目中闪过冷意:“看来,皇祖父是不会再立新后了。”

    太孙嗯了一声:“皇祖父对王皇后还有几分旧情,不会轻易再立新后。”

    夫妻两个说了一回朝堂宫中之事,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回来:“你回来也有月余了,该应付的人和事也都应付得差不多了。眼下闲着无事,也该回侯府看一看祖母才是。”

    顾莞宁笑了起来:“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起去了。我正想和你说,我打算明日就带着阿娇阿奕回去小住几日。”

    太孙俯头,在她唇上温柔地流连:“住上几日就回来。阿娇阿奕的生辰就快到了。府里少不得要摆几桌酒宴。”

    顾莞宁应了一声。

    ……

    隔日,顾莞宁去雪梅院请安之际,向太子妃禀明此事。

    太子妃笑道:“你回来这么久,也该回府看看才是。不过,阿娇阿奕的生辰就快到了,你此时带着他们回侯府,小住几日就得回来才行。”

    顾莞宁含笑应了。

    太子妃这一夜显然没有睡好,眼下敷着厚厚的脂粉,依然遮不住青影。眼里也有些血丝。可她的精神却并不颓唐,目光比平日更明亮。

    看来,太子妃已经想明白了。

    顾莞宁心中颇为欣慰,口中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太子妃,含蓄又隐晦地叹道:“我以后都靠着阿诩和你了。”

    顾莞宁微笑道:“母妃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妃。”又笑着说道:“母妃还有阿娇和阿奕呢!”

    是啊!

    她还有一双可爱的孙子孙女。顾莞宁还这么年轻,和阿诩又十分恩爱,或许以后还会生许多孩子。

    她整日忙着含饴弄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太子如何。

    太子妃想着,释然地笑了起来。

    ……

    定北侯府。

    崔珺瑶正陪着太夫人轻声闲话,手中抱着几个月大的俊哥儿。

    太夫人目光不时地落在曾孙的小脸上,唇角含笑,心情十分舒畅。

    紫嫣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笑着禀报:“启禀太夫人,太孙妃回来了。”

    太夫人既惊又喜,霍然站了起来:“宁姐儿怎么忽然回来了?”竟也没提前说一声,忽然就回了府。

    崔珺瑶也笑着起身:“想来是要给祖母一个惊喜。瞧瞧,祖母现在多高兴。”

    在太夫人心里,顾莞宁就是心尖上的宝,谁也及不上。崔珺瑶早明白这一点,倒也没怎么泛酸。

    太夫人满心欢喜,出门相迎。

    刚走出正和堂,顾莞宁便已迎面走了过来。

    昔日冷艳明媚的少女,如今已有十八岁,正是一个女子最美的年龄。犹如盛开的牡丹,风华无双。

    “祖母,”顾莞宁远远地喊了一声,步伐快了起来。

    太夫人激动之余,也快步迎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莞宁已经扑入她的怀中,紧紧地搂着她,哽咽不已:“孙女不孝,总让祖母操心。”

    太夫人目中闪过水光,笑着拍了拍顾莞宁的后背:“回来就好。祖母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顾莞宁像个孩子一般,依偎在太夫人的怀中没有动弹。

    阿娇阿奕急了,各自扯着顾莞宁的一只衣袖,嚷着:“娘,我也要曾外祖母抱。”

    稚嫩童真的声音,迅速驱走了太夫人心里的唏嘘伤感。

    太夫人立刻推了推顾莞宁,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撒娇。你先让开,我要抱阿娇阿奕。”

    顾莞宁:“……”

第七百三十九章 想通(二)

    顾莞宁领着一双儿女回府,定北侯府上下俱闻讯而来,正和堂里迅速热闹起来。

    人多了,七嘴八舌地,有些话反而不便出口。

    顾莞宁也不急,笑吟吟地陪着众人闲话。

    太夫人笑问:“这次回来,可是要在府中小住几日?”

    顾莞宁点点头:“打算住三日再回去。”

    太夫人听闻要住上三日,心情颇为舒泰,立刻打发人到罗家送信。

    姚若竹身孕刚满三个月,听闻顾莞宁回来,也是满心欢喜。和婆婆禀明,便回了侯府。反正就在隔壁,走上几步就到。

    刚进正和堂,便听到众人的说笑声。姚若竹的心情格外愉悦,笑着进了内堂。

    坐在太夫人身侧的顾莞宁转过头来,半开玩笑半打趣:“嫁的近就是好。想回来抬抬脚就到了,半点都不耽搁午饭。”

    众人齐齐捧腹。

    姚若竹的性子比出嫁前活泼了些,闻言笑道:“可不是么?我一收到消息,便急急地赶了回来。唯恐错过午饭呢!”

    太夫人笑着冲姚若竹招手:“快些到姑祖母身边来坐着,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坐立行卧都得仔细些。别站得久了。”

    太夫人看似严厉,实则最是宽厚体贴。

    姚若竹心中一暖,应了一声,走到太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吴氏大病了一场,形容消瘦,人也沉默安分了不少。换在往日,晚辈坐在自己上首,少不得要酸上几句,今日却未吭声。

    方氏更是素来好性子,微笑着坐在一旁,毫无不愉之色。

    顾莞宁仔细打量姚若竹一眼。

    姚若竹原本身材纤细,如今养得丰润了一些,目光柔和平静,唇畔微微含笑。身上穿着宽松的衣裙,稍稍掩住了初隆起的肚皮。

    “你气色颇好。”顾莞宁笑道:“看来这几个月养的不错。”

    姚若竹抿唇一笑:“我看你的气色也很好。原本还担心你在静云庵里受委屈憔悴消瘦,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可不是么?

    顾莞宁面庞红润,精神奕奕,半点不像被“放逐出京”的样子。

    太夫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莞尔一笑:“我在府里担心得吃不香睡不好。没想到你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的。”

    顾莞琪立刻抢着插嘴:“祖母,我和三姐去山上住了半个月。二姐每日好吃好睡,悠闲自在的很。”

    众人说说笑笑,颇是热闹。

    到了正午,府里摆下两桌家宴,男子一席,女子一席。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摆什么屏风,就这么相邻而坐,倒是格外热闹。

    太夫人心情极佳,难得喝了几杯果酒。

    顾莞宁见祖母心情好,心情也十分愉悦,一连喝了数杯果酒。还是太夫人嗔怪地制止了她:“你若是喝醉了,阿娇阿奕怎么办?”

    顾莞宁只得乖乖放下酒杯。

    ……

    待用过午宴后,姚若竹回了罗家,顾莞宁陪着太夫人进了内室。祖孙两个终于有空独处,也能说些私密的话了。

    “昨日老三回府,说起朝堂上众人奏请立孙贤妃为后一事。还说皇上因此事颇为愤怒。太子就是再不智,也不该这么急躁冒进。”太夫人皱着眉头问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莞宁没有隐瞒,坦然道:“此事是殿下暗中所为。”

    太夫人何等精明睿智,立刻听出了不对劲,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这么一来,他们父子岂不是心生隔阂?”

    何止是心生隔阂。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父子和睦的假象,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顾莞宁轻描淡写地应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祖母不必忧心。”

    短短一句话,听得太夫人心惊肉跳:“宁姐儿,你和殿下要做什么?”

    顾莞宁深深地看了太夫人一眼:“祖母,经过静云庵一事,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能一直靠得住。只有站在万人之上,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和殿下,俱已下定决心。我们的命运,绝不由任何人来主宰!”

    字里行间透出的凌冽杀伐之意,仿佛刀锋一般锐利。

    太夫人太阳穴跳了几跳,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顾莞宁没有再说什么,只握住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的手,比普通女子的手稍大一些,宽大结实温暖。这只手,曾温柔细心地握着她的手,一路伴随她长大成人。

    如今,这只手的手背皮肤松弛,满是皱纹,掌心也微微发凉,没了往日的温度。

    祖母,如今换我来握着你的手。

    ……

    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才渐渐冷静下来。

    “宁姐儿,”太夫人轻声喊道。

    顾莞宁抬眼看了过来。

    太夫人深呼吸口气,才道:“今日所说的话,只有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哪怕是你三叔,也不得透露半个字。”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十分严厉。

    顾莞宁却未心虚惊惶,目中漾开一丝笑意,轻声应下了。

    太夫人又道:“顾家是忠臣良将,自大秦建朝以来,顾家儿郎戍守边关,保家卫国,血战沙场,守护大秦江山社稷百姓平安。宫中争斗皇位之争,顾家从不会插手。以后也是如此,你且记下了。”

    顾莞宁敛容,正色应道:“祖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太夫人这才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们要多保重!”

    “祖母放心,我们一定会仔细筹谋,徐徐图之,不会冒进。”

    顾莞宁低低地说道:“有件事,我也想叮嘱祖母一声。大伯父如今戍守边关,时时要领兵打仗。他当日离京之时,带了军医随行。不过,军医的医术不算特别高明。为了大伯父的安危着想,祖母还是另花重金请两位名医到边关去吧!”

    如今定北侯府圣眷远不如前,不过,地位依然稳若泰山。大半都是因为顾淙在边关领兵的缘故,顾淙安安稳稳地在边关待着一日,顾家就安稳一日。

    太夫人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你提醒的是。我待会儿就叫三叔过来,此事交给他来安排。”

    顾海行事精明仔细,此事由他经手来办,最稳妥不过。

    顾莞宁笑着点了点头。

第七百四十章 长生(一)

    三日后,顾莞宁领着一双儿女回了太子府。

    紧接着,就是阿娇阿奕两周岁的生辰宴。

    太孙不欲大操大办,只设了几桌家宴。有资格赴宴的,只有极近的亲眷和交好的朋友,诸如韩王世子夫妇魏王世子夫妇和罗霆夫妇傅卓夫妇等等。

    其余登门道贺的宾客,一律婉言谢绝。

    元佑帝对这一双曾孙曾孙女十分疼爱,这一日,自然少不了赏赐。

    还在养病的王皇后如今的静妃娘娘也有赏赐,窦淑妃有厚赏。

    倒霉的孙贤妃,被软禁在宫中,身边的内侍宫女一律不得出景秀宫,有心无力,只得悄悄命人给太子送了个口信过来。

    太子心疼生母,愈发迁怒于太孙,一直冷着脸,故意对太孙挑刺寻衅,有意在人前让太孙难堪。

    太孙恍若不察,依然温文含笑,对太子十分恭敬。

    韩王世子魏王世子看在眼底,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宫里发生的事,当然瞒不过他们两人。孙贤妃被软禁,窦淑妃独自执掌宫务,韩王世子更是最直接的得益者。如今出入宫中,内侍宫女们比往日恭敬殷勤得多。

    “阿娇阿奕生辰,是件喜事,你也该端着酒杯敬孤两杯才是。”太子又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刺了。

    太孙此次却未退让,淡淡说道:“儿臣从不饮酒。就是宫中饮宴,也是滴酒不沾。”

    太子立刻冷哼一声:“孤让你喝酒,你也不喝吗?这是忤逆不孝!”

    太孙神色镇定地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王命儿臣饮酒,儿臣本不该不从。可儿臣既为人子,也为人夫人父,儿臣若是因酒病倒,如何照顾妻儿?请父王恕儿臣不能从命!”

    太子本就故意寻衅,被这般顶撞,正好拍案而起:“好一个不能从命!孤如今是训不动你了!孤这就先离开一步,免得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说完,就这么拂袖而去。

    就这么走了?!

    在座的要么是身份显赫的宗亲勋贵,要么是亲朋好友。众人亲眼目睹这一幕,俱都惊诧不已。

    他们也都隐约听闻太子父子不和一事,却没想到,竟已闹至这一步。

    太孙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和黯然之色,很快打起精神来,继续招呼宾客。

    众人悄悄对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举杯。

    宴席间很快又恢复了觥斛交错,热闹非凡。之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

    ……

    太子妃很快便知道了此事,气得脸都白了。

    这个太子!这是故意让太孙难堪啊!哪里还有半点身为人父的样子!

    顾莞宁倒是颇为镇定,低声安抚太子妃道:“母妃冷静些,先别动怒。等客人们都散了再说。”

    太子妃将心头的怒火都按捺下去,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放心,我不会当众失态。”

    顾莞宁微微挑眉。

    太子妃郑重地点点头。

    事实证明,太子妃的涵养功夫远远没修炼到不动声色的地步。

    过了片刻,又有宫女悄然来禀报:“启禀娘娘,殿下去了荷香院,召了乐师和舞姬取乐。无为道长新练出一炉长生丹,也送到了荷香院。”

    太子妃气得全身簌簌发抖。

    这个混账老东西!孙子孙女两周岁的生辰宴,不在宴席上待着,竟跑到那个沈~贱人的院子里,白日宣淫作乐。

    还吃什么长生丹……怎么也不噎死他!

    顾莞宁就坐在太子妃身侧,将宫女的话也听进耳中,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长生丹啊……

    就让太子好好地享受“长生丹”带来的刺激和快活吧!

    ……

    太子确实觉得刺激快活。

    他年少便纵情声色,只是精力有限,不免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后来有道士炼丹献药,他才尝到了生龙活虎夜夜挞伐的美妙滋味。

    不过,丹药服用得久了,便有了羞于启齿的毛病。不服药没精打采,服了丹药精神倍增。

    这几年,太子已经养成了服用丹药的习惯。

    无为道长的炼丹术显然比之前的道士更高明。

    太子近来颇有自己回到年青之际的感觉,有时兴起,便会召周美人和其他几个美人一起来取乐。

    今日当众训斥太孙,提前离席,令长子难堪。也让太子找到了久违的身为父亲的尊严。

    哼!

    元佑帝再疼萧诩又能如何。等元佑帝驾崩,这天下就是他的。到那个时候,再无人压在他的头上。他就能凭着自己的喜怒行事,不必时时事事都看元佑帝的脸色……

    想到这儿,太子愈发亢奋起来,用力地抓住身下的美人肩膀。

    美人吃痛,娇弱地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服用长生丹,过于亢奋,也顾不得美人身体初愈,动作愈发激烈。

    待到后来,美人的胸前旧伤迸裂,鲜血溢了出来,落泪呼痛不已,太子才皱着眉头停下。随意地穿了件衣服,便去了隔壁,去找周美人。

    一直守在屋子外的绿儿匆匆进了屋子里,看到床榻上斑驳的血迹,被吓了一跳,急急地走上前来:“小姐,你身上的伤怎么又裂开了?”

    沈青岚俏脸惨白,胸前的旧伤汩汩流出鲜血,身上也有多处抓伤咬伤,还有往日留下的青色淤痕。看着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沈青岚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急促不稳地说道:“绿儿,快些拿伤药来。”

    每次伺候过太子,她都如破败的布偶一般,狼狈不堪。

    她从不让别人看见此时的自己,除了贴身丫鬟绿儿。

    绿儿应了一声,忙取了伤药来。用干净柔软的棉布为沈青岚清洗血迹,然后小心地将药敷在伤口上。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沈青岚全身瑟缩了一下,疼的钻心,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绿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殿下怎么能这样对你。你身子骨一直都弱,再这般下去,哪里能撑得住。”

    沈青岚不想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串串落下。

    很快,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自己选择的路,只能咬牙走下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长生(二)

    长生丹的妙处实在极多。

    哪怕前一日再恣意放纵,第二日依旧精神奕奕。

    太子心情大好,命人将无为道长叫了过来,重赏一番。

    无为道长一甩手中的拂尘,恭敬地说道:“这是贫道分内之事,殿下如此重赏,倒让贫道受宠若惊了。”

    这位无为道长,发须皆白,面色却如小儿般嫩滑红润,穿着一袭青色道袍,手中拿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无为道长自称年龄已过百。此话是否属实,无人得知。

    太子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道长精擅道家丹术,练出的长生丹妙用无穷,孤重赏道长也是应该的。”太子红光满面和颜悦色地笑道:“以后还要劳烦道长,多练些长生丹,孤要每日都服用。”

    无为道长恭敬地应了下来。

    太子妃得知太子赏了无为道长万两黄金,顿时气短胸闷,阵阵眩晕。

    顾莞宁稳稳地扶住太子妃的胳膊,轻声道:“母妃平心静气。金银俗物,赏便赏了。父王身为东宫储君,有些喜好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府中也不缺金银,由着父王就是了。”

    不随着他还能怎么办?

    她又拦不住他!

    太子妃愈想愈是气闷:“他往日荒唐些,倒也能克制几分。如今简直是荒唐过了头,也不怕传进宫中,惹得父皇动怒。”

    顾莞宁目光微闪,淡淡说道:“父王虽然敬畏皇祖父,不过,这等小事,皇祖父是不会过问的。”

    太子到底是一朝储君,元佑帝总不能事事过问。只要无碍江山社稷不会损害朝堂,元佑帝便不会过问太子的“个人喜好”。

    说到底,就是风流了一些好色了一些嘛!

    同为男子,元佑帝显然颇能体谅太子的喜好,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当然了,元佑帝也从未想过,太子会英年早逝,死在女子的床榻上。

    太子妃兀自愤愤不平,顾莞宁也不再多劝,转而笑道:“母妃,今日春景正好,我们也别在屋子里闷着了。将麒哥儿麟哥儿和阿娇阿奕带到园子里透透气。”

    这一招转移注意力,对太子妃来说颇为管用。

    太子妃立刻将太子这摊子糟心事扔到脑后,笑盈盈地应了声好。

    ……

    太子服用长生丹之事,元佑帝确实有所耳闻。

    正如顾莞宁所料,元佑帝只轻飘飘地数落几句,便不再多提。重点训斥的是太子当众给太孙难堪一事:“……阿诩不能饮酒,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要当众发怒,令他难堪?他如今有儿有女,是大人了。你还想训斥孩子一般训他。让他在人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他都快四十岁了,还不是老老实实站在这儿挨骂?

    太子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露出愧色:“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一时气恼,说话行事有失分寸。以后儿臣一定会注意。”

    认错及时,态度良好,元佑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太子恭敬地告了退,待出了福宁殿后,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到了他这儿,既要看自己老子的脸色,又不能摆身为老子的威风,真是憋屈的难以形容。

    一憋闷,就更想念放纵的滋味。

    当天晚上,太子索性服了两颗长生丹。

    效果之佳,不必多说。

    身体纤弱的沈美人禁不住折腾,又换了年轻娇媚的周美人和另两个美人。

    太子深觉长生丹妙处,颇为慷慨地将丹药赏赐给幕僚和几个东宫属官。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很快,长生丹便悄然盛行起来。

    能让年迈的男子恢复“活力”,让体虚的男子精神勃发,又没什么不适之处和后遗症,这样的丹药,谁不想来几颗?

    太子自认胸襟宽广,不是小气之人,将长生丹赏了一瓶给太孙。

    ……

    于是,太孙拿着一瓶长生丹回来了。

    乳白色的半透明瓷瓶里,放着赤红色的豆粒大的丹药。瓷瓶一打开,便涌出一阵奇异的香气,闻上一口,沁人心脾,精神为之一振。

    顾莞宁似笑非笑地瞄了太孙一眼。

    太孙立刻言明:“父王所赐,我不能推辞。不过,我绝无服用的打算。”

    顾莞宁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外面将这长生丹已经传成了神丹妙药,据闻服用的男子生龙活虎,夜御数女,精神抖擞。殿下就不想试一试吗?”

    最后几个字,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媚意。

    太孙心尖一阵酥麻,仿佛被一只手轻轻地挠了一下,又勾了一下,又缠了一下……

    顾莞宁冲他笑了一笑。

    太孙立刻像服用了一瓶长生丹,瞬间精神倍增,扑上前来。

    ……

    隔日,劳累了一夜的太孙双腿绵软地去上朝。

    顾莞宁也有些疲倦,眉眼间又透出异样的艳色和风韵,犹如一朵被浇足了水分的鲜花。就连身边的玲珑等人看着,也觉得心跳快了许多。

    徐沧定力颇足,进来之后,只看一眼便低下头:“草民见过太孙妃。”

    顾莞宁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徐大夫,这瓶长生丹赏给你。”

    徐沧:“……”

    徐沧脱口而出道:“草民不需要这个!”

    几个丫鬟将头扭到一旁偷笑。

    站在顾莞宁身侧的陈月娘陡然羞红了脸,恨恨地瞪了徐沧一眼。

    顾莞宁忍住笑,缓缓说道:“你精通医术,不妨将长生丹研磨成粉,研究研究药方。看看里面到底有哪几位药材。”

    原来如此。

    徐沧难得尴尬一回:“是,草民这就将长生丹取回去,仔细研究。”

    隔了几日,徐沧便悄然来回禀。

    这长生丹里的药材都是大补之物,又用道家秘术提炼而成,确实有增进体力提神之效,短期之内也确实没什么副作用。

    短期?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问道:“短期之内无碍,若是长期服用,又会如何?”

    徐沧正色道:“长期服用,变回对丹药形成依赖,会上瘾。一日不服,便会一日觉得不舒泰。服用得久了,人的精血体力会被逐渐透支消耗,最终耗得油尽灯枯。”

第七百四十二章 收徒

    原来如此。

    这种长生丹,短期内确实效果极佳,服用得时间长了,便会耗尽男子的精血。

    前世太子便是被耗得油尽灯枯,死在了美人的床榻上。这一世,太子服用丹药更凶更猛,看来也会更快“见效”……

    顾莞宁不再多问,随口道:“徐大夫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不必宣扬。”

    徐沧愣了一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此事不用禀报太子殿下吗?”

    明知道长生丹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顾莞宁目光一扫,淡淡说道:“这等小事,何须禀报。”

    徐沧暗暗心惊。

    不过,在太子府中几年,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性情耿直什么话都藏不住的徐沧了,闻言很快镇定下来,应了声是。

    顾莞宁不再提什么长生丹,温和地笑道:“徐大夫,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议。”

    这般温和可亲的态度,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徐沧忙笑道:“太孙妃有事只管吩咐。”

    顾莞宁微笑道:“你一心钻研医术,连太医院都不想去,只想闭门写医书。难道就不想有个衣钵弟子,将你的医术传承下去?”

    徐沧大为意外,略一思忖,便领会了顾莞宁的意思:“太孙妃莫非是想让沈公子随我学医?”

    徐沧口中的沈公子,正是沈谨言。

    当日沈谨言自尽寻死,是徐沧将他救了回来。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

    沈谨言伤势痊愈之后,平日极少出来,每日待在屋子里,或读书习字,或钻研医书药方。虽然同住在梧桐居,徐沧却很少见到沈谨言。

    顾莞宁点点头:“是,我确有此意。”

    “阿言前几年住在普济寺里,一直随慧平大师学医。医术已经有了根基,就这么半途而废,实在可惜。所以,我想让他拜你为师,继续学习医术。”

    普济寺沈谨言是回不去了,想继续学医,只能另择名医。有徐沧在,顾莞宁自然不做他人想。

    徐沧没有一口应下,目中露出为难之色。

    顾莞宁心中微沉,面上不露声色:“你若不愿意,此事便当我没说过。”

    “草民并不是嫌弃沈公子的身世。”徐沧也是灵透之人,立刻说道:“沈公子天资聪颖,心性纯良,是可造之材。只是,草民从未收过徒,只怕不会教导徒弟,耽搁了沈公子。”

    更重要的是,他一心痴迷医术,恨不得将所有精力时间都用在上面。哪里还有闲暇教导徒弟。

    当然,这个原因不便诉之于口就是了。

    顾莞宁似看出了徐沧的心思,笑着说道:“阿言乖巧听话,从不多嘴。你写医书的时候,他绝不会打扰你。你在闲暇时指点他一二,总好过他一个人看医书看药方。”

    顿了顿,又轻叹一声:“他整日待在屋子里,极少在人前露面。如非我主动去看他,他几乎从不来找我。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的性子会变得越来越孤僻古怪。跟在你身边,至少也多个人和他说说话。”

    徐沧心里一软,原本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狠狠心点头应了下来:“即是如此,草民就厚颜收下沈公子为徒。只是,草民有言在先,草民脾气急躁,说话也不太中听。沈公子若是受了委屈来向太孙妃哭诉,哪怕是太孙妃张口求情,草民也不会理会。”

    顾莞宁没被这番色厉内荏的话吓住,微微一笑:“多谢徐大夫。我这就让人叫阿言过来,磕头拜师。”

    ……

    沈谨言很快便来了。

    顾莞宁冲沈谨言笑了一笑:“阿言,你整日在屋子里闷着无事,我自作主张,为你重新找了个师父学医。”

    沈谨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顾莞宁口中说的师父,非徐沧莫属!

    “你可愿意拜徐大夫为师?”顾莞宁继续问道。

    当然愿意!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自徐沧治好太孙的病症,便名噪京城,有徐神医之美誉。一干太医院的太医也甘拜下风。能拜徐沧为师,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沈谨言一个激动,立刻转身跪下,给徐沧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

    ……果然机灵!

    徐沧抽了抽嘴角,略有些无奈地笑道:“沈公子不必多礼,快些起身吧!”

    这一声沈公子里,透出了三分不情愿四分无奈。

    想也知道,若不是顾莞宁亲自张口,徐沧绝不肯轻易松口答应收徒。

    沈谨言恭敬地应道:“师父叫我谨言就行了。”

    恭敬的态度,绝非作伪。

    徐沧的面色又缓和了几分,也不拘泥客气,当即就改了口:“也好,那我日后就叫你一声谨言。”

    沈谨言满脸期盼地问道:“我听闻师父有一个专门的药房,里面放了许多珍贵少见的药材,还有许多古籍医书。不知今日我可否就随师父进药房?”

    太孙对徐沧十分慷慨,在梧桐居里特意辟出一排屋子,打通了之后,就成了一个十分宽敞的药房。医书药材药炉等等,应有尽有。

    沈谨言知道之后,便心生向往。今日刚拜师,便迫不及待地想进去一开眼界了。

    徐沧自己痴迷医术,对同样喜欢医术的沈谨言顿时生出好感,笑着应了下来。

    沈谨言满心欢喜,连连道谢。又转过身来,郑重地向顾莞宁道谢:“多谢姐姐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全。”

    如果不是顾莞宁出面,徐沧怎么肯收他为徒?

    顾莞宁目光柔和,轻声叮嘱:“你随着徐大夫学医,一定要听徐大夫的话。有什么听不懂的,也不必着急,慢慢学着就是了。”

    沈谨言乖乖点了点头。

    徐沧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道:“沈公子……谨言今年已有十二岁,又不是不解事的孩童。太孙妃这般叮嘱,实在是多虑了。”

    看顾莞宁的样子,分明是将沈谨言当成了不懂事的孩童。

    是她多虑了吗?

    顾莞宁看着已有俊秀少年模样的沈谨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徐大夫说的是。如此,我就将阿言托付给你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师徒

    从这一日起,沈谨言随着徐沧学起了医术。

    每天凌晨,众人还在睡梦中,沈谨言便已早早起床,到了药房里。徐沧比他更早一步,已经开始低头看医书了。

    到了晚上,至少也得过了亥时,药房里的烛火才会被吹熄。

    徐沧也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脾气不太好。

    专注做事的时候,最厌恶人说话打断自己,更不喜身边有声音响动。一看起医书来,专注之极,常常连饭也忘了吃。说话只说一遍,绝无耐心重复第二遍,否则,就要翻脸骂人。

    好在沈谨言年轻虽小,却十分聪慧,又有几年的根基。

    药房里的普通药材,沈谨言基本都认识,药理学过,医书大半能看懂,药方也能背上来不少。

    否则,以徐沧的脾气,只怕没这份耐心从头教起。

    ……

    “阿言,你随着徐沧学了数日,感觉如何?”

    半个月后,顾莞宁私下叫了沈谨言过来问了一回。

    沈谨言毫不犹豫地答道:“师父医术高超,世间难寻。他撰写的医书,将来必会成为传世之作。”

    顾莞宁:“……”

    瞧瞧那副崇拜的神情,听听这满口的赞誉之词!

    才半个月而已,徐沧已经一跃成了沈谨言眼中最重要的人。

    顾莞宁心里有些微酸意,面上却未流露半分:“徐沧医术之高,有目共睹,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我是要问你,你跟着学医,可有收获?”

    沈谨言毫不迟疑地点头:“虽然只有半个月,已令我眼界大开。”

    顾莞宁故意笑问:“和慧平大师相比如何?”

    提起慧平大师,沈谨言依旧满脸孺慕:“慧平师父是当代高僧,精擅佛法,学问高深,医德并重,令人敬佩。在普济寺里住的那几年,慧平师父教我读书,给我讲解佛经,教我医术,一直待我极好。在我心中,无人能取代慧平师父。”

    “而徐沧师父,只专精医术。单论医术,自是徐沧师父更胜一筹。”

    慧平大师到底是佛门中人,最看重的是佛法学问,医术反而次之。

    而徐沧,专精医术,多年来一直潜心研究疑难杂症。论医术,慧平大师确实是不及徐沧的。

    跟在徐沧身边不过半个月,沈谨言便如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如饥似渴地汲取想要的养分,成长的速度十分迅捷。

    顾莞宁见沈谨言目光奕奕小脸放光,心中也觉欣慰,那一点点酸意也迅速散去:“能得遇名师,也是你的福分。你以后就跟着徐沧,好好学习医术。”

    沈谨言用力点了点头,目中露出坚决之色:“我要学好医术,以后救死扶伤行医救人。以后等徐沧师父老了,我就接替师父的位置,陪伴在姐姐和姐夫身边。”

    顾莞宁心头一热,口中却道:“阿言,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去。你无需想着对我有什么回报。”

    沈谨言凝视着顾莞宁,目光犹如两汪清泉,清澈见底:“没有姐姐的回护,我这条性命早就没了。就是现在,我也无颜出现在人前,全仗着姐姐才能在梧桐居里住下,无人敢欺我辱我。”

    “我这条性命是姐姐给的,若有回报姐姐的那一日,便是上苍对我的厚爱了。”

    顾莞宁鼻子微酸,走上前,轻轻将沈谨言揽入怀中。

    ……

    陈月娘也私下问了徐沧:“沈公子随着你学医术也有半个月了,你觉得沈公子如何?”

    徐沧脱口而出:“天资聪颖,举一反三,十分勤奋。假以时日,必能学有所成。这等资质,应该读书考科举才是,学医着实有些浪费了他的天赋。”

    陈月娘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他这样的身份,哪里还有机会读书考科举。能随着你学医,还是小姐出面你才肯收徒。”

    沈谨言不堪的身世,宛如一颗毒瘤。再俊秀再美好的小少年郎,在这颗毒瘤的掩映下,也变得扭曲起来。

    天分再高,也不能露于人前。

    徐沧想了想,也有些唏嘘:“这倒也是。当日太孙妃张口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颇不情愿。碍于颜面,才应了下来。”

    “一开始,我有意刁难他,没想到,他一声都没吭,半点都不娇气。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人也十分勤勉,背药方又极快。”

    “我有意拿了一厚摞数十张复杂的药方给他,没想到他竟都背了出来。”

    徐沧越夸越起劲。

    陈月娘似笑非笑地瞄了过来:“原来,你是故意刁难沈公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沧,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收了徒弟,总得看一看心性如何,再决定是否倾囊相授。”

    “沈公子可通过你的考验了?”陈月娘揶揄地问道。

    徐沧立刻正色应道:“当然通过了。从明日起,我便将钻研了多年的医案药方一一教给他。”

    夫妻两个说了一回沈谨言,很快,话题又转到了季同身上。

    “小姐已经打算让玲珑和李山成亲了。喜日子就定在下个月。”陈月娘唏嘘不已:“阿同和李山年龄相差不了多少,如今亲事还没着落,我一想到这些,心里不免着急的很。”

    徐沧打了半辈子光棍才成亲,两人年龄都这么大了,也没了生孩子的念头。季同这个继子,对徐沧来说和亲儿子一般无二。

    陈月娘一提此事,徐沧立刻说道:“这事还不简单,直接求太孙妃,让太孙妃做主,从身边的丫鬟中挑一个许配给阿同就是了。”

    “那几个丫鬟各有千秋,玲珑已经有了婚配,我看穆韬似对琳琅那丫头有意。剩下几个,也都是聪明伶俐的。珍珠就挺不错,长得可爱厨艺又好,就是性子活泼话稍稍多了一些。珊瑚会医术,性子稳重安静,不过稍显沉闷了些……”

    陈月娘哭笑不得地打断徐沧:“行了,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徐沧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不乐意,便当我没说过。”

    陈月娘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主仆

    太孙半夜才回府,见顾莞宁笑意盈盈,忍不住笑问:“什么事令你这般高兴?”

    顾莞宁笑着将沈谨言白日说的话学了一遍:“……阿言言语中对徐沧推崇敬仰有加,还说跟在他身边学到许多。我看他今日精神也比往日振奋了许多,心里实在高兴。”

    沈谨言被救回性命之后,一直颇为低落消沉。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见人。

    顾莞宁口中不说,却暗暗忧心。今日看到沈谨言重新有了少年人的活力,颇觉欣慰,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太孙笑道:“徐沧一身医术,十分精湛。阿言跟着他学医术,确实是桩好事。”

    一个人浑浑噩噩,活着也没什么趣味。

    有了寄托,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顾莞宁嗯了一声,将头靠在太孙的肩膀上,轻声道:“萧诩,谢谢你。”

    太孙无声地笑了一笑:“好端端地,怎么忽然谢起我来了。”

    “谢谢你替我救下了阿言,谢谢你收容他在梧桐居里。”顾莞宁的轻声低语一点点地传进太孙耳中:“天下虽大,却已无他容身之处。谢谢你给阿言留了一条生路。”

    太孙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温柔地扯了一扯,有些莫名的酸楚:“阿宁,你我之间,还用言谢吗?”

    “当日我没能护住你,甚至没能亲自送你去静云庵,心中不知有多自责内疚。你走后的几个夜晚,我根本无法安眠。”

    “阿言是你的弟弟,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糟践走上绝路?留下他,确实是为了你,也是因为阿言值得我这么做。”

    温软的唇轻轻覆了上来,将他所有的话都封进了唇内。

    ……

    又隔数日。

    玲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欢喜和激动。

    顾莞宁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得轻笑出声:“瞧瞧你,已经是快出嫁的人了,还是这般毛毛糙糙的样子,半点不见稳重。”

    玲珑被打趣了,也不见脸红,笑嘻嘻地说道:“在小姐面前,奴婢的性子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

    “对了,奴婢进来是为了禀报小姐一声,琳琅让人送了信来,她的伤养好了,已经和珊瑚一起回来了。”

    顾莞宁精神一振,立刻起身:“已经到府里了么?”

    “这倒没有,不过,今晚若没到,最迟明日会到。”玲珑说完之后,故意酸溜溜地来了两句:“小姐最偏心琳琅了。一听到她要回来,就这般高兴。”

    顾莞宁笑着用手点了点玲珑的额头:“我若不偏心你,怎么舍得这么早就让你成亲?”

    这倒也是。

    小姐身边的丫鬟,她可是第一个出嫁的。

    这么一想,玲珑顿时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这个没羞没臊的丫头!

    顾莞宁哑然失笑,想到即将归来的琳琅,心中满是期待。

    ……

    一直等到傍晚,琳琅终于回了府。

    顾莞宁亲自到了梧桐居外相迎。

    远远地看到顾莞宁的身影,琳琅的眼眶便热了,步伐也随之快了起来。

    待到面前,还没行礼,顾莞宁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好琳琅,你总算回来了。这两个月,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奴婢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小姐。”琳琅泪盈于睫,声音哽咽。

    “回来就好。”顾莞宁鼻子微酸,面上却展颜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琳琅轻声应道:“奴婢也是一样!”

    主仆情深的一幕,令其余丫鬟们羡慕不已。

    心直口快的珍珠叹了口气:“奴婢若是离开两个月,也不知小姐会不会这般惦记奴婢。”

    顾莞宁被逗乐了,和琳琅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笑容中,有重逢的喜悦,更有释然。

    前世琳琅死在她的怀中,这一世,到底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

    琳琅最重规矩,今日骤然重逢,才稍稍逾矩了些,很快便冷静下来。将手抽了回去,笑着福了一福:“天色将晚,露气湿重,奴婢陪着太孙妃进屋再说话。”

    这个琳琅啊!

    顾莞宁无奈地笑了一笑,略一点头。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正厅。

    正厅里灯火通明,十分明亮。

    琳琅的容颜也清清楚楚地展露在眼前。

    顾莞宁细细打量一眼,笑着说道:“你倒是养得胖了些。”

    琳琅抿唇一笑:“奴婢整日什么事也不做,天天躺在床榻上,好吃好喝好睡的,养得胖些也是难免的。”

    顾莞宁关切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么?”

    琳琅点点头:“已经痊愈了。”

    珊瑚立刻在一旁说道:“外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到底受伤过重,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还得再静养一段时日才好。”

    琳琅:“……”

    琳琅瞪了珊瑚一眼。

    素来少言的珊瑚其实胆子大的很,根本不怵她,又向顾莞宁告状:“小姐吩咐琳琅安心养伤,她根本就没听小姐的话。奴婢让她安心躺着,她也不听。身体稍好,就坚持要下床走动。伤口还迸裂过几回……”

    琳琅连连冲珊瑚使眼色。

    珊瑚只当没看见,继续告状:“后来奴婢警告琳琅,再这样下去,她得多躺两个月,这才老实一些。其实,她现在看着面色红润,身子还是虚的很,根本不该坐马车长途奔波。都是她硬是坚持要回来……”

    顾莞宁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琳琅,我走之前就叮嘱过你,安心养身子,不必惦记我。你怎么就是不听?”

    琳琅也未辩驳,只轻声道:“奴婢守在小姐身边,心里才踏实。”

    顾莞宁想摆出主子架势,想瞪琳琅一眼,想训斥她几句。眼眶却已热了起来。

    “这些日子,奴婢天天惦记着小姐。”琳琅眼中闪过水光:“恨不得立刻将伤养好飞回京城。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离开小姐了。”

    玲珑等人也各自吸了吸鼻子,哽咽起来。

    一时间,众人哭成了一片。

    顾莞宁忍着落泪的冲动,冲琳琅笑道:“好,我们主仆两个再不分开。”

第七百四十五章 求娶

    琳琅的归来,令梧桐居上下喜气洋洋,热闹不已。

    阿娇和阿奕记性都好的很,隔了数月没见,一见之下,依然一眼认了出来。各自高高兴兴地扑上前来,喊了一声:“琳琅。”

    声音清楚,十分响亮。

    琳琅欢喜地抿唇笑了起来,俯下身子将阿娇阿奕各自抱了起来。

    顾莞宁立刻道:“他们两个沉的很,你身子还没痊愈,不宜用力,快些将他们放下吧!”

    琳琅哪里舍得放下,笑着应道:“奴婢只抱一会儿,若觉得累了,奴婢不会逞强的。”

    琳琅性子温柔,一固执起来却也不易说动。

    顾莞宁也拿她没法子,只得叮嘱一句:“你自己小心些,别伤着身子了。”

    这般温柔体贴,别说玲珑等人,就是陈月娘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微吃味了:“小姐对琳琅真好。”

    顾莞宁目光流转,嫣然一笑:“你们今儿个怎么集体吃起琳琅的醋来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因为小姐对琳琅太好了嘛!”

    说完之后,又一起笑了起来。

    欢声笑语中,顾莞宁也抿唇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守着院门的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太孙妃,穆统领在外求见。”

    穆韬?

    他来做什么?

    顾莞宁略略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琳琅一眼。

    琳琅垂下头,双颊飞红。

    顾莞宁顿时露出了然的笑意,故意问琳琅:“你可知穆韬前来求见,是为了什么事?”

    琳琅红着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玲珑和她素来交好,见她这般模样,立刻挤眉弄眼地笑道:“哟,那根木头终于开窍了啊!今儿个该不是来向小姐提亲,要求娶咱们的琳琅吧!”

    琳琅俏脸涨得通红。

    顾莞宁不忍见琳琅尴尬,笑着说道:“行了,你们几个都先退下吧!”

    ……

    穆韬大步走了进来,利落地跪下行礼:“属下见过太孙妃。”

    顾莞宁笑道:“穆统领不必多礼,快些平身。”

    穆韬不肯起来,略有些黝黑的皮肤闪过一丝暗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属下有事相求。”

    顾莞宁忍住笑,慢悠悠地问道:“哦?你有什么事求我?”

    穆韬憋红了脸,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顾莞宁淡淡说道:“无事就先退下。有勇气张口了再来。”

    穆韬:“……”

    眼看着就快被撵走,穆韬也不敢再犹豫了,立刻挺直腰杆,朗声说道:“小的想求娶琳琅。”

    最难出口的话终于说出了口,犹如堵了许久的洪水乍泄,瞬间顺畅起来。

    “小的倾慕琳琅已久,只是一直不知琳琅心意,从不敢诉之于口。”

    “此次在静云庵里待了两个月,小的和琳琅也有了朝夕相伴的机会。临回来之前,小的鼓起勇气向琳琅表明心意,琳琅也已点了头。”

    穆韬俊朗的脸孔红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之色:“小的向太孙妃求娶琳琅,求太孙妃成全!”

    顾莞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若是应下,你以后可会一心一意待琳琅?”

    穆韬大喜,连连点头:“小的一定会全心全意待琳琅好。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我从不信什么誓言。”

    顾莞宁定定地看着穆韬,缓缓说道:“琳琅自小随我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在我心里,却一直将她当成姐妹一般。你今日向我求娶琳琅,我应了你。他日你若有负琳琅,我饶不了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语气森然,满是肃杀之意。

    穆韬心中也有些凛然,立刻正色道:“承蒙太孙妃不弃,愿意将琳琅许配给小的。小的绝不会有负琳琅!”

    “这是你亲口说的话,但愿你能铭记于心,永不相忘!”顾莞宁沉声说道。

    穆韬敛容应了声是。

    顾莞宁敲打几句后,神色为之一缓,笑着说道:“此事虽是定下了,我也亲口允了你。不过,我还想将琳琅留在身边一阵子……”

    穆韬一听这话音急了,立刻说道:“太孙妃,小的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再不成亲,就要成老光棍了!”

    顾莞宁哑然失笑。

    穆韬厚着脸皮相求:“再过半个月就是李山和玲珑成亲之日。不如来个喜事成双,让小的和琳琅也一起成亲吧!”

    顾莞宁想也不想,一口回绝:“玲珑的婚期是去年就定下的,早有准备。琳琅和玲珑一起出嫁,却是太过仓促了。怎么也得过上几个月,等琳琅的身子彻底养好了,再备好嫁妆才行。”

    穆韬立刻改口:“太孙妃说的是,那就等上几个月好了。”

    顾莞宁这才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地白了穆韬一眼:“在我面前也敢耍弄心机了!”

    穆韬略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

    想早日娶心上人过门,不厚颜一些怎么成!

    顾莞宁想了想说道:“婚期就定在四个月后吧!”

    ……

    打发走了穆韬之后,顾莞宁才将琳琅叫了过来,低声笑问:“琳琅,你怎么忽然开了窍,愿意嫁给这根木桩子了?”

    琳琅微红了脸,轻声道:“他对奴婢有意,奴婢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他没勇气挑破,奴婢便当做不知罢了。”

    “此次在静云庵,他一直守在奴婢身边。话语虽不多,却处处体贴关怀备至。奴婢心中也颇有些动容。”

    “后来……奴婢要回京城之际,他才鼓起勇气向奴婢表明心意。”

    “奴婢想了一夜,才应了他。”

    说到这儿,琳琅脸上嫣红更甚,羞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莞宁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琳琅的手说道:“你愿意就好。我已经应了穆韬,将婚期定在四个月之后。你身子还弱的很,也不必到我身边来当差了,好好养着,顺便准备嫁妆。待过几个月,等着风光出嫁。”

    “我给玲珑备好了嫁妆,你的那一份我也给你备好了。”

    “你们两个虽然出嫁了,也还是留在我身边。”

    琳琅点点头,眼中闪出欢喜的光芒:“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就是嫁给穆韬了,也不必离开小姐身边。”

第七百四十六章 出嫁

    “穆韬真的向你张口求娶琳琅了?”

    晚归的太孙,听闻此事,不由得失笑不已:“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等下去。”

    顾莞宁笑道:“他来和我张口的时候,我也有些诧异。难得他鼓起勇气一回,我也不忍拒绝,只敲打了他几句,便应了亲事。婚期定在八月。”

    太孙点点头:“等上几个月也好,也能好好筹备亲事,让他们两个风风光光地成亲。”

    琳琅是顾莞宁身边最器重的丫鬟,穆韬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对他们而言,琳琅和穆韬都是自己最重视的人。

    前世琳琅和穆韬俱都英年早逝,这一世能亲眼看着他们两个成亲,心中俱觉得十分欣慰。

    顾莞宁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太孙的胸口。

    太孙心头一热,低头在顾莞宁的长发上落下轻吻。

    顾莞宁的声音从怀中传了过来:“萧诩,父王服用长生丹已经有数月了。”

    一提起太子,太孙的目中闪过冷意,低声道:“若和前世相同,应该是明年初春。”

    前世,太子便是在来年春日,死在了周美人的床榻上。

    顾莞宁低声道:“此事不必心急,我们有的是耐心等。”

    太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

    数日后,玲珑出嫁。

    顾莞宁为玲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看的几个丫鬟羡慕不已。

    珍珠天真娇憨活泼胆大,当着顾莞宁的面问道:“以后奴婢出嫁,小姐是不是也会给奴婢准备这么多的嫁妆?”

    一席话,逗得众人都乐了起来。

    顾莞宁也觉得好笑不已,捏了捏珍珠的鼻子:“几个丫鬟里,你年龄最小,怎么也急着要出嫁了?我可舍不得你,将你多留几年再说。”

    珍珠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转,俏皮地笑道:“奴婢以后也和玲珑一样,成亲了将夫婿带进府中,绝不外嫁。”

    这些话,却是说来打趣玲珑的了。

    玲珑顶着盖头,看不出脸红与否,声音倒是一如往日般轻快活泼:“这倒是好主意,以后你们都和我一样才好。嫁人了也还在小姐身边伺候。一直伺候到小姐白发苍苍,我们几个也都老的走不动路了……”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已笑弯了腰。

    琳琅笑着嗔道:“今儿个是你出嫁的日子,你就少说几句吧!待会儿李山进来,可别被你吓跑了才好。”

    正说着话,李山已经到了门外。

    听到琳琅的声音,李山立刻道:“放心,我不会被吓跑的。”

    顾莞宁莞尔一笑。

    丫鬟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玲珑在盖头下甜丝丝地笑了起来。

    ……

    隔日清晨。

    玲珑和李山新婚夫妻一起跪在顾莞宁面前,磕了三个头。

    顾莞宁笑道:“快些起身。”

    “多谢太孙妃。”李山毕恭毕敬地谢了恩,然后才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玲珑人如其名个头娇小,站在一起倒是意外的和谐。

    玲珑也有了初为人妇的娇羞,乖乖地站在李山身边。

    顾莞宁笑着问道:“李山,你到府中来,三叔身边可有合适的人顶替你?”

    李山恭敬地答道:“奴才这两年带了两个人在身边,如今他们都能顶替奴才。”

    那就好。

    顾莞宁点点头,吩咐道:“你们两个今日回侯府,之后半个月,也不必到我身边来当差。就当是我给你们两个放的婚嫁。半个月之后,玲珑还是在我身边当差。李山我也有要紧差事给你。”

    两人一起应了下来。

    ……

    半个月后,玲珑到顾莞宁身边当差,不同的是梳上了妇人发髻。

    珍珠几人故意绕着玲珑打转。饶是玲珑面皮雄厚,也被看得羞涩起来,瞪起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珍珠挤眉弄眼地笑道:“我们在看你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现在果然看出来了。你成亲之后,竟也会脸红了。”

    玲珑红着脸拧了珍珠一下。

    至于李山,也领了新差事。

    “……我出嫁之时,祖母给了我数十处田庄商铺。这几年来,一直是由季同兼着打理。以后,这些事务都交给你。季同也能腾出手来,安心地做他分内之事。”

    顾莞宁温言说道:“除此之外,阿言名下还有几万亩良田。以后也都交给你一并打理。”

    李山早已料到自己会被委以重用,可在听到这番话时,还是颇为震惊。

    顾莞宁这是将名下所有的产业都交由他来掌管打理。

    就像太夫人当年提携大管家顾松一般。

    他在顾海身边做了数年长随,颇有眼界见识。自然清楚这份信任是由多难得可贵,更清楚等着自己的,是一条宽阔坦途。

    李山只震惊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敛容应道:“奴才一定不负太孙妃所托。”

    没有推脱,也无半句啰嗦废话,应得干脆利落。

    顾莞宁对李山的反应很是满意。

    三叔调教了多年的心腹,果然精明干练,好用的很。

    以后,季同掌管侍卫守护她的安全,李山负责打理所有庶务。有他们两个,外间事务她不必再烦心了。

    ……

    四个月之后,琳琅和穆韬成了亲。

    穆韬本就住在府中,两人成亲之后,顾莞宁从下人房中挑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赏给他们两人。琳琅李山住在隔壁,另一侧,住着季同。

    琳琅和玲珑成亲之后,顾莞宁不让她们两个再值夜,到晚上便吩咐她们回去。

    两人都不肯。任凭顾莞宁板着脸孔摆出主子架势,也不肯回去。

    顾莞宁只得退让一步,让她们两人轮流留下值夜。

    眼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唯有季同形影单只。

    陈月娘也有些着急,私下问季同:“阿同,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成亲的年龄。总不能一直这么孤身一人。我明日就去和太孙妃说一声,为你求亲。”

    季同心里一紧,想也不想地说道:“娘,你别去。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陈月娘看了季同一眼,忽地说道:“主仆有别,你的那点心思,也该彻底收起来了。”

    季同呼吸一顿,霍然抬头看了过来。

第七百四十七章 姻缘

    季同犹如一只被猛然刺伤的野兽,目中满是痛苦。

    陈月娘看着他,喟然轻叹:“傻儿子,你真当自己瞒得好,谁都看不出来吗?别说我这个亲娘,就是小姐,只怕也早就猜出来了。”

    季同脑海中紧绷的弦瞬间断了,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小姐真的知道了吗?”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一直隐藏得极好……

    陈月娘又叹了一声:“若不是知道你的心思,小姐这一两年又怎么会从不单独见你?哪怕是当日在静云庵,小姐也未单独和你待在一处。想来是怕太孙殿下心有芥蒂。”

    季同心乱如麻,脑海里闪过顾莞宁平静的俏脸。

    小姐竟然知道了……或许,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小姐是怎么看他怎么想他的?

    还有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竟也知道了!

    难以言喻的难堪从心头涌起,脸上如火烧一般。

    “阿同,太孙和太孙妃都是仁厚之人,一直没有说穿这一层。是要给我们母子留一份脸面。”

    陈月娘的声音在季同耳畔响起:“我原本也不想说穿此事。可如今你已经二十多岁,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一直这么孤身一人,也不是法子。”

    季同喉咙动了动,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太孙妃是天上的云,他是地上的尘泥。此生永不可能有交集。能守在她的身边,听她号令差遣,守护她的安危,他已心满意足。

    陈月娘凝视着季同:“你知道就好。既然迟早都要成亲,索性早些定下。既安了殿下的心,你也能彻底将心思都收回来。”

    “我想过了。太孙妃身边的丫鬟里,琳琅和玲珑都已成亲,剩下四个丫鬟也都各有长处。不论求娶谁回来,都配得上你。”

    “你好好想想,心中更中意谁?”

    季同沉默了下来,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张清秀安静的少女脸孔。

    陈月娘实在太了解他了,见他神色微动,立刻猜中了他的心思:“珊瑚?”

    季同深呼吸一口气:“是。”

    “我和珊瑚最熟悉,她话语不多,聪明细心,性子又沉稳。若能娶她为妻,也是我的幸事。”

    陈月娘欣慰地笑了一笑:“你能想明白就好。珊瑚确实是个好姑娘。不瞒你说,我心中中意的,也是珊瑚。”

    “我明日就向太孙妃提亲事,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

    隔日,陈月娘特意支开其余丫鬟,将此事说了出来。

    顾莞宁看着陈月娘,目光有些复杂微妙:“夫子,这是你的心意,还是季同的意思?”

    陈月娘坦然道:“奴婢早就有此心意。昨日也特地问过了季同,他点了头,奴婢今日才来向太孙妃提亲求娶。”

    “承蒙太孙妃器重,季同如今统领数百侍卫,他身手好,为人也算能干。太孙妃若是点头应允这门亲事,奴婢向太孙妃担保,季同一定会对珊瑚好。奴婢也会善待珊瑚。”

    顾莞宁默然不语。

    玲珑和琳琅的亲事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珊瑚和季同……

    她若就这么点了头,对珊瑚未免不太公平。

    陈月娘颇为敏锐细心,见顾莞宁沉吟不语,便猜出了顾莞宁的顾忌,很快又道:“亲事需你情我愿。太孙妃若有顾虑,不妨亲自问一问珊瑚。她若不愿意,奴婢焉敢强求。”

    这倒也是。

    成与不成,总得问过珊瑚才知道。

    顾莞宁很快做了决定:“好,等我问过珊瑚再说。”

    ……

    陈月娘退下后,顾莞宁便唤了珊瑚进来。

    “太孙妃召奴婢前来,不知为了何事?”珊瑚目光清亮,态度恭敬。

    顾莞宁略一迟疑,忽然有了不知该如何张口的感觉。

    珊瑚颇沉得住气,顾莞宁没张口,她便一直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顾莞宁才问道:“夫子为季同提亲,想求娶你为妻,不知你可愿意?”

    珊瑚:“……”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话,饶是珊瑚冷静镇定,也被吓了一跳。还未及细想,一张俏脸便已嫣红一片。

    很显然,珊瑚对季同也是有好感的。

    否则,听到这样的消息,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莞宁心中暗叹一声,温声道:“终身大事,非同儿戏。你回去仔细想上几日再给我回音。”

    珊瑚咬了咬嘴唇,忽地说道:“不用想了,奴婢愿意。”

    顾莞宁:“……”

    “说句不知羞的话,奴婢一直对季同有些好感。”珊瑚脸颊微红,声音倒是平静如常:“以后总要嫁人,奴婢自然愿意嫁一个喜欢的人。”

    顾莞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季同对她的心意,珊瑚可知晓?

    如果日后察觉,会不会对她心生怨怼?

    偏偏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珊瑚等了片刻,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神色复杂的主子一眼:“太孙妃心中的顾虑,奴婢也能猜到一二。这门亲事是奴婢心甘情愿点头答应的。以后不管如何,奴婢都不会心生怨怼。”

    顾莞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想明白就好。”

    ……

    温暖的烛火下,顾莞宁侧身而坐,神色静默。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顾莞宁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今日倒是回来得早。”

    “宫中无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太孙笑着走了过来,略略打量顾莞宁一眼,眉头忽地皱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么明显吗?

    顾莞宁哑然,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太孙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稍稍蹙眉,我便心中慌乱。不用看也知道。”

    顾莞宁忍俊不禁,笑着啐了他一口:“肉麻!”

    太孙挑了挑眉,笑了起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肉麻了。”

    夫妻亲昵地调笑几句,才又回归正题。

    “……珊瑚已经点头应了亲事。”顾莞宁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来:“这本是件喜事。可我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隐隐地有愧对珊瑚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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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介绍:
新书《簪头凤》发布了,欢迎老读者们跳坑。
顾莞宁这一生跌宕起伏,尝遍艰辛,也享尽荣华。
闭上眼的那一刻,身心俱疲的她终于得以平静。
没想到,一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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