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撮合(一)
顾莞宁很快便知道太子妃的“好主意”是什么了。
徐沧来了之后,太子妃先是狠狠地夸赞了徐沧的医术,然后笑道:“……徐大夫此次治好了丹阳,自是要重赏。”
“金银俗物就罢了。徐大夫已经三十多岁,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本宫身边有不少正值妙龄的俏丽宫女,赏一个到徐大夫身边,伺候徐大夫衣食起居吧!”
听到此言,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徐沧猛地被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了几声。
瞧瞧徐沧这副惊喜过度的模样!
太子妃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徐大夫不必紧张,也不用谢恩了。说起来,是本宫思虑不周。这两年多来竟一直没想到此事……”
“多谢娘娘美意。”徐沧总算反应过来了,忙张口推辞:“草民习惯了独来独往,无家室之累,也从没有成亲的打算。”
太子妃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想成家娶妻也无妨,本宫只是赏一个宫女伺候徐大夫。”
又不用徐沧正式娶过门。
徐沧顿时急了。
要是太子妃真赏这么一个宫女来,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
“草民真的不用人伺候。”徐沧一着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说话十分直接:“娘娘赏宫女,还不如赏些金银俗物。”
徐沧拒绝之意十分坚决。
太子妃愣了一愣。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不喜女色的男子!
顾莞宁对徐沧的心思了然于心,故意笑道:“徐大夫既是坚持独身一人,不想成亲,就由着他吧!日后我也叮嘱梧桐居里的人,都离徐大夫远着一些。免得扰了徐大夫清净。尤其是陈夫子,时常请徐大夫配制伤药。到底是孤男寡女,传出去总不太好听。”
徐沧咳嗽一声:“这倒不必。陈夫子一心为了儿子着想,我对她也十分钦佩。再者,陈夫子性情爽利,不是那等忸怩的普通妇人。”
顾莞宁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徐大夫不会多想,别人却会多心,说不定会在背地里乱嚼舌头。日后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徐沧忙道:“真的不用。草民敬重陈夫子为人,很愿意和她来往。”
太子妃:“……”
太子妃总算听出端倪来了。
感情这个徐沧不是不喜女色,而是心中已经有了合意的。怪不得一听她说要赏赐宫女就着急。
陈月娘守寡多年,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容貌秀丽,武功又好。说来,倒是和徐沧颇为合适……看来就差挑破这一层了。
……
太子妃冲顾莞宁眨眨眼。
顾莞宁也冲太子妃眨眨眼。
太子妃顿时了然,也张口捉弄起了徐沧:“莞宁,陈夫子守寡多年,不知可有另嫁之意。”
徐沧眼睛一亮,满含热切地看向顾莞宁。
顾莞宁似未看见徐沧的满脸希冀,随口道:“此事我从未问过夫子。想来夫子并无此意。”
徐沧心里一沉。
顾莞宁将徐沧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好笑。这个徐沧,前世打了一辈子光棍,这一世倒是早早动了心思。
说起来,徐沧老大不小,陈月娘也徐娘半老。要撮合两人,倒是不宜再拖延。
顾莞宁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问道:“我今日问徐大夫一句,请徐大夫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徐沧显然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眉宇间跳跃着喜意:“太孙妃张口相询,草民一定实话实说,绝不隐瞒。”
“好,我且问你,你可有成家之意?”顾莞宁直截了当地问道。
徐沧不敢犹豫,立刻道:“遇到合意之人,自然想成家。”
顾莞宁又问:“你心中可有中意的?”
徐沧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像青涩少年一般忸怩红了脸:“有倒是有,就是不知她心中是否中意我。”
顾莞宁忍住笑,继续追问:“你中意的人是谁?”
徐沧期期艾艾,张不了口。
顾莞宁淡淡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连心仪女子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么?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多事。徐大夫就继续孑然一人吧!”
徐沧当机立断,立刻答道:“草民中意的是陈夫子。”
说完之后,脸孔胀红,耳后火辣辣地。
心里却很是激动。
说出口了!他终于将心里话说出口了!他其实早就中意陈月娘了。只要太孙妃肯做主,他就能娶陈月娘为妻了!
顾莞宁看着满脸激动的徐沧,淡淡笑道:“如果徐大夫中意的是我身边的丫鬟,我现在就可以做主,将她们中的一个许配给你。陈夫子却不同,她早已脱了奴籍,如今是自由身。而且,她守寡多年,未必愿意另嫁。我得先问过她的心意。如果她愿意,我自会为你们做主。如果她不愿意,徐大夫就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徐沧依旧满脸感激:“不管如何,都要先谢过太孙妃。”
……
顾莞宁做事从不拖沓,既是决定为徐沧陈月娘牵线搭桥,当天傍晚,便将陈月娘独自喊进了屋子里。
闲话几句后,顾莞宁便将话题扯到了徐沧的身上,一边仔细观察陈月娘的神情。
陈月娘不疑有他,笑着赞道:“徐大夫医术高妙,又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着实令人佩服。”
顾莞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么说来,夫子对徐大夫的印象也很好了?”
若有所指的话,听得陈月娘略略有些不自在:“奴婢确实钦佩徐大夫的医术和为人品性,除此之外,并无他想。”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月娘这就是了。
顾莞宁心中了然,唇角边有了笑意,声音也格外温和:“这里又无别人,夫子不必遮遮掩掩。徐大夫一直单身未娶,又对夫子颇为钟情。今日还特意求到了我面前,请我做主。我自是要先问过夫子的意思。”
陈月娘脸孔一红,颇为羞窘:“奴婢这一把年纪了,从未想过改嫁。”
徐沧对她的好感,她隐约也有察觉。却未想到,徐沧竟有这等胆量勇气,亲自求到了顾莞宁面前。
第五百九十九章 撮合(二)
一个女子,若对男子无意,绝不会有这般娇羞中带着喜悦的神情。
看着眼前正值盛年的陈月娘,顾莞宁脑海中闪过的,是前世那个满头白发未老先衰的妇人,心中涌起阵阵酸楚。
“夫子,”顾莞宁轻声道:“你已守寡多年,季同如今长大成人,到了成家之龄。你若是对徐沧也有意,不妨共结连理。也免得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
陈月娘到底不是忸怩之人,犹豫了片刻,便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徐大夫医术高明,日后必然要进太医院,有份好前程。也应该娶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为妻。奴婢年龄大了,是守寡之人,又曾是奴籍,实在配不上徐大夫。”
顾莞宁微微一笑:“夫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夫子,足以匹配任何男子。”
陈月娘眼眶一热。
顾莞宁这么说,摆明了是要为她撑腰做主。
有堂堂太孙妃做靠山,谁还敢瞧不起她?
“更何况,徐沧言明钟情于你,也极愿意娶你为妻。唯恐你不肯点头应允。所以,夫子无需顾虑这些。”
顾莞宁又徐徐说道:“现在看来,夫子对徐大夫也颇有好感。既是这样,为何夫子还不肯点头。莫非是怕季同不愿意?”
陈夫子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如果儿子不点头,她是万万不会改嫁的。
可让她亲自和儿子说这些,她委实张不了口。
顾莞宁笑道:“媒人做到底。我既是要撮合你和徐沧两人的亲事,季同这边,也有我来替你张口询问。”
也免得陈月娘羞于张口。
陈月娘红着一张脸,半晌才道:“有劳太孙妃了。”
……
隔日,顾莞宁便召了季同进梧桐居。
顾莞宁出嫁到太子府,除了几个贴身丫鬟之外,季同和一众暗卫也被带到了府中。他们平日只听从顾莞宁的吩咐指令行事。
太子府中规矩颇多,季同平日极少进内宅。顾莞宁有事吩咐,大多是让玲珑或珊瑚去送口信。
说起来,季同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顾莞宁了。
“奴才季同,见过太孙妃。”季同躬身行礼。
耳边传来顾莞宁温和的声音:“起身说话吧!”
季同谢了恩典,站直了身子,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垂下眼。
眼前的顾莞宁,比往日更明艳更美丽更动人,再无半点青涩稚嫩。那份雍容威严又从容的气度,也更胜从前。
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何等遥远。
顾莞宁打量季同一眼,笑着说道:“几个月没见,你愈发显得稳重了。”
季同一直在外行走当差,身上也没了往日的拘谨青涩,显得镇定而沉稳。和前世那个沉默忠心守护她逃亡的青年男子悄然重合。
顾莞宁看着这样的季同,心中也觉得格外亲切。
季同大着胆子应道:“太孙妃这般夸赞,让奴才觉得,太孙妃似比奴才还年长。”
顾莞宁哑然失笑。
季同往日像闷葫芦一般,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敢和她说笑一两句了。这样的改变,倒是令她颇感欣慰。
顾莞宁对着季同说话,自然比对陈夫子说得委婉一些:“今日我叫你前来,是为了夫子的事。”
熟料,季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敏锐聪明:“太孙妃莫非是想问奴才,是否同意让我娘改嫁?”
顾莞宁:“……”
季同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我娘平日极少和男子来往。这半年多来,为了奴才的缘故,时常去徐大夫那儿求药。想来是和徐大夫相处日久,生出了情意。”
以陈月娘的性子,若不是对徐沧有些好感,断然不会时常去求药。
季同自小就被严格训练,做的也是暗中盯梢收集消息之类的差事,本身就比常人敏锐的多。事关自己的亲娘,当然更关注。
只是,陈月娘从来不提,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便张口询问。
顾莞宁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说道:“你猜得没错。徐沧和你母亲彼此有意,不过,一直颇为守礼,并未挑破心意。此次徐沧主动向我张口,央求我从中说和。我已经问过了陈夫子,陈夫子倒是愿意,就是怕你心中不高兴。”
季同坦然应道:“父亲早已亡故,娘守寡多年,辛苦将我抚养长大。如今我已成人,娘想改嫁,自是一桩喜事。奴才怎么会不高兴。”
察觉到了亲娘和徐沧之间的微妙之后,季同一直在暗中观察徐沧。
虽说徐沧容貌平平,可医术高超,性子又颇为耿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做他的继父也勉强够格了。
顾莞宁舒展眉头,含笑道:“好,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做主一回,为夫子和徐大夫定下这门亲事。”
“他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挑一个近一些的好日子,让他们早些成亲。就定在年底如何?”
季同笑道:“一切有劳太孙妃费心做主。”
现在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确实有些仓促。不过,念在徐沧一把年纪还打光棍,还是早些成全他的心意好了。
定下此事后,顾莞宁心情颇为舒畅,看通情达理的季同也格外顺眼几分,随口笑道:“等夫子和徐大夫成了亲,也该轮到你了。你若有中意的,不妨明言。我这个做主子的,自会替你做主。”
季同笑容顿了一顿,低下头应道:“奴才只想一心为主子当差,不想有家室之累。”
顾莞宁不以为然地说道:“当差和成亲,并不冲突。有了牵挂,行事才会更谨慎小心。而且,季家只你这么一根独苗。你总得娶妻生子。”
是啊!
总有一天,他得娶一个女子为妻,为季家传承子嗣香火。深藏在心里的情意,此生永无机会说出口。就连有这样的念头,都令他羞愧难当。
季同没有抬头,低声应道:“等再过几年,奴才再求主子做主。”
顾莞宁也没急着点鸳鸯谱,笑着说道:“也好。”
第六百章 惊讶
当晚,太孙回府后,便听闻了这个喜讯。
“哦?季同竟这般痛快就点了头?”太孙略有些诧异。
寡妇改嫁,最大的阻力大多来自于男方家人,或是自己的儿女。季同这般反应,确实出人意料。
顾莞宁笑道:“我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般利落。”
然后,很自然地将季同夸赞了一通。
太孙用微妙难言的目光看了过来。
明亮的烛火下,顾莞宁唇畔含笑,目中闪着愉悦的光芒。口中提起心腹亲信,夸赞不觉。丝毫没顾及自己的夫婿是何等感受……
太孙忍了忍,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季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顾莞宁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
太孙顿时打翻了醋缸,语气中飘出酸意:“你对他的印象倒是极好。”
顾莞宁扫了太孙一眼,好笑不已:“喂,你该不是又犯小心眼了吧!他前世护着我逃出京城,最后因我而死。我心中一直存着愧疚,所以对他格外看重几分。此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样的飞醋也要吃!
太孙默默地看着顾莞宁。
顾莞宁被看得莫名其妙:“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太孙无奈地一笑:“你素来聪慧,在感情上怎么这般迟钝。”
他对她的一片深情,她视若未见。罗霆守了她数年,她浑然不察。季同的心意,她显然更是不知。
果然,顾莞宁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
太孙也不绕弯子了:“季同一直悄悄恋慕于你,你就不知道么?”
顾莞宁:“……”
这怎么可能?!
季同怎么可能恋慕她?!
顾莞宁难得有这般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时候,太孙看在眼中,只觉得顾莞宁迟钝得格外可爱。笑着上前,搂住顾莞宁的纤腰:“不知道也罢。反正他也不敢说出口,你就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正因为季同安分守己,未曾逾越主仆的距离,所以,他才勉强容忍季同继续在太子府里当差。
……
顾莞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冷静下来。
此时仔细回想,倒有些蛛丝马迹。
譬如,季同每次来见她,从不敢抬头看她。想来是怕目中流露出情意被她察觉。
譬如,她偶尔提起亲事,季同的反应总是格外激烈。
之前她只以为是少年人害羞……现在才知道季同的心里竟悄然恋慕着自己。
真是意想不到的困扰。
顾莞宁悄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太孙轻声问道。
顾莞宁也未隐瞒:“我本来还打算将珊瑚许配给季同。现在看来,倒是不太妥当。”
珊瑚相貌不算出众,却沉默细心,又精通配药,和季同颇为相配。她早有此意,因此时常打发珊瑚给季同传信。希望他们两人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不过,既是知道了季同的心思,再将珊瑚嫁过去,对珊瑚就太不公平了。
更何况,珊瑚的身形和她最是相似……
总之,此事大大不妥。
太孙深深地凝视顾莞宁一眼:“我现在才知道,你在感情上确实迟钝的很。季同到了婚配之龄,一定会来求娶珊瑚。”
顾莞宁:“……”
“前世你逃出京城后,一直有追兵紧盯不放。珊瑚扮作你的模样,季同和珊瑚一起引开追兵,然后一同身亡。”
太孙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他们两个前世的缘分。”
“这一世,你时常打发珊瑚和季同接触。珊瑚的身形背影和你最是肖似。季同爱屋及乌,对珊瑚也会另眼相看。到了应该成亲的年龄,季同不娶珊瑚,还会娶谁?”
顾莞宁:“……”
顾莞宁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
半晌,顾莞宁才道:“这样对珊瑚太不公平。”
太孙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又不是珊瑚,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说不定她恋慕季同,一心想嫁给他。”
顾莞宁再次哑然无语。
太孙俯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这都是以后的事,你暂且别操心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莞宁叹了口气,心情有些纷乱,不太美妙。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桩扰人的事情来!
……
隔日,珊瑚来伺候的时候,顾莞宁下意识地多看了珊瑚几眼。
几个丫鬟里,珊瑚最沉默少言,平日的存在感也最稀薄。顾莞宁不张口发话,珊瑚就会一直闭口不语。
“太孙妃为何一直看着奴婢?”被接连看了数回,珊瑚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莫非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
顾莞宁收回目光:“没什么。”
珊瑚:“……”
珊瑚一头雾水,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近来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妥之处,愈发惴惴难安。
顾莞宁很快宣布了令人惊讶的好消息,珊瑚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过来。
“徐大夫和陈夫子将要成亲。成亲之期,就定在年底。从今日开始,就让陈夫子好生歇着,不用再来当差。”
丫鬟们先是一愣,旋即一个个笑着恭贺陈月娘。
陈月娘平日性情利落英姿飒爽,此时臊红着一张脸,任凭众人说笑打趣。
玲珑最是爱说笑,笑嘻嘻地说道:“怪不得夫子常去找徐大夫求药,原来是求了个夫婿回来。”
“依我看,分明是徐大夫早就有意在先。”璎珞嘴皮子也利索地很:“换了别人去求药,徐大夫哪有心情搭理。更别说亲自送药到夫子的手中了。”
珍珠也笑着凑趣:“以后夫子成了亲,以后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一声徐夫人。”
陈月娘无力招架,匆匆说了句:“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便落荒而逃。
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顾莞宁也忍俊不禁地笑了,口中却道:“行了,夫子脸皮薄,你们几个可别整日拿她打趣。”
丫鬟们齐声应了。
顾莞宁吩咐道:“玲珑,你回侯府一趟,将此事告诉祖母一声。”
玲珑笑着应下了。
回侯府送信,是玲珑最喜欢的差事。因为可以顺便见一见未婚夫和亲爹。也因此,顾莞宁时常将这样的差事交给玲珑。
第六百零一章 亲事
顾莞宁又吩咐琳琅等人,帮着筹备亲事。
众人都有了差事,到了珊瑚这儿,顾莞宁却有些犹豫。陈月娘成亲的时候,季同肯定是要来的。珊瑚若有差事,少不得要和季同见面。
珊瑚等了片刻,迟迟没等到顾莞宁的吩咐,既诧异又不安。
半晌,顾莞宁才说道:“有这么多人帮忙,珊瑚就不必忙碌了,留在我身边伺候。”
珊瑚张张嘴,似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是,奴婢知道了。”
琳琅最是细心,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待珊瑚退出去之后,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珊瑚做错什么事了?”
不然,为何所有人都有差事,唯独珊瑚没有。
顾莞宁淡淡说道:“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琳琅便不再多问。
到了下午,顾莞宁带着一双孩子午睡。
丫鬟们也有了空闲,待在一起低声闲聊。
珊瑚犹豫了一会儿,将琳琅扯到了一边说话:“琳琅,我觉得小姐今日有些奇怪,似乎对我不喜。”之前不时打量她,后来又不给她安排差事,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琳琅笑着安抚道:“小姐对我们几个一直都是极好的。今日也不是有意针对你,你别多心。”
她怎么可能不多心?
珊瑚心里默默念叨着,口中没再吭声。
之后一连数日,珊瑚伺候的时候都格外小心,唯恐顾莞宁心中不喜待她冷淡。
奇怪的是,顾莞宁对她反而格外好了几分。还赏了几回东西。珊瑚受宠若惊之余,心里的忐忑不安才渐渐散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玲珑回侯府送信,太夫人听闻陈月娘和徐沧的喜讯,既诧异又高兴:“月娘守寡这么多年,总算是想通,肯另外嫁人了。”
往日,陈月娘在府中做夫子的时候,府中有鳏居的侍卫相中了她,曾暗中托人探她的口风。可惜,陈月娘从无改嫁之意。
没想到,到了太子府,倒是和徐沧成就了姻缘。
“是啊!奴婢也没想到呢!”玲珑笑吟吟地说道:“这桩亲事是小姐亲自保的媒。徐大夫以前从未成过亲,也无子嗣,夫子嫁过去就是正室原配呢!”
太夫人笑道:“确是一桩好姻缘。月娘在我身边伺候多年,如今要嫁人了,我也得表一表心意。你且等上一等,我让人准备些添妆礼,你带回去给月娘。”
玲珑巴不得在府中多逗留半日,忙笑着应了。
到了傍晚,玲珑才回了太子府。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倒是带了四口箱子回来。
一箱子金银玉器,一箱子现银,还有两箱子里放的是名贵药材。用来做嫁妆,也是颇为体面了。
陈月娘看到这四箱子东西,顿时红了眼眶。
太夫人待她恩重如山。若有那么一天,就是为太夫人肝脑涂地,她也心甘情愿。
隔了几日,顾莞宁也赏了一千两银子和一处小田庄:“女子出嫁,总得有些私房防身。”
陈月娘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太夫人已经有厚赏,太孙妃这般厚爱,奴婢实不敢当。”
顾莞宁微笑道:“祖母有祖母的心意,这些是我的心意。夫子只管收下就是了。”
前世,陈月娘丧夫丧子,伤心欲绝,依旧为祖母结庐守墓。
这一世,她要保陈月娘母子平安,还要让陈月娘过上幸福平安的生活。
陈月娘推辞不得,感激涕零地收下了赏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保护顾莞宁。
……
安逸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便到了年底。
徐沧和陈月娘成亲这一日,梧桐居里颇为热闹。
新房就设在梧桐居后的客房里,原本是徐沧住的屋子。这一个月里,早已重新收拾过了,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里面到处张贴着红色的喜字,十分喜庆。
徐沧本人没什么亲友,陈月娘只有季同这个儿子,除此之外,便是梧桐居里的人,还有太子府里闻风而来的宫女内侍们。
喜宴原本备了六席,结果来凑热闹的宫女内侍太多,只得又多开了六席。
顾莞宁亲自赴宴,太孙竟也特意留在府中。
徐沧颇为感动,亲自谢了一回太孙:“为了草民的亲事,太孙殿下今日特意留在府中,给草民增光添彩。草民心中感激不尽。”
穿着大红喜袍的徐沧,红光满面,平庸的脸孔也散发出平日没有的神采。
太孙笑道:“若没有你相助,我也没有今日的光景。今日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我自是要留在府中喝杯喜酒。”
徐沧立刻道:“殿下一直喝药调理身体,如今看似康健如常,实则底子还是不及常人的。这酒还是不喝为妙。”
太孙:“……”
好吧!喝不喝酒的问题,还是得听徐沧的!
……
陈月娘穿着一袭嫁衣,头上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榻边,神色还算镇定。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真正的心情。
直到此刻,她依然有些不敢置信。
她竟然真的要再一次嫁人了!
寡居多年,原本以为一颗心早已平静如水。却未想到,梅开二度,竟有了初嫁时的羞涩和欢喜。
“娘,”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是儿子季同的声音。
陈月娘紊乱不安的心,骤然就安稳了下来。
改嫁一事,季同非但没反对,反而十分赞成。
那一日顾莞宁询问过他之后,他便亲自对她说道:“娘,你守寡多年,为了我一直未再嫁人。现在我已经二十岁,早已成人。你也该寻一个知冷知热地人陪在身边才是。徐大夫性子木讷些,不善言辞,不过,心地却是极好的。你嫁给徐大夫,我这个做儿子的,只会为你高兴。”
季同的一番话,说得她热泪盈眶,也让她鼓起了面对新生活的勇气。
季同坐在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娘不用怕,今日我亲自送娘出嫁。”
陈月娘鼻子一酸,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她将要嫁给徐沧,开始全新的生活。
第六百零二章 岁末
徐沧和陈月娘成了亲之后,生活和往日并无太改变。
夫妻两个都住在梧桐居里。白日徐沧照例在他的药房里忙碌,配制新药,撰写医书。陈月娘则像往日一样,守在顾莞宁身边。
到了晚上,顾莞宁歇下了,陈月娘才会回屋。
顾莞宁主动提起过几回:“夫子如今成了亲,不像往日孤身一人。以后早些回去吧!”
陈月娘却笑道:“他每日晚上都要看医书看到半夜。我早早回去,也是一个人。”
成了亲之后,陈月娘的面色愈发红润,穿的衣服也鲜亮了些,看着比往日年轻。徐沧更如老树开花一般,常年不变的木板脸,也鲜活了起来。
陈月娘坚持每日要来当差,顾莞宁也只得随了她。
……
到了腊月二十三之后,朝廷各衙门便开始放假,大朝会也停了。除了六部尚书和几位阁老们还要辛苦操劳之外,其余大小官员都松了口气。
不过,年底也是同僚走动给上官送礼的最佳时节,同样不得清闲。
府中大小琐事,都由太子妃打理。
顾莞宁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到了八个月,阿娇已经会往前爬,动作十分利索。阿奕稍懒一些,只会蹬着小腿往后退。
在经历过几回两个孩子差点摔到床榻下的惊吓之后,顾莞宁命人收拾了一间空屋出来。
屋子里既无床榻也无桌椅,宽敞的屋子里铺上一张厚厚的毛毯,既柔软又暖和。两个孩子穿着丝缎小袄,在地毯上四处爬,不时咯咯笑出声,十分开心。
顾莞宁特意穿得利索些,陪着孩子一起在地毯上戏耍。
太子妃忙的脚不沾地,无暇照顾麒哥儿和麟哥儿,便让乳母宫女将两个孩子都带到了梧桐居。
于是,在地毯上嬉闹打滚的孩子,就变成了四个……
两个叔叔辈的,正好两周岁,比两个侄儿侄女只大了一岁多。在一起玩耍,倒是正合适。
麟哥儿天生淘气,总趁着大人没留意的时候,偷偷捏阿娇肉乎乎的小手,还有阿奕清秀的小脸蛋。
麒哥儿脑中遗留的病根,如今渐渐显现。不但说话不及麟哥儿利落,就连举动也稍稍有些迟缓。不过,他也格外乖巧听话些。
顾莞宁让他坐着别动,他便乖乖地坐在那儿。
一屋子淘气包,麒哥儿的安静格外醒目,也分外惹人怜惜。
顾莞宁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唏嘘。
徐沧说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麒哥儿智力的发育,和麟哥儿相差得会越来越明显。现在孩子都还小,不知道这差距意味着什么。
等麒哥儿长大之后,意识到自己和常人不同,看到自己和麟哥儿之间的差距,心里会是怎生难过?
麒哥儿抬头,咧嘴一笑:“大嫂。”
顾莞宁目光柔和,冲麒哥儿招招手:“麒哥儿,到大嫂这儿来。”
麒哥儿欢欢喜喜地过来了。
孩子最是敏感。谁对他好,便肯亲近谁。这几个月来,顾莞宁对麒哥儿多几分怜惜,麒哥儿便愈发喜欢往顾莞宁的身边凑。
麒哥儿依偎在顾莞宁的身边,顾莞宁拿起一旁的点心,细心地掰成小块,往麒哥儿的嘴里送。
麒哥儿张口嘴,一口吃了下去,小嘴鼓鼓地,一脸幸福。
麟哥儿看着眼热,立刻凑了过去:“大嫂,我也想吃。”
顾莞宁抿唇笑了起来:“好,你也过来。”
麟哥儿也高高兴兴地过来了,和麒哥儿一左一右依偎在顾莞宁身侧。
……
阿娇原本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此时转过头来,噢噢地哼了几声。然后麻溜地爬了过来。一双灵活的眼睛,盯着顾莞宁不放。又来回地看麒哥儿麟哥儿。显然是不满自己的亲娘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阿奕往日只会往后退,今儿个不知怎么开了窍,竟也随着阿娇一起爬过来了。和阿娇并排趴着,也哦哦地哼了几声。
顾莞宁眼中盛满笑意,柔声道:“阿娇乖,阿奕也乖。娘刚才在喂你们三叔四叔吃糕点。你们两个还小,现在还不能吃。等以后能吃了,娘再喂你们。”
阿娇阿奕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不肯挪动身子,依旧哼个不停。阿娇甚至伸出了一双胳膊来。
顾莞宁只得先将阿娇抱到了怀中,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阿娇的额头:“你这个淘气包,总是这般霸道。等日后大了,可不能这样。”
一旁的乳母忙抱起阿奕,一边凑趣地笑道:“这是太孙妃疼惜小小姐,所以才先紧着小小姐呢!”
换了那些个重子嗣轻贱女儿的,自是要紧着儿子了。
顾莞宁轻笑一声,调整姿势,让阿娇在自己的怀中躺着更舒适些。
儿子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一样疼爱。只是,女子活在世上,总比男子更多拘束。自是要多娇惯着一些。
琳琅站在门边,笑吟吟地禀报:“启禀太孙妃,宫中又有赏赐。都是赏给小小姐和小公子的。”
因着元佑帝的器重偏爱,宫中的王皇后时常赏些东西给阿娇阿奕姐弟,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齐王府魏王府韩王府也时有赏赐。
顾莞宁随口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宫中有赏赐,她总得亲自出面。
前来送东西的依旧是席公公。
“奴才见过太孙妃。”席公公满脸陪笑着行礼:“皇后娘娘打发奴才,送些衣物过来。”
顾莞宁淡淡笑道:“多谢皇祖母赏赐。席公公回宫后,代我谢过皇祖母。”
席公公忙笑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皇后娘娘还让奴才带几句话来。如今各府都添丁进口,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请太孙妃将孩子带进宫里,给皇上和娘娘瞧一瞧。”
阿娇阿奕都八个月了,还从未出过府半步,更别说进宫了。齐王府的玥姐儿,魏王府的瑜姐儿,还有韩王府的朗哥儿,也都未进过宫。
元佑帝好赖还见过阿娇和阿奕一回,其他几个孩子还未见过。
王皇后此举,显然是要讨元佑帝欢心。
第六百零三章 进宫
顾莞宁略略皱了皱眉:“外面天寒地冻,孩子这般抱进宫中,只怕折腾得受了寒气。”
此时孩子难养,幼小的时候,等闲不会带出府。更遑论是要进宫了。
王皇后一心讨好元佑帝,压根没想过孩子要遭多少罪——也许想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王皇后的凤旨口谕,换了别人,只有感恩戴德恭敬领命的份儿。也只有顾莞宁敢这般挑剔。
席公公心里腹诽,面上不敢流露出来,陪着笑脸道:“这个娘娘早已想到了。等到了岁末那一日,娘娘会派人准备好暖轿,在宫门处等着。绝不会让小公子和小小姐冻着。”
王皇后是中宫皇后,下了口谕,她这个孙媳也不能当面拂了旨意。
顾莞宁淡淡说道:“皇祖母有心了。你回去向皇祖母禀明,到岁末之日,我会和殿下一起带着孩子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席公公暗暗松口气:“奴才还得去齐王府魏王府韩王府传娘娘口谕,先告退。”
顾莞宁命琳琅代自己送席公公出府,又打发人将此事告诉太子妃。
太子妃很快就来了梧桐居。
“这么冷的天,大人出去一趟,还得捂得严严实实。怎么折腾起孩子来了。”太子妃也是满心的不高兴,发起了牢骚:“你皇祖母以前行事最有章法,如今倒是犯起糊涂来了。”
顾莞宁扯了扯唇角:“皇祖母可半点都不糊涂。这么做,是讨皇祖父欢心。”
元佑帝最喜欢子孙满堂。
王皇后此举,当然合元佑帝的心意。
一提起元佑帝,太子妃也不敢再多言,只叮嘱道:“到时候将四个乳母都带上,你身边那几个丫鬟也都带着。人多照顾孩子也妥当些。”
顾莞宁点点头应了下来。
……
到了晚上,太孙也皱着眉头回了府。
“皇祖母早因大堂姐一事,记恨上我们夫妻两个。”太孙沉着脸道:“明面上不便做什么,这是故意找个由头来折腾阿娇阿奕。”
“我明日就进宫禀明皇祖父,孩子还小,不宜来回奔波,进宫一事就此作罢。”
顾莞宁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皇祖母口谕都下了,想来是和皇祖父商议过了。又命人备了暖轿,我们若推三阻四不肯进宫,反而会落下话柄。也会令皇祖父失望。”
提起元佑帝,太孙沉默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元佑帝对他这个长孙百般器重疼爱,他心中自是感动,对精明睿智的元佑帝也颇有孺慕之情。
元佑帝前世寿元不长,按着前世驾崩的时日来算,也只剩三年多光景了……
顾莞宁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轻声道:“皇祖父对皇祖母尚有夫妻之情,我们也不宜和皇祖母撕破脸面。”
太孙定定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到时候我们仔细些就是了。”
夫妻两个商议一番,才相拥着歇下。
……
接到口谕之后,魏王世子夫妇和韩王世子夫妇也同样议论了一回。
不同的是,他们都很乐意带着孩子进宫。
元佑帝还从未见过他们的孩子。此次进宫,少不得要在元佑帝面前争一争宠,出一出风头。
尤其是韩王世子,对此信心满满:“我们的朗哥儿生的俊俏又可爱,皇祖父见了一定十分喜欢。”
林茹雪抿唇一笑,并不多言。
魏王世子同样信心十足。三个曾孙女中,他的瑜姐儿粉雕玉琢最是可爱。一露面,保准将玥姐儿和阿娇压下去。
就连王敏,也为了此事分外高兴。
齐王世子离京已有半年多。她每日一个人在府中操持琐事,照顾孩子,根本无暇进宫请安。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她自是想让玥姐儿也在人前好好露一露脸。
玥姐儿已有一周岁多,会走路会说话。总比那几个还在襁褓之中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孩子强的多。
这样想着,王敏立刻命乳母将玥姐儿抱了过来,耳提面命一番。
玥姐儿十分听话,不管王敏说什么,都乖乖点头应下。
……
到了岁末这一日,众人各自在府中用了早膳,带着孩子,坐着马车进宫。
马车里有暖炉,两个孩子又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但不冷,额上反而冒了汗。
阿娇最是好动,不喜被这般拘束着,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闹腾。
姐弟两个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阿奕原本昏昏欲睡,阿娇一闹腾,他也不睡了,睁开眼张着小嘴,也跟着啊啊哦哦地喊了起来。
一时间,马车里格外热闹。
太孙看着孩子闹腾,心中不舍,和顾莞宁商量道:“马车里这般暖和,他们两个穿得太多了,手脚都被裹着,不能动弹。要不然,还是先将缎被拿了吧!”
顾莞宁其实早有此意,只是唯恐孩子受了寒,颇有些踌躇:“马车里倒是无妨。就是到了宫门要下马车,再上暖轿,中间总得折腾一回。衣服脱来换去,温差太大,总是不妥。”
这倒也是。
太孙立刻改了主意:“孩子的身体最要紧,还是不脱了。”
两个孩子再闹腾,也不能随意地脱换衣服。
好在路程近,很快就到了宫门外。
下了马车,上了暖轿,不出一盏茶功夫,太孙顾莞宁一行人就到了椒房殿。
夫妻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乳母丫鬟内侍侍卫……声势堪称浩荡。
韩王世子更夸张。光是伺候孩子的宫女就带了八个来。魏王世子不遑多让,也带了一群伺候孩子的。
王皇后还未出来,大家见了面,先各自寒暄招呼。
重点是打量彼此的孩子,口中夸赞个不停,心里却各自想着“嘿嘿还是我家的孩子看着更聪明好看”。
过了片刻,王敏也带着玥姐儿来了。
王敏倒是没带多少人伺候,玥姐儿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并两个宫女。比起其他几个孩子的声势阵仗,显得单薄了不少。
王敏目光一扫,心里顿时后悔不已。
早知道大家都带这么多人进宫,她也该多带些才是。现在这样,倒显得她对孩子不够尽心了。
第六百零四章 争宠
王皇后终于出来了。
高阳郡主扶着王皇后的胳膊,一同露了面。
王皇后经历了不少波折,起起落落,面容比往日苍老了不少。精心装扮,也掩饰不了垂垂老矣,额头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几分。
高阳郡主今日也精心收拾过了,颇为美艳动人。
“孙儿(孙媳)见过皇祖母。”众人一起请安。
王皇后温和地笑道:“罢了,都免礼平身,坐着说话。今儿个都是自家人,没一个外人。大家都随意些,不必拘谨。”
众人一起谢了恩。
高阳郡主离王皇后最近,又一直搀扶着王皇后,理所当然地坐了上首。
这么一来,顾莞宁倒是要坐在高阳郡主的下首了。
顾莞宁没有动弹,淡淡地扫了高阳郡主一眼。
高阳郡主原本还理直气壮地坐着,被顾莞宁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心虚。可就这么起身让座,心里着实有些不甘……
“高阳,你站到本宫身边来。”王皇后张口为高阳郡主解围:“本宫年迈眼花,有你在身边随时搀扶着,心里也踏实些。”
王皇后一张口,顿时将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高阳郡主站在王皇后身侧,心里嘀嘀咕咕的不高兴,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今日的宫宴,原本没她的份。元佑帝不待见她这个长孙女,根本不乐意见她。是王皇后厚颜向元佑帝相求,才给她争来了露面的机会。
王皇后也严厉地叮嘱过她:“高阳,你屡次犯错,已经令你皇祖父十分不喜。如果你还不知悔改,今日之后,本宫绝不会再管你。”
高阳郡主如今只剩王皇后这么一个靠山,哪里还敢和王皇后闹意气,当下便委委屈屈地应了。
没曾想,临进宫之前,王璋竟然“病”了。她只得一个人独自进宫,此时看各人都是成双成对手中还抱着孩子,心里咕嘟嘟地冒酸水。
尤其是顾莞宁,和太孙各抱一个孩子,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
王皇后眼角余光瞄到高阳郡主的神情,心里颇为气闷。
真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和顾莞宁较劲怄气。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老实消停些。这目光像飞刀似地嗖嗖飞过去,当这里的人都是瞎子吗?
顾莞宁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别人已经谢天谢地。哪里是好欺负的主!
王皇后深觉闹心,索性不去管高阳郡主,张口笑道:“今日是岁末,按着大秦习俗,寻常百姓在这一天里,都会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团圆饭。本宫就和皇上提议,今年我们也吃上一顿团圆饭。只是委屈了几个孩子,这大冷的天还要折腾一回,被抱到宫里来。”
按理来说,应该由顾莞宁张口说上几句好听的。诸如“孙媳一点都不辛苦皇祖母心中惦记着孙媳孙媳心里不知多高兴”之类。
或是太孙先张口说话。
偏偏这夫妻两个都没吭声。
王皇后笑容微微一顿。
生性圆滑的傅妍,立刻笑着打起圆场:“皇祖母说这样的话,可真是让我们羞煞愧煞。孝敬长辈,本是应有之义。若不是孩子太小,奔波不便,我们倒是愿意时常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王敏也反应过来,笑着附和道:“弟妹说的是。玥姐儿早已满了周岁,也还是第一次进宫呢!”
王皇后目光微微一闪,含笑道:“孩子还小,不宜时常出府。等日后孩子大了,将孩子都送进宫来住着才热闹。”
又对太孙笑道:“你们几个自小就住在宫里,本宫和你皇祖父有你们陪着,半点都不寂寞。”
王皇后主动张口,太孙不能不答:“这些年,孙儿让皇祖母操心了。”
“你自小就听话懂事,最是省心。”王皇后笑道:“阿凛阿烈也都听话。倒是阿睿,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
提起齐王世子,王敏目中闪过一丝幽怨。
齐王世子走了半年多,她亲自写的家信足有上百封。回信却寥寥无几。齐王世子偶尔命人送信回来,也只是询问玥姐儿几句,从无一句对她的思念牵挂。
高阳郡主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就问:“弟妹,堂弟如今去修皇陵也有半年多了吧!”
王敏定定神应道:“是。”
“一走就这么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你一个人住在府里,也太冷清寂寞了。”
高阳郡主倒没什么恶意,纯粹就是嘴欠,一说话就戳中王敏的痛处。
王敏笑得有些勉强:“世子是去当差做事,自是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正闲话,元佑帝便来了。
……
众人一起起身行礼。
元佑帝见了一众孙子孙女曾孙曾孙女,心情大悦,笑着说道:“今日是家宴,不拘常礼。你们都随意些。”
王皇后笑道:“臣妾正等着皇上过来,一起看曾孙曾孙女呢!”
元佑帝被逗乐了:“皇后想看只管看,何必还要等朕一起。”
“皇上没来,臣妾哪里舍得看第一眼。”王皇后着意哄元佑帝高兴。
元佑帝哈哈一笑:“好好好,朕今日和皇后一起看看曾孙曾孙女。阿诩,莞宁,你们先抱着两个孩子过来,给朕瞧瞧。”
此言一出,别人还没什么反应,王敏却满心不是滋味。
论年龄,玥姐儿才是最大的一个。
再说了,阿娇阿奕姐弟两个满月的时候,元佑帝已经去看过一回。现在进宫,竟还是第一个看他们姐弟。
偏心!
太偏心了!
偏心得无边无际!
不过,此时可没人留意王敏。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莞宁和太孙怀中的孩子身上。
太孙抱着女儿,顾莞宁抱着儿子,两个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缎袄。阿娇的缎袄上绣着花朵,阿奕的缎袄上绣着虎头。这两件衣服,都是太子妃亲手做的。
养得白白胖胖的阿娇,一张脸蛋肉乎乎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颇有神采。阿奕更是白净清秀,神态间有些憨厚,十分可爱。
先不说相貌,就是这精气神和机灵劲儿,看着也让人欢喜。
第六百零五章 风头(一)
王皇后笑着赞道:“这一双孩子养得极好。”
元佑帝也笑道:“皇后说的没错。孩子养得机灵可爱,可见莞宁平日照顾孩子颇为精心。”
顾莞宁微笑着应道:“这是孙媳分内之事,不敢当皇祖父盛赞。”
元佑帝笑道:“虽是分内的事,也可见你用心。”说着,又略略俯下身子,捏了捏阿娇胖胖的脸蛋。然后又捏了捏阿奕的小脸。
阿娇平日不喜别人随意碰触自己,被捏了脸蛋,立刻睁圆了眼睛,两只小手攥成拳头用力。显然是在发脾气不高兴。
阿奕却正好相反,将头又往元佑帝的方向动了一动,似是希望元佑帝再捏捏他的脸。
元佑帝乐得哈哈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真是机灵的很。”
说着,便伸出手:“朕来抱一抱阿奕。”
顾莞宁却未将孩子给元佑帝,反而无奈地笑道:“阿娇这个姐姐最是霸道。若是先抱阿奕,没抱她,她定要哭闹。”
元佑帝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不过几个月的孩子,竟懂得争宠,倒是有趣。朕今日就试一回,看看阿娇会不会哭闹。”
说来说去,还是要抱曾孙。
顾莞宁只得将阿奕给了元佑帝。
阿奕也很给面子,到了元佑帝怀中,便咧嘴笑了。
元佑帝心中颇为舒畅,转头对王皇后笑道:“看来,阿奕和朕倒是有缘,到了朕的怀里,便笑了。”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阿娇用力地啊了一声。
元佑帝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阿娇竟主动伸出手,身子也往他这边扭动。
这孩子!
元佑帝惊奇不已地笑了起来:“阿娇果然聪明的很。”
“是啊!阿奕性子憨厚些,平日少不得要吃亏,让一让阿娇呢!”顾莞宁也有些无奈,主动接回了阿奕。
结果,阿奕一回到顾莞宁怀中,阿娇也缩回手,连头也躲了回去。
元佑帝被逗得哈哈大笑。
殿内众人也都笑了起来。不过八个多月的孩子,竟是这般机灵,实在是少见。
元佑帝对两个孩子的喜欢,溢于言表。
王皇后当然不会扫元佑帝的兴致,着意地夸赞了一番。又命人厚赏太孙夫妇和一双孩子。别说王敏看着眼热,就是韩王世子夫妇魏王世子夫妇也有些泛酸。
阿娇和阿奕两个孩子,真是出尽了风头。
……
看完了阿娇阿奕,元佑帝才看向王敏:“玥姐儿呢?”
王敏忙打起精神笑道:“玥姐儿早已会走路了,孙媳这就带她上前给皇祖父见礼。”
说完,便从乳母的手中抱过玥姐儿,放在地上。
玥姐儿生性胆怯,平日极少到陌生的地方,更少见生人。今日骤然到了椒房殿,对着一群人,顿时心慌意乱,压根不敢迈步。
王敏见玥姐儿动也不动,顿时急了,小声催促道:“玥姐儿,去见过你皇曾祖父。”
玥姐儿依旧不敢动。
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好害怕!她想回家!
可她不敢说,她知道母亲一定会生气。玥姐儿忍不住看向乳母的方向,无声地祈求着乳母抱她回家。
乳母身份低微,在这样的场合里哪里敢说话,心中再心疼,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元佑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王敏心中愈发着急,压低了声音道:“玥姐儿,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你快些过去,给你皇曾祖父磕头行礼。快去!”
一边说,一边拉住玥姐儿的胳膊往前扯。
情急之下,手劲不免比平时大了些。
小小的孩子都很娇气。
玥姐儿被捏痛了胳膊,又兼之心里害怕,被带着往前走了两步,早已把磕头行礼忘得干干净净,张嘴就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并不大,像只小猫一般轻声呜咽。
可这也足以令王敏颜面无光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元佑帝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些。
就是王皇后,也有些不痛快。
好好地,将孩子弄哭做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见了这等阵仗哪有不害怕的?孩子不肯走,抱过来就是了。偏要逞强让孩子磕头行礼。
这个王敏,真是愈发糊涂了。
顾莞宁也将王敏的小动作看在眼底,眉头动了一动,淡淡说道:“弟妹,玥姐儿的胳膊被你捏痛了。你松手,她自然就不会哭了。”
王敏下意识地松了手。
玥姐儿的抽泣声果然停了。
这么一来,王敏就更难堪了,脸上火辣辣地!
可恶的顾莞宁,分明是故意张口提醒,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难堪。
……
有了这个插曲,王敏不敢再存着什么出风头的想法,将玥姐儿抱到帝后面前。
元佑帝打量玥姐儿一眼。
玥姐儿相貌寻常,最多算是清秀。
其实,阿娇也不特别漂亮。可阿娇生的白胖,精神足,又机灵讨喜。玥姐儿却有些瘦弱,一双眼睛怯生生地,不敢抬头看人。
元佑帝看了,心中有些失望,口中也夸赞了几句:“玥姐儿倒是乖巧听话。”
就是胆子太小了一点。
王皇后也赏了王敏,王敏谢了恩,抱着玥姐儿退下。经过顾莞宁的身侧时,忍不住恨恨地瞥了一眼过去。
顾莞宁心中哂然。
做母亲的,不知道心疼女儿,只想让孩子为自己挣颜面出风头。孩子胆子小出了丑,便迁怒到别人身上。
她简直不屑和这种人生气。
接下来,便轮到魏王世子的女儿了。
傅妍正要抱过女儿,却被魏王世子抢先一步抱了过去。
魏王世子熟稔的动作,顿时惹得元佑帝开怀一笑:“阿凛做了父亲,倒是比往日活泼多了。”
魏王世子咧嘴一笑:“皇祖父快来看看瑜姐儿。”
元佑帝笑着应了一声,探过头去。
这一看之下,元佑帝忍不住赞道:“瑜姐儿生的十分水灵。”
瑜姐儿完全承袭了魏王世子和傅妍的优点,皮肤白,眼睛大,鼻子翘,还有一张小小的嘴。此时正闭着眼睛酣睡,显得乖巧又讨喜。
魏王世子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一些。
傅妍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韩王世子等了半天,总算轮到自己家的儿子了,忙精神抖擞地捧着儿子上前。
第六百零六章 风头(二)
朗哥儿半点要争脸的意思都没有,刚到韩王世子的怀里,就尿了出来。
韩王世子只觉得手中一热,然后那股湿热之意,迅速蔓延到了衣襟处。
韩王世子的脸都快黑了,低下头,用力瞪了儿子一眼:“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这个时候尿出来了。”
郎哥儿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咧着一张嘴,一个劲儿地笑。
元佑帝被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林茹雪心疼丈夫,更心疼儿子,忙上前抱过郎哥儿,然后轻声请罪:“郎哥儿殿前失仪,还请皇祖父皇祖母不要见怪。”
元佑帝笑道:“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失仪不失仪的。你快些抱着朗哥儿下去换了尿布衣服再来。”
“阿烈也去换衣服吧!”王皇后笑着打趣:“虽说椒房殿里暖和的很,不过,你身上湿了一片,想烘干也不是易事。”
韩王世子臊得红了脸,忙应了一声。一家三口一起退了出去。
好在来的时候孩子的尿布衣物都准备得颇为充足,大人也都带了干净的衣服。不一会儿,韩王世子父子两个便焕然一新地来了。
元佑帝这才细细打量朗哥儿一回,笑着夸赞不已:“朗哥儿和阿烈幼时生得一模一样,十分俊俏。”
韩王世子略有些女相,生的阴柔俊美。朗哥儿和他肖似,好看是好看了,也像个女婴一般秀气。
太孙见韩王世子洋洋自得,便笑着调侃:“朗哥儿生的这般好看,长大以后可别抢了玥姐儿阿娇还有瑜姐儿的风头才好。”
韩王世子立刻反击了回去:“郎哥儿天生的好样貌,真抢了风头,也是没法子的事。”
众人有说有笑,偶尔还有孩子的咿呀哭闹声,自是十分热闹。
……
元佑帝舒展着眉头,一脸笑意。
王皇后轻声笑道:“皇上,臣妾今日真是高兴的很。有孩子,就是热闹。这椒房殿里,也比往日有生气得多。”
元佑帝温和说道:“朕今日也很高兴。皇后一片用心良苦,朕都知道。”
王皇后已经很久没听过元佑帝的温言款语了,鼻子不由得微微一酸,口中笑道:“臣妾没什么辛苦的,倒是几个孩子,这大冷的天被带进宫,着实是辛苦。”
元佑帝天子之尊,不能轻易出宫。总不能为了看一眼孩子,就兴师动众地去各王府。也只有将孩子们都召进宫来才行。
元佑帝目光扫过众人,随口笑道:“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孩子们也都大了不少。一个月进宫一回也无妨。待日后阿奕和朗哥儿到了五岁,就进宫来开蒙读书。有曾孙在身边,朕心情好了,也能多活几年。”
这话一说,众人岂敢不应。
太孙第一个张口应道:“皇祖父福寿延绵,定能长命万岁。”
魏王世子韩王世子也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皇祖父正值盛年。可不能说这等丧气话。”
“皇祖父是大秦天子,自有苍天庇佑。”
元佑帝笑着叹了口气:“长命万岁,那都是说来哄朕的。天子也是人,哪有活上千岁万岁的道理。自大秦建朝以来,能活过五旬的天子,已经算是长寿。朕去年就过了五旬寿辰,算来已经是高寿了。”
“如今朕老了,只盼着大秦江山稳定,百姓安居乐业。也盼着儿孙绕膝,一享天伦。”
说到后来,元佑帝显然动了真情,目光先落在太孙俊美雍容的脸上:“阿诩,你是朕的长孙,朕一直都很器重你。阿凛阿烈还有阿睿他们几个,都是你的兄弟。朕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亲如手足。”
兄弟和睦,亲如手足。
说来简单,谈何容易?
萧凛萧烈也就罢了!只要他们两个安分些,他这个大堂兄也不是容不下他们。可萧睿父子,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迟早要有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一日!
太孙心里默默想着,一脸真挚地应道:“皇祖父放心,孙儿一定会做一个好兄长。”
他不会主动出手。
只等齐王父子自己露出野心,到时候才能师出有名。
元佑帝欣然一笑,又对魏王世子韩王世子说道:“你们两个也都是聪慧能干的,以后遇事多向阿诩请教。”
魏王世子韩王世子齐声应了下来。心里都很清楚,这是元佑帝在借机敲打自己,凡事要以太孙为尊!
王敏眼巴巴地看着,心里想到了犹在修皇陵的齐王世子,鼓起勇气插嘴道:“皇祖父素来慈爱,疼惜晚辈。孙媳斗胆,想问一问皇祖父,不知何时让齐王世子归京。”
……
椒房殿里陡然安静了片刻。
王皇后心里暗暗着急,目光扫过王敏满含希冀的脸孔。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高兴的事。王敏忽然提起齐王世子离京修皇陵的事,不是成心给元佑帝添堵吗?
她对其中的内情不甚清楚,不过,也能隐约猜到几分。
只怕当日郑婕妤郑环儿被处死一事,便和齐王父子有些干系。元佑帝动了真怒,才将齐王世子打发去修皇陵。
这几个月来,元佑帝绝口不提齐王父子,显然是怒气还未消。王敏偏生在此时又提起了这一茬,简直是自找难堪。
元佑帝的神色果然冷了一冷,淡淡说道:“阿睿主动请缨去修皇陵,什么时候修好了,自然就什么时候回来。”
王敏犹不死心,小心翼翼地说道:“孙媳听闻,修皇陵耗时颇多,说不定一年两年,也或许是三年五年。若是等皇陵修好了才能回京,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王皇后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王敏:“王氏,玥姐儿似有些不舒服,你带她下去休息片刻再来。”
这是不准王敏再说下去了。
王敏却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难得进宫一回,难得元佑帝今日心情极佳。趁着此时为齐王世子求求情,说不定元佑帝一个心软,就会放齐王世子回京!
王敏咬咬牙,跪了下来。
王皇后顿知不妙,心里一沉。
第六百零七章 闹剧(一)
王敏眼眶通红,哽咽着说道:“孙媳独自一人住在府里,平日里冷清寂寞些,倒也不算什么。只可怜玥姐儿,几个月都没见过父亲。若是世子一直不归京,玥姐儿便一直见不到父亲。求皇祖父开恩,让他们父女早日相聚。”
众人:“……”
顾莞宁和太孙对视一眼。
今日进宫,没想到王敏会唱了这么一出苦情戏。还将玥姐儿拿出来做了挡箭牌。
元佑帝眉间怒气渐渐聚集。
王敏低头哭诉,并未察觉,又扯着一旁的玥姐儿一同跪了下来:“玥姐儿,你快些跪下,给你皇曾祖父磕头。求皇曾祖父让你父亲回来。”
玥姐儿被用力扯着跪下了,膝盖猛地落在地上,一阵剧痛,顿时疼地哭了起来。哪里还知道什么磕头求饶。
“玥姐儿,你求一求你曾祖父。”王敏用力地掐着玥姐儿的胳膊,让她磕头。
玥姐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但没磕头哀求,反而转过头喊起了乳母:“吴妈妈,我不在这儿,我要回去……”
对玥姐儿来说,喜怒不定平日冷淡自己的亲娘,远不如乳母吴妈妈来的亲近。父亲长的什么模样,更是印象模糊。
她现在很痛,也很害怕。她只想回到吴妈妈熟悉的怀抱里。
吴妈妈看着玥姐儿满是惊惶的眼睛,心中也是一痛。奈何她人微言轻,在这椒房殿里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插嘴说话了。
玥姐儿还在哭闹。
王敏依旧死死地扯着玥姐儿,逼着她磕头。
元佑帝神色阴沉,眼中闪着怒气。
王皇后又气又急,怒道:“王氏,你给本宫立刻起来。在椒房殿里这般吵闹,成何体统!吴妈妈,立刻将玥姐儿抱下去。”
王皇后一声令下,吴妈妈哆哆嗦嗦地领了命,上前抱起了玥姐儿。
玥姐儿将头埋进吴妈妈的怀中,哭声渐渐小了,小小的肩膀依旧不停地耸动着。
顾莞宁自问自己心冷如铁,从不会轻易心软。可看到玥姐儿这般模样,心里竟有些微酸涩。
仿佛又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没有亲娘疼惜的孩子,总是格外可怜。
……
王敏被命令着站起身来,心里也开始觉得不妙。
王皇后面色铁青,元佑帝也是满目冷厉。太孙魏王世子韩王世子沉默不语,顾莞宁傅妍林茹雪也是神色各异,目中似是同情怜悯,又似是鄙夷不屑的嘲弄。
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让丈夫早点回来。她哪里有错?为什么他们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何元佑帝王皇后都这般生气?
王敏满心委屈,却又不敢再说话。
元佑帝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朕考虑不周。你和阿睿少年夫妻,本不该长期分离……”
王敏心弦一颤。元佑帝这么说,莫非是心软了,要让齐王世子回京,让他们夫妻团聚?
还没想完,就听元佑帝继续说道:“你这般惦记丈夫,朕就允你带着玥姐儿一起出京和阿睿团聚。”
王敏:“……”
王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皇祖父,孙媳……”
怎么会这样?!
她可不想离开京城,到杳无人烟的皇陵那儿去。
眼看着王敏就要脱口而出说些大逆不道的话,王皇后立刻出言提醒:“王氏,还不快些磕头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天子一言,无人能拂逆。
王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面色泛白,战战兢兢地跪谢隆恩:“谢皇祖父成全。”
元佑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好的一场家人相聚,就这么被扫了兴致。别说元佑帝心情不快,就是王皇后也是满心的怨气。
为了讨元佑帝欢心,她费了不少心思。现在倒好,王敏闹出的这一场闹剧,让她也跟着丢人。
……
椒房殿里沉寂了片刻。
好在孩子多,倒也没沉默太久。很快,阿娇便哼了起来,阿奕很快也跟着哼哼唧唧。
顾莞宁笑着打破沉默:“皇祖父,皇祖母,阿娇和阿奕饿了。孙媳先带他们姐弟两个告退片刻。等喂饱了两个孩子再来。”
元佑帝神色缓了一缓,点了点头。
傅妍林茹雪对视一眼,也一起张口告退。
王皇后今日准备得颇为周全,特意命人收拾了四间相邻的屋子,便于给几个孩子换尿布喂奶。
有乳母在,换尿布和衣物之类的事,无需顾莞宁过问。她只要将两个孩子喂饱了就行。
两个孩子今日也格外乖,吃了奶就睡下了。
顾莞宁低声吩咐琳琅:“我去看看玥姐儿。你在这儿守着,若是阿娇阿奕睡下了,你立刻就来禀报。”
琳琅点点头应了。
顾莞宁身边有陈月娘,便将玲珑也一并留在了孩子身边。
玥姐儿就在隔壁的屋子里。
陈月娘前去敲了门,很快,吴妈妈便来开了门。
吴妈妈年约二十五六岁,相貌生的寻常,眉目颇为柔和,是个脾气好有耐心的妇人。见了顾莞宁,吴妈妈颇为惊讶,忙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太孙妃。”
顾莞宁目光一扫,淡淡问道:“玥姐儿呢?”
吴妈妈低声道:“小小姐刚才哭了一会儿,奴婢喂了她一回,她已经睡下了。”
顾莞宁嗯了一声,迈步进了屋子里。
玥姐儿果然已经睡着了,清秀的小脸上还有些惊惧畏怯之色,眼角边有未干的泪痕。顾莞宁坐在床榻边,伸手轻抚玥姐儿的后背。
玥姐儿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被稍微一碰触,便惊醒了,怯生生地睁开眼。
顾莞宁冲玥姐儿微微一笑:“玥姐儿别怕。”
吴妈妈唯恐玥姐儿惹怒了太孙妃,忙哄道:“小小姐快些叫大伯母。”
玥姐儿倒是很听吴妈妈的话,乖乖喊了一声大伯母。
顾莞宁轻轻应了一声,神色十分柔和:“玥姐儿真乖。”
孩子是最敏感的,对大人的情绪也十分敏锐。顾莞宁的和善亲切,令玥姐儿颇为安心,被夸赞了也很开心。
玥姐儿顿时羞涩地笑了起来。露出几颗细细白白的小牙齿。
门又被敲响了。吴妈妈忙去开了门。
第六百零八章 闹剧(二)
来的人是傅妍。
傅妍见顾莞宁也在,略略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堂嫂竟比我先来一步。”
玥姐儿看着实在有些可怜。傅妍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心中生出怜惜之意,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玥姐儿。
没想到,以冷硬无情闻名的顾莞宁竟然也在。
看来,女子做了母亲之后,总会多了一份柔软。
顾莞宁扯了扯唇角,若有所指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来。”
傅妍性子看似圆滑,实则心高气傲。往日从未将王敏放在眼底。
傅妍听懂了顾莞宁的言外之意,一语双关地说道:“大人如何,都是大人的事。孩子总是无辜的。而且,玥姐儿也实在是个乖巧讨喜的孩子。”
只是,胆子实在太小了。稍微一个动静,就被吓得哭哭啼啼,让人看着只觉得可怜。
傅妍走到床榻边,笑盈盈地喊了声玥姐儿。
玥姐儿不知该如何喊人,怯生生地看着傅妍。傅妍笑着哄道:“你叫我婶娘就行了。”
玥姐儿便乖乖地喊了一声婶娘。
就在此时,门竟又被敲响了。
顾莞宁和傅妍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意。来人必是林茹雪无疑。
她们猜得半点没错,果然是林茹雪来了。三人见了面,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然后一起哄着玥姐儿说话。
玥姐儿只是胆子小,其实口齿颇为清楚,也能听懂大人说的话。顾莞宁三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吴妈妈一直提心吊胆,唯恐玥姐儿又被吓得哭出来。待到后来,才慢慢放了心。只是心里少不得又唏嘘一回。
以威严冷厉闻名的太孙妃,对孩子倒是很和气。还特意来看玥姐儿。魏王世子妃韩王世子妃也都来了。
倒是玥姐儿的亲娘,到现在都没露面。
……
在王敏心中,玥姐儿今日接连出丑丢人,令她大失颜面。再有元佑帝命她出京前去皇陵,她更是满心怨怼,很自然地迁怒到玥姐儿的身上。
她哪里还想得起来看玥姐儿。
中午宫宴的时候,她都没管玥姐儿,只吩咐吴妈妈将玥姐儿喂饱。
吴妈妈早就习惯了,领了命令,就将玥姐儿又抱了下去。
同席的傅妍看不惯王敏的行径,忍不住说道:“玥姐儿已经不小了,坐在席上吃些食物也无妨。”
王敏满肚子怨气闷气,闻言反唇相讥:“不如弟妹将瑜姐儿也抱来,席上也热闹些。”
傅妍从不是吃亏的主儿,立刻夹枪带棒地应了回去:“瑜姐儿现在还小,这满席的美味佳肴,她尝不到一星半点。若是她满了周岁,不必堂嫂说,我也一定将她带来。哪怕我自己不吃,也要喂瑜姐儿吃饱。总不会将她扔给乳母。”
王敏被戳中痛处,脸孔涨红,恼羞成怒:“傅妍,你别欺人太甚了!”
林茹雪虽不喜多言,也看不惯王敏这副模样,淡淡说道:“堂嫂何必如此激动。你不愿带玥姐儿,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王敏气得全身发抖。
顾莞宁却什么也没说。
和这种人,实在无话可说。
再者,就是说了,也没什么用。一个人若要别人提醒,才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这本就是件可悲的事。
那个叫吴妈妈的乳母,照顾孩子颇为细心周全,玥姐儿对她也颇为依恋。比王敏要强多了。
宫宴结束后,元佑帝便吩咐众人早些回府:“都早些回去吧!路上都仔细些,千万别让孩子冻着了。”
别让孩子冻着了……
王敏听到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似是不愿别人察觉,很快便垂下头。
……
顾莞宁忙着照顾两个孩子,压根没看王敏。
午后正是最暖和的时候,虽是凛冽的冬日,有明朗的阳光照着,倒是不算冷。饶是如此,顾莞宁还是将两个孩子包裹得十分仔细,唯恐受了半点寒风。
直到回到府中,进了梧桐居,顾莞宁才松口气。
太孙也松了口气,笑着叹道:“他们只带一个孩子,我们夫妻要带两个。进宫一趟,虽没耽搁多少时间,就像搬家似的,着实麻烦。”
顾莞宁无奈地笑道:“可不是么?要带着乳母,带孩子的尿布衣物抱被。现在孩子还小,再大些,要带的东西更多。”
可不就是像搬家一样么?
“好在皇祖父只吩咐我们每个月进宫一回。”太孙笑着安抚道:“一个月就辛苦一次,让皇祖父看一眼孩子,也值得了。”
元佑帝是真的喜欢孩子。
顾莞宁笑着点点头:“嗯,我就是随口说说,并无抱怨之意。等过了年,天气渐渐暖了。我不想再将孩子拘在屋子里。到时候就带他们姐弟去园子里玩耍。”
太孙立刻兴致勃勃地说道:“趁着过年时有空,我先领着工匠替他们姐弟做些好玩的器具。譬如木马木鸟之类的。”
好吧!
太孙本就喜好木匠活,还特意在府里养了几个巧手的工匠。为孩子做些玩具倒也合适。
顾莞宁故意取笑:“堂堂太孙,亲自给孩子动手做玩具,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太孙浓眉一挑,悠然笑道:“别人眼热羡慕还来不及,有谁敢取笑。”
夫妻两个说笑一番,很自然地说起了椒房殿里的闹剧。
“王敏这么一闹,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孙淡淡说道:“过了上元节,她就得领着孩子去皇陵了。”
顾莞宁皱了皱眉:“她自己折腾也就罢了,可怜玥姐儿跟着这么一个亲娘,少不得要吃苦头了。”
说完,就见太孙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顾莞宁心中微微一动,随口笑问:“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太孙深深地凝视着顾莞宁:“阿宁,你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顾莞宁,绝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这般唏嘘感慨。
顾莞宁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做了母亲之后,心总会软上几分。”
而且,玥姐儿也是真的有几分可怜。她在玥姐儿的身上,总能看到几分自己年幼时的影子。
第六百零九章 有孕(一)
太孙用奇怪的目光看了过来。
顾莞宁和他心有灵犀,自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将来有一天,我们夫妻必会出手对付齐王世子夫妇。到那个时候,玥姐儿也难以幸免。此时生出怜惜之意,只会令日后多添困扰?”
太孙收敛笑容:“是。这一天,迟早会有的。”
何必心软!
何必心怜!
顾莞宁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萧诩,我每次看到玥姐儿,总想起我小的时候。”
太孙一愣,看着顾莞宁眼中闪过的一丝痛苦之色,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顾莞宁总对玥姐儿多了几分关注和怜惜。现在想来,玥姐儿确实和年幼时的顾莞宁差不多,亲娘对自己不管不问,冷冷淡淡。
太孙走上前,将她搂进怀中,歉然低语:“阿宁,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让你难过。”
顾莞宁躺在熟悉的怀抱里,低落的情绪稍稍振作了一些:“这些和你无关。你责怪自己做什么。”
“以后的事,暂且不去多想。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偶尔见面的时候,多哄一哄她罢了。”
太孙轻轻抚摸着顾莞宁的发丝,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纤腰:“阿宁,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哪怕是日后想留下玥姐儿,也无妨。我们两个,总不至于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顾莞宁一怔,抬起头。
太孙正看着她,眼眸中满是温柔和包容。
为人君者,最忌心慈手软。
太孙外表温和,实则颇有决断。该狠下心肠的时候,绝不会心软。可在她面前,他总是顺着她的心意,百般纵容着她。
顾莞宁心中泛起丝丝柔情,将头依偎在他的胸膛处:“萧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嫁给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太孙低声笑了起来:“今日还没说过。”
接下来,夫妻亲密私语,令人羞于一一细述。
……
新年,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府中来往应酬,顾莞宁并未过问,一律由太子妃出面。她大多时间,都留在梧桐居里,陪着一双孩子。
孩子整日待在身边,一点点地看着他们成长,感情也愈发深厚。她几乎一日都离不得两个孩子。
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对阿奕实在太过疏忽了。
太孙也推了几日应酬,和宋工匠他们几个,动手做了两匹极小的木马,又做了两只会飞的木鸟。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太孙献宝一般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放进了铺着地毯的屋子里,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宁,让阿娇和阿奕来试试木马。”
顾莞宁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他们两个刚满九个月,才刚爬利索,还不会站,更不会走。这个时候学什么木马。放在这儿,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
太孙虚心接受批评,将这些东西又挪到隔壁的空屋子里。又将宫中赏赐的适合孩子玩的东西收拾出来一些,布置一间屋子。等孩子满周岁再用正好。
新年时,也有不少人登门来探望顾莞宁。
顾莞宁只见了寥寥几人。
譬如有了身孕的崔珺瑶。
崔珺瑶怀孕满了三个月,才出来走动。肚子虽未明显地隆起,走路时已经格外小心。
提起肚中的孩子,崔珺瑶满是欢喜和身为母亲的骄傲:“李大夫说了,我这一胎脉相十分平稳。而且,孩子也很乖,一点都没折腾我这个亲娘。这三个月里,我从未吐过一回。”
顾莞宁笑道:“大嫂可真是好福气。我当日可是被两个孩子折腾得不轻。”
“是啊,后来太子妃娘娘还特意请祖母到府中来陪你。”崔珺瑶半开玩笑地叹了口气:“谁家儿媳,能有你这样的福气。”
顾莞宁听出了一丝幽怨,立刻了然:“是不是大伯母又刁难你了?”
崔珺瑶苦笑一声:“倒也不算刁难。只是,知道我怀了身孕之后,便让我安心养胎。这一养胎,自然就不能再掌家理事了……”
吴氏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崔珺瑶不能当家理事,管家的事务当然就得还到她这个婆婆手中。她在太夫人面前还能卖个好。这是心疼儿媳,想让儿媳安心养胎嘛!
崔珺瑶身为儿媳,不便说什么,便将此事禀报太夫人。
太夫人毫不客气地将吴氏叫过去训斥一通,然后将管家的事务暂交给方氏。等崔珺瑶生了孩子之后,再接掌内宅。
吴氏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憋屈,便迁怒到了崔珺瑶身上。这些日子,没少挑刺找茬。
“你怀着身孕,大伯母竟还不消停?”顾莞宁皱起了眉头:“她就不怕祖母训斥么?”
崔珺瑶叹了口气:“有祖母坐镇,婆婆倒是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时不时地冒出一句。”
这是成心膈应人,让人不痛快。
崔珺瑶身为儿媳,总不能为了一两句话就去太夫人那儿诉苦。只能隐忍一二。
顾莞宁目中闪过一丝怒意,轻哼一声:“大伯母真是愈发糊涂了。”
在儿媳有孕的时候这般闹腾,不是糊涂是什么?若是崔珺瑶被气出个好歹来,吴氏又岂能讨得了好?
崔珺瑶苦笑道:“不怕你笑话,为了这些口角小事,近来我时常生闷气。大概是有了身孕之后,分外受不得闲气。我有时忍不住,便会和你大哥诉苦。你大哥心疼我,和婆婆也争执过几回。如今母子两个各自生着闷气,见了面几乎不说话。”
好在顾谨行还是向着她的。
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崔珺瑶诉了几句苦,便不再多提,转而笑道:“大妹妹也有了身孕,如今孕期未满三个月,便未出来走动。”
顾莞宁一阵惊喜:“真的么?大姐也有孕了?”
说来,顾莞华嫁到丁家也有一年多了。
崔珺瑶笑道:“是啊!还有罗家妹妹,听闻也有了喜讯呢!”
真是喜讯连连啊!
第六百一十章 有孕(二)
顾莞宁听闻罗芷萱有孕一事,也有些惊讶。
前世罗芷萱和傅卓成亲三年才有孕,没想到这一世倒是提前有喜了。莫非未来的儿媳也跟着阿奕提早出世了?
顾莞宁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温顺秀美的女子面孔……
那是傅蕙做了皇后时的模样。早一些,是秀丽温婉的少女。更早一些,是乖巧可爱的女童模样。
总之,傅蕙自小到大都是听话又温顺的。
儿子阿奕和傅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意颇佳。不过,在傅蕙生下了嫡子嫡女之后,为了子嗣兴旺,阿奕还是另外采选了美貌女子为嫔妃。
傅蕙心中是否有幽怨不得而知,面上却从未流露过,将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她这个婆婆也颇为恭敬孝顺……
“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不说话?”崔珺瑶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莞宁回过神来,张口笑道:“我在想,昔日的闺阁好友,如今俱都嫁人生子。往日我们见了面,俱是春花秋月琴棋书画,以后却是你家孩子如何,我家的淘气包又如何了。”
崔珺瑶听得哑然失笑:“是啊!嫁了人之后,哪里还有往日在闺阁中的光景。”
姑嫂两个闲话没几句,阿奕阿娇便闹腾着要吃。
顾莞宁无奈地笑道:“我先伺候他们姐弟两个吃饱喝足,然后再和你说话。”
崔珺瑶笑着点点头。
彼此关系亲密,喂孩子的时候也无需回避。
崔珺瑶静静地做在一旁,看着顾莞宁熟稔的喂着孩子,看着她柔和的眉眼,看着她唇畔温柔的笑意,不由得心生感慨。
做了母亲之后,顾莞宁和以前真是截然不同了。
少了高傲和清冷,取而代之的,是身为母亲特有的温柔细心。
……
在太子府里消磨了大半日时光,在傍晚十分,顾谨行特意登门,接崔珺瑶回府。
顾莞宁笑着打趣顾谨行:“大哥对大嫂真是体贴备至。”
顾谨行谦逊地应道:“有太孙殿下珠玉在前,我哪里还称得上体贴备至。”
崔珺瑶也笑盈盈地接了话茬:“是啊!殿下对妹妹的深情细心,可是人尽皆知,令人艳羡不已。”
顾莞宁故意叹了口气:“罢了!我只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你们夫妻两人。”
话音还没落,太孙殿下便迈步过来了,笑着说道:“是谁欺负我的阿宁了?”
我的阿宁……
顾谨行和崔珺瑶不约而同地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论秀恩爱,谁能及太孙殿下!
太孙挽留顾谨行夫妻吃了晚饭再走,顾谨行连连推辞:“如今阿瑶有了喜,坐马车也得格外小心。天黑了回府不方便。我们夫妻现在就告辞。”
太孙也不再多留,亲自送了顾谨行夫妻两个出府。
待回转,对顾莞宁笑道:“大嫂有了喜,大舅兄快喜翻了心,一路恨不得将大嫂捧着才好。”
顾莞宁笑着白了他一眼:“亏你好意思取笑别人。当日我怀着阿娇阿奕的时候,你还不如大哥呢!”
那个时候,太孙恨不得寸步不离待在她身边。
太孙咧咧嘴,上前抱住顾莞宁,还没来得及亲热一二,阿娇便利索地爬了过来,仰起头,啊啊地喊着。
太孙立刻松开顾莞宁,一边喊着“乖乖阿娇”,一边欢喜地抱起了女儿。
顾莞宁:“……”
顾莞宁默默地瞥了笑得露出六颗小牙的阿娇一眼,绝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吃味。转头抱起了低头哼哧哼哧爬过来的儿子。
……
既知道顾莞华和罗芷萱有孕的喜讯,顾莞宁少不得要打发人登门贺喜。
玲珑带了一堆补品去了丁家,琳琅带了一堆补品去了傅家。
两个丫鬟同时出府,回来的时候也相差无几。
玲珑性子活泼,嘴皮子也格外利索:“……奴婢去了平西伯府,平西伯夫人待奴婢颇为礼遇,亲自见了奴婢。奴婢还见到了大小姐。大小姐孕吐反应不算重,气色好的很呢!”
顾莞华嫁到丁家后,和丈夫丁骁颇为恩爱和睦,公婆对她这个贤惠温柔的长媳也十分满意。
如今顾莞华有了身孕,玲珑是代顾莞宁前去贺喜,平西伯夫人自不敢怠慢。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又问琳琅:“罗姐姐现在可还好?”
琳琅略一犹豫。
顾莞宁眉头微微一动:“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琳琅应道:“奴婢前去傅家贺喜,傅夫人倒也见了奴婢,也颇为客气礼遇。”
这份客气礼遇,当然是冲着主子顾莞宁的颜面。只是,琳琅想见罗芷萱的时候,傅夫人便显得不太情愿。
“奴婢特意说,太孙妃命奴婢亲自道喜,傅夫人才让奴婢见了傅少奶奶。”琳琅迅速说了下去:“奴婢一见之下,颇吃了一惊。傅少奶奶十分清瘦,形容间也颇是憔悴。”
顾莞宁心里涌起一丝怒气。
女子有孕初期,清瘦憔悴些是难免。
不过,琳琅既是着意提起这些,显然是不同寻常。
“奴婢本想问上几句,”琳琅轻叹一声:“可傅夫人一直在场,奴婢倒是不好多问了。”
做婆婆的,平日里磨搓儿媳也就罢了。儿媳有了身孕,还这般模样,委实有些刻薄。
前世顾莞宁成亲后,自顾尚且不暇,对罗芷萱的婚后生活如何也不甚清楚,只知傅卓待她极好。
没想到,傅夫人竟是这般刻薄的婆婆。
再想及后来,罗芷萱病故后,傅家逼着傅卓续弦生子。傅卓毅然和家中决裂,想来这其中也有傅夫人的一份“功劳”。
顾莞宁皱眉不语。
琳琅轻声劝慰:“奴婢知道小姐心中不高兴。不过,罗小姐如今做了傅家少奶奶,小姐倒是不便多管多问的。若真有什么不妥之处,罗尚书和罗夫人总不会坐视不理。”
还有罗霆,素来最疼爱妹妹。若知道罗芷萱在傅家受了委屈,绝不会饶了傅卓。
顾莞宁暗暗叹口气,张口吩咐:“记得多留意傅家和罗家那边的动静,有什么事,立刻来向我禀报。”
顾莞宁没料到,没等来罗傅两家的消息,先等到的却是玥姐儿病重的消息。
第六百一十一章 心狠(一)
正月十五一过,齐王世子妃王敏就该带着女儿去皇陵,和齐王世子一家三口团聚。
不料,玥姐儿竟受了寒气,一病不起。
王敏哭着进了椒房殿,哀求道:“皇祖母,玥姐儿自岁末那一日回府之后,就有些发烧,全身无力。孙媳让太医给她诊脉开了药方,原以为过上几日就能好。没曾想,这都半个月了,玥姐儿的病症反而愈发重了。如今整日躺在床榻上,实在无法启程离京。”
“求皇祖母在皇祖父面前,为孙媳求个情。至少也等玥姐儿病愈了,再启程离府。”
王皇后皱起了眉头:“岁末那一日,几个孩子都好好的。怎么玥姐儿倒是病了?”
朗哥儿瑜姐儿不过才四个多月,也还好好地。论年龄,玥姐儿是最大的一个,身子也该最壮实才对。
王敏满脸羞愧之色:“说来,都怪孙媳。那一日回府的时候,忘了给玥姐儿穿上厚氅。玥姐儿自小身子骨就弱些,受不住寒气,就病倒了。”
王皇后也是满心懊恼。
让孩子进宫,本是想讨元佑帝欢心。现在玥姐儿一病,倒显得她这个皇祖母不够仁慈。
元佑帝知道此事,少不得又要心生不喜。
再者,王敏在岁末之时惹怒了元佑帝,如今孩子一病,元佑帝就得更改口谕,心中岂能不生出芥蒂。
王敏忐忑不安地等了片刻,王皇后才道:“罢了,你先回府,好好照顾玥姐儿。本宫自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王敏暗暗松口气,面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皇祖母体恤。”
……
回府之后,王敏立刻到了玥姐儿的屋子里。
玥姐儿闭着双目,满脸通红,口中模糊地呓语着。细细一听,原来是在叫“吴妈妈”。
乳母吴妈妈红着眼眶,用棉布沾了温热的水,替玥姐儿细细擦拭手脸耳后。口中喃喃地念叨着:“玥姐儿,可怜的玥姐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吴妈妈就在这儿陪着,哪儿也不去。”
“玥姐儿怎么样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吴妈妈忙擦了眼泪,站起身来,低着头答道:“奴婢刚才伺候着玥姐儿喝了汤药,现在刚睡下不久。”
王敏嗯了一声,走到床榻边,正要伸手探一探玥姐儿的额头,正好听到玥姐儿张口喊了一声吴妈妈。
王敏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手缩了回来,沉声吩咐道:“吴妈妈,你好好伺候玥姐儿。玥姐儿这一病,不知要多久才能好。若是有个差池,我为你是问!”
吴妈妈战战兢兢地应下了。
王敏略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吴妈妈抬起头,看着王敏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
怎么会有这般狠心的亲娘!
那一日离宫回府,她要替玥姐儿穿上厚氅。世子妃却说孩子火力大,不穿也无妨。她一个做乳母的,自然不敢忤逆世子妃的心意。
结果,一回府,玥姐儿就有些不适。
她向世子妃禀报,想让太医给玥姐儿诊脉。世子妃却又说休息两日就会好。硬生生拖了三天,知道玥姐儿高烧不退,世子妃才让太医来诊脉开药方。
孩子这么小,哪里禁得住这样拖延时日。这一病就来势汹汹。连着数日,病症时好时坏,就是不见痊愈。
现在想来,世子妃倒像是盼着玥姐儿生病似的……
“吴妈妈!吴妈妈!”玥姐儿又哭着喊了起来。
吴妈妈不敢再多想,忙走到床榻边,俯身抱起了玥姐儿,一边拍着后背轻声哄了起来。
……
玥姐儿生病一事,也很快地传到各人耳中。
顾莞宁听闻此事后,心里莫名地有些气闷。
玥姐儿之前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病得这般严重了?
该不会是王敏不愿离开京城去皇陵,故意折腾孩子生病吧!
这个疑惑一浮上心头,便徘徊不去。
顾莞宁越想越不对劲,低声叫来玲珑,吩咐几句。
玲珑领命,立刻去外院寻了季同。
季同见来传令的人是玲珑,目中迅疾地闪过一丝失望。这些日子,每次来口信的人都是玲珑,珊瑚再没露过面。
“季同,小姐命你去打探一桩事……”玲珑低声将顾莞宁的命令道来。
季同立刻应了下来。
齐王府内早已安插了眼线,府外也有暗卫一直盯着。秘密的事情不易打探到,内宅琐事倒是不费什么功夫。
当天晚上,季同便将查探到的消息带了回来。
“小姐,玥小姐在出宫之日,没穿厚氅,回府便不太舒适。齐王世子妃却置之不理,拖延了三日才命太医诊治。而且,太医开药方的时候,世子妃还吩咐药量不要太重,免得伤了玥小姐的身体。所以玥小姐的病症颇为严重,一直迟迟不见好……”
玲珑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怒气。
齐王世子妃分明是故意折腾女儿生病。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狠心的亲娘?
顾莞宁神色沉凝,目中满是冷意。
果然如此!
这个王敏,真是太狠心了。
“小姐,这齐王世子妃也太狠心了。哪有这般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玲珑愤愤不平地说道。
顾莞宁冷然道:“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对自己女儿狠心至此,也不是独一无二。”
玲珑一怔。
琳琅立刻冲玲珑使了个眼色。
在小姐面前提这些做什么?若论对女儿心狠凉薄,谁能及得过沈氏?小姐这般恼怒,自是因为被勾起了深藏在心底的怨怼伤心。
玲珑顿时懊恼不已。
一时激动,倒是忘了这一茬。
话都说出口了,想收也收不回来。玲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都是齐王府的事,小姐也别太生气,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顾莞宁回过神来,看着神色忐忑的玲珑和满目关切的琳琅,淡淡一笑:“你们两个放心,我就是心中有些郁气。倒也不至于为了此事就气坏了自己。”
顿了顿又道:“我明日邀魏王世子妃韩王世子妃一起登门探望玥姐儿。你们两个现在就去送个口信。”
第六百一十二章 心狠(二)
太孙一回府,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莞宁俏脸沉凝,毫无笑意。
这一年多来,顾莞宁怀孕生子,心情平和,已经鲜少有这样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太孙心中略略一沉,走上前,低声问道。
顾莞宁深深呼出一口气:“也没什么大事。”然后三言两语将玥姐儿病重一事的原委道来。
太孙先是一阵错愕,目中很快闪过怒意:“好一个心狠的亲娘!”
太子妃虽然懦弱温软,对他这个儿子却极好,全心全意地护着他。他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薄情寡义的亲娘。
顾莞宁在最初的震惊愤怒后,现在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闻言淡淡说道:“这也是玥姐儿命苦。”
这个前世从不曾有过的孩子,这一世投胎到了世上,本应该是幸运的事。可惜父亲冷淡母亲狠心,如今病得这般严重,还不知能否撑过去。
王敏也是个蠢货,只想着让孩子病一场,顺理成章地躲过去皇陵。却没想过,孩子这么小,一场病就能要了孩子的命。
太孙思忖片刻说道:“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你去齐王府一趟,将徐沧带过去,为玥姐儿重新开张药方。”
顾莞宁定定地看了太孙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我们两个想到一起去了。我本就打算明日带徐沧去齐王府。”
太孙心头一热,轻声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莞宁脸泛红霞,轻轻啐了他一口:“油嘴滑舌。”
太孙一本正经地邀请顾莞宁好好品尝“油嘴滑舌”。
……
隔日一早,顾莞宁喂饱了阿娇和阿奕姐弟,请太子妃照看两个孩子,然后去了齐王府。
陈月娘要贴身保护顾莞宁的安危,和顾莞宁坐在马车里。
徐沧身为男子,不便厚颜坐同一辆马车,便坐了后面的一辆。时不时地就撩车帘往前看一眼。
淘气的玲珑看了个正着,立刻低声打趣道:“夫子还是和徐大夫坐后面的马车好了。也省得徐大夫总伸长着脖子往前看。”
陈月娘年纪不小,脸皮却薄的很,顿时红了脸。
顾莞宁嗔怪地瞄了玲珑一眼。
玲珑立刻笑嘻嘻地住了嘴。
陈月娘也没忸怩太久,很快神色如常,轻声笑道:“以前没成亲的时候,看他木讷不善言辞,像块木头似的。如今成了亲,倒是颇为体贴。”
顾莞宁微微一笑:“能让一个男子变得这般体贴,自是因为心中在意的缘故。”
陈月娘又红了脸。
顾莞宁由衷地为陈月娘高兴。
一个女子过的幸福与否,无需细问,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自成亲之后,陈月娘眉宇间再无一丝寂寥冷清,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柔软。整个人也稍稍丰润了些,气色红润,胜过涂脂抹粉。
齐王府离太子府不远,很快就到了。
马车刚停,魏王府韩王府的马车便也一同到了。
三人相约一起来探望玥姐儿,时间也是之前就约好的。
顾莞宁率先下了马车。
傅妍和林茹雪也各自下马车,三人简单寒暄几句,齐王府的门房管事急急地迎了出来,殷勤地行礼问安,迎着三人进府。
“真是奇怪,玥姐儿怎么病得这般厉害。”傅妍有了女儿之后,心比往日更软了几分,也是真心疼玥姐儿:“齐王府里也是有太医的,孩子发烧,喝了几日汤药也该好了才是。怎么会这般严重?”
林茹雪也是满心疑惑。
顾莞宁眸光微闪,淡淡说道:“待会儿见了王敏,你们问上一问就知道了。”
傅妍和林茹雪对视一眼,心中各自犯了嘀咕。
顾莞宁这是话中有话啊!
难道,玥姐儿的这场病,另有蹊跷?
……
“玥姐儿生病,没想到竟连你们都惊动了。”
王敏也没料到顾莞宁三人会联袂来探望玥姐儿,心中莫名地有些心虚,面上露出感激又感动的神色来。
顾莞宁从未觉得一个女子如此丑陋,根本不想和她说话。
傅妍目光一闪,接了话茬:“我们是玥姐儿的伯母婶娘,听闻孩子病了,心里哪有不着急的。”
“是啊,是堂嫂先让人给我们送了信,然后我们才约了一起过来。”林茹雪张口道。
竟是顾莞宁主动要来探望玥姐儿!
王敏迅速看了顾莞宁一眼,挤出笑容道:“有劳大堂嫂费心了。”
顾莞宁淡淡地瞄了王敏一眼:“玥姐儿人呢?我们去看一看她。”
王敏立刻道:“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到了玥姐儿的屋子里,就见一屋子宫女伺候着,吴妈妈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守着玥姐儿。
见了来人,吴妈妈慌忙起身行礼。
顾莞宁对这个吴妈妈倒是有些好印象,温和道:“吴妈妈起身,不必多礼。”
吴妈妈谢了恩,站到了一旁。
顾莞宁和傅妍林茹雪站到了床榻边,一起看了过去。
玥姐儿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而无神。小小的脸孔漾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敏催促道:“玥姐儿,快些叫伯母婶娘。”
顾莞宁不想吓着孩子,没有沉脸皱眉,只说道:“孩子还生着病,弟妹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傅妍忍不住探了探玥姐儿的额头,只觉得手下烫得惊人,顿时一惊:“玥姐儿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林茹雪摸了摸玥姐儿的小手:“手也烫的很。”
顾莞宁扫了王敏一眼。
王敏讪讪应道:“府里的太医已经开了药方。可喝了几日,总不见好转。”
顾莞宁淡淡说道:“想来是太医医术不精的缘故。我今日正好带了徐沧过来,让他为玥姐儿重新诊脉开药方吧!孩子好得快些,也能少遭罪。”
王敏一惊,立刻道:“府中自有太医,就不劳烦徐大夫了。”
自徐沧治好了太孙的病症后,便名噪京城。想请徐沧看病的人不知有多少。只是徐沧在太子府里住着,众人不得门路罢了。
王敏不敢说徐沧医术不精。可她也不情愿让徐沧给孩子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