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代罚
齐王世子被软禁在宫中一事,并未传开。
一来元佑帝不欲宣扬。二则齐王世子本就常住宫中。连着十日不回府是常有的事。因此,齐王世子一直住在会宁殿里,并不惹人注意。
往日,四个皇孙都住在会宁殿里。虽然四人面和心不合,到底人多热闹些。
如今太孙每晚都回府,魏王世子韩王世子也有学有样,每到晚上就回府陪伴有孕的娇妻。如今的会宁殿内,只剩齐王世子一个人。
一到了晚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好在齐王世子不喜热闹,也习惯了这份冷清。
人被软禁在宫中,所有的消息来源也都一并被掐断。明知焦急无用,齐王世子还是焦灼不已寝食难安。
齐王到底会作何反应?
是拒不承认,还是会向元祐帝坦白?
齐王府是否会因此彻底失了圣心?
齐王远在千里之外,元祐帝心中的这把怒火,会否直接就烧到了他的身上?他日后的处境又会何等艰难?
齐王世子终于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
十天后,元祐帝又命人来宣召。
前来宣口谕的,依然是李公公。
李公公深得元祐帝信任器重,从无人敢怠慢。高傲的齐王世子,在李公公面前也格外亲切了几分:“有劳李公公跑一趟。”
塞银票送东西之类的事,是绝不能做的。
李公公对元祐帝最是忠心,想用银子收买他,只会适得其反。李公公一转脸就会禀报给元祐帝知晓。
李公公笑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请世子随奴才走吧!”
齐王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李公公,皇祖父今日心情如何?”
李公公恭敬地答道:“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心。”
李公公守口如瓶,齐王世子不便追根问底,只得住了嘴。
……
时隔十日,元祐帝的震怒已经消退了不少,不过,脸上也无半分笑意。
齐王世子迅速地瞥了元祐帝一眼,恭敬地躬身行礼:“孙儿见过皇祖父。”
元祐帝什么也没说,只扔了一封信过来:“这是你父王的来信,你自己亲自看一看。”
齐王世子心里骤然一沉,俯下身捡起信封,将里面厚厚的几张信纸展开,迅速地浏览起来。
齐王写的一手好字,齐王世子对他的字迹非常熟悉,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出自齐王手笔。
再一细看信的内容,齐王世子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齐王竟未分辩,对指使郑环儿引~诱太子一事,直认不讳。
写这封信时,齐王的心情似乎颇为激动,言辞也颇为直接尖锐。到后来,竟坦承自己对太子的嫉妒。
“……儿臣自少时起,便对大皇兄敬重有加。大皇兄是母后嫡出,德才出众,他若为储君,儿臣心服口服,绝无他想。”
“然而,天妒英才。大皇兄英年早逝,父皇遵循先祖立下的规矩,立二皇兄为储君。儿臣知父皇苦衷,却实难心服。概因二皇兄性情平庸,优柔寡断,才干亦是平平。非但不及儿臣,就是魏王韩王,也胜过二皇兄良多。”
“儿臣既知二皇兄的喜好美色,便特意布下此局,令他担下秽乱宫廷的恶名,出丑难堪,稍出儿臣心头恶气……”
看到这儿,齐王世子早已是一身冷汗。
齐王不是一直说要隐忍等待吗?为何在信中说话如此大胆直接?
神色莫测的元祐帝依旧定定地盯着他。
齐王世子故作镇定,继续看了下去。
“……至于郑婕妤,儿臣却不是有意为之。当日儿臣和其父交好,在郑婕妤入宫时,确实暗中出了力,只是出于朋友之义。不过,儿臣平日和郑婕妤并无来往。儿臣更不敢做出窥视后宫之事。还望父皇明察!”
齐王世子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又缓缓落回原位。
齐王这样的应对,堪称绝妙。
先承认对太子的嫉恨,直认郑环儿一事,然后坚决否认和郑婕妤有来往。
避重就轻,这一招用得驾轻就熟。
事实上,元祐帝的怒意,大半都是因郑婕妤而起。至于郑环儿色~诱太子一事,只是伤了太子的自尊和颜面,并无实际的损害。郑环儿还为太子诞下一双儿子。说起来,太子还是赚到了。
齐王是窥准了元祐帝的心思,才如此应对。
到末尾,齐王又写道:
“……不管如何,令父皇雷霆震怒,皆是儿臣之过。只恨儿臣远在千里,不能亲往京城请罪,令父皇展颜。只能由阿睿代为领罪领罚。”
齐王世子默默地扯了扯嘴角。
然后跪了下来:“孙儿愿代父王领罪,请皇祖父责罚!”
元祐帝淡淡地扫了齐王世子一眼:“从信中看来,你确实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本该罚你父王,如今罚到你头上,你可觉得委屈?”
齐王世子立刻道:“子代父过,天经地义,孙儿半点不觉委屈。”
元祐帝并未因为这些慷慨之词动容,沉声道:“好,你既有这份孝心,朕就成全了你。皇陵已有数年未修缮,今年朕打算重新修缮皇陵。这份差事,就交给你负责。什么时候修好了皇陵,你什么时候回宫。”
齐王世子心里冷飕飕地。
果然十分苦差事!
倒也不算辛苦。
修缮皇陵之事,自有内务府的工匠们动手。他前去监工即可。
可皇陵还在京城郊外三百里之处,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此次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京。和被打放逐也无区别……
齐王世子深呼吸口气,跪下谢恩:“皇祖父将此重任交付给孙儿,孙儿一定会好好当差,绝不负皇祖父的信任。”
不管如何,至少元佑帝全了齐王府的颜面。修缮皇陵,也是正经的差事。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能领旨。
元佑帝淡淡说道:“朕立刻传旨下去,你现在回府,准备些衣物,就上路吧!”
上路……听着真不吉利。
齐王世子抽了抽嘴角,再次恭敬地谢了恩典。
从福宁殿出来后,齐王世子便回了齐王府。
第五百八十四章 放逐
齐王世子十日未曾回府,一回来便命人收拾衣物,就连常用的器具也命人都准备妥当。王敏知道后,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去了齐王世子的书房。
齐王世子从不允许任何人擅进书房,侍卫统领周时在书房外守着。
“我要见一见世子,劳烦周统领进去通传一声。”王敏不得丈夫欢心,虽是齐王世子妃,对齐王世子身边的亲信却不敢端架子,说话颇为客气。
周时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片刻,周时才会转:“世子请世子妃进去说话。”
王敏顿时精神一振,忙进了书房。
齐王世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阴郁。
小德子正在收拾着齐王世子常有的笔墨纸砚,各种书籍也被整理好了。看着像是要搬家一般。
王敏暗暗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为何让人收拾东西,这是要去哪儿?”
若是进宫,根本无需收拾这些。
齐王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皇祖父要修缮皇陵,命我前去督工。此去少则一年,多则三五载……”
什么?
王敏大惊,反射性地上前两步,攥紧齐王世子的衣袖:“怎么要去这么久?”
修皇陵分明是苦差事,和被放逐出京城无异。
为何元佑帝要派齐王世子前去?
难道齐王世子在宫中犯了错,触怒了天子?
齐王世子皱了皱眉,抽回衣袖:“这是皇祖父之命,我只能遵旨而行。以后我不在府中,府里内外琐事,你要多费心。还有玥姐儿,你也要多费心照顾。”
王敏瞬间就红了眼眶:“世子要去这么久,只留妾身一个人在府中。妾身只怕一个人独木难支。”
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齐王世子离开。
往日还能十天半月见上一回。这一走,至少一年之久。说不定要两三年!
相比起王敏的多愁善感依依难舍,齐王世子就显得冷静冷酷多了:“齐王府就剩你一个人,你必须要支撑住,等着我回来。”
王敏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世子一个人前去,身畔无人照顾,妾身总是放心不下。不如让彩莹一同前去,照顾世子衣食起居。”
齐王世子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不用了。”他是领罚,又不是去享乐。若被元佑帝知晓他带着通房丫鬟前去,少不得要心生恼意。
王敏见齐王世子满脸不耐,不敢再多嘴,心里又酸又苦,忍不住又落了泪。
可惜她不懂得这个道理。
怜惜你的男子不会让你落泪,让你落泪的男子根本不在意你是否伤心。
……
齐王世子当日就启程离京,去了皇陵。
此事传开,顿时惹来文武百官们的纷纷猜测。
修皇陵听着名头不错,实则是一桩极清苦的差事。历来只有犯了大错的皇子皇孙,才会被打发去修皇陵。
可齐王世子近来勤勤恳恳,并没犯错啊!
难道是齐王府彻底失了圣心?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
只可惜,齐王世子不在京中,众人再好奇也见不到他的面。于是,便有人在太孙和两位世子面前明里暗里地打探此事。
太孙回答得滴水不漏:“此事我也毫不知情。想来是睿堂弟聪慧能干,才被皇祖父委以重用。”
魏王世子回答得十分简洁:“我不知情。”
韩王世子的幸灾乐祸就比较明显了:“这样的美差,别人想还想不来。这次可是便宜睿堂哥了。”
然后,韩王世子就被元佑帝宣到圣前,凉凉地说道:“你这般羡慕这份美差,不如朕派你一起去和阿睿做个伴。”
吓得韩王世子连连拱手求饶,之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此事也让众人清楚地知道元佑帝的心意。
元佑帝并未彻底厌弃齐王父子,至少还肯保全齐王府的尊严。所以,想看热闹的人,还是老实谨慎些为妙。免得触怒天子,惹来无妄之灾。
……
“睿堂弟已经去了皇陵。”
夜半三更,一双孩子早已睡下,夫妻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悄声低语。
顾莞宁嗯了一声:“只凭着此事,就想彻底扳倒齐王父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齐王在暗地里经营多年,暗中结交了不少朝臣官员。明面上虽不显,实则势力庞大。想将齐王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他们现在能做的,是要将齐王的野心一点一点地曝露在元佑帝面前,令元佑帝对齐王父子心生芥蒂。
太孙低声道:“对付齐王父子,要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
太子才是大秦储君,太孙身为嫡长孙,也是正统的继承人,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过,这样的身份,既有优点,也有短处。
元佑帝绝不会乐见儿孙反目成仇。他们只有等着齐王父子先按捺不住露出马脚,才能出手。否则,就成了铲除异己,也会触怒元祐帝。
“来日方长,我们只要稳住,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顾莞宁目中闪着冷静的光芒:“如今你我主动出手,将郑环儿一事揭露出来。也令皇祖父对齐王生出忌惮之意。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们不宜再有举动,静观其变。”
说完之后,才发现太孙毫无反应。
顾莞宁有些讶然,看向身侧。
就见太孙略略侧了身子,将一只胳膊枕于头下,一双温润的眼眸满含着笑意。
顾莞宁被看的脸颊微热:“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智珠在握侃侃而谈的模样格外好看。”太孙低声调笑:“我忽然想起你以前执政时的模样了。”
那时的顾莞宁,神色肃穆,满脸沉凝,十分威严。众朝臣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他虽是一抹游魂,也感同身受骄傲不已。
顾莞宁唇角扬了起来:“你喜欢看我那时的模样,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就常板着脸孔,时常训斥你几句如何?”
太孙哑然失笑:“你该不是想将我当成阿奕一样教导吧!”
这次,轮到顾莞宁忍俊不禁。
是啊!前世的她,对阿奕委实太过严厉了。也怪不得儿子对她格外敬畏。
正想着,太孙厚颜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阿宁,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贪欢
顾莞宁脸颊一热。
她身子当然好的很。
一双孩子已经有两个月,她也早已出了月子。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在调理身子。现在已恢复得和生产前差不多。
太孙这么问,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来,他也憋得够辛苦的。
自她查出有孕一日开始,两人就再也没同过房。每晚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他也极为克制。实在忍不住了,才偶然让她劳烦一回双手……
太孙见顾莞宁没吭声,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顿时一喜,全身上下都有了精神。
尤其是某一处,更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
“阿宁,”太孙贴在她的身侧,揽住她的身子,凑在她的耳畔舔吻。
顾莞宁全身微微一颤,脸颊耳后迅速热了起来。
情动之际,顾莞宁也比往日热情了许多,捧住太孙的脸,主动回吻。
太孙愈发激动,立刻欺身压了上来。久旷之身,犹如遇到了甘霖,贪婪地索取。直到酣畅淋漓了一回,才长抒出一口气。
顾莞宁同样全身是汗,有些黏湿。
不过,两人还是紧紧地相贴在一起,没有分开。
过了一会儿,太孙才道:“我这就叫人备些热水来。”
顾莞宁有些别扭:“这都半夜了,琳琅她们都睡下了,还是别叫她们起来了。”
这个时候惊动身边的丫鬟,她们肯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太孙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了,立刻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不洗也罢。反正洗了待会儿还是一身汗。”
顾莞宁:“……”
一夜好眠……
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夜,顾莞宁加起来也没睡两个时辰。亢奋过度的萧某人也没睡多久,也不知一夜到底折腾了几回。
总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太孙殿下颇有些手脚酸软,腰也有些酸。
顾莞宁更是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一张白嫩的俏脸漾着娇艳动人的红晕,令人心醉。
太孙看着心痒难耐,凑过去亲了她的脸蛋一口。
顾莞宁羞恼地飞了个白眼过去:“快去叫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餍足的太孙笑眯眯地应了声是。
……
一大早就要热水,琳琅等人显然都猜到了几分,一个个抿唇偷笑。
屋子里弥漫着奇异的味道,被褥也颇为凌乱。
丫鬟们训练有素,很快收拾干净妥当。
顾莞宁也迅速洗去一身的汗湿和疲倦,换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揽镜自照,镜中的女子再不是青涩的少女,眼角眉梢俱是成熟的风韵。
没得及细细欣赏,乳母就抱着一双孩子来了。
阿奕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乖又听话的模样,让人疼进骨子里。
阿娇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上出现的亲娘脸孔,像是在说“先喂我先喂我”。
顾莞宁略一犹豫,还是先抱过了阿奕。
之前就想过,要让两个孩子轮流先吃。可阿娇惯会闹人,十次倒有七八次都抢先。所以,只要阿娇没哭没闹的时候,顾莞宁便先紧着阿奕。
两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闻到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
阿奕刚到了怀中,就迫不及待地往顾莞宁的怀里钻,一边张着小嘴到处找。
顾莞宁被逗得直笑,捏了捏阿奕的小鼻子:“别急,娘这就喂你。”
待喂饱了阿奕之后,便换阿娇。
阿娇胃口大,格外能吃。这样自是吃不饱。到后来,什么也吮吸不到,便扯着嗓子哭闹。顾莞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让乳母再喂一会儿。
然后,顾莞宁吩咐珍珠:“以后每顿都熬些下奶的鱼汤。”
珍珠应了一声,又迟疑地问道:“每顿都要鱼汤吗?”
顾莞宁虽然最爱吃鱼。可若是顿顿都喝鱼汤,很容易就腻了。
顾莞宁却下定了决心:“就要鱼汤。”
为了喂饱两个孩子,再腻也得坚持喝。
……
喝完一大碗香气扑鼻的乳白鱼汤,一双孩子也都被哄着睡下。顾莞宁这才有空闲去雪梅院。
麒哥儿在床榻上一连躺了十几天,身上的皮外伤都已结疤。白嫩的脸孔手臂各处都有黑色的疤,看着触目惊心,也格外令人心疼。
太子妃每看一回,心里就抽痛一回。
麒哥儿还小,不懂得什么隐忍,一睁开眼,就泪眼汪汪地喊着:“母妃,麒儿疼。”
太子妃听的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将麒哥儿抱进怀中哄道:“麒哥儿乖乖听话,等徐大夫来给你上了药,就不痛了。”
麟哥儿也有模有样地凑过来:“哥哥不痛。”
顾莞宁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温馨的一幕。
太子妃听到脚步声,抬眼看了过来:“莞宁,你怎么来了?阿奕阿娇呢?”
“他们姐弟已经吃饱睡下了。”顾莞宁笑道:“母妃,麒哥儿可好些了?”
太子妃无奈地应道:“外伤好了不少,不过,现在都已经结了疤,又痒又痛。我正在这儿哄他呢!”
这对双生子,自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养在太子妃身边。如今郑环儿又死了,太子妃更将他们两个视若亲生。
眼看着麒哥儿受苦,太子妃心里十分难受。
顾莞宁看向缩在太子妃怀中不停哭泣的麒哥儿,轻声道:“麒哥儿别哭。”
麒哥儿哭得更凶了。
太子妃和顾莞宁无奈地对视一眼。孩子都是这样。越有人哄着,越是娇惯。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撒手不管。
太子妃捺着性子,哄了片刻。
很快,徐沧便来了。
徐沧天生一张平板的脸孔,麒哥儿对他有些畏惧,一见他便往后躲。少不得又要太子妃哄了一会儿,才肯让徐沧上药。
上完了药之后,徐沧又为麒哥儿仔细地诊脉,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太子妃看在眼里,心里沉了一沉。喊了乳母进来伺候麒哥儿,然后随着徐沧到了外间说话。
“徐大夫,麒哥儿的伤势到底如何?”太子妃急急问道。
徐沧下意识地先看顾莞宁一眼。
顾莞宁立刻道:“有什么话,徐大夫但说无妨。”
第五百八十六章 病症
于是,徐沧便实话实说了:“麒小公子的外伤虽重,不过,孩子的恢复力最强,用最好的伤药外敷,再用汤药慢慢调养身体,不出两个月,伤势定能痊愈。”
“不过,小公子的脑子也受了伤,有淤血堵在脑中。现在还不明显,日后会慢慢觉得头痛。若是淤血一直堵塞化不开,以后怕是会出现其他的病症。”
太子妃听得脸都白了:“什么叫其他病症?”
徐沧一一列举:“各人情形不同。有的人会影响视力,有的人会影响听觉。更严重的,是影响智力的发育。”
要么会变成瞎子,要么会变成聋子,更可怕的是变成智力不足的傻子。
太子妃一阵眩晕,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顾莞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太子妃:“母妃先别急,徐大夫说的是最坏的情况,未必会演变到这一步。再者,徐大夫医术高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替麒哥儿诊治。”
太子妃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徐沧说道:“草民只能尽力而为。”
太子妃:“……”
顾莞宁忍不住冲徐沧使了个眼色。
没见太子妃已经急成这样了吗?说话不能委婉一些吗?
徐沧领会了顾莞宁的意思,语气果然委婉了许多:“草民从今日起,就为小公子在头部施针,再配以活血散瘀的汤药。若能奏效,自是再好不过。”
太子妃这才站稳了身子:“那就有劳徐大夫了。”
顾莞宁用力地握紧太子妃的手,声音沉稳有力:“母妃放心,麒哥儿不会有事的。”
人在慌乱无主的时候,身边有个主心骨,心顿时就安定了不少。太子妃就是如此,听了这句话,一颗心总算慢慢平稳下来。
……
当天晚上,太子回府后,便来雪梅院看麒哥儿。
太子妃低声将麒哥儿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徐沧今日上午下午各施了一回针。说是连着施针一个月,才能看出是否有效。”
说着,又叹道:“麒哥儿胆子小,最惧金针。一看到徐沧拿出金针,就呜呜直哭。偏又不敢动,就这么一边哭一边施针。臣妾陪在一旁,心就像被针扎一样。”
太子妃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这份心疼,绝不是作伪。
太子听了也不是滋味。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孩子,走路尚且不稳,说话只会简单的几个字。就要遭这样的罪!
这一切,都是因为益阳郡主!
“益阳近来还老实吧!”太子冷不丁地问道。
太子妃擦了擦眼角,低声答道:“她一开始闹腾过几回,想往院子外跑。都被臣妾命人拖了回去。”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之色:“以后屋子都别让她出一步。”
太子妃应了声是,心中却有些发凉。
太子确实生性凉薄。
千娇万宠的于侧妃死了,没伤心几日。最宠爱的安平郡王被冷落,往日最疼爱的女儿,如今也只余厌弃。
这样的丈夫,她如何敢企望他会有重视发妻原配的一日?
太子自不知道太子妃心里在想什么,难得温言说道:“这些日子你一直照顾麒哥儿,辛苦你了。孤也是到今日才知道,你是真的将这双孩子视若己出。”
感情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装出来的?
太子妃心里冷哼一声,口中应道:“这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当殿下夸赞。”
太子又自以为是地说道:“郑氏已经死了,以后麒哥儿麟哥儿没有生母,只会认你这个嫡母。哪怕是长大了,也不会和你有贰心。”
哪怕事实如此,听着也不顺耳。
太子妃淡淡说道:“臣妾有亲儿子,有一双嫡亲的孙子孙女。还不至于眼馋别的女子生的儿子。若不是看他们两个年幼可怜,臣妾本不愿将他们两个养在身边。殿下对臣妾不放心,不妨另外为他们找个去处。”
太子无端端碰了个软钉子,又不好冲着太子妃发火,颇有些气闷。
这个闵氏,如今气性是越发大了。
他这个堂堂太子,还得看她的脸色说话。
太子妃顿了顿又道:“有益阳先例在前,丹阳也不能疏忽。万一性子长歪了,长大以后又令人头痛。”
这倒也是。
于侧妃一死,安平郡王和两位郡主就无人过问。
安平郡王和益阳郡主的性子早已养成,扭不过来。丹阳不过是个几岁孩童,找个细心的人好生看管着也好。
太子略一思忖:“雪梅院里已经有了麒麟两兄弟,你无暇再照顾丹阳。不如让李氏多看顾丹阳几分。”
太子妃点点头:“衡阳被教导得极好。如今衡阳也大了,无需烦心,让李氏照看丹阳倒也合适。”
……
李侧妃忐忑不安地进了雪梅院,给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
也怪不得她紧张。这些年来,太子妃极少主动召她前来。今日太子也在。这副阵仗,难免令人心怯。
太子妃直截了当地说道:“李氏,今日叫你前来,是有一桩事吩咐你。”
“丹阳年龄还小,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以后就让她随你住在一起,你多看顾她几分。”
李侧妃一怔,下意识地要推脱几句:“婢妾无能,不敢担此重任。”
养别人的孩子,可不是什么美差。养得好是应该的。若有个差池,立刻就要怪到她的头上来。
没等太子妃张口,太子便沉着脸道:“你就像教导衡阳一样,多管教丹阳就行了。”
李侧妃不敢再多言,老实地应了。
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太子说的这句话。
像教导衡阳一样管教丹阳郡主……衡阳性情温顺,不争不抢,虽不得宠,在府中却也过得颇为安稳。
太子的意思是让丹阳郡主也老实些。
益阳郡主之前做下的事,虽未传到府外,却瞒不过太子府内宅众人。麒哥儿满身是伤,至今躺在床榻上。益阳郡主忽然患了“失心疯”,被关在院子里养病,想来也和此事不无关系!
李侧妃琢磨了片刻,便也坦然了不少。
就是看管着丹阳郡主,不让她惹祸就是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怨怼
丹阳郡主搬到李侧妃院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平郡王耳中。
安平郡王忍着心头怒火,去雪梅院给太子妃请安,然后恭敬地说道:“……不知三弟现在如何,儿臣想去看一看他。”
太子妃眼皮也未抬:“麒哥儿伤势还未好,整日哭闹不休。你还是别去的好。”
安平郡王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又张口道:“三弟受伤,都是因为二妹的缘故。儿臣心中羞愧,本无颜来见母妃。只是听闻三妹被接到李侧妃娘娘的院子里住下,一时情急,这才来了雪梅院。”
太子妃总算正眼看了过来,目光冷冽,带着一丝讥讽之意:“你来雪梅院想做什么?莫非是要质问我为何要这么安排?”
“丹阳年纪还小,为了不让她性子长歪,步益阳后尘,必须要有人时刻照顾看管着她。”
“萧启,此事你父王亲自点头同意,让李氏照顾丹阳,也是你父王的主意。并不是我一个人独断专行。你若是心中不服,只管去找你父王。”
这一刻的太子妃,终于有了嫡母的威严。
安平郡王呼吸一窒。
往日那个被于侧妃压了一头黯淡无光的太子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他再说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安平郡王将心里汹涌的恨意按捺下去,低声应道:“母妃误会了。儿臣是来谢过母妃一片好意,并无不服之意。”
太子妃冷冷地瞄了安平郡王一眼:“没有就好。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安平郡王只得告退。
……
出了雪梅院,安平郡王有刹那的茫然。
过往的荣耀风光,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没了于侧妃,又失了父王的欢心,他就如丧家之犬,连自己的妹妹也护不住。
益阳被关在院子里,丹阳如今又被关进了李侧妃的院子里……
他该怎么办?
他能做什么?
“郡王请停步。”一个宫女的声音骤然响起。
安平郡王一惊,陡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到了益阳郡主的院子外。
既是来了,既进去看看二妹好了。
安平郡王定定神道:“开门,本郡王要进去看看二妹。”
那个姿色平庸的宫女看似恭敬,却寸步不让:“太子妃娘娘有命,郡主要在院子里养病,任何人不得进去探望。奴婢也是奉命在这里守门,不敢私自放郡王进去。还请郡王见谅。”
一个宫女竟然也敢拦着他?
安平郡王心底的委屈和不甘,混合着无尽的怒火,骤然爆发了出来:“滚!”
那个宫女倒是有几分胆量,依旧站着未动:“郡王若想探望郡主,不妨前去雪梅院,征得娘娘同意,奴婢自会为郡王开门。否则,就是郡王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开门。”
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热血上涌,猛地上前,用力踹了宫女一脚。
那宫女的身手不躲不让,硬生生受了这一脚,然后踉跄摔倒,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不过,宫女依旧没松口:“请郡王去雪梅院,得娘娘首肯。”
安平郡王怒瞪着宫女,眼睛通红,犹如一头被困在牢笼的野兽,迸射出凶狠的光芒。仿佛要扑上来,择人而噬。
宫女心中也暗暗生寒。
默默对峙了片刻。
就在宫女以为安平郡王要动手伤人之际,安平郡王忽地转过身,大步离开。
宫女定定神,勉强着站了起来。被踢中的腿部还疼得钻心。可不知怎么地,她对这位安平郡王并没多少恨意,反而生出一丝怜悯和同情。
堂堂郡王,竟沦落到和一个宫女做口舌之争的地步,实在可怜可叹。
……
当日晚上。
安平郡王在太子书房外等候,一直等到子时,太子都未回来。
无奈之下,安平郡王只得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连等了三日,安平郡王终于等到了太子。
远远地看到太子的身影,安平郡王精神一振,立刻快步上前,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赴宴归来的太子,一身酒气,说话时语气有些不稳:“阿启,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好好歇着,跑到孤的书房来做什么。”
太子身后有贴身内侍方公公,还有一众贴身侍卫。
安平郡王猛地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道:“父王,儿臣想见一见二妹三妹。还求父王应允!”
方公公和侍卫们立刻垂下头。
太子看着跪在眼前的次子,上涌的酒意顿时去了小半,眉头皱得极紧,声音也格外严厉:“胡闹!立刻回去,不得在这儿闹腾!”
安平郡王一跪不起:“儿臣知道,这些内宅小事,本不该来惊扰父王。可儿臣实在想念二妹三妹,又不敢去求母妃。只能来求父王了。如果父王不点头,儿臣便在这儿长跪不起。”
太子面色铁青。
这哪里是来相求,这分明就是逼他点头。
这个萧启,平日看着还算懂事,此次为何如此无理取闹?
“益阳生病,不能随意见人。”太子按捺住心里的火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若是想见丹阳,便去李氏那里见上一面。”
安平郡王哭道:“儿臣和益阳是亲兄妹。她患了失心疯,整日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见人,心里一定十分凄苦。儿臣想去见她一面……”
“萧启,”太子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安平郡王的哀求:“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可以去见丹阳。至于益阳,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好生养病,你就别惦记她了。”
说完,再也不看安平郡王,大步走了过去。
方公公等人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安平郡王跪了许久,才缓缓抬头。
暗夜中,太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安平郡王的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泪是热的,心是冷的。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偏疼偏宠他。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在父亲的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哪怕受了一年多的冷落,他也未曾完全失去信心。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父亲是何等的凉薄无情。
他最恨的人是太孙和顾莞宁。
现在,最恨的却是太子。
第五百八十八章 百日
转眼间,就到了阿娇阿奕的百日。
按着大秦习俗,孩子的洗三礼满月礼都是极重要的。至于百日礼,就没那么要紧了。请些亲眷好友登门祝贺一番吃顿酒宴就行了。
当日一双孩子满月,整整开了三百席,连元佑帝也亲自登门,场面浩大隆重。
到了孩子百日,顾莞宁不欲如此兴师动众,之前就和太孙商议。只请些交好的亲眷,摆上几席酒宴。
顾莞宁连请帖也未准备,只打发府中管事去定北侯府和各王府送了口信。
没曾想,到了这一日,不请自来的宾客纷至沓来。
来都来了,也不能撵人回去。少不得又要忙活着招呼客人安排酒宴忙忙碌碌。
顾莞宁和太子妃婆媳两个忙的脚不沾地。太孙和太子也不得清闲,招呼主动登门道贺的官员们。
忙了大半日,直到下午,大部分的客人才一一离去。
顾莞宁这才有空闲坐下,稍稍歇口气……
没等一口气松完,姐弟两个便一起哭闹。
如今两个孩子都有百日,每日喜欢黏在亲娘身边。今日顾莞宁忙碌着招呼女眷,一时顾不上孩子,姐弟两个都由乳母抱着。现在可不就闹腾了?
阿奕哭声还小些,阿娇一张口中气十足,哭声格外响亮。
两个抱着孩子的乳母陪笑道:“太孙妃今日劳累,就由奴婢喂孩子吧!”
顾莞宁打起精神道:“我能撑得住,孩子抱给我吧!”
连着喝了一个多月的鱼汤,奶水总算够两个孩子吃了。喂完阿娇,换了阿奕。姐弟两个都吃饱之后,也没入睡,各自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张望。
三个多月的孩子,眼中已经有了神采,能看清人的脸孔,也渐渐到了认人的时候。
四只眼睛都在仰头看着亲娘。
顾莞宁看看女儿,再看一眼儿子,再看看女儿,深觉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真是甜蜜又幸福的烦恼。
……
太孙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心中顿时一暖。
顾莞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唇边漾起笑意:“客人都走了么?”
“凛堂弟烈堂弟留下了,”太孙笑道:“他们两个闹着要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齐王世子离开京城已有月余。
这些日子,太孙备觉眼前清净心情舒畅。魏王世子韩王世子口中不说,心里也颇有同感。今日到太子府来,一副不醉无归的架势。
顾莞宁随口道:“你从不饮酒,让二弟去作陪吧!”
太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安平郡王整日被养在内宅里,如今已与废人无异。让他陪两位世子喝酒,算是给了他颜面,他也是求之不得。
夫妻两个刚闲话两句,阿娇便咿咿呀呀地喊了起来。
太孙一脸惊喜:“阿宁,你听,女儿是不是在喊我爹?”
顾莞宁忍俊不禁:“三个多月的孩子,哪里会喊爹。”
太孙却异常坚持:“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阿娇就是喊了爹。”
说着,俯下身子,在阿娇白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欢喜地将阿娇抱了起来。口中肉麻地夸赞:“我的阿娇又漂亮又聪明,真是爹的心肝宝贝。”
阿娇咯咯笑了起来。
顾莞宁也有些惊奇,笑着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莫非能听懂别人的夸赞么?”
这样看来,阿娇是真的聪明早慧。
至于阿奕,见爹娘都围在姐姐身边,也有些不乐意了,扭动着头和身子。顾莞宁忙抱起阿奕,轻声哄道:“阿奕乖,娘抱着你好不好?”
闻到熟悉的奶香味,阿奕顿时心满意足,咧起了小嘴。
夫妻两个各抱着孩子,然后对视笑了起来。
有了孩子之后,顾莞宁的时间精力大部分都挪到了孩子身上。夫妻两人的感情并未淡薄,反而愈发深厚。比往日更多了一份血脉相连的踏实。
这一双孩子,是他的骨肉,也是她的骨血。如今更是他们的心头宝。
“阿宁,上苍待我真是太过恩厚了。”
太孙温柔地凝视着顾莞宁,轻声道:“每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然而,到了下一刻,我又觉得比前一刻更幸福。”
顾莞宁的眼角眉梢也同样柔和。
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将头靠在太孙的肩膀上。
两个孩子也正好齐头并肩。
这样温馨又美好的画面,令人不忍惊扰。
琳琅冲丫鬟和乳母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悄悄退了出去。将这一室的安宁幸福,留给一家四口。
……
过了片刻,太子妃来了。
“琳琅,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候着?”太子妃略有些诧异:“屋子里有谁伺候?”
琳琅笑着答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殿下和太孙妃抱着孩子在说话,奴婢们便暂且退下了。”
太子妃顿时了然。
小夫妻两个正在偶偶私语,有丫鬟们在一旁确实多有不便。
既是如此,她也等上片刻好了。
太子妃便在外间坐下,等了约有两盏茶时分。直到听到屋子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再起身推门。
小夫妻两个正头靠着头哄孩子,听到脚步声,一起看了过来:“母妃。”
太子妃快步走上前,接过哭闹不休的阿娇,熟稔地哄了起来:“阿娇乖乖,祖母抱一抱,阿娇不哭。”
太子妃哄了两句,阿娇便停了哭闹。
太子妃心中得意,冲儿子儿媳笑道:“看来,阿娇倒是很喜欢祖母呢!”
顾莞宁有意哄太子妃高兴,笑着附和:“是啊!我这个亲娘整日待在她身边,哭闹起来还是不如母妃哄得快。阿娇果然是更喜欢母妃。”
太子妃果然眉开眼笑,低头看宝贝孙女,只觉得越来越顺眼。
就在此时,手中忽地一阵湿热。
这阵湿热,迅速地传递到太子妃的衣襟上……
太子妃笑容一僵,有些无奈地夸道:“阿娇尿了祖母一身,真能干。”
阿娇挥舞着小手,咧着嘴笑了。
巧得很,阿奕也在此时尿了出来,顾莞宁也难逃被尿水浇了一身的命运。婆媳两个无奈地对视一笑。
第五百八十九章 可怜
阿奕阿娇百日过后,很快就是玥姐儿周岁。
孩子周岁这一日,有抓周的习俗。亲眷好友也会登门道贺。
因为齐王世子不在府中,玥姐儿的周岁宴并未大操大办,只摆了几桌酒宴,款待亲眷。这一日,主动登门的宾客也确实没几个。
王敏免了操劳之苦,心中又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齐王世子去修皇陵,失了圣眷。齐王府也随之冷清了许多。
捧高踩低,人性就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傅妍和林茹雪即将临盆,不宜出门。今日便各自命府中管事送来了贺礼。顾莞宁倒是亲自来了……
看到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明**人的顾莞宁,王敏的心情愈发阴郁。
顾莞宁也懒得搭理王敏,倒是俯下身子,哄了玥姐儿几句。
做了母亲之后,顾莞宁的心也比往日柔软了许多,冲玥姐儿微笑道:“玥姐儿会说话了么?”
玥姐儿有些怯生生地,清秀的小脸直往乳母的怀里躲。
乳母对玥姐儿颇为上心,耐心地哄道:“玥姐儿,快些叫大伯母。”
玥姐儿动了动小嘴,喊了声大伯母。
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只长了四颗牙,说话时漏风,声音也不甚清晰。不过,能说话已经是意外之喜。
顾莞宁笑着赞道:“玥姐儿真是聪明可爱。”
玥姐儿知道这是在夸赞自己,略有些腼腆地笑了。嘴角边有两个小小的笑涡,虽不是什么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却也颇为可爱。
其余女眷见玥姐儿会叫人,也觉得稀奇。又见顾莞宁待在孩子身边,便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弄玥姐儿。
玥姐儿平日极少见生人,骤然遇到这样的阵仗,被吓住了,很快便躲进乳母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王敏只觉得女儿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心中颇为恼怒,瞪了乳母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她抱下去,哄好了再带出来。”
乳母不敢吭声,匆忙将玥姐儿抱了下去。
……
原本围在玥姐儿身边的女眷们,忍不住对视一眼。
孩子哭闹了,做母亲的不哄,倒让乳母哄孩子。
是啊,哪里还有亲娘的样子!
怪不得外面都传言,齐王世子妃对女儿颇为冷淡,不肯过问。原来竟是真的。
真没见过这般狠心的……
顾莞宁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这一幕,忽地勾起了她遥远的回忆。
年幼的时候,沈氏待她也是这样。冷冷淡淡,不闻不问。她哭闹着想引起沈氏的注意,沈氏总会皱着眉头,让乳母抱着她,从不亲自哄她。
好在有祖母疼她。她对亲娘的渴盼,很快便转移到了祖母身上。
说起来,玥姐儿也颇为可怜。亲爹不在身边,亲娘无心照看她,嫡亲的祖父祖母都不在京城。最疼玥姐儿的,反倒是她身边的乳母。
换了别人,顾莞宁少不得要劝慰几句。不过,对王敏……她早已无话可说。
过了片刻,玥姐儿又被乳母抱了出来。
然后便是抓周礼。
女孩子的抓周礼上,放的多是书籍和玩具琴棋之类的物件。
玥姐儿早就经过教导,很快便伸出小手,左手抓了一本诗经,右手拿了一具玩具木琴。
众人自是捧场,顿时好话如云。诸如“玥姐儿日后必是精擅诗词的才女”“玥姐儿长大后一定擅长抚琴”之类的。
王敏觉得孩子挣回了颜面,脸上又重新有了笑意,将玥姐儿抱到怀中,亲了亲玥姐儿的额头。
玥姐儿没来得及躲,便缩了缩脖子。
在外人眼中,看着倒像是主动依偎进王敏的怀中一般。
……
午宴过后,顾莞宁便回了府。
先去看过了一双宝贝儿女,然后又去了雪梅院。
太子妃早已在等着顾莞宁过来了,笑着问道:“今日去齐王府,一切可还顺利?”
顾莞宁应道:“嗯,一切都顺利。”
太子妃打量顾莞宁一眼,关切地问道:“既是一切顺利,为何你兴致不高?”
顾莞宁本不想说,耐不住太子妃追问,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我真不明白,为何王敏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淡漠。”
“不管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辛苦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孩子,为何半点都不疼惜?”
大概是感同身受的缘故,顾莞宁的语气比平日激烈的多。
太子妃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对孩子,都是她的事,你为何这般生气?”
因为看着今日的玥姐儿,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幼年时的自己,想到了希冀亲娘关爱而不得的心酸。
顾莞宁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定定神说道:“我就是觉得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太子妃叹了口气:“百样米养百种人。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有些人疼子女如命,为了孩子,甘愿做任何事。也有的人,自私自利,性子凉薄,儿女孝顺听话还好,一旦稍有不如意,就会翻脸无情。”
譬如太子妃自己,是前一种人。
譬如太子,就是后一种人。
王敏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人。只是对自己的孩子不太上心。以顾莞宁冷情的性子,本不该为这点小事动怒。
顾莞宁沉默下来。
太子妃略一踌躇,颇为谨慎地试探道:“莞宁,你是不是和你母亲颇为冷淡?”
何止是冷淡。
顾莞宁出嫁,沈氏没露面。
顾莞宁生孩子,沈氏也从未出现过。
顾莞宁虽然时常回定北侯府,可从未提起过沈氏半个字。想来,也从未去探望过病中的母亲。
太子妃早就察觉出不对劲,碍于顾莞宁的颜面,从未追根问底罢了。
提起沈氏,顾莞宁眉宇间陡然冷凝,声音也格外冷漠:“母亲病重,一直在荣德堂里静养。她如今神智有些失常,认不清人。见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便没去看她。”
太子妃见她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将话题扯到了麒哥儿身上:“徐沧的医术确实高明。如今麒哥儿的外伤已经痊愈,连疤痕都看不出来。”
第五百九十章 天伦
麒哥儿的外伤确实已经好了,不过,头脑中的淤血并未全部散开。
徐沧每日为麒哥儿施针,上下午各一次。之后,改成每日一次。到现在,是两日才施针一次。还要一日三顿喝汤药。
那汤药又苦又涩,大人都难以下咽,更别说一个孩童了。
麒哥儿每日喝药,都要闹腾一番。只有太子妃在身边哄着,才勉强肯喝几口。
说起这些,太子妃也是一脸无奈:“这个麒哥儿,又爱哭又能撒娇。这两个多月,愈发肯黏着我。”
“我只有阿诩一个亲儿子。阿诩自小还算康健,也颇为早慧懂事,并不烦心。后来自五岁起,就进了宫中生活。我虽疼儿子,倒没为他操劳烦心。反而在麒哥儿身上操了不少心。”
顾莞宁笑道:“孩子就是这样。谁对他好,心里最是清楚明白。麒哥儿这是知道母妃最心疼他,所以才黏着母妃不放。”
至于太子,一开始常来探望麒哥儿。时日一久,就没了耐心。又开始了每日赴宴纵情声色的生活。
前些日子太子又领了一个歌姬回府,新鲜劲还没过,哪里还顾得上病中的麒哥儿。
太子妃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身为嫡母,教导庶子庶女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殿下信任我,才放心地将麒哥儿给我照顾。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身为女子,被要求贤良淑德,为丈夫生儿育女打理庶务,还要教养庶出的子女……想想真是够堵心的。
太子妃不想整日唠叨诉苦,便对顾莞宁道:“你既是来了,就去看一看麒哥儿。”
顾莞宁点点头,随着太子妃一起去了麒哥儿的屋子里。
……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
窗外知了声阵阵。
麒哥儿的屋子里放置了几个冰盆,屋子里凉丝丝的。
俊俏白皙的麒哥儿穿着大红肚兜,和同样穿着大红肚兜的麟哥儿正头靠着头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听到脚步声,两个俊俏的男童一起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喊道:“母妃,大嫂。”
顾莞宁微笑着应了一声。
太子妃更是眉头舒展,心中的些许怨气顿时一扫而空。
养育孩子当然辛苦,却也有许多乐趣和幸福。譬如此时此刻,两个模样一般俊美的小小孩童,都是这样的依恋信赖她。在他们两个面前,她就是撑起他们天空的大树。
说她善良也好,说她傻也罢。
总之,她对两个孩子,是真真切切地喜爱。
麟哥儿更淘气壮实些,很快爬下床榻,迈着胖胖的小腿到了太子妃身边,抱着太子妃的腿。
麒哥儿不甘示弱,也要下床榻。
太子妃吓了一跳,忙道:“麒哥儿,你别乱动,母妃这就过去。”
说完,便抱起麟哥儿,走到床榻边。
这一对双生子是在前年腊月所生,到如今都有十**个月。两个孩子都很聪慧,早早就会说话,口齿颇为伶俐。
就是顾莞宁,对这一双孩子也颇为喜欢。
太子妃抱着麟哥儿,腾不出手,顾莞宁便将床榻上的麒哥儿抱了起来。
爱美是男子本性。还是孩童的麒哥儿也未能免俗,对威严却又美丽的大嫂充满了孺慕之情。只是平日不敢过分亲近……
孩子不懂什么叫威严,不过,在顾莞宁的面前从不敢肆意胡闹。
今日被顾莞宁抱在怀中,麒哥儿颇为得意高兴,冲麟哥儿扮了一个鬼脸:“大嫂喜欢我。”
麟哥儿顿时闹腾不依,眨巴着大眼看了过来:“大嫂抱抱。”
太子妃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麟哥儿的头:“母妃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胡闹,今儿个别想吃晚饭了。”
麟哥儿立刻乖乖地说道:“我要母妃抱。”
真是乖觉的孩子。
顾莞宁哑然失笑。
就在此时,琳琅匆匆来禀报:“启禀太孙妃,小公子小小姐都醒了。”
顾莞宁自是立刻要回梧桐居。
麒哥儿怯怯地扯着她的衣襟:“大嫂,我也去。”
麟哥儿不甘示弱,立刻说道:“我也要去。看阿奕阿娇。”
太子妃心里也惦记着一双孙子孙女,略一思忖笑道:“麒哥儿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抱出去走动一二也无妨。我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去梧桐居,正好让他们叔侄在一起玩耍,培养感情。”
顾莞宁欣然应了下来。
……
论辈分,麒哥儿麟哥儿两人都是叔叔辈,阿奕阿娇是晚辈。其实,年龄只相差一岁多。
也因此,当麒哥儿麟哥儿有模有样地做出长辈样子,奶声奶气地让侄儿侄女喊三叔四叔的时候,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弯了腰。
“我是三叔,”麒哥儿小脸很认真。
“我是四叔,”麟哥儿小脸很严肃。
阿奕眨巴眼睛,阿娇直接打了个呵欠。
麒哥儿麟哥儿一起转头向太子妃告状:“母妃,他们不叫我。”
太子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莞宁也笑个不停。一个月加起来的笑容,也不及今日多。孩子多了,果然就是热闹。
太子妃看着眨巴眼睛的阿奕,目中满是慈爱:“阿奕,祖母抱一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起了阿奕。
阿娇立刻咿咿呀呀地喊了起来。
“这是在争宠呢!”顾莞宁失笑不已:“祖母抱弟弟,娘亲来抱你好不好?”
顾莞宁小心翼翼又温柔无比地将阿娇抱进怀中。心里顿时被奇异的满足塞得满满的。
这种满足,和前世执政时大权在握无人敢忤逆的威严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喜悦。再苦再累,甘之如饴。
说来惭愧。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活了整整几十年。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一个做母亲的幸福和骄傲。
或许,老天让她重活一回,就是为了让她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过上全然不同的生活吧!
太子妃和顾莞宁各抱着孩子,坐在一起闲聊。
换在往日,麒哥儿麟哥儿少不得要到太子妃身边撒娇。
今日两个孩子惦记着自己的长辈身份,不好意思和侄儿侄女争宠,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也没吭声。
第五百九十一章 孩子(一)
顾莞宁心里一软,转头吩咐珍珠:“去将早上做的糕点拿过来。”
珍珠笑眯眯地应了,将糕点端了出来。
麒哥儿麟哥儿有了好吃的,倒是没忘了太子妃,各自争抢着将手里的糕点捧得高高的:“母妃先吃。”
太子妃心里自是欢喜,各自轻咬了一口。
麒哥儿麟哥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糕点吃了起来。
“养孩子是辛苦点,却也值得。”太子妃有感而发:“就像阿诩,我这个做亲娘的,非但帮不上他什么,反而时时要他操心。想来我就觉得惭愧。”
顾莞宁微微一笑:“母妃这么说,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殿下一直以母妃为傲,也从不觉得是在为母妃烦心。”
太子妃全心全意地疼爱儿子,一切以儿子为重。
太孙对这个母亲,也格外孝顺。
若只有一个人付出,即使是亲如母子,心中也会生出隔阂。更何况,太子妃虽然软弱善良没多少主见,却也不会自作主张为太孙惹麻烦。反而处处小心谨慎,所有事都听儿子的话。
有这样的母亲,是太孙的福气。
有这样的婆婆,是她的福气。
顾莞宁真挚由衷的话语,令太子妃开怀一笑:“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吗?我自己倒是不觉得。”
婆媳两个有说有笑,不时逗弄孩子,不知不觉就将一个下午打发了过去。
……
自此之后,这样的生活就变成了常态。
每天上午,太子妃接见府中管事,布置差事。到了下午,便领着麒哥儿麟哥儿到梧桐居。有四个孩子在,日子过得颇为热闹,绝不冷清。
如今太子府的内宅一片安宁。偶尔有些得宠的美人,有于侧妃和郑环儿先例在前,也绝不敢对太子妃有半点不敬。
太子妃倒是好脾气,可太孙妃顾莞宁威名赫赫,无人敢惹啊!
隔了几日,韩王府先传了喜讯。
韩王世子妃林茹雪,生下一子。
第二天,魏王世子妃傅妍,生下一女。
接连收到喜讯,顾莞宁不由得暗暗失笑。她们两个同一日出嫁,同时怀上身孕,临盆之日也只差一天。颇有些你争我抢的意思。
太子妃如今孙子孙女俱全,听到韩王府魏王府添丁进口,也颇为高兴。笑着和顾莞宁商议:“府里这么多孩子,总不能少了人照顾。韩王府魏王府的洗三礼,就由你去吧!我留在府中。”
顾莞宁笑着应了下来。
……
连着两日的洗三礼,太孙索性告了假,随着顾莞宁一起去道喜。
先去韩王府。
韩王世子满面春风满眼喜色,一张嘴几乎快咧到了耳后:“大堂兄,大堂嫂,快些来看看我的儿子。”
太孙凑上前看了一眼,笑着赞道:“生的像你,十分俊俏。”
刚出生三天的孩子,能俊俏到哪儿去?
这摆明了就是随口夸夸而已。
偏偏韩王世子信了,还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依我看,新出生的孩子里,就属我的儿子最俊最好看。”
太孙不慌不忙地笑着应道:“做父亲的,少不得都这么想。”
哪里比得上他的儿子好看。
兄弟两个斗嘴耍花腔,魏王世子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想道,明明是我的女儿生的最好看。
顾莞宁此时已经到了林茹雪的床榻前。
屋子里都是女眷,没有男子。
林茹雪俏脸苍白,眉宇间俱是产后的虚弱疲惫。不过,精神却是极好。见到顾莞宁,林茹雪抿唇微笑,喊了声大堂嫂。
“恭喜弟妹,喜得麟儿。”顾莞宁笑着恭贺。
林茹雪一举得子,如愿以偿,心中颇为舒畅,闻言笑道:“堂嫂儿女俱全,才真正令人羡慕。”
林茹雪身形纤弱,生产时吃了不少苦头,只说了几句话,便有了倦意。
顾莞宁也未多说,安抚几句,便退出了屋子。正好看到太孙和韩王世子斗嘴,仔细一听内容……
顾莞宁不由得哑然失笑。
在父母眼中,当然是自己的孩子举世无双,谁也比不上。他们认真地辩论这种问题,真是幼稚至极。
倒是魏王世子,还算沉稳。一直默默地听着,并未多言。
……
到了第二天,顾莞宁就决定收回原来的想法。
素来低调少言的魏王世子,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女儿,在众人面前大夸特夸了一番。还特意将女儿抱到了太孙面前:“堂兄看看我的女儿,和阿娇相比如何?”
太孙:“……”
顾莞宁:“……”
众人:“……”
平心而论,魏王世子怀中的女婴确实生的白净可爱。比玥姐儿和阿娇出生的时候都漂亮得多。
不过,魏王世子你当众这么说可就过分了啊!
太孙扯了扯唇角,颇为中肯地说道:“和阿娇相差无几。”
对太孙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夸赞了。
魏王世子显然有些不满意,继续抱着女儿四处炫耀。
顾莞宁进屋子探望傅妍的时候,便将此事当成了笑谈说给傅妍听:“真没想到,堂弟竟这般疼孩子!”
傅妍在孕中胖了一圈,生了孩子之后,也未瘦多少,依旧是圆润白胖的富态模样,气色极好。闻言无奈地抿唇笑了起来:“是啊!世子这几日告假在府中,时常抱着孩子呢!笨手笨脚的,将女儿弄哭了几回。我让他不要抱,他就是不肯。”
娇嗔中,满含着幸福。
顾莞宁笑着打趣:“看来,日后在堂弟心中,你这个世子妃只能排到第二位了。”
傅妍口中抱怨,心里其实颇为高兴。
原本盼着生儿子,结果生了女儿。刚生完孩子,她不免有些失落。
没想到,魏王世子却未抱怨半个字,抱着女儿一副稀罕得不得了的样子。也一改往日的少言少语,每日对着女儿说话。傅妍看在眼中,心里那一点点的失望顿时烟消云散。
女儿也是自己的亲骨肉,是心头宝。
反正她还年轻,想要儿子,以后再生就是了。
众人一片高兴欢腾,只有王敏一副不合宜的满脸幽怨。
为何傅妍生了女儿,魏王世子还这般高兴?
第五百九十二章 孩子(二)
也怪不得王敏心里不平衡。
同样生了女儿,她和傅妍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
齐王世子对她冷冷淡淡,对女儿也不甚热情。偶尔回府看上一眼罢了。离开京城去修皇陵,也没见齐王世子有多少不舍。
瞧瞧魏王世子,一脸骄傲自得地抱着女儿四处炫耀,仿佛捧着掌上明珠一般。
这一相比,愈发显得她这个齐王世子妃可怜了。
一屋子人高高兴兴,唯有王敏摆着一张自怜自苦的脸。将心中的幽怨不甘,表露无遗。傅妍看在眼里,也觉得膈应。
孩子洗三礼,是桩喜事。谁乐意看着这么一张酸苦的脸?偏偏又不能不顾颜面地将人撵走。
傅妍正有些气闷,熟料更令人气闷的还在后面。
王敏竟走到床榻边,对傅妍说道:“弟妹生了女儿,为何还这般高兴?难道心里就没有半点遗憾么?”
一向圆滑伶俐的傅妍被气了个半死,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堂嫂说这话是何意?莫非我现在应该哭泣抹泪不成?同样怀胎十月,同样受了生产之苦,同样是亲生骨肉。我为何不该高兴?”
王敏被噎得哑口无言。
傅妍最擅话里藏刀,如今被王敏气着了,自不会客气,故意笑道:“其实,我刚生完孩子,知道是女儿的时候,也有些失落。可世子却喜欢得不行。还说女儿乖巧听话,比儿子更好。我心里这才释然。”
王敏本就敏感脆弱,听了这番刺心的话,面色果然泛白,愈发难堪。
傅妍稍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也不再去看她,转头又和顾莞宁说笑起来。
……
韩王府魏王府接连添丁进口,宫中的元佑帝也是格外快慰。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宫中皆有厚赏。元佑帝也特意为两个孩子赐了名。
韩王世子的长子赐名萧天朗。
魏王世子的长女赐名萧明瑜。
两府的满月礼也都各自办得热热闹闹。
太子妃如今甘愿待在府中照顾孩子,这些出头露脸应酬的事,一律交给了顾莞宁。
顾莞宁连着出府两日,俱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倒也罢了,一整日看不到孩子,心中实在惦记得很。
“母妃,以后还是我留在府中照顾孩子吧!”顾莞宁笑着叹道:“孩子还小,我一出府,心里总是惦记着。”
女子一旦做了母亲,就多了牵挂,再不复往日。
顾莞宁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份牵肠挂肚。
太子妃只得笑道:“好好好,下次再有应酬,就换我去。”
其实,她也舍不得一双可爱的孙子孙女,还有麒哥儿麟哥儿。
太子妃随口问道:“魏王府的满月礼操办得如何?”
韩王府不必说,有了子嗣,大肆庆祝操办。魏王世子妃生的是女儿,就不知魏王世子是否和齐王世子一般反应了。
顾莞宁一听便知太子妃问的是什么,笑着说道:“凛堂弟可是很疼瑜姐儿呢!满月这一日,是他亲自抱着孩子出来。”
太子妃失笑不已:“这个阿凛,平日里看着沉默少言的,没想到如此疼爱女儿。”
是啊!
人不可貌相。
她只知萧凛看似少言实则城府颇深,却没想到,萧凛还是这样一个爱女如命的慈父。
顾莞宁对魏王世子的赞誉,听得太孙满心不是滋味:“我也很疼阿娇。”
连这也要吃味。
顾莞宁暗笑,一本正经地夸赞:“殿下疼爱阿娇,也疼阿奕,又对我百般体贴。这样的好夫婿,打着灯笼也难寻。能嫁给殿下,定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气。”
太孙殿下欣然笑道:“能娶如此贤妻,才是我的福气。”
太子妃默默抽了抽嘴角,然后撵人:“你们夫妻两个回梧桐居去说话。”
孩子都两个了,还整日这般恩爱甜蜜黏黏糊糊。
太孙被撵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便拉着娇妻的手,一起离开。
太子妃看着小夫妻两个亲昵并肩的身影,眼角眉梢俱是欣慰。
有些婆婆,见不到儿子儿媳感情好,为了拿捏儿媳,总喜欢往儿子身边塞人。太子妃饱尝过丈夫冷落正妻的心酸滋味,也从未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幸福的日子,岁月安稳,多好啊!
折腾来折腾去,只会将福气都折腾没了。
……
夜晚。
齐王世子正在烛火下看信。
烛火跳跃不定,齐王世子面无表情的俊脸忽明忽暗,显得有几分阴沉。
这是齐王的来信。
父子两个一直维持着半个月通信一次的习惯。来修皇陵之后,半个月一次的书信也未断过。信中依旧让他隐忍等待……
到底要隐忍等待到什么时候?
这里远离京城,杳无人烟。除了工匠之外,再无任何人。
他是尊贵的皇孙,是齐王世子,衣食住行半点未曾受过亏待,也无人敢让他受闲气。工匠们做事颇为勤勉,所谓督工,也无从谈起。他每日只要露个面就行了。
然后,便整日地冷清无事。
他曾有过被禁足的经历。当日触怒元佑帝,他被禁足在齐王府长达半年之久。可王府里人来人往,并不寂寞。有侍卫陪着他骑马练箭,有长随陪着他读书习字。再不济,还可以在府中四处走走。
这里,却是真正正正的孤寂。
长日漫漫,长夜漫漫。
日子过的极为缓慢,仿佛凝滞不动。他也像被众人遗弃了一般。
齐王世子用力地捏紧了那张信纸,眼中闪过怒意。
然后,放下这封信,又拿起另一封。
这是齐王府里送来的家信。王敏送信来更勤快,每隔三五日的,便打发人来送信。满纸幽怨,令人看了心烦不耐。
这一封也不例外。
信中细细描述了韩王世子魏王世子的长子长女满月礼的热闹。有意无意地提起魏王世子对女儿的疼爱,少不得又自怨自艾一番……
齐王世子没心情再看下去,将信扔到了一旁。
最后一封信,却是从西京送来的。
齐王世子眸光一闪,迅速拆了信,匆匆浏览一遍,嘴角扬了一扬。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成长
顾莞宁每日陪伴在孩子身边,看着孩子一日一日长大。
到了五个月的时候,阿娇便能坐着玩耍。阿奕躺在阿娇身边,笑呵呵地流口水。
六个月大的时候,阿娇会偶尔冒话了,爹喊得模模糊糊,娘喊得十分清楚。阿奕也勉强会坐了,继续笑呵呵地流口水。
待七个月大的时候,阿娇长出了两颗牙。
阿奕嘛,谢天谢地,这次总算比姐姐强一些,已经长出了四颗牙。不过,还是喜欢流口水。还喜欢将手放进口中,吧唧吧唧地吮得津津有味。
如今两个孩子个头都不小,阿奕长到了十八斤,白白胖胖,眉清目秀,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
阿娇更胖些,足有二十斤。一张圆溜溜肉乎乎的小脸,手背上长出了几个小肉窝,胳膊胖胖的,像两截嫩藕一样。
太孙依旧坚持女儿生得最水灵。
顾莞宁默默地看一眼如小猪一样的女儿,对太孙的夸赞不予置评。
不过,阿娇确实十分早慧,明显比弟弟阿奕更机灵。只要看到顾莞宁或是太孙,就仰起包子一样的小脸,笑得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
让人觉得不抱一抱都说不过去。
阿奕也不算笨,当发现爹娘都喜欢抱着姐姐时,口中便嗯嗯唧唧。
“臭小子,现在倒是机灵多了。”太孙俯下身子,抱起儿子,一边低声笑道:“就该这样,会哭会闹才有糖吃。”
顾莞宁一边为阿娇擦拭小手小脸,一边嗔道:“阿奕还小,你教他这些他又听不懂。”
太孙却道:“这些道理,就得从小就教起。等他大了,性子定了型,再教就迟了。”
……好吧!在教导儿子的问题上,她确实没什么底气发言。
前世的例子摆在那儿。一想到要如何教导阿奕,她便有些踌躇犹豫。倒不如太孙来的胸有成竹。
“你说的有理。”顾莞宁难得地退让:“以后阿奕就由你教导。”
太孙对她的心结了然于心,温柔地看了过来:“阿宁,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儿子一定会聪明又孝顺。”
顾莞宁抿了抿唇,随意地嗯了一声。
碍着屋子里还有丫鬟乳母,太孙不便多说,将儿子高高地举起,阿奕果然被逗得很开心,咯咯笑了起来。
阿娇被笑声引着看了过来,顿时急切地扭动胖乎乎的身子,冲着亲爹伸出小胳膊。
太孙立刻笑了起来:“阿娇别急,爹这就来抱你飞。”
待抱起阿娇,太孙陡然觉得胳膊一沉,往高举起也颇有些吃力。举了几回,额上便冒了汗。
太孙忍不住嘀咕一句:“阿娇似乎又胖了。”
顾莞宁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是啊,阿娇的胃口好,比阿奕能吃的多。也胖了一些。再这么下去,怕是要长成小肉球了。”
太孙立刻道:“孩子还是胖一些可爱。”顺便抹黑瑜姐儿几句:“你瞧瞧瑜姐儿,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单薄,哪里有我们的阿娇白胖可爱。”
这话就连身为亲娘的顾莞宁都听不下去了。
“瑜姐儿的身形不胖不瘦,哪里单薄了。”顾莞宁好笑地白了太孙一眼:“而且,瑜姐儿的样貌承袭了凛堂弟和弟妹的优点,小小年纪,已经眉目如画十分好看。长大以后,不知会出落得何等美丽动人!”
过了百日之后,瑜姐儿的眉眼渐渐长开,精致又漂亮。任谁见了,也得夸一声水灵。
至于阿娇,奉承之人更多。不过,大多是白胖可爱机灵之类……也只有太孙觉得自己女儿生得漂亮好看天下无双了。
太孙依旧不肯承认瑜姐儿更好看的事实,坚持道:“我们的阿娇半点不比瑜姐儿差。两个孩子各有千秋。”
顾莞宁嘘了他一声。
太孙笑着亲了心肝宝贝女儿一口,休息了片刻,有了力气,继续将女儿举高。
……
夫妻两个正在说笑,太子妃领着麒哥儿麟哥儿来了。
麒哥儿麟哥儿如今都快满两周岁了,如今走路颇为平稳,说话也不再限于几个字。
尤其是麟哥儿,伶牙俐齿。一见面就喊大哥大嫂,还有模有样地夸小侄儿小侄女:“阿奕真乖,阿娇也乖。”
顾莞宁和太孙都被逗乐了。
麒哥儿病了一场,至今脑中的淤血都未完全清除。时间短了看不出来,时日一长,麒哥儿到底受了影响。
原本兄弟两个说话走路一般无二,现在麒哥儿说话不及麟哥儿伶俐,反应也略显迟钝了些。
待麟哥儿说完了,麒哥儿才咧嘴笑道:“都乖。”
太子妃心中有些酸涩,面上却未显露,冲麒哥儿笑道:“麒哥儿也乖。”
顾莞宁看在眼里,也有些唏嘘。
徐沧尽力为麒哥儿医治。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麒哥儿的智力发育,受了些影响。长大以后,怕是不及常人。原本聪明可爱的孩子,算是被毁了。哪怕日后衣食无忧一生富贵,却无法建功立业。只能这样被养在府中……
每每想及此,太子妃便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心思,自然不能在孩子面前流露出来。也正因为麒哥儿如此,众人都对他格外怜惜几分。
“麒哥儿到大嫂这儿来。”顾莞宁冲麒哥儿招招手。
麒哥儿欢欢喜喜地来了,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大嫂叫我么?”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糕点拿了一块给他吃:“这是你最爱吃的核桃枣泥糕,刚做出来的,又甜又热又香。”
麒哥儿道了声谢,轻轻咬了一口,眼中露出“哇真好吃”的惊叹。
麟哥儿看着嘴馋,又不好意思张口讨要,眼巴巴地看着顾莞宁。
顾莞宁笑道:“麟哥儿也过来。”
麟哥儿这才高高兴兴地过来,兄弟两个吃得不亦乐乎。
太子妃又看了麒哥儿一眼,将到了嘴边的叹息咽了回去,转而对顾莞宁说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今年多了阿奕阿娇,你无暇帮我打理府中琐事,只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想着让衡阳来帮着打理庶务。”
顾莞宁点点头。
琳琅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地禀报:“启禀太子妃娘娘,益阳郡主出事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落水(一)
太子妃眉头动了一动。
顾莞宁看了琳琅一眼:“到底出什么事了?仔细说来。”
琳琅应了声是,唯恐惊到了孩子,压低了声音道:“益阳郡主时常闹着要往外跑,宫女和嬷嬷们整日看着郡主,不敢擅离半步。今日不知怎么地,竟被益阳郡主窥到空闲,偷偷跑了出去。”
“益阳郡主跑到了水塘边,摔了一跤,顿时落了水……”
说到这儿,琳琅顿了一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当时水塘边无人,益阳郡主又不会水,很快便沉进水塘里。”
“郡主身边的人,见郡主不见了踪影,也分外着急,在府中四处寻找。直到刚才才找到……找到郡主的尸首。”
“郡主身边的宫女先去雪梅院报信,得知太子妃来了梧桐居,便又特意跑到梧桐居来。奴婢惊闻噩耗,不敢迟疑,立刻来禀报。还请娘娘示下。”
屋子里安静下来。
琳琅低着头,没有去看主子们的脸色。
半晌,太子妃才说道:“生死有命,益阳年纪轻轻就夭折,委实令人惋惜。我这就打发人到宫中送个口信。后事如何处理,等殿下回来再做决定。”
顾莞宁应道:“母妃说的是。”
听到益阳郡主的名字,麒哥儿的小身子微微颤抖,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那一日被推落假山,在麒哥儿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平日一听到益阳两个字,就会吓得全身发抖。
太子妃看在眼里,愈发心痛,走上前,将麒哥儿搂进怀中,心里默默念道。
麒哥儿别怕,有母妃在,谁都别想再伤害你。
……
在水中溺毙的人,死前会十分痛苦。
益阳郡主的尸首被搬进了生前的闺房里,躺在床榻上,远看着像睡着了似的。
走近了一看,便会看到一张痛苦扭曲毫无生气的脸孔,一双眼睛睁得极大,令人心中生出阵阵寒意。
宫女嬷嬷们俱是一脸大难临头的恐惧。
主子落水死了,她们也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门被咣当一声踹开。
双目赤红的俊秀少年风一般地闯了进来。这个少年,正是听到噩耗就立刻赶来的安平郡王。
在看到床榻上生气全无被泡的浮肿的益阳郡主时,安平郡王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目中射出疯狂的恨意。
为什么会这样?
二妹怎么会跑出院子,还落水身亡?
什么意外?这根本不是意外!
一定是太子妃和顾莞宁暗中授意,害了二妹!
就为了那个卑贱舞姬所生的麒哥儿,她们就要了二妹的命!
汹涌叫嚣的恨意和蜂拥而至的痛苦,几乎冲破安平郡王的胸膛。安平郡王扑到床榻边,用尽全力地嘶喊了一声。然后嚎啕哭了起来。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明知仇人是谁,还得忍气吞声装作不知。
他根本无力为二妹报仇!
他甚至不能冲动地去质问任何人!
因为他还想活下去,他不能将最后一点的遮羞布都扯开撕碎,更不能和太子妃太孙闹到彻底反目。
“二妹!”安平郡王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比当日于侧妃被赐死的时候更痛苦。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懦弱何等的自私何等的无用。这样的认知,令他备加痛苦。
……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快哭哑了,门口才有了人。
先来的是李侧妃。
李侧妃领着衡阳郡主和丹阳郡主一起过来了。
衡阳郡主红着眼眶说道:“二弟,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二妹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心地走吧!”
丹阳郡主今年只有五岁,还不知道什么叫天人永隔。看着熟悉的脸孔忽然变得如此狰狞扭曲,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
安平郡王猛地回头,目中露出近乎疯狂的光芒:“这是你嫡亲的二姐。她现在死了,你给我过来,看一看她,记住她的模样。”
丹阳郡主何曾见过安平郡王如此凶狠的模样,顿时哭得更凶了。
安平郡王声音沙哑地嘶喊:“三妹,你过来!”
李侧妃看不下去了:“益阳郡主意外身亡,郡王伤心也在所难免。不过,再伤心也别吓着了丹阳郡主。她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还不懂事呢!”
是啊!
丹阳郡主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生死离别。
说不定,她也很快会夭折,再也没机会长大懂事。
安平郡王一想及此,只觉得心被撕裂了一般。无力再喊叫,颓然地跪倒在床榻边,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
又过了片刻。
太子妃和太孙顾莞宁才来了。
此时,安平郡王最激烈的情绪已经宣泄一空,不再哭喊,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空洞。
丹阳郡主一直在小声哭泣。李侧妃倒是颇有耐心,俯下身子,将丹阳郡主搂在怀中轻声哄着。
见了太子妃,李侧妃正要起身行礼,就听太子妃说道:“你好生照顾丹阳,不必行礼了。”
李侧妃应了一声,继续哄丹阳郡主。
衡阳郡主也从震惊慌乱中回过神来,上前来行礼。
太子妃嗯了一声,走到床榻边,扫了床榻上一眼。然后淡淡说道:“阿启,益阳落水身亡一事,我自会仔细查明缘由。等你父王回府,再将益阳安葬。”
按着大秦习俗,尚未成年的少年男女夭折,不宜举办丧事。
益阳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些,也不例外。没有举办丧事的资格,放进棺木里下葬就行了。
安平郡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太子妃懒得看安平郡王的神色如何,对太孙顾莞宁说道:“你们两个是兄嫂,在这儿待一会儿,也算送益阳一程。”
“不用劳烦大哥大嫂了。”安平郡王忽然张了口,声音嘶哑晦涩,仿若砂砾滚动,令人耳中不适:“我在这儿陪着二妹就行了。”
太孙扫了安平郡王一眼,淡淡说道:“我也是益阳的兄长,不送二妹一程,我岂能安心。”
安平郡王霍然抬头,目中闪过汹涌剧烈的恨意。最终还是垂下头:“大哥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第五百九十五章 落水(二)
益阳郡主落水身亡一事,很快传进宫中。
太子惊闻噩耗,颇为震惊,猛地站起身来:“什么?益阳死了?”
方公公低头应道:“是,太子妃娘娘命人来给殿下送信。说是益阳郡主趁着身边人没留意,偷偷跑了出去,在水塘边不慎落水溺毙。”
“娘娘请殿下立刻回府。”
太子头脑一片混乱,一时愣在当场。
益阳怎么就意外死了?
她的病是怎么回事,他这个父亲当然很清楚。她根本就没疯!
莫非被关在屋子里久了,真的被憋闷疯了,所以才会轻易落了水?
还是……其中另有内情?
太子没出声,方公公便安静地在一旁候着。益阳郡主骤然身亡一事,确实惹人疑惑。不过,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怕是不会追根问底。
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要为一个益阳郡主就追查太子妃或太孙妃不成!
果然,片刻之后,太子缓过劲来,张口道:“孤先去将此事禀报父皇一声。你告诉来人,就说孤今晚之前一定回府。”
福宁殿。
太子一脸沉痛地禀报了益阳郡主意外身亡的事。
元佑帝也有些痛心和惋惜:“益阳还未成年,竟早早夭折,委实可惜。”
死了一个孙女,元佑帝确实觉得可惜。不过,也仅止于可惜罢了。
一来,元佑帝更重视皇孙,对一众孙女便淡薄得多。二来益阳郡主是于侧妃所出,元佑帝对于侧妃十分厌恶,对益阳郡主也无太多好感。
再者,此时孩子夭折实属常事。在天家就更寻常了……
元佑帝唏嘘片刻,便道:“你回府,将益阳好好安葬。”
太子应了一声,告退回府。
……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初冬时节,冷风阵阵,天气阴冷,令人浑身不适。
太子阴着脸,神色匆匆地进了益阳郡主的院子。
原本在益阳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如今守在院子里的,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
众宫女见了太子,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皱眉问道:“太子妃人呢?”
其中一个宫女答道:“太子妃娘娘要照顾两位小公子,回了雪梅院。太孙妃也回梧桐居了。太孙殿下和安平郡王,还有侧妃娘娘衡阳郡主丹阳郡主都守在屋子里。”
麒哥儿麟哥儿要人照顾,阿奕阿娇身边更离不得人。太子妃和顾莞宁没守在这儿,倒也说得过去。
其实,就算守着又能如何。人都死了,总不会再活过来。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迈步进了屋子。
此时天色昏暗,屋子里尚未燃起烛台,光线也愈发暗淡。一眼看去,众人的面孔有些模糊。
太子一进来,守在屋子里的众人立刻起身来行礼。
太子目光一一扫了过去。
面容有些悲戚不时擦着眼角的李侧妃,眼眶泛红满脸泪痕的衡阳郡主,眼睛哭的红肿满脸惊惧的丹阳郡主,悲伤过度神色木然的安平郡王。
最后是目中闪着哀伤的太孙。
至于床榻上躺着的死去的益阳郡主……太子暂时没勇气去看,沉声问道:“阿诩,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孙的说辞,和进宫报信的人一般无二:“……二妹遭此意外,儿臣十分震惊心痛。儿臣知道,父王现在也一定十分难过。只是死者已矣,再如何伤心难过,二妹也回不来了。还请父王节哀,保重身体。”
其实并没多少哀伤的太子,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你一片孝心,孤知道了。”
顿了顿,又看向安平郡王:“阿启,孤知道你和益阳最是亲厚。此次益阳落水身亡,你你一定十分悲恸。只是,也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换在往日,太子这般出言关切,安平郡王心中一定十分高兴。
可此时,益阳尸骨未寒,他心如刀割。听到太子这副慈父的口吻,忽然就觉得反胃作呕。
如果太子真的关心他们兄妹,他们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安平郡王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二妹之死,疑点颇多。儿臣恳请父王彻查此事,找出谋害二妹的凶手,为二妹申冤报仇。”
太子却道:“益阳患了失心疯,本就会四处乱跑。孤下令让人关着她,不让她随意跑动,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自己这样跑出去,出了意外,都怪她身边的人看顾不力。孤一定严惩这些人。”
安平郡王心如寒冰。
太子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再深究。
二妹就这么白白死了。
他以为自己的泪水已经干涸,此时却又溢出了眼角。
……
太子见安平郡王木然地落泪,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迈步走到了床榻边,看了益阳郡主一眼。
溺毙死后的模样,实在令人心惊。
太子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不愿再看,将头扭到了一旁:“孤这就命人准备棺木,让益阳今夜就安葬。你们守了这么久,也各自尽了心意,都回去吧!”
李侧妃熬了一下午,早就想走了。闻言立刻道:“丹阳郡主还小,今日怕是受了惊吓,婢妾这就领着郡主回去,哄郡主先睡下休息。”
说完,便领着丹阳郡主走了。
衡阳郡主也一并告退。
安平郡王却不肯走:“儿臣想送二妹最后一程。”
太子看着安平郡王那张固执的脸孔,心里陡然涌起一阵烦躁。
往日那个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儿子,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讨喜!
太孙张口道:“父王在宫中劳累忙碌了一日,也该早些歇下才是。儿臣和二弟一起留下,处置二妹的身后事。”
这话听着就格外顺耳贴心了。
太子略一思忖,便点头道:“也好。你早已是大人,也能独挡一面了。益阳的后事就由你操持。”
说完,太子便离开了。
安平郡王狠狠地盯着太子的身影,目中满是怨怼恨意。
直到太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安平郡王才转过头,正好对上太孙平静的目光。
安平郡王压抑了半日的怨恨陡然涌了上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安葬
屋子里除了躺在床榻上的尸首之外,就剩他们兄弟两人。
如果……
如果他出手利落,短短片刻就能要了萧诩的性命,为死去的母亲和妹妹报仇。
这个诱人的念头,在安平郡王脑海中徘徊不去。
可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萧启,你是不是在想,趁着此时没有侍卫在身边,出手要了我的命?”太孙收敛了平日的温和,目中满是讥讽之意。
安平郡王被看穿心意,陡然一惊。旋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冷笑着应了回去:“你既是猜到我有此打算,竟还敢留下,倒是勇气可嘉。”
太孙淡淡地扫了色厉内荏的安平郡王一眼:“你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我为何不敢留下!”
安平郡王脸孔瞬间涨红,眼中射出怒焰。仿佛一头野兽,随时会扑上来将眼前的敌人撕碎。
太孙依旧从容镇定,毫无惧色:“你若真有这份同归于尽的勇气,当日于侧妃死的时候,就会动手了。”
短短一句话,犹如尖锐的刺,狠狠地戳进安平郡王心里最脆弱最阴暗之处。
安平郡王全身一震,神色难看至极。
“你不敢动手,你没勇气拼命。因为在你心中,谁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杀了我,你也一定会偿命。”
太孙对他难看的面色恍如未见,冷然说了下去:“像你这样的懦弱自私的人。有何可惧!”
安平郡王霍然抬头,怒目相视:“萧诩!”
太孙挑眉,声音陡然压低了几分:“萧启,当日你和于侧妃合谋害我性命。若不是我早有防备,就会被你们母子害死。于侧妃已经偿命,我容你苟活于世,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我萧诩亲手取得一切。”
安平郡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只管来对付我,为何要对无辜的二妹动手!”
无辜?
难道麒哥儿就不无辜?
那一日益阳郡主是没寻到机会,否则就会对阿奕和阿娇动手。这般心肠狠毒,早点除掉才是上策。
太孙目光一闪,淡淡说道:“二妹是意外落水身亡,没有人害她。你和她兄妹情深,因她之死胡乱猜疑,迁怒旁人。我身为兄长,不会和你计较。”
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的眼中似喷出了火来。
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动手之际,门口忽地闪进穆韬的身影。
穆韬面无表情地看了安平郡王一眼。
安平郡王涌上来的热血,瞬间就如冰雪消融。
这个穆韬,身手高强,是太孙的侍卫统领。安平郡王就是拼尽全力,在穆韬手下也走不过二十招。
除了穆韬之外,藏在暗中的侍卫,还不知有多少。
太孙显然是早有防备。
……
益阳郡主落水而死一事,早已传遍府中上下。宫女内侍们少不得要私下议论几句,不过,却无人敢当着主子的面提起只字片语。
顾莞宁用过晚膳后,将一双孩子喂饱,又哄着睡下了。
两个孩子原来一直跟着乳母睡。如今孩子渐渐大了,愈发黏着顾莞宁。到了晚上也闹着不肯走,无奈之下,顾莞宁只得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睡。
好在床榻很大,两个孩子只会翻身,暂时还不会爬。倒也睡得下。
只是苦了太孙,每天晚上都被孩子挤到了床榻边,想抱着娇妻入眠,更是不可能了。
阿奕侧着小小的身子,睡得香甜。阿娇仰面睡着,一只胖胖的小脚丫伸出被褥。顾莞宁握住阿娇的小脚丫,轻轻放了回去。
琳琅悄步走了进来,轻声道:“殿下命人送了口信回来。今晚要等着益阳郡主下葬了再回梧桐居,小姐先睡下吧!”
顾莞宁却道:“我暂时没有睡意,等一等他。”
琳琅也未多劝,只说道:“奴婢也不困,在这儿陪一陪小姐。”
顾莞宁心中一暖,冲琳琅笑了一笑:“这儿又没别人,不必拘谨。过来坐到床榻边说话。”
在外人面前,顾莞宁冷漠犀利高傲难缠。身边亲近的人却都知道,顾莞宁也有温和柔软的一面。
琳琅也未忸怩,笑着应了声,坐到了床榻边。
顾莞宁没有提起益阳郡主的死,琳琅也不多问,主仆两个随意聊些孩子的趣事,打发时间。
一直等到子时,太孙才回来。
琳琅立刻起身退下。
顾莞宁下了床榻,轻声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她早已沐浴更衣,身上穿着中衣,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凭添了几分柔和妩媚。
太孙嗯了一声,走上前,揽住她的身子:“尸首已经下葬了。”
夫妻两个早有默契,也未多说什么,相拥了片刻,便一起睡下。
……
益阳郡主的死,并未掀起太多涟漪。
寻常百姓家,生养四五个孩子,能平安长大成人的,不过三个左右。穷苦人家请不起大夫,一场风寒就有可能要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就是勋贵官宦之家,也时有孩子夭折。
自于侧妃死后,益阳郡主极少出现在人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听闻她的死讯,众人也只是感叹一回“这孩子命薄无福”便罢了。
就是太子府里,真正为益阳郡主之死伤心的,也没几个。
太子甚至未告假,隔日就去了宫中。
太孙倒是以“哀伤过度”为由,告假几日,在梧桐居里陪着娇妻稚儿,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
安平郡王在床榻上躺了两日,才下床走动,整个人显得消沉了不少。
影响最大的,反而是丹阳郡主。
益阳郡主死的那一日,她先被安平郡王吓哭,后来又在屋子里待了半天。大概是阴气过重的缘故,回去之后便发起了高烧。
李侧妃不敢怠慢,忙禀明太子妃。太子妃也未曾苛待丹阳郡主,立刻命叶太医为丹阳郡主看诊。
叶太医医术精湛,很快为丹阳郡主开了退烧的药方,又特意叮嘱:“丹阳郡主还小,经不得惊吓。请侧妃娘娘让郡主好生养上一段时日,等病好了再出院子。”
李侧妃忙应了下来。
只可惜,一连三日,丹阳郡主都未退烧。
第五百九十七章 重病
“……娘娘吩咐婢妾照顾丹阳郡主,婢妾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日精心看顾,唯恐郡主有半点闪失。”
李侧妃一脸战战兢兢,眉宇间满是愁容:“叶太医已经为郡主看过诊,也开了退烧的药方。可郡主一直高烧不退。婢妾心中实在忧虑,只得来禀报娘娘。”
李侧妃是真的发愁。
丹阳郡主如今养在她的院子里,若是有个闪失,她要如何向太子和太子妃交代?
太子妃皱了皱眉:“这倒是奇怪了。叶太医既是开了退烧的药方,为何丹阳总是不退烧?”
孩子发烧一直不退,确实是件极危险的事。太子妃略一思忖,便打发人到梧桐居送口信。过了片刻,顾莞宁便来了。
“母妃特意叫我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顾莞宁张口问道。
太子妃习惯了有事和顾莞宁商议,立刻将丹阳郡主病重一事说了出来。
碍着李侧妃也在场,太子妃并未将心里话都说出口。目光却将心意表露无遗。
益阳已经死了,这个时候,丹阳郡主绝不能再出事。
不然,一定会惹人疑心。
顾莞宁略一点头,表示领会了太子妃的心意:“想来是益阳走的那一日,丹阳人太小,被惊着了。所以迟迟未退烧。不如让徐沧再为丹阳看一看吧!”
太子妃立刻道:“也好,就让徐沧再看看。”
李侧妃犹豫片刻,才问道:“娘娘是不是要将此事禀报给殿下?”
她已经尽心尽力。万一丹阳郡主小命没了,可怪不得她。
太子妃瞄了李侧妃一眼:“殿下忙于政务,内宅之事,不必让殿下烦心。”
李侧妃被看的心中生寒,忙垂下头,应了声是。
如今的太子妃,和两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应付,不敢小觑半分。
……
李侧妃走了之后,太子妃立刻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丹阳绝不能有事。”太子妃沉声道。
顾莞宁轻声道:“我知道母妃心中的顾虑。益阳刚走,丹阳若在此时出了事,实在太过扎眼。我会让徐沧竭尽全力救人的。”
太子妃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益阳死不足惜,不过,丹阳年龄还小,未到知事解事的年纪,也从未犯过错。我也盼着她能安然熬过去。”
顾莞宁看着太子妃,没有说话。
太子妃被这么一看,反射性地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是不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顾莞宁低声道:“我在想,母妃真是心软。”
换个手段厉害的主母,早就来个斩草除根了。太子妃堪称心慈手软。这样的性格不能说不好。不过,身居其位,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下心肠……
当然,对太子妃不能太过苛求。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
太子妃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弱点,不无自嘲地笑道:“我生来就是这副温软的脾气,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
顾莞宁微微笑道:“母妃这样很好。”
顾莞宁自知自己的脾气,绝不肯任人揉搓。换了一个心肠狠辣手段凌厉的婆婆,少不得要有一番婆媳争斗。
太子妃这样的脾气,和她正适合做一对婆媳。
……
当天下午,徐沧便去为丹阳郡主诊脉。
看到丹阳郡主的刹那,徐沧也暗暗心惊。
年仅五岁的女童,满脸通红,全身滚烫,闭着双目,口中不停地呓语。仔细一听,竟模糊地喊着二姐。
可怜的孩子,看来真的是被吓到了。
徐沧仔细诊脉,李侧妃眼巴巴地在一旁等着,满怀希冀地问道:“徐大夫可有办法救丹阳郡主?”
李侧妃连“救”这个字都用上了,显然认定丹阳郡主是活不成了。
徐沧思索片刻,才道:“丹阳郡主是受惊过度,日不能食,夜不肯寐,身体过度虚弱,以致体内燥热,久久不退。这样下去,确实十分危险。叶太医开的退烧药方,颇为老道,照喝无妨。草民再开一张静心凝神的药方,药量要稍稍重一些……”
李侧妃听的心惊肉跳,脱口而出道:“丹阳郡主还是个孩童,药量太重,她能受得了吗?”
万一喝药喝得病更重了怎么办?或者喝了汤药,直接就一命呜呼……
徐沧生平最恨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闻言顿时板起脸孔:“侧妃娘娘若是不信任草民,药方不用也罢。”
李侧妃被噎了一回,心里颇为恼怒。
只是,眼前这个徐沧虽然无官无职,却深得太孙信任。在太子府中的地位更甚叶太医一筹。她这个不算得宠的太子侧妃,没有翻脸动怒的底气。
好言好语地送走了徐沧,李侧妃立刻命人找着药方抓药熬药。
反正是徐沧开的药方,如果丹阳郡主丢了小命,正好可以将责任都推到徐沧的身上。
……
令人欣慰的是,徐沧开的药方确实见了效。
只喝了两日,丹阳郡主的情绪便平静了许多,高烧也渐渐退了,再无性命之忧。
徐沧又来诊了一回脉,重开了一张调养身体的药方。
重病一场,最伤元气。就是大人也得养上一段时日,才能痊愈。丹阳郡主尚且年幼,至少也得养上一两个月,才能恢复如初。
李侧妃彻底松了口气,在太子妃面前将徐沧着意地夸赞一通:“徐大夫果然医术精妙!”
太子妃也暗暗抒出一口气。
好在丹阳郡主被救了回来。到底还是个无辜的孩子,只要安分守己,她这个做嫡母的,总不会连一个孩童都容不下。
徐沧救人有功,一定要重赏才行。
太子妃去了梧桐居,和顾莞宁商议如何赏赐徐沧。
顾莞宁随口笑道:“徐大夫孤身一人,既不爱金银,也不喜做官。唯一的喜好就是研究医术撰写医书。母妃若想赏他,不如赏些名贵罕见的药材给他好了。”
孤身一人……
太子妃灵机一动,忽地笑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顾莞宁饶有兴致地追问:“母妃想到什么赏赐了么?”
太子妃难得卖起了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