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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叫天     崇祯聊天群txt下载     崇祯聊天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 年轻毛躁的性子没变

    温体仁转头看看门外,能看到自己那两个随从的身影,应该是站在门口守着,没问题。

    稍微放心了点,他转回头,低声对如花说道:“马富贵家和晋商有联系,你去套话,不管用什么手段,套出尽可能多的晋商事情。”

    “啊?”如花没想到温体仁交代给她的是这样一件事,不由得失声惊呼,而后马上想起不能引起别人注意,连忙用玉手掩住嘴唇,脸上的惊容未去,有点疑惑地问道:“温大人,这……这是要对付晋商还是想和晋商拉上关系?”

    一问完,她自己马上得到结论了。因为温体仁要是想和晋商搭上关系,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她来达到目的。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一下变了。自古以来,这男人的温柔乡中一直是消息灵通之地,也因此,如花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她马上担心地说道:“温大人,这……这好像太危险了吧?就算您是礼部尚书……”

    温体仁也同样脸色严肃,纠正了如花的话道:“今早大朝议,皇上已经钦点老夫为大明首辅了!”

    “啊?”如花再次吃惊,不过回过神来后脸上还是有担忧之色道,“温大人,就算您是首辅了,可要想对付晋商,怕是……怕是……”

    “老夫明白!”温体仁严肃地点点头,“老夫心里有数。老夫不打无准备之仗,其他事你不用担心,你只需从马富贵那套话出来即可。”

    如花有点犹豫,晋商已是庞然大物,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那怕温体仁已是大明首辅,她也并不看好他。

    可是,温体仁已经找上了自己,如果不答应,怕也不成。如花如此想着,不由得心中苦笑,她看温体仁盯着她看,无奈地说道:“大人有命,奴家自当遵从!”

    说完之后,她想着幸好在那神秘的聊天群中套话即可,能减少很多风险。

    想到这里,如花脸色好看了点,不过她马上又想起要是马富贵派人来京师的话,怎么办?这风险也是很高的!这么一想,她的脸色又有点难看了。

    温体仁一直盯着如花,见她脸色变化,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那会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开口低声道:“马富贵在九日之内,便会被抄家,他那边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一听这话,如花再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因为他得罪了…小和尚…普渡众生么?”

    “有一定关系!”温体仁点点头道,“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自己透露了违法乱纪之事。”

    如花听到这里,心思转了回来,想着马富贵既然会被抓,那自己的风险就很小了。想到这里,她终归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么一放松后,好奇心马上又左右了她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问温体仁道:“温大人,那普渡众生到底是什么人?是您子侄么?”

    温体仁能看出她会尽心去办事了,便站了起来。此时听到她的问话,便摇摇头道:“不是,你不用问他是什么人,机缘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是谁!”

    说完之后,他转身便想离开了,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步转身,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意(至少在如花看来是这样的)对如花说道:“听他的话,对你会有天大的好处。”

    提醒完了之后,他便不再逗留,径直开门,在随从的护卫下,匆匆走了。

    不一会,老鸨进门,发现如花愣在那里,不由得喝问道:“傻了么?贵客……”

    刚问到这里,忽然发现茶几那边有一银锭,她也顾不得问了,连忙快步过去拿了再说。

    如花浑然没有在意老鸨的抢钱行为,只是满脑子的疑惑:小和尚到底是什么人?好神秘的样子!

    在她的思维中,她是下意识地把普渡众生当作了一个和尚,由此,她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大明皇帝身上去,就只能瞎猜了!

    与此同时,在原大明首辅韩府,韩爌在自己书房坐立不安。他倒是没多在意城外刚才的喊杀声,对他而言,他更惦记大朝议,不知道有没有如愿能官复原职?

    此时的他,是相当地后悔了。用辞官来威胁皇帝,还真是一把双刃剑,既可能会逼迫皇帝妥协,也可能会真得辞官回乡!下次定要瞅准了再用,否则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韩爌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当他抬头的时候,便听到了敲门声,显然很急:“老爷,曹管家来了!”

    “快请进!”韩爌一听,连忙吩咐道。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卷了进来,让韩爌觉得身上一冷。不过他压根没在意,只是看着那人问道:“曹管家,如何?”

    曹管家的年纪和韩爌差不多,喘着白气回答道:“我家老爷说,皇上举止犹如天马行空,捉摸不透,无法按计划行事……”

    “怎么会这样?”韩爌一听,很是失望,皱着眉头有点生气:“昨天做了那么多布置,还撒出去那么多钱,都没用?”

    “我家老爷说了,皇上连消带打,根本就没机会。皇上是穷疯了,一门心思盯着钱!”曹管家耐着性子解释了下,而后把大朝议的大概情况说了下。

    最后,曹管家露出稍安勿躁地神态道:“我家老爷说了,皇上还是太急躁,就算他任用温体仁为首辅,想要学前宋收商税,等着看民变好了!”

    韩爌一开始听说温体仁当了首辅,还要举荐内阁辅臣给皇帝,心中那叫一个恨,可听到后来,他忽然就不急了,反而笑着道:“看来皇上还是原来的皇上,年轻毛躁的性子没变。如此就好,等着碰个头破血流,就知道辅臣还是要稳重为好的!”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如果商税要好收得话,户部尚书毕自严会不提收商税的事情?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会想不到么?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而后一人在门口低声禀告道:“老爷,永昌票号的伙计来报,说掌柜不见了!”

89 发号施令

    “不见了?”韩爌一听,转头看向门外,有点诧异地确认了一句,而后立刻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问道,“钱库呢?”

    “钱库没事!”

    一听这话,韩爌显然松了口气,他转头看了曹管家一眼后,转回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个不见法,是有事耽搁了?”

    “早上轮值的伙计到店时,没看到掌柜。后院库房那边也说,昨晚好像有人找掌柜,具体不清楚。今日一早伙计去掌柜家看了,也没在。”

    库房里的伙计不到时间绝对不能离开,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正常。但掌柜竟然离开一直不回,还没有一点消息,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韩爌想到这里,不由得有点生气道:“此事让范家、王家那边自己看着办,钱库绝对不能有事!”

    “是,老爷。”门外那家丁答应一声,而后有点犹豫地道,“但小人出不去了,外面戒严……”

    “嗯?”韩爌一听,一声重哼,戒严又怎么了,难道能管到韩府,“你不会报上老夫名头么?”

    那家丁还没答话,就听曹管家一声苦笑道:“不要说他出不去了,我也是一样,得在这里先住着了。”

    “啊?”韩爌听了,不由得有点意外。

    曹管家给他解释道:“皇上下令,提高戒严级别,除城防相关职衔外的官员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上街,如确实要上街,则要报备东厂。我家老爷说了,为避免麻烦,就算了,让我在这里先待着。”

    韩爌一听,稍微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便问道:“难道早上金兵差点攻进来?”

    “城防不是很好,军械不足,士卒缺乏训练,火器多有炸膛,伤亡较多。”曹管家回答道,“形势有点严峻,皇上估计担心了!”

    “呵呵,让他调开勤王军!”韩爌一听,冷笑一声道,“罢了,那就先这样吧,永昌票号那边,只要钱库没事就成。掌柜回来之前,谁来了银子都不能出库……”

    “这点没事,我都不敢出门,谁还能这时候去永昌票号提现。”曹管家听了笑着道。

    韩爌听了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城外方向道:“你说,这金兵能打得进来么?”

    城外,让韩爌记挂的建虏已经扎营完成,皇太极正在发号施令,而代善和莽古尔泰则坐在他两边一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他的指挥权。

    “岳托,令你天黑后领五百骑去城西佯攻。记住,你的目的是吸引城头明军注意,让他们不得休息,明白么?”

    “明白!”一个年轻的建虏单膝跪地,大声领命。

    皇太极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另外一人喝令道:“阿巴泰,你部已是一样,到城东去,务必昼夜骚扰,令城头不得安宁。”

    “遵命!”阿巴泰同样领命。

    皇太极目光再转,看向一名亲卫道:“鳌拜何在?”

    一听这话,所有在场的建虏头目都有点吃惊,这种场合怎么会有小小亲卫的份?

    鳌拜也不明所以,他就在边上轮值,听到后连忙走到近前,单膝跪地,一手柱地道:“奴才在!”

    “令你持本汗军令,前往我大金所占各城,收集攻城用火炮以及其他军械,日夜兼程赶回来,不得有半点耽搁!”

    鳌拜一听,心中有点不愿意,他更想在京师城下立下战功,要是能第一个冲上城头就最好了。

    可大汗下令,他又不敢违背,只好大声回道:“喳!”

    皇太极在发布了一系列军令后,站了起来向所有人道:“其余人等,全力督造云梯、盾车,装填泥土,入夜之后,悄悄行事,不得有误!”

    建虏头目们得令,齐声回应,而后大步而出,一个个都兴奋地很,显然很期待接下来要开始的事情。

    等到中军帐内只剩下三个巨头后,皇太极转头看向东北侧,微皱着眉头道:“阿济格是怎么搞的,这都快两天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难道还没打下昌黎?”

    “我大金兵威所至,明国那些当官的纷纷投降,那昌黎只是一个小小县城,肯定早就拿下来了!”莽古尔泰一听,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回答道。

    代善听了也是点头,昌黎只是小县而已,又没有明国驻军,阿济格带了七千兵马,这完全是牛刀杀鸡,为得就是争取时间,就算昌黎顽抗,也能一举而下。

    皇太极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没有消息,他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不由得自语分析道:“本汗可是交代过,甚至连攻城用的火箭火炮都让他带走一部分。按理来说,除留三千步卒和一千骑军守城之外,剩下那三千蒙古骑军该派回来了啊!”

    代善听了,挥挥手道:“算了,指望着蒙古人下马攻城也不实际,大营中反正有的是阿哈,有他们也是一样!”

    皇太极点点头,他转身看向莽古尔泰,严厉地道:“护城河填平后,不得擅自攻城,再有违背,军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他心中巴不得莽古尔泰那莽撞的脾气又发作,这样自己就有十足的理由治他。

    隐隐间带有居高临下的训斥,让莽古尔泰感觉很不舒服,他看着皇太极,睁着牛眼,不过没发作,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皇太极看着他大步出去,心中却是鄙夷一笑,这就是他想要的。就让不满在莽古尔泰心中多积累一些,到时候再激他一激,肯定能让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自己就可以趁机夺了他的权。

    这么想着,他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代善看到皇太极看过来,就有点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去后方调集火炮火箭?看城头上的明军,不但士气不高,训练不足,军械也多有炸膛,我们准备多时,该能一举攻下吧?”

    刚才皇太极发号施令,代善知道轻重,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直到此时,他才提了出来。

    “多准备点总是好的。”皇太极其实认可代善的说法,不过以他谨慎的性格,还是这么做了。

    代善听了,皱着眉头问道:“那后方怎么办?明国皇帝不是要断我们退路么?”

90 死无对证

    “那些城池就算丢了也没事,本汗已经下令,如若守不住就带走能带走的。给明国留个烂摊子,由着那明国皇帝头疼去!”皇太极显然早有考虑,“我们的重点,就是拿下京师。就算最后没打下来,只要我们想走,哪支明军够胆来拦我们?”

    看到代善在点头,皇太极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道:“别忘了,明国皇帝还用了谁总理勤王军的?”

    一听这话,代善笑了,然后放心告辞回自己大营去了。

    从京师城头上看去,城外建虏大营连绵不绝,似乎一眼望不到头。不时有一支支的建虏骑队飞驰出营门,尘土飞扬间,绕着京师呼啸而去,浑然没有把京师明军放在眼里。

    城头上的明军看见,一个个都严阵以待,神情甚是紧张。

    如果换了以前的话,他们或者还会胆战心惊。但自从皇帝去看望伤卒的事情传出来后,他们一个个激动地不行,就算死了又如何,哪怕没有子孙,都能永享香火。

    这一点,对于后世人,或者对于西方人来说难以想象。可对大部分明国人来说,却是非常在意的。军卒中除了是家里顶梁柱,不能或缺的之外,其他人都已少了后顾之忧。

    另外,还有一个已经确认的消息,就是这次打仗英勇的话,就有可能被挑选去当东厂番役。

    平时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干些劳役、杂活,任凭那些当官的呼来喝去。可要是当了东厂番役,以后这些当官的谁还敢再欺负人?不说待遇,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很是向往了!

    此时的他们,甚至在心中还有一丝期待,让建虏快来攻城,这样就能立些功勋,否则鲤鱼跃龙门,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没有了!

    满桂在箭楼上眺望远处建虏动向,又看看城头上守军的精神面貌,听着手下说些见到的情况,很满意地点点头。

    皇上就是皇上,真是太厉害了,之前的士气和如今真是不能比,如今总算是可以放心一些了。

    说实话,在满桂一开始接到圣旨,让他守城时,压力非常大。

    就如城外的皇太极他们能看出城头守军的实力不如关外明军,满桂身在其中,自然就更清楚两者的差距。

    他在这几天里,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为千疮百孔的城防可谓操碎了心。可是,效果甚微。因为这京师城防,完全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有几次,他甚至都气得想上本向皇帝告状,最好把李凤翔这个京营提督给斩首了。不过,他终归还有一丝理智,没有走出这一步。

    让满桂没想到的是,皇帝从几日之前开始就似变了个人,一改以前作风,训斥了李凤翔,使得这个死太监至少在表面上尊重自己,开始配合自己搞好城防了。

    更没想到的是,皇上几道旨意下来,不但预备了足够的人手,还大大提高了守军的士气,真是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满桂心中其实明白,如果是要野战的话,哪怕是这样也没什么用。可如今是可以凭借高大的京师城墙防守,那就算他们训练不足,也已经能将就了。更何况,皇上竟然还想出了适合普通人守城的利器,还有那土制盔甲。

    呵呵,想到这里,满桂看着远处的建虏笑了。

    他身边的家丁们见了,都稍微有点诧异,要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爷笑了,哪怕是受尚方宝剑,领旨守城,大权在握的时候,也没见老爷笑过的。

    正在这时,却见满桂转头,看着他们喝道:“传令,除瞭望哨之外,其他军卒一律休息。建虏攻城,自有号令响起。”

    “再派人督促工部,檑义夜和狼牙拍这两样一有打造完成,立刻运送城头布防。京师城头已标注重点区域外,其他未及布置地段,加派人手严防建虏晚上偷城!”

    “……”

    一条条命令连续发布下去,满桂身为久经沙场之将,针对如今的城防,再次根据实际情况查漏补缺。如果换了人的话,绝对不会有他这样面面俱到,能知道防守重心,做到有的放矢。

    不过,满桂也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京师比起关外城池,要大太多,更关键的是,防守器械不足。这要是到了晚上,建虏如果用飞钩悄悄偷城,凭着建虏的武勇,怕是有点难挡。

    想到这里,满桂实在放心不下,便从箭楼上下来,带着家丁再次开始巡城,检查各处的城防情况。

    在中国的历史上,飞钩一直是生命力顽强的一种器械。按历史发展的话,在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军二破武汉之时正是陈玉成亲率敢死队用飞钩夜间偷袭得手。即便到了抗日和解放战争时,我军也多次利用飞钩建立功勋。

    满桂自然知道这点,巡查起来时也是严查这点。

    而此时在紫禁城的胡广,也没有闲着,他招来曹化淳这个大忙人问道:“永昌票号的那掌柜招了没有?”

    “奴婢无能!”匆匆而来的曹化淳一听,低头禀告道:“他只一口咬定那是他家的远房亲戚,也没有承认有通虏之事!”

    胡广听了微微有点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能做到京师票号的掌柜,肯定是晋商的心腹,也是有头脑的人。要是承认放走那人是建虏,承认晋商有通虏之事,肯定不会有命。反正人已放走,算是死无对证,一口咬死,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不过,他再怎么想也肯定想不到,放走的那四个人里面,有三个是锦衣卫试百户。

    胡广想了会,便吩咐曹化淳道:“继续审问,能问出来最好,问不出来也留着他的命,等以后高百户他们三人有机会回来的话,再当面对质。”

    “陛下英明!”曹化淳一听,当即拍马屁道。

    英明有个屁用,你小子又不贡献成就值。胡广心中诽谤,当即挥手让他退下。不过想起他似乎就没好好休息过,便又对他说道:“你不要累坏了身子,要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交代给王承恩去办!”

    曹化淳听了一愣,他没想到皇上好像对自己那义子印象不错,有重用的意思。

91 高应元的情报

    这是好事,曹化淳连忙谢恩,心中想着,自己该重点培养下这小子了。

    胡广看着曹化淳退下之后,又开始为钱发愁起来。城头上的军卒都在拼命,虽然自己通过许诺的方式提高了士气,可没钱也不行,必须得有足够的抚恤金才行,否则人家拿命在拼,还没有抚恤金,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但是,户部那边的库房长年累月都能饿死老鼠,就算内库也没多少银两,之前建虏入侵京畿之地后,原崇祯皇帝已经拿出过内帑了,如今所剩无几,总不能让宫内饿肚子吧?

    对了,自己之前下旨,把通州那边的漕粮一把火烧了。等建虏退走之后,也还得再想办法才行。

    从城中各府搜刮出来的钱粮也只能解决城内难民和守城民壮的基本用度,虽然可能全部搜刮完之后,会再多一些,可也多不到那里去。

    此时的胡广,正如韩爌所想的那样,穷疯了,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来钱?

    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都知道有一块肥肉可以吃,那就是晋商,吃起来也是心安理得。可这块肥肉也不是说吃就能吃的,也得讲究合理合规。

    刘兴祚那边倒在写晋商通敌的材料,不过要想让别人没话说,抄家抄得心安理得,义正言辞,还需要更多的晋商通虏证据才行。

    胡广想到这里,索性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边继续想着。

    那永昌票号勾结建虏倒是实情,可那掌柜不肯承认,光靠换下来的衣物物证还不行,最好还得有人证。早知道这样,就找个理由留一个人下来作证就好了。如今他们在建虏军中,能回来作证的可能性其实很低了。

    如果那永昌票号只是范永斗一家晋商开的,那根据刘兴祚提供的罪证,还有那掌柜放跑鳌拜的事,抄了也没多大事。但以目前已知的情报看,这永昌票号后面还站着韩爌这个前首辅,还有没有其他人,东厂还在查证,估计是还有的。

    如果那掌柜能认罪就好了,哪怕票号后台还有其他官员,也一样可以抄家,甚至可以追责到其他官员,再多捞一笔。这样一来,估计能在钱的事情上缓上一缓了。

    胡广想到这里,意识进入聊天群,想了解下外面的情况。

    谁知他刚进入工作组时,就刚好听到了高应元的焦急声音:“陛下没反应,温大人,你在么?”

    “朕在了,何事?”胡广一听,连忙问道。

    高应元一听胡广有回应,当即大喜,连忙说道:“陛下,俺和五哥要随那鳌拜离开大营去后方了。但俺二哥被留下来,正在掘土,搞不好要被派去攻城了。”

    “掘土?”胡广一听,有点疑惑地反问道。

    这时,刘兴祚的图标抖动,就听到他开口说道:“陛下,建虏这是要填护城河,一般都会在晚上进行,把护城河填平,就会开始攻城。”

    他当过建虏的总兵,打仗出身,自然一听就知道建虏要干什么了。

    胡广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正当他要说话时,高应元又急着说道:“陛下,要是俺二哥被派去攻城,这可怎么办?俺随时要出发,陛下有什么办法,救救俺二哥?”

    这事其实一直是隐忧,高应元三人在建虏军中,也只是小卒而已,被派去和明军打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是野战的话,倒还可以见机行事。但这派去攻城的话,那就别无选择,明刀明枪地对着干,城头城下都在死拼,滚木礌石箭雨皆无自动识别敌我之能力,搞不好就得死在城下了。

    胡广听得眉头一皱,陈二在建虏军中,就是想临阵脱逃都不大可能,这怎么办?

    就在这时,刘兴祚的图标再次抖动,只听他说话道:“陛下可令陈百户攻城之际,城下死角诈死,等战事结束,再吊上城头。”

    不愧是敌后经验丰富,刘兴祚马上想到了办法,不错!胡广一听很是高兴,当即带着一丝兴奋赞道:“不错,就依刘卿所言,高百户尽快传达给陈百户知晓。”

    “好,好的,俺马上!”高应元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兴奋,连声回应道。

    这个计策虽然风险很高,但至少能有活下来的希望,而且对于这种环境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高应元没理由不高兴。

    胡广也不是那种对手下打工仔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不管的人,能解决陈二的问题,他自然也是高兴。

    忽然,他心中一动,马上联想起刚才自己还在遗憾高应元他们短时间内回不来。这不,要是陈二不死,岂不是回来了,可以和掌柜去对质?有刑部大牢中的案犯,当初守城门的案犯佐证,也不怕那掌柜抵赖!

    这事前后一联系起来,胡广顿时就更兴奋了。要是能这么顺利就最好了,如今就看陈二是否命大了!

    他正想着,就又听到了高应元的说话声:“陛下,俺出发了。刚才俺见二哥的时候,他说他看到步卒押来了十来架云梯车,还有好几箱子飞钩,要俺提醒陛下,让城头小心防守。”

    之前的莽古尔泰部攻城的时候,用的是简易云梯,方便携带。而这云梯车,就是个庞然大物了。顾名思义,就是把云梯装在车上。

    这种云梯一般分两段折叠,用绳子固定着,只要解开绳子,云梯上半部分就会自动靠向城头,且云梯顶端有倒勾,可以勾住城墙,组成一架大约四十五度左右的云梯,因为底盘是大车的原因,也不易倾倒,很方便攻城。

    胡广根据原崇祯皇帝的记忆,倒也知道这云梯车,当即点点头道:“好,朕知道了。”

    估计是建虏军中工匠不多,否则肯定会造出更多的云梯车来攻城。胡广想着,便让人去给满桂传旨,提醒满桂注意建虏使用云梯车和那飞钩。

    完了之后,胡广切换到初等组中,点开了刘王氏的留言听。

    “普渡众生,建虏派了一个叫李应芳的举人过来劝降,被县尊假意答应,吊入城中后杀了。听孩子他爹说,县尊推测建虏下一次攻城,将会非常厉害!”

92 升迁神速

    “县尊还说了,要是没有开花弹和土制盔甲的话,昌黎可能会很危险,能不能撑过去都不一定。”

    刘王氏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丝担心,这一点,在她的下一句留言中就体现出来了:“普渡众生,还有什么法子么?民妇反正已经和县尊说过话了,要有什么好法子,民妇如今已不怕去找县尊了!”

    胡广听得无语,这刘王氏,还真当自己是诸葛亮了。他想了想道:“建虏主力已在京师城外,因此应该不会再增兵昌黎。你让左应选守住昌黎,坚持就是胜利。还有,这两日内,应该还有明军会去援救昌黎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孙承宗那边还没派兵出去。而且孙承宗在山海关,那些勤王的军队也归他指挥,势必也路过昌黎,就算打不过建虏,也能让建虏不能安心攻城,也算是一种支援了。

    说完之后,胡广又点开了一大堆如花和马富贵的留言,随机听了几个,发现如花果然开始在向马富贵套话了。

    他便没再多关注,毕竟一个个点开听也很累人,有结果的话,如花那边自然会禀告给温体仁,自己也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他又切换到了工作组中,点了刘兴祚的图标后问道:“刘卿,山海关那边可有往昌黎派出援军?”

    “回陛下,孙阁老在等夜不收的消息。”刘兴祚听见,连忙回答道。

    这也是谨慎,胡广倒也不好说孙承宗,便又说道:“你把昌黎和京师的战况和孙卿那边通报下,大概是这样的……”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快要到傍晚。山海关内,刘兴祚再次求见孙承宗,而后把昌黎和京师的战况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阁老,京师之战已经开始,如果昌黎被建虏切断,万一京师有事,怕是救援不及。末将以为,昌黎还需及早救援为好。”

    一如之前,孙承宗敷衍着把刘兴祚打发走了,而后皱着眉头走到墙上挂着的京畿地图边。

    茅元仪就在他身边,狐疑地说道:“这刘副将,说得也太玄了吧?足不出户,就能知道今日发生的昌黎和京师之事?”

    “是真是假,回头便知。”孙承宗回了一句,而后伸手指着昌黎,用力点了几下道:“此处确实是山海关通往京师的要道,建虏要是卡住这里,卡住这里……”

    说着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茅元仪道:“如若他所说是真,进攻昌黎的建虏中只有一千左右的女真鞑子,其余皆为蒙古诸部和汉奴,那是不是可以打上一打?”

    不等茅元仪回答,他便又马上转头吩咐亲卫道:“速传祖总兵。”

    说完之后,孙承宗转身回去座位,而后看向茅元仪问道:“各类战车打造得如何了?”

    不管是孙承宗,还是茅元仪,他们两人都非常推崇车阵之法。在到了山海关之后,就令山海关内的工匠日夜打造各类战车。

    茅元仪明白孙承宗的用意,当即禀告道:“目前之数,如若只是救援昌黎,对付七千建虏的话,应当是足够了。”

    孙承宗点头,心中有数了,等到祖大寿一到,他把情况一说,而后就问祖大寿道:“老夫拨给你五千步卒,配备车营,再五千骑军,可能胜之?”

    祖大寿一听,一脸惊讶,用手指着外面道:“阁老,您还真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啊?末将看来,他是脑子有问题……”

    一听这话,孙承宗一脸严肃地打断道:“脑子有问题,能周旋于建虏内部而不被识破其叛逃之心么?如果是骗人的话,你见过有这么从容的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老夫虽然也觉匪夷所思,可有些事就算没听到,也是要去做的。”

    孙承宗的语气稍微严厉了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且去准备,如若夜不收回报和刘副将所言符合,明日一早,你即带兵援救昌黎!”

    “末将遵命!”祖大寿虽然心中还是不以为然,不过孙承宗已是命令,他也无奈,只好抱拳领命。

    祖大寿一走,孙承宗转头看向茅元仪问道:“朱梅那边还未有消息么?”

    “没有!”茅元仪苦笑着摇头。阁老这已是今日第三次问起了,显然是关心西线马世龙那边的情况。

    孙承宗的脸色冷了下来,低喝一声道:“真是无用!”

    他不知道,朱梅所部遇到了建虏押送战利品的队伍,当即闻风而逃,三千步卒溃散,而他自己则只带了三百骑卒一口气跑到了遵化附近才算是喘了口气,那还顾得上派人联系山海关。

    他继续往西走,在傍晚时分,终于遇到了他要找的人,马世龙总领的勤王军,看看人数,确实不少,至少有十万之众。

    马世龙,字苍渊,由世职武举中试,历任宣府游击,永平副总兵,署任都督佥事,三屯营总兵官,山海关总兵官等职,而他此时才三十六岁,已是总理勤王诸军,持尚方宝剑的封疆大吏了,真可谓是神速升迁。

    朱梅见到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妒忌,可没办法,人家有钱啊!他收敛心中念头,把孙承宗的命令传达了一遍。

    马世龙听了,沉吟半饷后,才对朱梅说道:“你回去禀告阁老,就说明日我军将向遵化进发。”

    明天打遵化,这可是军事重镇,要是能打下来,可是一件大功!朱梅想着,不过他自己却很苦逼,连歇都没得歇,又要被打发回山海关去了。

    可人家官大,没办法的事,只好得令走人。

    在夜幕降临之前,三十多骑夜不收冲进山海关,向孙承宗禀告了昌黎的情况:“……昌黎建虏,多为蒙古诸部,有敖汉、奈曼、巴林、扎鲁特等,领军乃建虏阿济格……”

    “……属下亲眼所见一路勤王军路过昌黎,被建虏击溃,死伤无数……”

    孙承宗听得夜不收的禀告,和刘兴祚所言相差无几,不由得很是诧异。

    惊讶之余,他当即传祖大寿,令他明日一早便带兵前往昌黎。

93 手中没有底牌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胡广终于放下手中的各类奏章,伸了一个懒腰,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操心钱的事情,他查阅了大明的财税情况。这时候,他心底就忍不住想对大明开国皇帝喷上一喷。到底是心怀百姓还是眼界问题,竟然搞出了一套在后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奇葩制度。

    还有那名传后世的张居正,也是没法不吐槽。税收统一只收银两,这个没问题,可他竟然没想过实物银两如果价格低的,有多不方便么?0.0001两白银这样的统计,在各类奏章上比比皆是。

    胡广低头看看还没有看的一大堆资料,忍不住揉了揉脑门,心中想着,要不要把那个曰从先叫到京师来?

    “陛下,有久经沙场的满总兵守着,京师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胡广转头看向还一脸稚嫩的王承恩。他算是代替曹化淳来轮值,估计是见到自己叹气,以为是为了城防的事。

    也是,如今建虏正在外面呢!胡广想着,便问王承恩道:“工部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半个时辰前有报,目前城防完善了大约三分之一。满总兵正在调兵谴将,布置其余城头的防御。”王承恩稍微有点紧张地回复,毕竟是第一次御前轮值。

    打仗还是要相信满桂同志的,胡广心中想着,便点了点头道:“传旨,让李凤翔和曹化淳两边都要配合满卿,不得误了城防!”

    “奴婢遵旨!”王承恩一听,连忙回应道。

    胡广坐回御座上,意识进去聊天群查看情况。高应元离开了城外建虏大营,这时机不是很好,让自己这边没法知道城外建虏的大致情报了。

    刘王氏没有留言,估计没什么情况,按照她之前所讲,应该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吧?希望昌黎能安然渡过下一波建虏的猛烈攻击。

    群里如花和马富贵的留言,胡广懒得去看。工作组中刘兴祚倒是有留言,说孙承宗收到了夜不收的回报,明日一早将会派祖大寿领军前往救援昌黎,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看了眼聊天群左下角,成就值:2564。成就值是多,不过他此时没有兴趣去加人,这一天下来又是大朝议,又是亲临城头,还看了一下午的古文,实在是累。

    夜色慢慢地深了,胡广用过晚膳,也没有招田贵妃,便早早地休息了。

    细眉般的月亮暗淡无光,来自西伯利亚地冷风呼啸肆虐,晚上的气温显得格外寒冷,让人一动不想动。城头上轮值的明军,全都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裸露在外的肌肤。

    城外面,利用黑暗的掩护,建虏全军集体出动,每人手中都找了个袋子,装上泥土后排队往护城河这边倒,声音惊动了城头上的明军。无奈看不清城外的情况,唯有不时射箭开火,可城外始终悄无声息,连声惨叫声都没有。

    等到了半夜时分,除了德胜门方向有动静之外,其他地方显得很安静,让人忍不住就打起瞌睡。

    忽然,在一处昏暗的城墙处,“刷刷刷”地从城外甩上很多飞钩,“叮叮叮”地声音连续响起,在城头守军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城垛上冒出一个个的建虏。

    他们一律只穿着皮甲,或者口中含着刀,或者背上背着武器,全都一脸狰狞,抓着飞钩上的绳子攀爬而上,一跃便跃过城垛,落在了城头上,而后狞笑着杀向了惊慌失措地城头守军。

    在这段城墙上,更多的云梯被架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建虏,蜂拥而上城头,而后向城墙两边厮杀。他们到处杀人,到处放火,只一转眼间,到处都是明军的尸体,城内的房屋熊熊燃烧,城门被打开,无数的建虏骑军飞驰而入,直扑向紫禁城。

    “完了,完了,让建虏攻进来了!”胡广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疯了起来,大声喊着,“我是穿越者,我是主角啊,不可能,不可能就这么败了,给我一把刀,我要去杀虏,我是希曼……”

    话还未说完,就见一名建虏已闯进宫殿,是鳌拜,那所谓的满清第一勇士,只见他狞笑着一刀劈了过来。

    “啊……”胡广一声惊叫,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陛下,陛下……”床沿处露出王承恩惊慌地脸。

    胡广有点愣神地看向他,而后又转头四下看看,仔细听听,忽然心中苦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不过幸好是个梦而已,他奶奶的,可真逼真!胡广想着,伸手接过一名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后也不睡了,索性下了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城头情况如何?”

    “回陛下,现在是丑时三刻,离天亮还早。”王承恩跟在胡广身后答道,“半个时辰前不时有火炮和火铳的声音,想来是建虏有动静,被满总兵击退了。”

    胡广一听,知道建虏是要填护城河,满桂那边事先得知,自然会有所警觉而采取了对应的措施吧?

    此时的他,其实很想亲自去城头看看。可一想起自己要过去的话,肯定惊动一大片,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过刚才的恶梦还历历在目,胡广便下旨道:“传旨,让满卿注意建虏飞钩偷城!”

    “是,陛下。”王承恩听了,便马上答应道。

    不过胡广很快眉头一皱,随即又吩咐道:“算了,不用了。朕之前有提醒过满卿,深更半夜的,无须再提醒了。”

    王承恩听了,又答应一声,而后偷瞧了下胡广的脸色,关切地说道:“陛下,离天亮还早,要不再睡会吧?”

    胡广转头向窗外看了下,黑乎乎的,细听下还有寒风的呼啸声,便点了点头道:“好!”

    同时,他心中也有点感慨,大敌当前,自己还真做不到淡定从容啊!再仔细想想,明白这也是自己手中没有王牌,完全是一副烂摊子的原因。试想一下,要是有一支精锐王牌军在手,难道还会不淡定,还会做这样的恶梦?

    如此想着,胡广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份心思:等此战过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重建京营!

94 出动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露出一丝鱼肚白,宣告着新得一天来临。

    箭楼上,满桂两眼带着血丝,借助愈来愈明的光线,观察着城外。

    就在城门对着的护城河,在昨夜已被建虏填平,宽达十余丈有多。满桂明白,这一带,将是建虏攻击的重点。之所以选择这里,也是想从德胜门突破进来。

    在护城河那边冻得坚硬的地上,有铁弹犁过的浅沟,在沟的两侧全是鲜血染红的泥土。就算不是浅沟附近,也到处可见鲜红的血迹,越是靠近护城河这一侧,则越密布。

    能看出来,昨夜开火,也没少给建虏造成伤亡。不过满桂能用性命担保,这些血迹绝对不可能是女真鞑子身上的。

    他看向远处的建虏大营,此时没有什么动静,大部分人应该都在补觉休息吧,攻城的时间估计会在下午。

    满桂如此想着,便吩咐几名亲信家丁代他巡视城头,检查城防器械。他自己则去找了李凤翔,把自己的判断说了说,便于李凤翔去禀告皇上。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他才稍微去躺会。

    此时,山海关城门打开,一队队的明军骑卒四散而出,而后是无数的步卒,推着各类战车,在两侧的骑军护送下,成一字长蛇,慢慢地往远处而去。

    一众将领簇拥着一名大红绯袍的老者在城头上,默默地看着军队远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没见有一丝轻松。

    过了一会后,一名戴盔穿甲的大将双手抱拳,向那名老者沉声说道:“阁老,末将告辞了!”

    孙承宗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祖大寿,严肃地交代道:“关宁军是大明的精锐,而你带出去这支则是关宁军中的精锐。此去昌黎,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大意!”

    “末将明白!”祖大寿抱着拳,大声回应道,“末将绝不会逞强的!”

    孙承宗听了点点头道:“如若能胜昌黎之敌,解昌黎之围,那是最好不过了。陛下听到捷报,必会龙颜大悦,此乃你戴罪立功的良机!”

    祖大寿再次答应,见孙承宗没再交代什么,便再次抱拳,而后大步下了城头。

    在城门洞附近,又是一堆将领在等着他,见他过去,纷纷抱拳道:“大帅!”

    祖大寿没有回应,快步走近后,从亲卫手中牵过战马一跃而上,而后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左良玉,黄得功?”

    “末将在!”两员将领应声而出,双双抱拳抬头看着大帅。

    祖大寿冷着脸看着他俩道:“你俩领本部人马一左一右散开十里,为大军耳目,不得有误!”

    “遵命!”左良玉和黄得功两将大声回应后,立刻转身上马,飞驰而出。

    祖大寿随即又点将道:“曹文诏?”

    “末将在!”曹文诏随即抱拳,大声应道。

    祖大寿依旧冷着脸,盯着曹文诏命令道:“令你为大军前锋,驱逐擒杀建虏探马,为大军开路!”

    “末将遵命!”曹文诏抱拳领命,而后也飞身上马,飞驰而出。

    直到这时,祖大寿才和缓了点脸色,对一边站着的何可纲道:“我们走!”

    城头上,刘兴祚看着祖大寿领军远去,在脑海中给胡广留言:“启奏陛下,祖大寿已领军离开山海关,前去救援昌黎了。”

    胡广没有回应,显然是不在。而此时的昌黎,却已是震天的战鼓。

    “咚咚咚……”

    一队队的建虏骑军从大营中飞驰而出,绕城而跑,不时驰近昌黎城,叽叽呱呱地肆无忌惮。甚至有的建虏,经常冷不丁地飞驰而近,张弓搭箭地往城头上射箭。

    建虏的步卒推着楯车,鱼贯从营门出来,而后摆开,稍微一数,就有十来辆之多。不过这些楯车,大多粗制滥造,只是木板拼接而成。

    在大营门口,一群建虏将领围着一个年轻的头目,也在纷纷打量这些楯车。

    “哈哈,要是大汗看到这些楯车的话,怕是要拿本贝勒治罪了!”那年轻头目哈哈大笑道。

    一名女真鞑子听了,连忙回应道:“主子说哪里话,对付昌黎区区小县,如此已是足够!”

    “对对对,贝勒爷开玩笑了,用出楯车,都已经看得起这昌黎小县了!”一名蒙古头目媚笑着用半生不熟地汉语说道。

    汉语乃是通用语,不管是蒙古鞑子,还是女真鞑子,只要是地位较高的,基本上都会说。

    其他蒙古头目一听,也纷纷附和。他们明白,只有马屁拍得好,让阿济格高兴了,一会打下昌黎的时候,好处才会多。

    就在他们很欢快的时候,忽然阿济格仿佛变脸一般,那脸上的笑容转瞬不见,怒意上涌,大声吼道:“今日要是还打不下昌黎,本贝勒就要你们的脑袋!”

    这一发飙,周围这些鞑子头目顿时闭嘴。

    阿济格用马鞭指着他面前的这些人,继续怒吼道:“小小昌黎,打了这么久还打不下来,几位大贝勒肯定不高兴。之前还可以拿昨日的明军当借口,可要今日还打不下来,就休怪本贝勒不客气!”

    他的话很明白,这么小的昌黎城一直打不下来,几位大贝勒肯定已经不满了。今天怕是已经到了容忍极限,要是再打不下来,阿济格要受责,他们这些人也将不好过。

    想想阿济格的暴脾气,这些鞑子头目不由得都心中惧怕,转着念头,今日一定要用心打下昌黎才是。

    城头上,左应选远望着建虏大营方向,看到那些楯车,特别是看到上百架云梯时,不由得脸色严峻。今日之战,果然会惨烈!

    不过当他转头看看城头上的民壮,皆已穿上那土制盔甲时,心中又稍微松了口气。

    “李士奇?”左应选叫道。

    边上正在观察建虏的一名壮年汉子听到,立刻转身抱拳道:“草民在!”

    “本官看建虏今日来势凶猛,一会战起,开花弹要用在关键处,明白么?”左应选严肃地吩咐道。

    李士奇点头,用力点头道:“草民明白,请县尊放心!”

    左应选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从昨日知道开花弹的制法之后,连日赶工也没多少。更关键的是,昌黎城内的火药原料不多,因此,只能省着用。

95 奴酋过来了

    京师紫禁城,因为是睡回笼觉的原因,胡广到天大亮才醒。当他开始梳洗用膳的时候,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

    “叮,成就值+1,来自宦官甲!”

    “叮,成就值+1,来自宫女乙!”

    “……”

    胡广听得有点懵,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啊,怎么就收获了成就值呢?这可不是普通的拍马屁,不知道真假,这是系统评定的,绝对是出自真心才有成就值的。

    于是,他有点好奇地看向有贡献的一名宦官。

    那宦官一见,连忙一脸佩服地道:“陛下沉稳如山,视城外十万贾璐如无物,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

    “奴婢昨晚硬是睡不好,今日一早就醒了,实在是差陛下太远了!”另外一名宦官也跟着拍起了马屁。

    “……”胡广听了无语,看来这些宦官宫女在是换了昨晚值夜那一批的,见到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所以贡献了成就值!

    呀,这成就值还真是受之有愧啊!胡广心中想着,不过也没必要解释,继续保持淡定点,也能安稳人心不是!

    没多久,李凤翔觐见,把昨夜的战事做了禀告。言谈之间,好像他一夜没睡,硬是明察秋毫,才杀死杀伤成百上千的建虏。

    胡广睡眠充足,精神很好。听到李凤翔的描述,便回想起昨日看到建虏攻城的那一幕,不由得又有点心痒起来,很想再上城头去看看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怎么都压抑不住。于是,胡广传来御马监掌印太监高时月,按前例,穿盔甲,带着一队护卫骑军往城头而去。

    这一次,因为实施了最高级别的戒严,一路上倒很顺利,没有那些文官的嗡嗡嗡。

    当他到达德胜门附近时,得到手下禀告的满桂连忙迎了过去。

    胡广骑在马上,看着到近前的满桂,那是一脸的疲惫,两眼中充满了血丝,这一看,就知道他基本没休息。

    胡广见此,转头看了眼在自己身边的李凤翔,心中一声冷笑,而后转回头拦住想见礼的满桂道:“满卿无须多礼,昨夜的战况,朕已知晓,辛苦满卿了!”

    “这是末将的职责!”满桂抱拳,大声回应,声音中略微带了一丝沙哑。

    胡广点点头,欣慰地说道:“满卿的功劳,朕心里明白得很,就算满卿谦虚,或者有其他人想抢功,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头道:“走,你陪朕上去看看,给朕指点下两军阵前交战的常识。”

    满桂原本是想劝谏的,没想被皇帝一阵赞,顿时就激动了,再一想建虏反正没攻城,便也没了意见,当即在前头领路,带着胡广去了城头。

    而李凤翔却是落后了好多,大冷的天,都觉得后背出了好多汗。他岂能不知道皇上刚才言外之意,其实是在警告自己别抢满桂的功劳!

    城头上的军卒发现大帅陪同的,竟然是大明皇帝。想起昨日之事,顿时就激动了。胡广未到,这些军卒就全都跪倒在地迎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个动静,再远处的军卒也知道皇帝来了,纷纷跪地迎接,一起的喊声顿时就响亮了起来。

    就算是在城外远处巡哨的建虏探马,也听到了动静,远远地望着城头,三两骑并排指着城头嘀咕。而后就有一骑飞马直奔大营而去。

    城头上,胡广看到这动静,不由得有点无奈,他是不想这么招摇的,没想还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又来城头了。估计就算有戒严令,也拦不住那些御史言官上奏本了。

    更为关键的是,随着城头上军卒的见礼,还有系统连绵不绝地提示声。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有了成就值。很显然,是上次看望伤卒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以至于自己在他们的心中有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胡广想着,根据自己的经验,类似这样的情况下,以后就不要再想从他们身上获取成就值了。

    此时的他,就站在德胜门城头附近,由满桂陪着,给胡广介绍着各种城防器械,各种防守经验,还不时指着远处的建虏大营,解释着建虏为什么那样布置的用意。

    有句古话说得好,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满桂的介绍让胡广耳目一新,对于古人攻城和守城的智慧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有点庆幸,幸好颁布了坚壁清野的对策,让远道而来的建虏不可能长期围困京师,幸好建虏的军中工匠不多,否则各种各样攻城的手段都用出来,还真难保京师不失。

    君臣正在城头说话的时候,忽然,建虏营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了一支骑军,其中有一骑速度更快,飞驰而出,直往德胜门而来。

    这么大的动静,城头上一望便知。军卒们顿时紧张了起来,纷纷严阵以待。负责安全的高时月连忙劝谏道:“陛下,城头危险,为防万一,请陛下回宫吧?”

    满桂一脸严峻地盯着建虏那支骑军看了会,忽然出声道:“奴酋过来了。”

    胡广一听,直接忽视了高时月的话,睁大眼睛看去,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由得想着,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根据原崇祯皇帝的记忆,想起了宫中就有一架望远镜,是西洋传教士汤若望通过礼部左侍郎徐光启进献的。那汤若望还和人合写了本《远镜说》,不过也都撂在宫中,在当时进献的时候,天启帝作为新奇之物给崇祯展示过。

    胡广当即转头吩咐一脸紧张地高时月道:“立刻回宫,把西洋人进献的那架望远镜取来!”

    高时月听了一愣,他压根不知道这是啥东西,在胡广又解释了下后,他才马上派了人去。

    方正化紧挨着胡广,神情紧张地盯着那名飞驰而来的建虏。不过让人比较放心的一点是,这一骑手中持得是一块白布,并没携带任何武器。

96 骂了也是白骂

    满桂也瞧清了,看看皇帝似乎没有下令射箭的意思,便任凭那建虏飞驰而近。

    距离一箭之地近一些的地方时,那建虏勒马停住,向城头上,用不纯的大明官话大声喊道:“我大金国大汗请求和大明皇帝通话。请问大明皇帝在么?”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皇帝。胡广心中也有点好奇,这奴酋是想干啥?他倒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奴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物,便向注视着他的满桂微微颔首。

    满桂一见,便向外大声喊道:“陛下有旨,传奴酋觐见!”

    那建虏信使一听,怒视城头一眼,而后一牵缰绳,调转马头往回去了。

    李凤翔瞅着这个机会,连忙凑近胡广献策道:“陛下,要不奴婢调集大炮,趁机把奴酋杀了?”

    胡广一听,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再转回头眺望了一眼正往城墙而来的那些建虏,低声问道:“满卿以为呢?”

    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干掉皇太极,他并不介意别人会怎么说。大不了一会可以大义凛然一点。等皇太极进入射程后,自己大喊一声:“朕代表人民代表党……朕代表人民代表各族受苦难同胞处决了你!”

    然而,他内心觉得这不可能。奴酋多狡猾,难道会把命交给敌人,期待敌人能遵守两军阵前不杀使的惯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只听满桂回答道:“奴酋必然有所防范,末将以为不可能伤到他的。”

    不出所料,那支骑军并未多靠近城墙,在比一箭之地还远的地方,只是能大概看清城头上人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满桂用手指着远处被簇拥着的几个胖子道:“陛下,中间最胖的那个就是奴酋皇太极,在他右侧老一点的那个是代善,左侧那个则是莽古尔泰,三人都是建虏的和硕贝勒!”

    胡广定睛瞧去,这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奴酋。第一印象,是三个胖子。再细一瞧,左右两人应该是算壮,中间这个肯定是胖了。

    这皇太极也真是个怪胎,从军打仗多年,竟然还能一直是个胖子体型,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风吹雨打地熬着的。

    还真别说,这三个建虏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似乎是无畏?彪悍?自信?或者是都有之吧,至少他们在这寒风之中,骑在马上的身姿,似乎一点都不受严寒影响。

    只见他们三人好像互相低语了几句后,皇太极大声开口喊道:“明国皇帝是哪位?本汗就是大金国大汗。”

    “瞎了你的狗眼么?”胡广一听,大声喝道,“朕就站在城头,众将簇拥,瞎子都能看到,你连瞎子都不如?”

    “……”皇太极没想明国皇帝竟然不按常规对答,一时无语。

    他当然能猜出来哪个是明国皇帝,可一般不都是要这么介绍下身份,然后再开始谈话沟通么?

    莽古尔泰听见,嘴角一撇,转头看了眼皇太极,似乎想看看他的脸色如何?

    而他们边上那些亲卫,能听懂汉话的那些,则个个怒形于色,大感羞辱,似乎想回骂起来。

    城头上,高时月不由得苦笑,要是有御史言官在这里,估计又会劝谏皇上要有上国气度,不能行泼妇之道了。他担心那些御史言官事后也会找事,便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这等骂人的事,奴婢来就是,免得建虏回骂的话,有失……”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胡广一笑打断道:“没事,他们就是来找骂的,想对骂就对骂了,我们城头上这么多人,还怕骂不过他们?”

    停了停,他又有点遗憾地道:“不过这情况估计不可能发生,奴酋冒着寒风跑出来,不可能这么无聊的,要是他那边一回骂,他想来找朕说的事估计就得吹了,这不是他的目的。”

    说到这里,胡广总结道:“所以,骂了也是白骂!”

    果然,远处的皇太极伸手拦住了那些冲动的亲卫,也不见他脸上有恼怒之色,依旧平静着大喊道:“这倒是本汗失礼了!大金国大汗爱新觉罗皇太极见过明国皇帝陛下!”

    胡广身边的护卫一听这话,发现皇上竟然料事如神,顿时就贡献了好几个成就值。不过城头上的人,也没想到奴酋似乎很文雅的样子,也有点意外。

    只听皇太极顿了顿之后,又在大声喊道:“每有战事,生灵涂炭。本汗几次向贵国谋求和平,愿奉明国为兄,止戈收兵,马放南山,还天下一个太平,还百姓一个安宁。”

    “然则,本汗这心愿却一直不能实现,为天下安宁,本汗不惜千里跋涉前来京师亲自面见皇帝陛下,望皇帝陛下看在天下黎民百姓的份上,答应本汗的请求,从此以后,大金国和明国永为兄弟之邦,可否?”

    他这话一说完之后,代善心中暗赞一声,而后盯着城头,看明国皇帝怎么答复?

    他其实心里有数,明国皇帝绝对不可能为皇太极区区一句话就真同意了。如此一来,这战事所带来的伤害,就不关大金国的事情,要怨就怨你们自己的皇帝,必然能打击到城头守军的士气。所谓师出有名,就是为此。

    果然,城头上的守军听到说可以不打仗,不少人的眼睛就亮了。毕竟这仗要是打起来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他们不少人把目光转向皇帝,想清楚听到皇帝的答复。

    谁也没想到,大明皇帝的反应,竟然是大笑起来。“哈哈哈……”的狂笑,响彻城头,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时之间,不少人懵了,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城外的莽古尔泰见了,不由得有点诧异地转头看向皇太极道:“这是疯了?”

    皇太极自然不可能给他肯定地回答,只是盯着城头上那个年轻人。他心中不知为何,有点不妙的感觉,因为城头上这个年轻人,似乎做事不会顾及身份,压根不按常理出招。

    忽然之间,胡广笑声一收,用手指着城外奴酋,大声怒喝了起来。

97 指天为誓

    “朕且问你,有强盗杀了你的孩子,占了你家的厢房,而后对主屋的你说,我们以兄弟相称,就这样和好共处,你说,你会答应么?”

    胡广的声音很响,带着愤怒,还有讽刺。看似在问城外的奴酋皇太极,其实也是在问能听到这话的每个人,你们的答案是什么!

    皇太极一听,脸色一僵,当即大喊回应道:“皇帝陛下言重了,朕乃是大金国的大汗,国与国之间……”

    “什么狗屁大金国!尔等原为大明臣属,却杀了多少朕的子民?夺了朕多少子民的钱粮,还占了他们的田地、房屋,活着的那些,被你们如同猪狗般地奴役!你们这样的,要不是强盗是什么?”

    如果胡广说你们谋逆,造反,我不承认你是大金国,要镇压你,诛你九族,可能不会得到城头上多少共鸣。

    但是,胡广此番言语,只是数落建虏的罪行,这些都是以普通百姓的视角说的,一下就有了共鸣。

    城头上的守卒,纷纷回过神来:对啊,城外这些可是野蛮的建虏,昨天还在城外当着自己的面残杀勤王军溃卒,和这样的人做兄弟,真是见鬼了!

    此时的胡广,是真生气,用手指着奴酋方向继续大声喝道:“朕要答应了你的要求,和你们这种强盗成为兄弟之邦,朕如何对得起死在你们手中那千千万万辽东百姓?如何对得起那些还被你们奴役着的辽东百姓?如今,还要加上京畿之地的百姓!”

    “有多少百姓被你们害得生死离别,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怕是你们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吧?你们的罪行,罄竹难书;你们的罪恶,倾尽黄河之水也洗不清,你们的罪孽,唯有用你们的血才能偿还!”

    城头上的军卒,只要还是正常人,就都有怜悯之心,听着胡广在数落建虏的罪行,一个个神情肃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愤恨。

    “作恶多端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胡广说着说着,伸出的手忽然向上,手指并拢,带着怒意大声道:“朕向天发誓,只要朕有一口气,就定会为朕的子民主持公道,他日必御驾亲征,要尔等强盗血债血偿,以祭那些死在你们手中的亡灵,解救被你们奴役着的子民!”

    愤怒地誓言响彻城头,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在两军阵前,指天为誓!此时此景,只要说出来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的。由此可见,皇帝的决心有多大!皇帝那拳拳为民之心,可比日月!

    城头城下,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北风在呼啸。

    李凤翔率先回过神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挽回皇帝心中形象的他,忽然灵机一动,当即用宦官独有的鸭嗓子大喊道:“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他这么起了个头,正沉浸在皇帝誓言中的军卒都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带着怒意,大声喊道:“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满桂更是单膝向胡广跪下,而后抬头激动地大声道:“他日陛下御驾亲征,末将愿为开路先锋!”

    城外远处,皇太极一脸阴沉,听着城头上的口号,盯着城头上那个年轻人。

    “瞧,没用吧!”莽古尔泰心中不怒反喜,带着一丝事后诸葛亮的智慧道,“就按我说得,嘴上说说没什么鸟用,就看拳头谁硬而已!”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凑这热闹,手中缰绳一牵,调转马头回营而去。

    另外一边的代善,则是摇摇头,也没看皇太极,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城头士气已起,失策了!”

    说完之后,他也是和莽古尔泰一般,手中缰绳一牵,调转马头回营而去。

    皇太极则仿佛没听到他们两人的说话,过了好一会后,才咬牙低语道:“此子不可小觑,之前是本汗小瞧了他了!”

    他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便也没傻到在这里听城头上那刺耳的“血债血偿”口号,调转马头,也回营去了。

    城头上,胡广等军卒的声音慢慢地没了后,便大声宣布道:“别看建虏很嚣张,他们只不过是纸老虎而已。朕可以告诉你们,七千建虏在两日前攻打昌黎小县,却是损兵折将,丝毫奈何不得昌黎小县。只要我们自己争口气,城外建虏敢来攻城,一样能让他们在城下撞得头破血流。朕问你们,可有信心?”

    他的话说完之后,城头上稍微安静了一会,马上响起了如山呼海啸般地回应:“有!”

    “杀建虏!杀建虏!杀……”李凤翔不失时机地再次大声喊起了口号。

    还真不是说的,要说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些混到大太监位置上的宦官,那可是一等一的。

    城头上的军卒有了引导,再次跟着喊了起来:“杀建虏,杀建虏……”

    胡广见此,瞧了李凤翔一眼,微微一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

    李凤翔一见,心中大喜,他知道之前上城头前陛下心中的那点不快,已经没有,那事算是过去了。

    胡广看到士气可用,心中很是欣慰。他再次看看城外,而后叫了满桂,随他往箭楼而去。

    城头上的军卒一见,纷纷跪地恭送,齐声大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之大,传到建虏大营,引得刚回到中军帐的皇太极,眉头皱到了一起。

    边上跟着的代善也是同样皱眉头,只见他试着问皇太极道:“要不,等明日再攻城?”

    打仗打得就是士气,特别是这种守城战。如今城头上明军的士气正高,一头撞上去可不是好事。

    但皇太极听了,却一口否决道:“不,立刻进行准备,越快攻城越好!”

    “嗯?”代善一听,有点不解地看着皇太极。

    “等时间久了,明国皇帝这些话要是传开了,怕是满城明军的士气都提起来了。”皇太极看向代善,脸色阴沉地解释道,“时间拖得久,对我大金没有好处。反正之前就计划好攻城,提前点时间也不算准备不足。”

98 此乃何物

    城头箭楼里,胡广情绪也略微高昂,对一脸激动地满桂说道:“朕提醒你一个事情,此次京师保卫战的目的,乃是尽可能多的杀伤攻城建虏,而不只是守住京师,这点,卿要做到心里有数,明白么?”

    “末将明白!”满桂此时很有信心,毕竟皇帝已经给他做好了各种方面的事情,守住城池乃是最基本的了。

    胡广听了点点头道:“山海关那边,祖大寿已领关宁最精锐万余前往救援昌黎,而昌黎那边建虏又以蒙古诸部为主,胜败在这一两日内将会有消息,你以为结果如何?”

    满桂一听,仔细一考虑,立刻回答道:“回陛下,只要祖大寿下了决心,必不会输!”

    他之前也是一直待在关宁,目前京师中,是为了解昌黎敌我双方实力第一人,他的答案应该最为可靠。

    胡广听了,露出微笑道:“朕料祖大寿不敢不用心,因此,昌黎之战至少不会败。如此,当消息传到这边,建虏可能会生退意,卿能明白朕的意思么?”

    满桂又不傻,稍微一想奴酋收到昌黎战事结果的消息后,基本能猜出建虏会如何行动,因此,他再次大声保证道:“末将在这两日内,只要建虏敢攻城,定会大量杀伤建虏!”

    就在这时,高时月派回宫中的宦官回来了,望远镜随之呈现到了御前。

    胡广接过这个单筒望远镜,很简单,很古老的样式,他稍微一看,便用望远镜转头看向远处建虏大营。

    这望远镜大概也就四五倍的样子,还要闭着一只眼睛看,效果一般般吧。

    胡广看了一会,有点奇怪地把望远镜递给满桂道:“此物就留给卿了,多少能观察地更仔细点。满卿来看看,建虏一般是这个时辰吃饭的么?”

    建虏大营内升起无数炊烟,显然是在烧火做饭了,这个不用望远镜也一样能瞧得到。满桂转头看见,立刻向胡广禀告道:“回陛下,建虏这是想吃饱饭攻城,战事会比预估的提前了。”

    “原来是这样!”胡广点点头。

    城里早就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因此建虏提前不提前,其实并无所谓。不管是满桂,还是胡广,都没有为此惊慌。

    这时才刚烧火做饭,离建虏出战还有不少的时间,因此满桂也没有立刻劝谏皇帝离开。他双手接过望远镜,学着胡广的样子,拿过来往眼前凑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而后满脸惊讶地转头看向胡广道:“陛下,此乃何物,竟然如此神奇?”

    在当时,望远镜对大明百姓来说,确实是神奇之物,以至于西洋人拿这个进贡给皇帝,还写了《望镜说》来给自己扬名。

    但这东西,对于后世人来说,只要上过中学,这玩意的原理就肯定一清二楚,因此胡广一脸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神奇,无非是利用凸透镜的原理而已。这个望远镜倍数也不高,看得也不够远,朕回头让人造一些出来,配发给军中使用吧!”

    满桂听得两眼睁得大大地,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全部转化为钦佩,高兴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陛下真乃神人也!”

    他这个直性子的武夫,都难得当面拍起皇帝的马屁,由此可见,他是真心在意这望远镜。

    李凤翔和高时月等人听到,这还了得,你满桂都拍马屁了,我等岂能落后,也连忙跟进道:“陛下,真乃神人也!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

    胡广听得嘴角微撇,这有啥了不起的?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满桂道:“满卿,你是不识字?”

    一听这话,满桂顿时有点尴尬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挠后脑勺,却发现头上戴着头盔,便又放下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回陛下,末将一直在打仗,没有机会读书识字!”

    满桂不是世家出身,从小兵一路积功杀到如今的官职,不识字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其实不止是他,明末很多武将,除了世家出身之外,如吴三桂这样的,其他一般都不识字。

    胡广听了略微一沉吟道:“满卿这话就不对了,只要你真心想学,读书识字的时间,挤挤还是有的。卿的本事要想再进一步,读书识字是免不了的,既然你们不操心,回头朕给你们安排。”

    “……”满桂听得无语,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再去读书识字?不过他能听出来,皇帝这是真心为自己好,便马上谢恩。

    “好了,朕就不耽搁你指挥作战了。”胡广转头看了眼城外之后,回过头对满桂说道,“朕一如之前,就在内墙箭楼上,看着将士们杀敌,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满桂一听,想了下后奏道:“陛下,如若建虏有火炮或者大型投石机的话,还请龙体为重,内墙箭楼也并不安全!”

    “这不用你说,朕知道。”胡广说完,便摆驾内墙箭楼去了。

    满桂在送走胡广之后,立刻传令,建虏即将来攻,皇上在内墙箭楼看着,亲自擂鼓助威,谁若敢怠慢军情,必严惩之!

    一听这个军令,原本士气就高的军卒们,顿时都兴奋地不行。试想一下,历朝以来,有那支军队会有这样的待遇,能得皇帝亲自擂鼓助威!

    在内墙箭楼上,一面面的战鼓被找来安置好,一个个臂长腰宽的宦官双手拿着鼓槌站好那,就等着战事一起便擂鼓助威。

    什么,胡广没有拿鼓槌?这是皇帝好不好,宦官擂鼓,皇帝在边上看着,这就是皇帝亲自擂鼓助威了!

    此时的胡广,意识进入聊天群,看到了刘王氏有留言,便点开了听。

    “普渡众生,城头上已经打起来了,城墙西面,还有南面都是建虏,比以前几次多了至少一倍。”

    “普渡众生,县尊传令下来,让民妇等有点力气的女人也得去抬伤员,给他们包扎了。”

    就这么两条信息,大概在半小时之前留言,之后就再没有了,很显然,应该是昌黎战事激烈,刘王氏已经顾不得留言,一直在忙碌了。

99 刘王氏的勇气

    胡广听得眉头一皱,昌黎的战事已经如此激烈了么?

    他稍微一沉吟,便点了刘王氏的图标说道:“刘王氏,如今战况如何?”

    稍微过了一会,才听到刘王氏匆匆地回话,声音中充满担忧:“好多伤到了,建虏都疯了……”

    说到这里,似乎有事,声音就突然断了。“小和……普渡众生,我们京师能守住么?”如花听到,或者感同身受,同样有点担忧地问道。

    胡广听见,毫不犹豫地道:“放心,京师不会有事。”

    说完之后,他一点刘王氏的图标,继续问道:“刘王氏,城里士气如何,能守住么?”

    “士气?”刘王氏似乎有点不明白,不过很快就醒悟过来,匆忙回道,“城头上不知道,但民妇这边,大家看到这么多受伤的,心情都不会好,都很担心!”

    胡广一听,当即郑重地吩咐道:“你立刻告诉大家,就说祖大寿已领兵前去救援昌黎,让左应选务必坚持。同时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振奋起来,这样才能守住昌黎!”

    “呵呵,吹吧!”作死的马富贵或者在这段时间内因为如花的软化,胆子又肥了点,把温体仁的警告忘了一半,忍不住又冒泡了。

    事情紧急,胡广没理这个马富贵,知道刘王氏一个普通妇女,恐怕没那么大的胆子说,就继续说服道:“如果援军到来之前,昌黎城破,你,还有你的家人都会死!你是想看着他们死,还是想自己努力一把,尽量保住昌黎呢?”

    “可……可万一没有援军,民妇岂不是成为一个骗子,会被街坊……”

    听到刘王氏犹豫的回复,胡广有点毛了,当即大声问道:“那你是为了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愿让昌黎百姓都振奋起来,提高士气,守住城池了?”

    “跟你说,祖大寿的援军是一定有的,只是不知道今天何时会到达。就算没有这个,你为了能守住城池而撒谎,又有什么忌讳?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刘王氏听了,稍微沉默了会,似乎是下了决心道:“可……可民妇说话,没人会信的。”

    “这没事,你随便做个样子,然后假装是左应选告诉你的就成。事后左应选绝不会为难你,真要为难,你就说你是锦衣卫的密探,身份证明在京师,尽可以让左应选来京师查验!”

    “……”如花旁听无语,虽然温体仁很卫护小和尚,而且说赢得小和尚的好感很有好处,可你小和尚也不能这样说吧。

    想到这里,她有点担心地先刘王氏一步说道:“小和尚,这样不好吧,锦衣卫可是皇帝的亲军,就算是温大人,也没那个手段的吧?”

    “普渡众生,老夫知道你的好意,可这话有点过了,锦衣卫是我大明皇帝的私军,你不要为难温大人了!”曰从也冒泡劝道。

    马富贵不失时机,再次表达了意见:“呵呵!”

    在这样的背景下,谁也没想到,刘王氏的声音很小,却充满了感激道:““小和尚,谢谢你一直操心昌黎的事,你的心意,民妇领了,也不需要为难温大人,民妇已有决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异常坚定地道:“为了昌黎,为了孩子他爹,为了民妇那两个孩子,民妇现在就去做!”

    胡广一听,不由得点点头,他也没有去辩解,心中想着,你们不信就算了,这个刘王氏,就让她成为锦衣卫校尉好了!

    此时,远在昌黎,战事正烈。金钱鼠尾的女真鞑子或者骑马,或者提刀,就在后面押阵。看到谁不听号令退下来,上前就是一刀,或者抬手就是一箭,不管是汉奴,还是蒙古鞑子,全都当场正法。

    有这样的督战队在,那些汉奴和蒙古鞑子,一个个都奋勇向前,躲在楯车后面靠近城头,或者向城头射箭,或者蚁附攻城。

    昌黎的两面城墙上,全都靠着一排排的简易云梯,一群群的鞑子扶着云梯,另外一伙鞑子则纷纷快速往上攀登。而在城墙下,已经堆积了不少滚木礌石和鞑子尸体。

    在城头上,守城的民壮,五六个人握着一根长长的前头开叉的杆子,往后退到最末,而后喊着口号脚下发力,快速冲向城垛,瞄准着那靠在城垛上的云梯,狠狠地推过去。

    在这些人的身边,还有的民壮则是手持长枪或矛,瞅着云梯的顶端,盯着建虏冒头,就狠狠地戳过去。

    只有少数民壮,手中握着弓箭,向城下射箭,试图压制城下的弓箭手。

    然而,城外的弓箭手太多,射上城头的弓箭,不时响起叮叮当当地声音,或者是落在城头,或者越过城头,飞向城内,或者就射中了民壮,不时有人受伤。

    当有民壮受伤时,要还能动的,自己撤下城头,那里有人会救治包扎,要是不能动的,城下瞅见了,会冒着箭雨上城头把人背下去。至于射中要害马上死的那些,只要不影响城头防守,就压根没时间去管这些。

    城门下,还不时有“梆梆梆”地声音响起,那是躲在城门洞的建虏,用撞木在撞门。

    箭楼里,有两名衙役护着昌黎县令左应选,在观察着战事。同时他的身边,站着那名叫做李士奇的壮实汉子,充当着指挥官的角色,不时发出一些号令,去弥补城中防守变得薄弱的地方。

    忽然,李士奇一脸严峻地转头看向左应选道:“大人,建虏的攻击太过疯狂,民壮受伤过多,许多人的脸色有些绝望,动作都慢了不少。而且补充上来的都已不再是青壮。再不动用开花弹,草民怕有危险了!”

    左应选一听,转头看看放在最里侧的那些开花弹,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太少了点。

    守城方面,他还是相信李士奇的判断,因此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忽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再仔细侧耳一听,发现是城内好像传来了欢呼声。

100 建虏的杀器

    “县尊大人说了,援军很快就到,我们再坚持下就好了!”

    “有援军么?真是太好了!”

    “……”

    左应选隐隐听到了这些兴奋地话语,顿时眉头一皱。他当即转头对身边护着他的刘衙役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大人!”刘衙役答应一声,连忙下了箭楼。

    没过一会后,只见刘衙役在越来越高的欢呼声中,阴沉着脸匆匆回来禀告道:“城内百姓都在传援军将至,是山海关祖总兵的人马。小人查了下,是……是……小人家里那个婆娘散布的谣言!”

    他是一直陪在县尊身边的,可以确定县尊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因此能第一时间确定刘王氏造谣。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下跪下,仰头看着左应选,恳切地道:“小人刚已打了她,是小人管教无方。只是婆娘没见识不懂事,请大人责罚小人吧!”

    左应选弄清楚了怎么回事,那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不过他还没表态,就听李士奇低声说道:“县尊,您看!”

    左应选闻声,转头看去,只见城墙上守城民壮的士气明显提高了一大截,原本力竭的他们,似乎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建虏一下又被逼得压根就冒不上城头。

    很明显,这个谣言对于目前的守城很有利。左应选沉默着转回头,听不到有什么情绪地说道:“你且起来吧!”

    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向外面,专心注视着战况。心中却在暗叹,要是真有援军来,那就太好了。可是,要是说援军是祖大寿的关宁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些天的时候,那祖大寿竟然连京师都不守,连夜跑回山海关,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来救这区区小县城!

    这谣言也只不过是饮鸩解渴而已,等回头要是没见到援军到来,士气就会变得更加低落起来。嗨,刘王氏啊刘王氏,你真是给本县出了个难题,你让本县事后该怎么处理这事?

    城外,阿济格看到城头上士气忽然高涨起来,不由得有点诧异,等过了一会,有手下过来禀告听到的消息后,他不由得咧嘴哈哈大笑,显然并不相信。

    不过当他笑完之后,一边命令加紧攻城,争取一鼓作气打下来,一边又派出探马,往山海关方向多撒出十里。

    昌黎的战事继续激烈着,而在京师,战事也拉开了序幕。

    胡广在箭楼里,听着建虏大营震天的鼓声,看着无数的建虏从营门整齐而出。不得不说,建虏的军纪实在不错,至少在行进队列上,要比京营强太多了。

    城头上,一条条军令从满桂处传下去,城头上的军卒都开始动了起来。

    胡广走到后方看看,在宽敞的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从京营中挑选出来的军卒,在他们的后方,则还有几千民壮,由东厂番子和锦衣校尉带着五军兵马司的军卒看着,大声喝令着他们排队站好。

    他还看到在远处,陆续有厂卫带着一队队的民壮在慢慢往这边汇聚。

    能看出来,在这些民壮队伍中,穿着不一,有各府的锦衣奴仆,也有打满补丁的难民穷人等等。厂卫的喝斥,主要是针对那些锦衣奴仆,让他们安份点。同时还有几个大嗓门的厂卫在大声说着什么,吸引不少民壮看过去。听见的人,不少脸上有激动之色。

    胡广大概能猜出来,那应该是宣布守城出色的人,将有机会成为东厂番子。

    再远处,能看到一队军卒推着一架投石车正往这边过来,似乎有点重,行进的比较慢。这应该是工部那边赶工出来,打造好一辆,便送过来一辆。

    胡广在城头上众观全局,城内虽有些慌乱,却大体也没多大问题,勉强算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吧!

    他又走回外侧,向城外看去。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在大营外面布阵的建虏军队,已经超过了八千,并且营门中还在不断冒出建虏。

    营门外的建虏,大概分为三个方阵。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布置。排在最前面的,大都是身着皮甲的女真和蒙古鞑子。这些人的身上,基本上看不到长兵刃,只是背着长长的步弓。

    在这些鞑子的后面,则是一队队的厮卒。胡广知道,这些人大部分应该是汉奴来的。他们,也将是建虏第一波攻城的炮灰。那陈二,或者也在这些人之中吧,希望他能好命!

    在厮卒的后面,则是装备精良的建虏。这些建虏,从体型上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属于冲锋陷阵的那类。

    另外还有一队队的骑卒,不时从营门跑出,陆续集合到方阵的两侧,隆隆的马蹄声,夹杂在震天的鼓声中,让战场显得更为萧杀。

    忽然,从建虏营门又出了一队队的建虏,这些建虏推着一辆辆的楯车,缓慢而非常引人注目地到达了方阵的最前面。数量之多,足以让人咋舌。

    在冬日的照耀下,盾车反射着金属的光泽,显然是铁做的,至少是包有铁皮,远非阿济格临时打造出来应付昌黎城头的那些楯车可比。

    京营提督李凤翔一见,不惊反喜,连忙靠近点胡广介绍道:“陛下,建虏这楯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建虏对这种楯车的要求是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对于我大明的火铳之类火器,防御也很有效果,基本难以击穿,是建虏的一大杀器!”

    胡广听见,顿时有点好奇地看向李凤翔,他没想到心目中无用的李凤翔,竟然能知道这么多。

    李凤翔一见,顿时心中一喜,看来自己是赌对了,从满桂那听来的消息,能博得陛下欢心。

    他此时更有劲头,忙又向胡广介绍道:“建虏有规定,每牛录中,每一百人就得配备四辆这种楯车,由三十人操作。建虏靠此楯车,曾多次攻陷我大明城池,破开我大明集结之军阵。因此,建虏有遇敌若无楯车切勿出战的军令,甚至有将领因作战中未携带楯车而被治罪的事例。”

101 明军的动向

    这边正说着话,就见建虏营门中又推出了不少东西。胡广一见,便认出那就是云梯车了。

    这云梯车其实还不是简单的把云梯放在车上,体积很是庞大,底下能藏不少人,或者用来攻城,或者躲着弓箭手用来向城头射箭,都是可以的。

    除了云梯车之外,还有一排排的建虏,四五个一起抬着那种制作简单的简易云梯,比起昨日见到的那种,今日的简易云梯顶端,能看到有金属的反光,显然也是加了钩子用于勾住城墙用的。抬着简易云梯的建虏,就在云梯车的两边,跟随而出,这个数量,就有点多了。

    在云梯车走完之后,还看到了三辆冲撞车。这冲撞车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木桩,桩上还有一个铁头,悬挂在车上,可以前后摆动,往城墙或城门撞上去。车顶是尖头屋顶类的遮盖物,覆盖着湿润的兽皮以防止火焰烧毁。当这些攻城器械都到达三个方阵的阵前位置时,看上去颇为壮观。

    能看得出来,建虏该是做了不少准备,是真想一鼓作气攻入城内的。

    胡广收回视线,看到京师城头上,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被军卒从城墙两侧推过来,集中到护城河被填掉的这片区域,另外还有传令兵不时飞奔而过,在大声说着什么,显然是满桂在采取对应措施。

    胡广看了放心不少,当重新抬头看向城外时,却见一支骑军从建虏大营飞驰而出,来到方阵前面。从旗帜上可以看出,这是奴酋出来了。

    城外的鼓声忽然停下,似乎让这个世界一下安静了下来。而后看到奴酋皇太极驱马巡视方阵,同时在大声说着什么,具体内容因为太远听不清。但皇太极每说完一段话后,就见方阵中的建虏激动地嗷嗷直叫。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估计是攻进城来有什么重赏之类的话。

    城头这边,在昨日的时候,守城军卒一个个都脸色惨白,或者神情麻木。可如今,却基本没有受城外建虏的影响,听着军令都在忙碌,准备着各种守城器械,这,就是士气不同的表现了。

    过了一会后,建虏的战鼓重新响起,成千上万的建虏喊着号子,声震四野,响彻京师。无数的人齐头并进,推着攻城器械,开始向城墙方向进发。

    建虏真正的攻城战,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

    与此同时,马世龙总督的西路明军也遥遥望见了曾经属于大明的遵化重镇。看着城头上的建虏开始戒严,大军便停了下来。

    在这支大军中,多是衣衫褴褛的老弱军卒,他们缩成一团抵抗着严寒,见大军停住,纷纷挤在一起坐成一团围着取暖。咋一看,这哪是军队,完全是一支拿着刀枪的难民队伍而已。当然,这得剔除那些锦衣怒马的家丁。

    那些将领们则都围在总理马世龙处,没有谁愿意打头阵,一个个诉说着自己的难处,表示遵化重镇太难打了。

    马世龙也不为难他们,就地下令扎营,和遵化遥遥相对,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而在山海关通往昌黎的路上,主将祖大寿刚听完前锋曹文诏派回信使的禀告,随后下令道:“你回去告诉曹文诏,让他压着速度,休要惊动建虏大军。等本帅领车营到达,车营和骑军并进,才是稳妥之举!”

    “是,大帅!”信使一声回应,而后有点犹豫,还是提醒道:“建虏攻城甚急,我家老爷担心昌黎坚持不住大军到达!”

    祖大寿一听,当即眉头一竖,厉声喝道:“曹文诏要敢莽撞坏了本帅布置,小心他的脑袋!”

    那信使一听,不敢再说,连忙答应一声,疾驰而去。

    何可纲在一边始终关注,到了这时,才皱着眉头道:“如若城破,这不大好吧?”

    “本帅的首要目的是保证不败!”祖大寿严肃地回答道,“其次是击败这支建虏,最好能大量杀伤建虏,最后才是救下昌黎。这次序颠倒不得,否则回去如何向阁老交代?”

    “……”何可纲一听默然。

    祖大寿见他没有意见了,便驱马继续前进,同时看着行进中的队伍说道:“如若建虏刚好攻进昌黎的时候,我军能到达昌黎,此时攻其后方,则本帅有十足的把握重创这支建虏!”

    乱世人命贱如狗啊!何可纲听了在心中一声长叹,不过他也没再劝谏祖大寿什么。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如祖大寿所说,主次不能搞乱。

    胜,则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算昌黎失陷,那也不是关宁军的责任,只能怪昌黎命不好,坚持不到援军到来;

    败,关宁军损失过大的话,不但不能戴罪立功,甚至为此下狱也是有可能,以后能不能翻身也不一定了。哪怕是救下了昌黎也没用,毕竟关宁军才是根本。

    对于他们的这些心思,胡广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此时的他,正盯着城外的建虏动静。

    只见远处建虏骑军越过缓步前进的步卒,成散乱的队形驰马怪叫着冲向京师,尘土飞扬间,这些建虏骑军开始往城头上射箭。

    这种射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准头,无外乎扰乱城头的防守,给城头上的明军施压。

    “没有大帅的命令,一律不得还击!”城头上,满桂家丁严厉的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不过这个命令只是针对普通军卒,另有一部分穿着盔甲,防护得到位的军卒,散布在城垛各处,瞅着外面,冷不丁地便放上一箭。当然,也有少部分是火铳手,他们则是瞄准着外面,速度比较慢地在打冷枪。

    胡广在城头上能看到,这些军卒的射击,大概十能中一。要知道,城外那些建虏可是骑马飞驰而过的,这命中率已经很不错了。很显然,这些军卒应该是满桂从城中挑选出来的神箭手和火铳神射手。

    双方的交手,就从他们开始了。

    远处,建虏的方阵越来越近,渐渐地,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一辆辆的楯车被推到了最前面,犹如形成有空格的移动城墙,速度似乎在加快地往前推进。而那些建虏弓箭手,则分组躲到了那些楯车的后面,就等着靠近城墙后开始对城头上进行压制。

102 矛盾

    在这些楯车弓箭手方阵的后面一段距离,则是抬着简易云梯的建虏,还有那十来架庞大的云梯车,在尘土飞扬间稳步推进。

    城头居高临下的好处就显出来了,在最开始的接触战中,那些神射手身手都比较敏捷,躲在城垛后面,冷不丁地就往城下射一箭,偶尔运气不好才有刚探头的时候刚好一支箭射过来而倒霉的。但骑马建虏却死伤更多,双方的伤亡率至少达到了十比一。

    远处楯车靠近到大炮射程后,满桂的军令便传了下去,由城头上的家丁指挥,两门到三门火炮瞄准一架楯车开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明军火炮的准头太差。

    胡广直到此时才忽然发现,城头上在操作火炮的军卒中,竟然有好多个西洋人,只是因为全身盔甲,之前一直没发现。

    李凤翔的注意力一大半集中在皇帝身上,见到胡广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顺着目光一看,便媚笑着解释道:“陛下,那些西夷都是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央求着来的。”

    “哦?”胡广一听,又是徐光启,有点好奇地问道。

    李凤翔见他感兴趣,就更来劲了,马上又回答道:“十月初,建虏刚到京师时,徐侍郎就央求这些西夷上城头过,只是后来这些西夷好像有什么条件,城外又有勤王军,就没再一直待在城头。”

    胡广一听,沉吟了一下道:“传徐侍郎觐见!”

    “遵旨!”边上的高时月听了,连忙答应一声。

    这时,箭楼里上来一个人,众人看去,却是东厂提督曹化淳。他是来向崇祯皇帝禀告城内情况的。

    就是有什么人上街了,哪些府中抽调了多少人手,如今后备民壮多少,各府缴纳的钱粮有多少等等。

    胡广听了后点点头问道:“城中晋商方面可有什么异动?”

    之前刘兴祚有过提醒,就怕城内晋商会趁机捣乱。因此,胡广才有此一问。

    “回陛下,奴婢早派人暗中盯着城中各处晋商,未曾发现异常!”曹化淳一听,连忙回禀道。

    胡广听了点点头道:“好,城内后勤这块,你做得不错,后续的事情,你要和满卿沟通好,还有城头撤下来的伤员,必须妥善处理,明白么?”

    “奴婢遵旨!”曹化淳答应着,便下箭楼继续去忙了。

    就在这时,只听“轰轰轰”地声音响起。胡广闻声抬头看去,却是城头火炮开火了。

    大概有二十来颗铁弹激射而出,弧度很小地飞行后落到地上开始弹跳。

    虽然建虏骑军是散开无章,就是为了避免被城头火炮造成更多伤亡。不过不可避免的是,有建虏骑军躲避不及,连人带马被高速弹射地铁弹砸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然而,建虏骑军仿佛没看见一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原来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那些断肢残骸很快就淹没在骑军的海洋中了。

    就算是有西夷操炮,二十来颗铁弹,也只有一颗命中了一架楯车,“砰”地响声,在隆隆地马蹄声中隐约可听。

    只见那架楯车的盾面明显有些倾斜,还有一个很大的凹槽,然而,楯车终归是没事,还能继续推行。不过能看到,楯车离开原地后,有几名推车的建虏跌坐在地,显然是刚才推车时被震到了。

    胡广看得有点遗憾,距离有点远,炮弹落地后弹跳也消耗了不少动能,才没能摧毁掉那架楯车。

    忽然,他看到那些建虏骑军中,有不少纷纷在护城河不远下马,往地上插起了火把。

    城头上,满桂的家丁又在大声下令,然后就看到有更多的火铳手开始靠近垛**击了。那些神射手也放弃了那些骑马的建虏,转而招呼那些下马的建虏。

    胡广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建虏是想干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清楚了,只见那些建虏点燃一个个插在地上的火把后,建虏的骑军靠近时,先是伸出一根根箭支,点燃了箭头上绑着的引火物,成为了一支支的火箭,而后也不是直射,而是向城头抛射。且他们抛射的重点,就是刚才发射火炮的那片城头。

    “好狡猾!”胡广一声叹,这是想引燃城头火炮阵地上的火药。至少用上了火箭后,火炮的发射速度便会慢不少。

    有矛就有盾,军令很快传下,一个个战棚被组装起来,推到了火炮阵地上。那些火箭落下后,都被战棚挡在了上方。因为处理过防火措施,这些火箭也没法引燃战棚。

    战事在继续,城外的楯车越来越近,掩护着数不清的建虏在靠近城墙。终于有火炮开始建功,击中了那些楯车。

    “砰”地一声巨响,看似牢固无比的楯车,就犹如纸糊地一般四分五裂,一下散架了。躲在后面的建虏堆被殃及,顿时死伤一片。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建虏退却,就算少了掩护,也还是继续在向城墙推进。

    在楯车后面跟着的建虏,有上千人举着盾牌前进。一开始的时候,这些盾牌兵是落在楯车的后面,可慢慢地,离城墙近些,进入城头一箭之地的时候,就开始超过楯车,加速往城下冲过来。

    从胡广的角度看去,此时的德胜门外面,在尘土飞扬间,无数的建虏正蜂拥而来,规模之大,就觉得城外已被建虏填满了一般。

    建虏的弓箭手,在楯车和盾牌的掩护下,已经快要迫近护城河了。而远处,那些云梯车也早已缓缓移动,看着行程,该是建虏弓箭手正好对城头形成压制的时候,云梯车便能到达城下。在云梯车中间,还夹杂着那几辆冲撞车。

    皇太极遥望着城下战事,似乎还有点满意,对目前的伤亡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阿玛,这明国京师防守远不如关外宁远,孩儿愿为先锋,第一个登上城头,为阿玛杨威!”二十一岁的豪格看得满脸兴奋,大声求战道。

    皇太极听见,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喜,冷声说道:“什么时候能稳稳你的性子,好好看着先!”

    虽然他满意此时的伤亡,但不代表他觉得城头就这点实力。他可是一直记得那明国皇帝,只是随口几句话,不但让他无功而返,甚至还很是鼓动了城头上的士气。

    此时的皇太极,心中有一点可以确定:明国皇帝不可小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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