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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武     江山美色txt下载     江山美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一节 陌路末路

    巧兮焚香弹琴,赏雪厅内的一举一动都是美不可言,可谁见到她的举动,都会忽略了她的年纪,雪夜闻琴,铮铮之声散出去,击破雪夜,让众人听的如痴如醉般。

    当然就算不如痴如醉,见到袁巧兮的姿容,旁人也是有些醉了,林士弘看起来已经找不到北,只是盯着弹琴的袁巧兮,瞎子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爱慕。

    袁巧兮是焚香弹琴,萧布衣感觉自己却是焚琴煮鹤,不和气氛。他凝望袁巧兮,只觉得她弹琴婉转缠绵为主,比起梦蝶的慷慨激昂,变化多端而言,还是差了些,只是袁巧兮年纪尚幼,想必是温室长大的,没有梦蝶的沧桑和心境,困苦和无奈,领悟不了太多也是正常。再加上女人嘛,琴棋书画不过是个调剂,也算是嫁出去附带的嫁妆,碰到丈夫是赏识之人,遇到来客,召唤出来弹两下,炫耀下,自然面子大涨。不过弹琴在萧布衣这等粗人眼中看来,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的用处。

    弹琴的袁巧兮少了分羞涩,多了分凝重,萧布衣望了她一会儿,发现不知是灯光作用,还是心理作用,袁巧兮的脸上又起了红晕,林士弘只是望着袁巧兮,看来从里到外都是泡在酒缸中,醉的不能再醉。亭外白雪,亭内清音,境界高雅,萧布衣这等粗人心事太多,却只能装作欣赏,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去。发现袁若兮目光灼灼地只是盯着自己,心中一颤,移开了目光。

    虽然不明白如今是怎么回事,可萧布衣也知道袁若兮对他大有好感,但他对袁若兮只有头痛,不知如何。就算做个朋友都嫌太过亲热,这种感觉很难描绘,但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不来电!

    琴音一歇,看似醉倒的林士弘已经大声叫起好来,连连拍掌,震耳欲聋,原来方才醉的还不够厉害。

    众人也跟着鼓掌叫好。萧布衣不想引人注目,附庸风雅的拍了两下,觉得今天从袁岚那里收获不少,却没有见好就收,实在是败笔。袁若兮的目光如同两枚锥子,扎的他浑身不自在。

    袁巧兮弹完琴后,盈盈站起,又向众人施了一礼,众人除了马行空外,竟然都是以平辈还礼。萧布衣这才有空又看了眼林士弘和王君廓,发现二人都算是年轻才俊,感觉到杨笑佛从头至尾地留意着自己,萧布衣也不去望,心中却在琢磨这个杨笑佛的来历。

    琴声一落,丫环们早早的把温的美酒端到众人的面前。供众人饮用。如今天寒,酒放到亭子里面,虽不结冰,但是极冷,喝了伤身,下人和丫环在这里的工作当然就是维持酒的温度,给客人们倒酒。望着眼前忙碌的身影,萧布衣明白大隋奢侈地不仅仅是杨广。门阀士族,江南华族什么的,普遍都以奢侈为荣,这种赏雪浪漫也是建立在奢侈之上。袁岚当然也不能免俗。

    众人饮完一轮酒后,杨笑佛已经笑道:“今天听袁大姑娘的几首诗下了一轮酒,没有想到听到袁二姑娘弹琴又下了一轮酒,这两轮酒让人喝的心旷神怡,我看这第三轮,就要听校书郎作诗几首给我们下酒了。”

    萧布衣微愕,对作诗已经是有些怕了,只好说道:“我不过是个粗人,杨公子说笑了。”

    林士弘扭头望了萧布衣一眼,含笑道:“还不知道校书郎有这等文采,我想杨公子总不会无的放矢,还请莫要推脱。”

    袁若兮有些不满,以为他弦外之音,霍然站起道:“方才那几首诗都是萧兄做的,我不过是借用一下,你难道觉得不好。”

    林士弘愣了下,摸不到头脑,更不明白其中的关系,尴尬道:“我不是袁小姐说的这个意思。”

    袁岚微皱眉头道:“若兮,林世侄不过是觉得,我们经商之人,有文采的极少而已,并没有质疑布衣的意思,你多心了。再说诗词什么用,又不能换得钱来,我想布衣也是一般地。”

    他说这话,萧布衣要是以前听了,多半是以为他在替自己谦虚,可是今日听了,却知道袁岚大有深意。袁岚虽然是个商人,可是懂的比很多人都多,更知道如何韬光养晦,他谦抑萧布衣,还是为萧布衣着想。

    袁若兮听到叔父的解释,‘哼’了一声,“叔父,成天听你说什么生意生意,我就没有见到叔父你谈及别的,这是赏雪厅,不是生意厅的。”

    袁岚微微一笑,“生意人不谈生意,那不如去考举人。”见到巧兮有了离意,沉声道:“巧兮,你先不急于回去,布衣头次来到这里,敬他一杯酒吧。”

    他说的随意,萧布衣才待谦虚下,说什么岂敢岂敢,突然被周围静寂吓了一跳,转头望过去,发现众人地表情都是奇怪非常,不由茫然。

    马行空张大了嘴巴,要吃人的样子,林士弘却是满脸通红,目光中竟然有了悲愤,王君廓倒还如常,却是握紧了拳头,只有杨笑佛眯缝着眼睛,却是望向了袁若兮!

    袁若兮的表情最为不自然,她先是诧异,后是惊怒不满,转瞬变的如同林士弘般悲愤,目光只是望着萧布衣,贝齿紧咬,红唇咬的像要滴出血来。

    萧布衣打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场人的表情如此的怪异?不会是因为巧兮要敬自己一杯酒吧?转头向巧兮望过去,见到巧兮也是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僵凝。

    丫环听到袁岚的吩咐,早早在袁巧兮身前放下酒杯,满了一杯暖酒,袁巧兮凝立不动,袁岚一旁沉声命令道:“巧兮!”

    袁巧兮飞快地望了袁若兮一眼。神色有些惶惶,却还是端起了酒杯,缓步向萧布衣走来,她脚步沉凝,走地很慢,亭中人虽众多。竟然没有人出声!袁巧兮走的虽慢,却还是走到萧布衣的面前,她地脸越来越红,却还是端起酒杯齐眉道:“萧公子,请,巧兮敬你一杯酒。”

    萧布衣才要伸手接酒,袁若兮霍然站起,大声道:“萧布衣。这杯酒你不能喝!”

    萧布衣不解,伸出的手凝在半空,才要发问,袁岚已经冷冷道:“若兮,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袁若兮愣住,眼中晶莹,竟似要哭出来的样子,见到众人都是表情各异,隐有困惑,脸上现出怒意。霍然冲出了赏雪厅,只是离开地那一刻大声道:“萧布衣,你若喝了这杯酒,我会恨你一辈子。”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喝杯酒怎么会惹这么大的麻烦,袁巧兮听到姐姐高喊。手一颤,‘哎’了一声,酒杯跌了下去,‘乒’的一声,摔的粉碎。萧布衣心中疑惑,袁巧兮脸上更红,道歉道:“萧公子,对不起。”

    酒杯摔碎的那一刻。一旁的林士弘如释重负,萧布衣更是纳闷,袁岚却是哼

    ,“巧兮。回去休息吧。”

    袁巧兮嗯了一声,抬头望向萧布衣道:“萧公子,真的对不起。”

    “一杯酒而已,有什么对不起。”萧布衣笑道:“巧兮回去休息吧,外边天冷,小心冻坏了身子。”

    袁巧兮袁若兮一离开,赏雪厅沉静下来,众人喝了一会儿酒,都觉得没有了味道。袁岚微缩眉头道:“若兮不懂规矩,各位还请勿怪。”众人都是摇头说主人太过客气,见到主人心情不佳,马行空已经大咧咧的站起来,“袁世兄,我看天色已晚,这筵席也就散了吧。”

    众人都是说好,天色已晚,已过了宵禁地时间,袁岚安排下人给宾客安排住所,等到一切应酬完毕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萧布衣,第一句话就是,“布衣,这是我的错漏,还请见谅。”

    —

    “袁兄此言何解?”萧布衣诧异道。

    袁岚苦笑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庚帖吗?”萧布衣点头,有些不自在。袁岚摇头道:“一念之差,竟至如此,倒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当初见到布衣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并非池中之物,才起了把小女嫁给你的念头,这事本来由我做主就好,小女娴淑德惠,想必布衣也是看到了。”

    “巧兮的确乖巧,难得的是才情不浅。”萧布衣点头道:“不过感觉她年纪尚幼,袁兄你似乎过于着急了吧?”

    “不急不急,”袁岚笑道,“看来布衣对小女也是印象不差?我感觉小女对你也是很有好感呢。”见到了萧布衣的脸红,袁岚只怕他脸薄,恼羞成怒反倒弄巧成拙,岔开了话题,“布衣你记得这回事就好,我倒不急于得到你的答案。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见过若兮,那很让人奇怪。”

    “若兮是袁兄地侄女?”萧布衣问道。

    袁岚点头,“我大哥死的早,只留下这一个侄女,我觉得大哥早死,对她不免有些溺爱,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准备两份,如果只有一份那就要先给她,她不要的话再是把东西给巧兮,巧兮乖巧,知道我的心思,很多时候也是让着她的这个姐姐。”

    萧布衣瞠目道:“袁兄,你不是把我也看作是东西吧?”

    “布衣果然聪明,”袁岚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当然不是东西,可以看作是奇货地。”

    萧布衣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已经想明白原委,“所以你南下先见到了若兮,觉得先给自己的女儿找婆家有些愧对大哥,这才把我让给了若兮?”

    “差不多就是这样。”袁岚点头道:“我出塞的时候,哪里知道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更有能力,所以只想把小女嫁给你。回转马邑后觉得把小女许配给你,未免对若兮不公,见到若兮后,不由改变了念头,向她提起了你。怎奈她心高气傲,一听说你是布衣,根本就看不上的。不等我解释什么,她已经愤然出去,只以为我是对她不好,”袁岚说到这里,连连摇头,“千错万错。看起来都是我地错,只是你怎么又认识若兮的,她看起来没有讨厌你这个布衣,对你居然大有好感?”

    萧布衣把前因后果说了,袁岚也是瞋目结舌,连连摇头道:“这难道是天意?只是无论如何。我是不能让若兮嫁给你了。”

    萧布衣心想正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我不让若兮嫁给你,只是因为她这种脾气,不能帮夫的。”袁岚脸上闪过怒容,“枉我教导了她这多年,一点礼数不懂,你若是娶了她,我只怕整个袁家都会毁到她地手上。”

    不等萧布衣发表见解和看法。袁岚安抚萧布衣道:“布衣,事已至此,巧兮的事情先放放,我把若兮的事情处理好再说,还请你不要见怪。”

    萧布衣没有见怪,只有如释重负,推托地话胎死腹中,“袁兄,你也不用过于急躁,在我看来。若兮不过性子耿直,没有你说地那么严重。”

    袁岚起身道:“布衣你宅心仁厚,看谁都是以宽容的眼光来看,这点固然是好事,却也是不足,你要知道。你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无论如何,我现在都会站在你这面。你当个校书郎不用着急,我会想办法安排一切。”

    袁岚说完信任后,出门离去,萧布衣却是头痛,不知道他要安排什么。更对这两姝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

    ***

    大雪纷飞,没有止歇,整个东都城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后,路上的积雪足足堆了半人多高。主街道旁的住家倒了霉,都被官府征调出来清理积雪,苦不堪言。只因为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出游游览,路上有雪那是大大的不喜。

    萧布衣人在马上向东城赶去看书,见万民空巷,都跑到大街上清理积雪,议论埋怨,倒祈祷杨广消停会儿,莫要再去出游,不然大雪封路,只是清理积雪估计就要数万人出动才行。他来到这里两个多月,知道这种事情在常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可是在杨广的身上发生再寻常不过。

    这些天他听到百姓念叨,说什么圣上志向远大,要做什么千古一帝,觉得秦皇汉武也不如他。事实上,杨广地确做了几件大事,在萧布衣的眼中,和秦皇汉武差不了多少。最少在萧布衣眼中,这个大运河或许是让杨广游玩更方便,可是上面跑的那些货船行运也不是假的,甚至可以说大运河极大增强了大隋的经济命脉,漕运方便,东都供应极为丰富。大运河方便了杨广的同时,也方便了百姓,这从经济意义上要比长城这种绵延万里,劳民伤财的国防建设要强。汉武帝也是穷兵黩武,大开疆土,隋炀帝此刻的疆土实在不小,还想把高丽打下来扩充下,只是汉武帝劳民伤财打了胜仗,一美遮百丑,隋炀帝失败之处就是他征伐失败,所以在后世落了个骂名,萧布衣马上一直在想,如果隋炀帝第一次征伐高丽能成功的话,花点时间改写下历史,结局可能会大不一样,至少不会让后世骂的那么差劲,只是可惜,别地英明的君王都是自己给自己写传记,就他是别人来写,也是郁闷。

    杨广只想着做什么东西都要讲求完美,都要求舒适,还要华丽,他若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个天子,这就让百姓叫苦不迭,面子害死人呀,萧布衣如是想着的时候,已经进了东城。

    别的道路或许淤塞,上春门和建国门到皇宫的主干道却是早就打扫的干净。萧布衣这几天对鹰犬训练之法颇有兴趣,他有感目前地通讯落后,想起贝培的鸽子通讯,倒想养个老鹰玩玩。玩当然还是次要目的,要是养只老鹰,不用喂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岂不是很拽?若是和山寨进行联系,也不用苦于山高路远

    一个来回也是不错。

    无论训练马儿还是老鹰,和动物的沟通极为重要,萧布衣对于这点确信不疑,那卷书上只是说老鹰的产地和习性,训练一法倒是记录简约,萧布衣记得书上记录一种老鹰叫做海东青,塞外有人驯养狩猎,凶狠彪悍,抓狼都和擒羊一样,心中很是艳羡,不过这东西和猫狗马儿一样,都要自幼养起来才好调教。大了习性很是难改,他今日到了修文殿只想再翻翻详细地资料,下次出塞后抓几头回来。

    一只脚还没有踏入修文殿的时候,虞世南已经迎了出来,低声道:“萧兄,可喜可贺。”

    萧布衣脸色微红。只以为前几日萝莉之事被他得知,老着脸皮道:“虞兄,何喜之有?”

    “廖轩已经做好雕版,昨日正式开始印书,虽然还有瑕疵,比如说用墨材料的问题,可毕竟可以使用,昨天圣上见到。龙颜大悦,说要记你一功。”

    萧布衣这才想起自己也终于为中华崛起进步做了点微不足道地贡献,老毕发明了活字印刷,自己先把雕版印刷发明出来,路是要一步步走,胖子嘛,也要一口口吃才好。就算要发明活字印刷,也先不着急都把料都抖出来,看看雕版印刷的效果再说吧。

    “我在这里起到的作用最小,不过是想个偷懒地方法。”萧布衣很谦虚地说道:“要不是虞兄的执着。大匠的认真,我想这雕版印刷也不会这么快的得到应用。”

    虞世南摇头道:“萧兄此言差矣,你可知道这千百年来,差的就是你的这个偷懒的方法,你偷懒一次,对以后地读书人可是天大的益处。世南做的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布衣对于虞世南不由大生好感,觉得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像虞世南这种专心为后人着想之人永远都是国家的财富,“世南兄此言差矣,念头人人都有,可是要做,却不会人人去做。别人或许为功为利做成这件事情,只有世南兄为天下文人着想。这种心境,我已经是自愧不如。”

    萧布衣说的坦诚,虞世南望着萧布衣良久,轻声道:“萧兄。世南得见于你,实乃生平幸事。只望你好人好命,莫被小人所害才好。”

    二人惺惺相惜,都为彼此的性格所动,一人哈哈大笑道:“秘书郎,校书郎,你们清早就在论文吗?”

    萧布衣和虞世南转过身去,发现柳顾言已经站在二人身后,笑眯眯的望着二人,满是赞赏。大隋三省六部,秘书省内侍省算是编外,内侍省还因为能在圣上的身边,地位要比秘书省为高。柳顾言虽是秘书省的头,官阶不差,要说实在地位比起各省要差了很多,再说他也是个文人,和众人不摆架子,整个秘书省算是清贫,但也是最不勾心斗角的一个地方。

    虞世南和萧布衣施礼问过长官,柳顾言却是挥手一摆,豪爽地拍拍二人的肩头,“秘书郎,校书郎,你们做的什么雕版印刷很不错,圣上最重奇巧构思,大匠能工,因为雕版印刷有成,我都有了封赏,还是沾了你们的功劳。”

    萧布衣二人都说不敢,有了领导的英明决策,才有今天的成绩,这和柳顾言地教诲是分不开的。虽然柳顾言这段时间露头不过三次,可二人都会做人,也不是争功之人,不忘记搞好秘书省的团结工作,柳顾言大喜,觉得孺子可教,只可惜自己生的是儿子,不然有个女儿的话,大可找两人中的一人为婿,倒可更拉近一层关系。

    三人一团和气的时候,圣旨又到,这次却是换了个通事舍人,柳顾言和萧布衣,虞世南接旨,却是圣上因雕版一事,觉得开创千古未有,可喜可贺,命萧布衣虞世南进显仁宫随驾赏雪。

    柳顾言有些失望,心想自己这个秘书监难道还不如个秘书郎,转念一想,虞世南稳重博学,萧布衣却是急智甚高,有这二人在自己的手下,若是得到圣上地欢心,自己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又有什么不好?宽心之下,柳顾言倒是叮嘱了萧布衣下宫中的规矩,虞世南沉稳,书法不错,博学多识,得到圣上多次召见,倒是不虞有闪失,只是怕这个萧布衣不懂规矩,连累了他这个秘书监就是大为不妙。

    ***

    显仁宫并不在东都之内,而在东都城的西南,南接阜涧,北跨洛水。萧布衣知道是知道,并没有见过,他来的时候是从北面西宁门进入,一直在东都内游荡,知道上林苑和显仁宫地辉煌壮阔,却是无暇也不能去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萧布衣出了东都后见到显仁宫还是大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到杨广随随便便地一个行宫就有如此之大。方圆十数里连绵不绝居然都是显仁宫的范围!

    奇材异石自不用说,嘉木异草虽是冬季,却也有勃勃生机的,东都城内白蒙蒙的一片,可显仁宫看过去,满是生机。

    见到萧布衣的惊诧。虞世南低声道:“萧兄,到显仁宫顺着圣上说话最为重要,千万不要冲顶。”

    萧布衣微笑道:“多谢虞兄提点。”

    虞世南叹息一口气,“其实萧兄自知道如何去做,我想世南多此一举了。”

    二人跟着通事舍人和侍卫入了显仁宫,萧布衣知道入宫麻烦,早把一切妥善收好,宝剑什么自然不能带的。过了戒备森然地兵士把守,显仁宫才真正呈现在萧布衣等人面前。

    萧布衣见到显仁宫里面的第一眼是大,第二眼就是富丽,再看的时候,只觉得奢侈铺张到了极点。可是再看多的时候,只觉得古怪非常。

    如今是天寒地冻,万物枯白,可显仁宫内竟然看起来红花绿草,四季长春。萧布衣难以置信有此人间福地,仔细看看才知道。原来树上地上铺的都是彩绫装点的叶草,不由讶然。

    见到萧布衣的错愕,虞世南苦笑道:“这些都是宫人为了讨圣上的喜欢,这才做了这番功夫。都说先帝在时,西京地仁寿宫风景旖旎,富丽堂皇。可比起这里的仁寿宫而言,还要差上很多。”

    萧布衣半晌才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光的荣光,可怜的可怜。”

    虞世南目光一亮,喃喃念着萧布衣的诗句,半晌才道:“萧兄果有大才,难得的诗词中有悲天悯人的高境。世南佩服,不过后面两句未免太白了些,和当初的奇峰突起不可同日而语。”

    萧布衣苦笑,也不说这是老杜的诗句。后面两句才是自己真正的大才,这下高下立判,被虞世南一眼看穿。

    二人跟随宫人前行,一路上宫阁园囿星罗其间,亭台楼榭无穷无尽,奇花异草,怪石嘉木,应有尽有。不时地有些小小的异兽穿过,形体怪异,雪地留痕

    生动。

    二人进了显仁宫后,跟着宫人行出了数里,萧布衣骇然显仁宫之广,只是想着这些东西要是不搞,隋炀帝拿以用于济民,那圣名还不远播四海?看来性格决定命运丝毫不假,隋炀帝虽在烽火四起之际,还不顾百姓死活,江山落入李渊之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再过了几个花园,前方渐渐人多起来,宫女宫人三步一人,五步对对的站列,捧着拂尘,如意之类,虽是冻的不轻,却还是站的一板一眼,见到二人走近,目光中多少带有好奇。秘书郎她们倒也见过几次,可他身边这个气度不凡地年轻人又是哪个?

    前方渐渐传来鸣琴响声,铮铮古意,隐有慷慨激昂之气,萧布衣心中一动,觉得琴声大是不凡,隐约有金戈气息,而这种琴声他听过一次,却是梦蝶所弹,高士清说梦蝶到了东都,莫非这琴就是她弹的?

    想到梦蝶的琴舞双绝,萧布衣有些无奈,杨广这个好色之徒怎么会放过她,多半早早的收到宫内了吧?

    他对梦蝶怜惜多过喜爱,心中微有不舒服,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这世上太多无奈之事,饶是虬髯客武功盖世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落寞,他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又能做得了什么?

    进了前方的庭院,倒是白茫茫地一片,别无他色,一人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正坐在一块白玉雕琢的椅子上,背对二人。一人素衣胜雪,纱巾罩面,手指急拨,旁边几舞女边歌边舞,雪地中煞是美艳。

    头戴通天冠那人当是杨广无疑,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端庄仪态,衣着华贵,也是背对这个方向,她从婢女手中拿过温酒,为戴通天冠之人满上。先不说她的容颜如何,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了成熟地丰姿,让人只见到背影就觉得此女长的绝对不差。

    萧布衣目光一扫,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已经认出是宇文化及,暗自凛然。

    舞女轻飘似雪,一人面容姣好。轻张檀唇唱道:“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琴声满是金戈气息,歌女唱地诗词豪放,语调却是婉约,一时间侠骨柔情充斥。别有一番心悸神摇的氛围。

    宫人来到这里,见到有歌舞让圣上欣赏,不敢再走,只是让二人等候。萧布衣觉得这诗也做的不差,颇为豪壮,虞世南已经低声道:“萧兄,这是圣上当年西巡张掖所做的一诗,不知道你可知否?”

    萧布衣摇头。“不知,不过多谢世南兄提醒。”

    虞世南轻声道:“圣上其实也是才学不浅的。”他只说了一句,就再不言语,萧布衣听着歌女唱到,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的时候,不由心中暗叹,这个杨广作诗也是气势磅礴,志向颇远。只是这几句,自己虽不擅诗词,听地却也是心动神摇,热血沸腾,只觉得如临疆场,大军冲杀般的热血。

    这一会儿的功夫。歌女已经唱到尾声,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曲歇歌散,余韵未绝,御花园中先是沉凝,然后喝彩声起伏不绝。宇文化及高声道:“圣上做的诗大开大阖,收发自如,曲调歌唱虽好,却不及圣上诗中意境万一。”

    萧布衣本来觉得这诗是不错的。听到宇文化及这一奉承,只觉得想呕,杨广却是大笑道:“宇文爱卿说的好,赏酒一杯。”

    宇文化及接过宫人送上的金樽,跪下饮了,喝完后又是叹息,“歌好琴好酒却更好,圣上赏酒那是好上加好。只是诗却是难以用好字形容,只应该说,说,妙呀,妙呀。”

    他虽然竭力想要奉承,无奈忘记找个捉刀的,来到这里也没有想到圣上会老调重弹,让梦蝶以旧诗作曲,想要拍拍马屁,却又词不达意。

    宫人见到了曲歇,移步上前,向杨广奏请秘书郎和校书郎赶到,杨广宣二人晋见,第一句话就是问,“校书郎,你说这诗做地如何?”

    萧布衣正容施礼道:“回圣上,如果依微臣所见,那就是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杨广一愣,喃喃念了遍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只觉得这马屁拍的比宇文化及要舒服很多,简直周到了全身各处,无不妥帖。他是天子,受命于天,萧布衣说自己的大作人间很少听到,有如天籁之音,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想到这里的杨广微笑道:“校书郎正说出孤意,取酒来,赏酒一杯。”

    虞世南为萧布衣捏了一把冷汗,暗道你真的不知死活,在圣上面前还敢卖弄文采,要非圣上的赏识,你只凭这两句就有诅咒圣上归天的嫌疑,宇文化及怎么会放过这个漏洞?

    宇文化及的确想到这点,可是晚了一步,杨广说萧布衣说出他的心意,就算他诚心陷害,现在也不敢扯出别的含义。

    旁边宫人跪拜送过酒来,萧布衣施礼谢恩后一饮而尽。方才拍地是马屁,可他毕竟不能做出宇文化及那种无耻跪喝的行径,眼光一扫,才发现美酒的来源。原来这里的酒水是从一口井里取出来,这酒水源源不绝,有如井水,萧布衣心中奇怪,只是一想就已经明白,这地下显然早就挖好了暖室,酒水存在其中,供杨广随意饮用。不然天寒地冻,总不能捧个炉子在杨广身后跟着暖酒,那不是大煞风景?想到这里,萧布衣又想到显仁宫方圆十数里,这种设施显然不能少了,虽不是酒池肉林,也不远矣。

    他喝酒后才想退下,突然闻到犬吠之声,大是奇怪,不敢四处去看,却见到一黄一白的两道影子从身侧扑了过来,冲着杨广叫唤。本以为杨广会勃然大怒,没有想到杨广却是笑了起来,“皇后,你养的小白小黄怎么出来了?”

    旁边那女子微笑道:“圣上,它们想必也是闻到你地绝妙佳句,赶过来喝彩的。”

    萧布衣目光轻扫,从那女人脸上划过,不敢多看,只是望见的一刹那觉得如受电击,心中只是在想,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之人?

    他头脑中只有着一个印象。就觉得绝代山水就在眼前般,偏偏庄严端重,让人不敢亵渎,皇后,难道眼前这绝美女子就是萧皇后?

    杨广又是微笑,“它们想必是饿了。”

    “怎么会。”萧皇后地口气本来平和。这会儿却有些稍微焦急,“宫人不会如此大意,圣上万勿多想。小黄,小白,一边去玩儿。”

    她声调婉约,隐有母爱,两只小狗旺旺叫了两声,颇不情愿般。却还是离开了萧皇后,跑到花园中央戏耍,这是萧皇后所养,不要说是狗儿,就算是狮子,

    人敢动。

    方才雪已缓了,众人应对之时又是紧了起来,杨广和萧皇后身后都有宫人打着罗盖,不要说雪,就是风都是很难吹过来。可是旁人却是不同,萧布衣和宇文化及等人迎雪而立,不能稍动,片刻的功夫已经变成了雪人。

    萧布衣才要退下,杨广说道:“校书郎,我听说你文采很好?”萧布衣见到宇文化及得意的神色。心中一寒,明白这红日白云还是由宇文化及的口中传到了杨广的耳中,“回圣上,臣下一个粗人,哪有什么文采。”杨广淡淡道:“可我听你当初在酒楼作诗一首,说什么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顶楼上。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这四句听起来也是不差。很有气势。”

    “启禀圣上,我觉得此诗大有反意。”宇文化及终于等到机会,不迭地上前道。

    杨广眉头一皱,“此话何解?”

    宇文化及显然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启禀圣上,这一上一上又一上就是居心叵测,不知道校书郎想要上到哪里,可是窥视高位?顶楼我只怕他是指着庙堂之上,他说什么举头红日白云底,圣上天子,肩负日月,背负星辰,他说红日白云低,那就是说他一举头,天子都在他之下,那是其心可诛。四海五湖皆一望一句却是寓意他内存反叛之心,妄图染指大隋地疆土,萧布衣大逆不道,做此反诗,还请圣上明察严惩,以防宵小竞相效仿,若是放过,那我大隋不是乱了分寸?”

    萧布衣暗道宇文化及好毒,一首诗能解释出这么多涵义,也算是有大才,大大的歪才,杨广不语,萧布衣也是不敢分辨,只是默然,心思飞转。

    杨广不问萧布衣,只问虞世南道:“秘书郎,你的意下如何?”

    虞世南上前深施一礼道:“臣下不敢芶同少卿之言。”

    宇文化及狠狠地瞪了虞世南一眼,虞世南视而不见。虞世南官位比宇文化及要低,可是他大哥虞世基却是朝廷的红人,就算宇文述都是无可奈何,宇文化及自然对虞世南也是无可奈何。

    “哦?”杨广一挑眉头,“秘书郎有什么看法?”

    “依臣下所看,这一上一上又一上两句粗鄙不堪,实在不登大雅之堂。”虞世南恭声道:“就是三岁孩童也能做出,不见得有什么深意,若是上楼的诗词都能说是谋反,我只怕以后世人没谁敢上楼了。”

    萧布衣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感激虞世南的帮手,宇文化及却是脸色铁青道:“那后两句呢,我可觉得大有反意!”

    虞世南笑道:“世南当初正好在场,幸得听到校书郎所吟,我想少卿当初多半不在的,所以没有听地清楚。校书郎说的是举头红日,白云低,却不是举头红日白云低。”

    宇文化及气的要炸了,“那又有什么不同?”

    “就算红日是指圣上,这举头红日也是只有恭敬之意,”虞世南解释道:“我想这是说,举头红日高高在上,我等臣下有如白云般在红日之下,红日高,白云低,实乃谦逊之词。”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举头红日,白云低?倒也不错。”

    “那最后一句呢?”宇文化及怒道。

    “既然第三句好解释,那第四句显然不难理解,”虞世南道:“圣上红日光芒万道,我等白云烘托,这千里江山,不就在圣上一望?圣上,臣下以为,萧布衣是个粗人,做了此诗,用意是恭敬的,只是文采欠缺,还请圣上宽宏大量,不予深究。”

    杨广微笑道:“校书郎做诗不行,秘书郎解释的却妙。”

    虞世南恭声道:“微臣只是就事论事,不敢说妙。”

    “秘书郎退下。”杨广沉声道。

    虞世南正身退到一旁,杨广望向萧布衣道:“校书郎,都说你有急才,无论这诗有意无意,我都可以放在一边……”

    萧布衣心中一喜,杨广却道:“不过我还想考校下你的文采究竟如何,儒林郎,你来出题。”

    儒林郎曹翰白发苍苍,几乎和大雪同色,这会儿冒了出来,不敢在圣上面前抖去身上的积雪,向杨广深施一礼,这才转向萧布衣道:“校书郎,圣上让我出题考你,今日雪大,甚为美妙,那就以咏雪为题,让你作诗一首如何?”

    萧布衣只能施礼道:“臣下遵旨。”

    咏雪在文人中算是一个标准的题目,萧布衣文采狗屁不是,可脑海中毕竟还记着几句千古的佳句,什么千里黄云白日,北风吹雁雪纷纷,什么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还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咏雪,而是怎么咏出来又能过关,还不被宇文化及找麻烦,文采又必须是马马虎虎,不能惊为天人,这对他来讲,可是个天大地难题。

    只走了三步,萧布衣四下望去,宇文化及一旁冷笑道:“原来校书郎还有七步之才。”

    萧布衣只好走了八步,听到犬吠,见到一黄一白两狗身上被雪覆盖,几乎都变成白色,突然心中一动,止住脚步道:“圣上,校书郎做得一首诗,还请圣上指点。”

    杨广淡淡道:“古人曹植七步成诗,校书郎八步也有一首,也不差了。”

    萧布衣心寒这个杨广的反复无常,让人难以捉摸,却还是侧转身来,长声吟道:“江山大一统!”

    他气度极佳,只是这一句吟出,旁人都是愕然,被他气势所摄,虞世南暗自叫苦,心道你显摆现在也不是时候,不听我言,只怕大祸临头,以江山为题,你可想死不成?宇文化及脸上大喜,却等萧布衣吟完指责他个大逆不道之罪。

    萧布衣却是不急不缓,伸手一指井口道:“井上一窟窿。”

    杨广听到江山两字后,本来双眉一竖,听到他的第二句也是大为哑然,不知道是何用意。萧布衣转手又指两条狗儿道:“江山大一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他四句吟完,回转过来叩拜道:“圣上,校书郎咏雪诗已做完,还请圣上评点。”

    杨广没有评点之时,萧皇后却是‘噗嗤’笑了出来,她这嫣然一笑,感染了杨广,杨广本是愕然,细细一想笑容已经露了出来,再是一想竟然捧腹大笑摆手道:“好一个校书郎,好一个急才,做的诗是狗屁不通,不过咏雪命题还算贴切,既然如此,没有功过,赏酒一杯好了。”萧布衣一身冷汗,却是含笑道:“微臣谢恩!”

一二二节 杀机转机

    山大一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本首打油诗,千百年流传下来,萧布衣偶尔记得,或许说的有些差别,不过大意就是如此。

    他最近一直琢磨着自己是粗人,受到远看大树光秃秃的启蒙,后来又说了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光的荣光,可怜的可怜,无形中受到了启发,知道诗是一定要做的,但又不能太有文采,所以他想到了打油诗。

    打油诗既可以应景,又是市井之言,算不上文采。他把这首咏雪的打油诗一说出来,居然有意料不到的效果,见到宫女宫人的都在望着捧腹大笑的圣上,满是诧异,当然是从来没有见到圣上如此欢心的时候,萧布衣却是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别看现在笑的欢,还是要提防杨广以后拉清单的,这做官有什么好?就算是碰到个圣明的皇上,恰逢他心情不好,那也是说杀就杀,没有二话,碰到个杨广这样的,无论他心情好否,都是让人提心吊胆。

    只是看杨广的笑容,萧布衣觉得杨广本性并非凶残,不过是压抑太久的缘故。谁都有七情六欲,杨广当然也一样。

    感觉到身后有目光望着自己,萧布衣没有回头,知道那是梦蝶,方才只是一望的光景,他就觉得梦蝶有些奇怪,梦蝶纱巾罩面,在这里算是个异数,因为有哪个敢在圣上面前蒙面?梦蝶定然有她地苦衷。可是什么原因?

    杨广笑声止歇,挥手道:“儒林郎,既然是你出的考题,就由你来评价下校书郎的这首,这首”他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的笑。“这是诗吗?”

    儒林郎曹翰却是一本正经,“回圣上,校书郎所做的勉强算是,臣下出咏雪一题让校书郎作诗一首,他八步一诗,急智也算不差。考题为咏雪,他四句虽然没有一个雪字,可每句都是形容个雪景。切题是切题,第一句江山大一统是说所有的一切被雪掩盖,又寓意大隋天下一统,实乃是佳句。”

    宇文化及急地心和猴抓一样,上前一步道:“圣上,我倒觉得……”

    “哦,你觉得什么?”杨广本是微笑,见到宇文化及上来纳言,微皱眉头。

    宇文化及心中凛然,只能道:“禀圣上。我觉得儒林郎说的不差。”

    其实宇文化及心里实在难受,只想说不是这样,这个萧布衣大有反意,这个江山大一统是想染指江山,想要谋反,可见到杨广皱眉。他也不敢多说。只是因为圣上反复无常,最忌讳别人提起三征高丽的事情,这个萧布衣看似厚道,马屁却已经拍到巅峰境界,就算宇文化及暗恨,却也不能佩服这小子有一套。

    杨广见到宇文化及退下,转首望向虞世南,“秘书郎。你觉得曹卿家说的如何?”

    虞世南躬身道:“回圣上,曹大人比臣想的深远,方才我只觉得第一句无非是说千里雪飘的意思,没有想到原来还是大有深意。倒让臣下汗颜。”

    杨广微笑道:“秘书郎,你博学是博学,书法也还可以,不过未免死板了些。”

    虞世南脸色不变,“圣上明鉴。”杨广挥手让虞世南退下,萧布衣却不觉得虞世南此人死板,却觉得虞世南此人小心非常,熟悉圣上的秉性那是一定的。此人兢兢业业,十年不求升迁,安心做自己地秘书郎,实乃大智若愚的人物。

    儒林郎曹翰继续解释道:“校书郎的诗第一句算是好的,可惜只有急才,后面三句虽然还是咏雪,但是明显的才情不继,井上一窟窿是说千里白雪,却留了井口一处无法覆盖,形容是贴切,但是言语过于粗鄙了。”

    杨广笑了起来,“曹爱卿说的不错。”

    “至于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二句,”曹翰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的微笑,“这两句和第二句一样,都说雪中万物的景象,黄狗盖雪变白,白狗盖雪微显臃肿,观察仔细,形容不差,不过要说文采嘛……”说到这里的曹翰摇摇头,不知可否,可就算一旁的宫女和宫人都知道,儒林郎是给校书郎面子,这校书郎风趣是风趣,但文采想必是差地。

    萧布衣望了曹翰一眼,见到他向自己微笑下,知道他和虞世南一样,并非刻意贬低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着想。虽说文人多相轻,可在秘书省的众人,倒都不和庙堂之人勾心斗角。

    杨广挥挥手道:“曹爱卿和朕想的一样,赏酒一杯暖暖身子吧。”

    曹翰谢恩饮酒退下,萧布衣也和虞世南退到一旁,陪着杨广欣赏歌舞。群臣都是冷的不行,偏偏杨广却是兴致盎然,萧布衣大为奇怪,因为怎么来看,这个杨广都不是习武之人,怎么别人无法抗拒寒冷,他却若无其事?

    只是再歌舞了片刻,杨广虽然不冷,却有些倦了,摆摆手道:“倦了,都在这宫里歇息了吧。”

    天色将晚,杨广不让群臣回转东都城,看似体贴,群臣都是皱眉。杨广是觉得我让你们陪我赏雪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应该感恩戴德,可群臣雪中伫立,都是苦不堪言。本以为圣上赏雪完毕,快马回转,舒舒服服回去休息,没有想到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晚,那真的是活受罪的。

    只是圣上发话,没有人敢违背,都是齐声说谢恩,等圣上先走后,这才依次被宫人领到各宫殿安歇。

    各宫殿毫无例外都是燃着火焰山,香气缭绕,温暖如春,虞世南和萧布衣一道,却是到了同殿地两个房间,有宫人宫女侍奉,倒也算舒适,只是吃完饭菜洗浴完毕。宫人和宫女早早地退下,虞世南只是过来说了几句话,让萧布衣安睡这一夜后,万万不要随处走动。这里一不留神,冲撞了宫中之人,那可是死罪。

    萧布衣不觉得虞世南唠叨。只知道他生性沉稳,这般对自己推心置腹,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他。

    萧布衣见到显仁宫外虽然戒备森然,宫内的护卫倒算不上太多,要想出去走走多半也是没事,可知道弼马温多半暗中想着算计自己,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他一个人独居惯了,左右无事。继续打坐练气,修炼易筋经。他自从诛杀了李公子后,只感觉体内气息随意流动的随心所欲,心知道易筋经的第一重练气已经有了门径。暗笑自己如果再回到千年后,也算是个气功大师了。易筋经法门简单,却是数百年的积累,再经过虬髯客去粗取精,萧布衣练来,只是照搬就好,他生性勤奋。几个月修炼下来,倒也小有所成。

    他习练了一个时辰后,周身无不舒泰,更觉耳聪目明,方圆十数丈的动静清晰可闻。正考虑是否习练下去,萧布衣突然睁开眼睛。露出警觉,向门口处望过

    过了片刻后,一个轻轻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迟疑了片刻,拍打下房门,一女在门外低声呼道:“校书郎,校书郎,萧公子……”

    —

    萧布衣犹豫下。听出声音很是陌生,还是走到房门处打开房门,见到一宫女模样地女子,容颜姣好。雪花披肩,竟似远道而来。

    微皱下眉头,萧布衣沉声道:“姑娘何事。”

    女子闪身进来,带上了房门,萧布衣有些错愕她的胆大,并没有阻拦。

    关上房门后,女子这才拍拍胸口,轻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好在一路行来没有被人发现。”

    见到萧布衣有些狐疑的眼神,女子‘噗嗤’一笑,“校书郎一本正经,怪不得梦蝶姐姐夸个不停呢。”

    萧布衣诧异道:“梦蝶让你来的?”

    “是呀,不然你以为是谁,”女人哼了一声,有些撒娇地味道:“我就对梦蝶姐说了,男人没有靠得住的,不是梦蝶姐姐让我来找你还有哪个想找你?是你在宫中还有其他的相好,还是觉得自己有大才,风度翩翩,别人看上了你,冒着杀头地危险来找你?”

    萧布衣脸色有些不自然,“姑娘,梦蝶让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你眼中只有梦蝶姐姐,我冒着杀头的危险给你们报信,难道连个名字都不问一下吗?”

    萧布衣拱手道:“那敢问姑娘大名?”

    女子哼了一声,还是道:“我叫彩凤,你记好了。”

    萧布衣含笑道:“我记下来了,彩凤姑娘,现在你可以说说梦蝶找我什么事了吧?”

    “要不是看在梦蝶姐姐的面子上,就你这态度,我才不来呢。”彩凤摇头道:“不过看在梦蝶姐姐望眼欲穿的份上,我还是说一下吧。她到了东都后,就是大病一场,后来病好了,容貌却差了很多。”

    萧布衣见到她说的淡淡,虽然很是悲痛,但口气总感觉有点幸灾乐祸,皱眉道:“女子在德不在容,彩凤姑娘,还是捡些要紧的说吧。”

    彩凤姑娘有些诧异,又上下的打量了萧布衣一眼,“你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枉梦蝶姐姐对你的一往情深。梦蝶容貌差了,圣上见了不喜,所以一直没有临幸,可是又觉得她弹琴好听,一直把她留在了东都。她对你朝思暮想,却怕你觉得她长的差了不喜,今日见到你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回转后长吁短叹,只怕就要上吊。我说这有何难,我来找校书郎,和他当面说个清楚,他若对你有意,今夜就来,他若是因为你的容貌不堪不来,你也就死了这份心吧。”

    “原来如此。”萧布衣喃喃道。

    “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彼地,”彩凤有些不满,“我告诉你,去见梦蝶是有些危险,被人发现,甚至可能砍头,我来这就是不怕砍头,不知道校书郎你呢,是否害怕呢?”

    “我倒不怕被砍头的。”萧布衣笑道,脚下却是一步不动。

    “那还等什么?”彩凤伸手去拉萧布衣。“快走吧,走晚了我只怕梦蝶姐姐多想有事。”

    她用力去拉萧布衣,发现他是纹丝不动,不由跺脚,“校书郎,你是不是个男人?”

    萧布衣悠悠道:“我是不是男人不劳彩凤姑娘惦记。我是不怕被砍头,我只怕被人不明不白地砍头!”

    彩凤一愣,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说的是,要来找我,彩凤姑娘一个人足够,不知道雪夜外埋伏的数十人又是来做什么?”萧布衣言辞平静,长吸了一口气道。

    “数十人,哪里来的数十人?”彩凤讶然道:“原来校书郎如此多疑呢。既然你怀疑我,那我出去看看,只是你这样地男人,实在让人寒心。”

    她埋怨了萧布衣一句后,已经拉开了房门,径直走了出去,萧布衣没有拦,却也没有动,只是惊凛,他易筋经练到灵台清明之时。方才已经听到一人在前,数十人的脚步声涌了过来,这个彩凤当然是个饵,用同情之心诱使他出去,他只要走出房间到了外边,就算违禁。众人一抓,他想不被砍头都是不行!

    只是如今彩凤退出,他们是否会善罢甘休?宫中有谁对自己如此大地仇恨?当然不是梦蝶,只有宇文化及,他们一计不成,当生二计。可是他现在能如何处理,萧布衣心思飞转,却是想不到一个好的主意。旁边房门一响。虞世南走了出来,有些诧异道:“萧兄,方才何事?”

    萧布衣还没有来得及说明由来,大殿外脚步声繁杂急乱。数十名兵卫一拥而入,或执长枪,或拿单刀,已经把萧布衣和虞世南围在当中。一女子越众而出,凤目柳眉,厉声喝道:“不错,就是他,来人,把他拿下。”

    女子旁边一男人脸若重枣,身材魁梧,喝了声,“来人,把校书郎拿下。”

    数十名兵卫齐齐的上前一步,厉喝一声,长枪虚刺而出,已经把萧布衣和虞世南罩住。

    萧布衣眉头微皱,知道多半是弼马温搞鬼,虞世南身为文人,见到这种场面,却是并不惊惶,沉声道:“退下。”

    数十名兵卫被他口气威严所摄,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里的人谁都知道虞世南虽是个秘书郎,可屡次随驾,深得圣上赏识,再加上他大哥是虞世基,内史省的头儿,就算大将军都不能轻易得罪,他们个小兵,如何敢惹?

    “秘书郎,这里地事情和你无关。”凤目的女人尖声道:“你莫要多管闲事。”

    女人态度很是嚣张,想必是在圣上面前得宠才养成地性格,虞世南并不理睬,只是望着那面如重枣之人道:“祖郎将,不才一事不明。”

    面如重枣之人喝了声,“罪臣是萧布衣,你们用兵刃指着秘书郎作甚,还不退下!”

    兵卫不知所措,又是退后了几步,只是都虎视眈眈的望着萧布衣。

    那人呵斥完兵卫后才道:“秘书郎,不知道你有何事不明?”

    虞世南淡淡道:“不才虽是无知,却知道翠华院实为上林苑十六院之一,张夫人身为上林苑四品夫人,却不过是荣耀,没有兵权。张夫人得圣上宠幸,可随驾显仁宫也是个荣耀而已。我也知道左右监门府是掌管殿门禁及守卫事,祖佐你身份右监门府郎将,有护卫圣上安全一职责,可是秘书郎就不懂了,什么时候上林苑地夫人有权统领监门府,而且在朝廷大员前指手画脚,不把朝官放在眼中,那把圣上的威严放到了哪里?”

    张夫人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后退了一步,辩解道:“我不是让祖郎将抓人,我只是指出罪臣萧布衣而已。”

    虞世南虽是秘书郎,毕竟为官十年,看的

    比这个张夫人用的脂粉多的多,对于宫中一切当然了句话吓退张夫人后,正眼不望张翠华,只是沉着的望着祖郎将道:“祖郎将,现在秘书郎虽不知道发生何事,却知道萧布衣身为校书郎,官为九品,虽然不大,却也算是朝官。他若是犯罪,也要圣上知晓,刑部下文,交付大理寺审理定罪。定罪之后。才为罪臣,祖郎将身为监门府郎将,怎么会不知晓这个道理?你若是说他是罪臣,请出示刑部文书,可你若拿不出刑部文书,你有什么资格说朝廷官员萧布衣是罪臣?当然。如果祖郎将都没有资格说萧布衣是罪臣,我想张夫人更是没有地。”

    张夫人又退了一步,只觉得这个秘书郎言辞犀利,宫事精通,实在不易对付。祖郎将面红耳赤,沉吟片刻,终于拱手道:“秘书郎,末将一时失察。言语不慎,还请秘书郎恕罪。”

    虞世南淡淡笑道:“我是没有资格恕罪,在下秘书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敢指责祖郎将,只是说出事实而已。现在我想祖郎将可把发生了何事说个清楚,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吧。”

    萧布衣一直保持沉默,也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最好,任何辩解都易被人抓住漏洞。只有十拿九稳地回击置敌于死地才算是聪明的法子,更何况他现在也想知道这些人说的罪名是什么。

    祖郎将咳嗽一声这才说道:“校书郎得圣上恩遇,不思回报,方才进了春丽殿盗窃珠宝,调戏宫女,张夫人幸好见到。却被他走脱,这才一路追到这里,末将也是捉贼心切,一时间忘记了规矩,口出不逊,不过我想圣上知我忠君之意,应该不会怪责。只是这事和秘书郎无关,而且太仆少卿已经奏请圣上。圣上这时想必已经知道此事,不久就会有圣旨到了,还请秘书郎退到一旁,避免受到无辜的牵连。”

    他说的不卑不亢。已经开始反击,口口声声圣上,让人拿不到错处。虞世南脸色微变,晒然道:“捉贼捉赃,不知道当时有谁见到校书郎到了春丽殿?”

    “我见到难道还不行?”张夫人终于插上话道:“秘书郎,我小女子一个,很多事情不如秘书郎懂地多,不过我想看到地事情还是可以说出来的吧?”

    虞世南皱眉没有发话,几个冲入萧布衣房间的兵卫已经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把珠宝道:“祖郎将,这些珠宝是从校书郎萧布衣房间搜出的。”

    这下不但虞世南脸色改变,萧布衣也是明白过来,这些人用那个彩凤勾引他不成,早就有了后招,那就是直接栽赃嫁祸,萧布衣当然知道自己的房间没有这些珠宝,虞世南也明白,可是现在人赃并获,就算是虞世南口吐莲花,也是不易分辨。

    祖郎将望了张夫人一眼,隐约有了得意,却被萧布衣捕捉到,已经明白这个张夫人,祖郎将,还有宇文化及一伙今天就是来陷害他,而且要把他置于死地!

    “秘书郎,我也不希望校书郎有罪,可眼下人证物证都有,我想就算哪个口吐莲花,也是无法的。”祖郎将叹息一声,虞世南却是眉头紧皱,想着什么。

    他不说话,祖郎将一时也不敢和他顶翻,突然外围传了一声喊,“圣旨到。”

    众人霍然大惊,齐齐的跪倒,通事舍人高声道:“宣校书郎萧布衣,秘书郎虞世南,监门府左郎将祖佐,四品夫人张翠华显和殿见驾。”众人面面相觑,却齐声道:“臣接旨。”

    本来地抓捕行动变成了见驾,祖郎将让兵卫拿着贼赃一块前去。众人到了显和殿,见到护卫森然,都是暗惊,三呼万岁后,杨广高高在上,沉声道:“翠华夫人,到底何事闹地鸡犬不宁?”

    一众大臣都在两班,宇文化及赫然在内,杨广面色不善。张翠华站了出来,款款下拜,这才说道:“回圣上,妾身今日在春丽殿休息,陡然听到外边嘈杂,出来一看,原来是校书郎萧布衣不知何故到了这里,正和宫女彩凤调笑。妾身看到于规矩不符,这才劝校书郎回转,呵斥了彩凤,没有想到校书郎竟然对我斥责,说圣上对他赏识,我们要不……”

    说到这里的张翠华,脸上红晕,“这些话都是难以出口,贱妾不敢说,只怕有辱圣上。贱妾听到他对圣上不恭,厉声呵斥了他两句。他似觉得羞愧,惶惶而走。贱妾才要回转,没有想到宫女来报,说他闯入了一个房间,那里丢失了珠宝。贱妾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巧祖郎将和太仆少卿路过,听到惊惶过来察看。太仆少卿知道此事,说是校书郎现在恃才放旷,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禀告圣上定夺。祖郎将因为事关自己地护卫之责,和贱妾一时冲动,去了校书郎的住所。从萧布衣地房间起出了珠宝,圣上,妾身不能免却受辱,愧对了圣上的恩爱,也是不想活了。”

    她话一说完,手帕掩面,眼泪包着眼圈,盈盈欲滴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广大为皱眉问道:“祖郎将。事情可如翠华夫人所言?”

    祖郎将拱手道:“前面的事情微臣不敢说,因为微臣并没有见到。只是听到春丽殿一片喧哗,微臣和太仆少卿赶过去地时候,就见到翠华夫人在哭泣,后来地事情倒和翠华夫人说的一样,微臣的属下从萧布衣房间起出了这些珠宝,还请圣上过目。”

    早早的有属下送上了珠宝,内侍郎接过给杨广过目,杨广只是看了一眼,一拍桌案。怒声道:“萧布衣,你还有何话说?”

    群臣凛然,看死人一样的看着萧布衣,都是露出了怜惜之意,无论事态如何,如今翠华夫人。祖郎将,太仆少卿都是咬定萧布衣有罪,他就算没罪,也是难以置辩!

    萧布衣心中喟叹,缓步出列施礼道:“臣下罪该万死。”

    他若是顶嘴,杨广盛怒之下,说不定直接把他拖了出去打死,可萧布衣不急不缓。直接认罪,杨广都有些奇怪问道:“你何罪之有?”

    萧布衣沉声道:“臣罪一在于,见识浅薄,如今第一次才入显仁宫。到现在还不知春丽殿在何处,此为无知之罪……”

    杨广微愕,皱起了眉头,虞世南却是目露赞赏之意,无论如何,萧布衣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不和杨广顶撞,不急急的为自己分辨而落入别人精心设计地圈套,实在是高明地手段。无论他辩解的如何,如今总有让杨广有思考的机会。

    萧布衣心中愤怒,只想当场杀了张翠华和祖郎将还有宇文化及这三个狗男女,这三人明显串通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已经决定如果杨广不听自己解释,当下就杀出显仁宫,管得了那多,这里谁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可他还是要辩解,

    道要想更好的活下去,不是只能靠拳头,目前就是他危机,他不能输给宇文化及!

    “臣罪二在于,虽是不知春丽殿在哪里,却能找到春丽殿,此莽撞之罪。”萧布衣沉着道:“臣罪三在于,臣本一个小小地校书郎,官不过九品,竟然呵斥四品夫人,此胆大妄为之罪,臣罪四在于,臣竟然敢在天子眼下去调戏个什么宫女,此乃色胆包天之罪……”

    他说的不急不缓,说了几个罪名后,杨广盛怒之下反倒平和了很多,目光中有了思索,宇文化及和祖郎将互望一样,彼此都是警惕之意,这个萧布衣明是认罪,其实却是在反驳。翠华夫人还在嘤嘤哭泣,可却透过手帕看着杨广的脸色,也有了不安。

    “臣罪五在于,犯此大逆不道地错事后,生怕死地不够彻底,还要去偷窃点珠宝,罪上加罪,”萧布衣继续说道:“臣罪六在于,明知必死,却不逃命,还在房间中等候人抓,此愚蠢之罪。臣罪七在于,明知道珠宝是罪证,却留在房间内等别人来搜出,此利令智昏之罪……”

    杨广眉头越锁越紧,萧布衣又道:“臣之罪,罄竹难书,只是臣虽犯罪,却是一直在想着一事,臣是左思右想都是想不明白,还请圣上指点。”

    “你不明白何事?”杨广问道,口气已非方才那样愤怒。

    萧布衣听他口气,知道他还是有脑子,也懂得思索,心下一喜,“臣不解之处在于,臣初入秘书省,兢兢业业,有秘书郎提点,想出雕版印刷之法,臣到四方馆,以君为重,不想让人辱了我泱泱大国之威,臣虽驽钝,也是个粗人,却知道前程虽不算大好,却也不至于自断生计,如今一没醉酒,二没发疯,布衣得圣上称赞,说诗词狗屁不通,却有急才,如此看来,布衣并非蠢人,而我说的上述罪责常人眼中都是认为愚蠢,布衣又怎会去做?”

    他语气铿锵有力。平和中带有激愤,显和殿中一片寂静,群臣中不满宇文化及之人地都是心中叫好,杨广双眉紧锁,半晌才道:“校书郎,你这等辩解。可是说他们都在冤枉你不成?”

    “臣下不敢。”萧布衣恭声道:“不过臣知圣上英明,明察秋毫,必定不会让宫中有冤屈的事情发生。”

    虞世南只想拍手叫好,心道萧布衣算是抓住了杨广的短处,圣上最好面子,萧布衣此话一说,大拍马屁,圣上必定谨慎从事。如此一来,清者自清,加上裴阀地努力,终有转机!

    “少卿,你有什么意见?”杨广目光望向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站出来道:“圣上,臣只知道方才校书郎自陈中的利令智昏,色胆包天八个字很有道理,这八个字之下,所有不可理喻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杨广又是沉凝起来,萧布衣心中叹息。知道这个杨广优柔寡断,自己方才一番辩词被这八个字冲淡了很多。

    “秘书郎,你地看法呢?”杨广又问。

    虞世南上前道:“微臣很多事情不知,却觉得校书郎一直都在房间内,并未出去。”

    “觉得?”宇文化及冷笑道:“那秘书郎可曾亲眼见到萧布衣一直在房间?”

    虞世南犹豫一下才道:“那倒没有,可圣上。臣下和校书郎相处时间虽是不长,却知道兢兢业业四个字最能形容他的态度,此人虽是粗人,但是做事认真,性格和善,明大是大非,我想四方馆校书郎在圣上的恩许下,舌战外使。那是有目共睹。”

    他和萧布衣一样,都是拿这两件事说下,只求缓缓事态,杨广又是犹豫起来。宇文化及才要坚定杨广的信念,务求要斩杀了萧布衣,一舍人匆匆忙忙的进殿跪道:“启禀圣上,裴茗翠求见。”

    萧布衣愕然,虞世南面露喜色,群臣微微动容,杨广却是哈哈大笑道:“茗翠来了东都?宣!”

    萧布衣要是没有经过袁岚说及,多半不知道裴茗翠在杨广心目中分量如此之重,可就算没有袁岚说及,见到杨广龙颜大悦地样子,也知道裴茗翠在杨广心目中的地位远比什么都重。

    宇文化及紧咬牙关,上前一步道:“圣上,今日之事适宜……”

    他话音未落,外边已经一个爽朗的声音大笑道:“少卿,什么今日之事,可否说给我听听?”

    宇文化及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裴茗翠来地如此之快,转瞬想了明白,裴茗翠多半早入显仁宫,方才就在显和殿之外,听到宣字当下就冲了进来。

    裴茗翠还是华服在身,作风豪放,但是衣冠总算是正地,只是脸上隐约有了憔悴之色,想来一路鞍马劳顿,不得歇息。她问了宇文化及一句,听不到回答,也不理会,堂堂的太仆少卿在她眼中视若无物,前行几步,跪倒道:“茗翠恭祝圣上万安。”

    她并不说什么吾皇万岁之语,杨广也不见怪,微笑摆手道:“茗翠起身。”

    萧布衣冷眼旁观,见到杨广对裴茗翠更多的感情像是父爱,和男女之情倒是扯不上关系,由此可知裴茗翠一女儿之身,能得到杨广的器重,那个陈宣华实在是功不可没。那个女人虽死,可是留下影响却是颇大,倒不知道如何倾倒众生,竟有两代君王为她痴迷。

    “茗翠,你说去了张掖,不知道有什么收获?”杨广把众事撇开不理,和蔼问道。

    裴茗翠笑道:“圣上,茗翠去了张掖,那帮使臣商贾都在问,不知道圣上何时能够再去,倒是极想见圣上一面。”

    杨广露出神往之色,似乎缅怀当年的风光,却是叹息一声。

    裴茗翠察言观色道:“我对他们说,圣上公务繁忙,一心政事,虽然惦念他们,却是无暇再来,要是真心想见圣上,大可到东都来见。他们都说好,此刻多半都是在赶往东都的路上。”

    杨广‘哦’了一声道:“茗翠辛苦了。”

    他和裴茗翠没有什么君主对臣子威严,更像是唠唠家常而已,群臣却只有听着的份,宇文化及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是想着,裴茗翠到此,是恰时赶到,还是刻意为之?

    裴茗翠微笑道:“茗翠哪里有圣上辛劳地万分之一。不过这次茗翠在张掖从西域商贾手上买个好玩的东西,可给圣上一观。”

    “你每次都有好玩地东西带给我,”杨广笑道:“拿上来看看吧。”

    裴茗翠从袖子中取出一物,内侍郎接过呈给杨广。那物就是个管子,也看不出什么稀奇,杨广拿在手上。不明所以。裴茗翠用手作势,示意杨广放到眼前一观,杨广透过那管子看过去,突然大笑道:“有趣有趣。”

    等到他放下管子,已经问道:“茗翠,这是什么?”

    “这在西域商贾中叫做望得远,茗翠叫它千里眼,这种东西两端就是波斯人用勃利所做。不但可以游玩,就算行军打仗也是不差的。”

    裴茗翠解释的别人或许不明白,萧布衣却知道那是和望远镜差不多,不由好笑。

    杨广把玩着手中的千里眼,很是喜爱,裴茗翠却问道:“如此深夜,不知道圣上殿审为何?”杨广放下千里眼,摇头道:“你不问我几乎把殿审地事情忘了,让他们和你说说吧,茗翠。你自幼聪明,我看看你有什么主见。”

    圣上发话,张翠华只能再哭眼抹泪的又去死一回,祖郎将也只好忠心耿耿一回,等到二人说完,不等萧布衣陈述。裴茗翠已经摆手止住他道:“祖郎将,你可亲眼见到萧布衣闯进了春丽殿?”

    祖郎将犹豫下道:“那倒不曾。”

    裴茗翠淡淡道:“你没有亲眼见到萧布衣闯了春丽殿,只听信张翠华地一面之词,就去动手抓人,不知道谁赋予你的权利?你权利如此之大,若是有别的夫人心情不好,说少卿闯入了春丽殿,你也去抓吗?”

    宇文化及一愣。祖郎将面红耳赤,只是拱手对杨广道:“圣上,微臣也是忠心耿耿,一时情急。”

    杨广挥手道:“让茗翠问下去。”

    “哦。一时情急。”裴茗翠点点头,“有情可原,有情可原呀,你的手下在萧布衣房间搜出了珠宝,而且是张翠华的宫内所丢失的,这个我没有听错吧?”

    祖郎将和张夫人都是点头,“是地。”

    “张翠华,萧布衣调戏你的丫头不成,冲出了春丽殿,不是飞出去地吧?”裴茗翠问。

    张翠华强笑道:“当然是冲出去的,人怎么会飞?”

    “少卿你可见到萧布衣进了春丽殿?”裴茗翠又换个人问。

    宇文化及见到裴茗翠笑意盎然,却是心寒起来,缓缓道:“方才祖郎将说了,我们都没有见过,不过我想珠宝总是不假。”

    裴茗翠点点头,“不知道少卿和祖郎将深夜去春丽殿又做什么?你们一个太仆少卿,一个监门府的郎将,风马牛不相及,难道约好去春丽殿饮酒吗?”

    宇文化及脸色微变,心道这个帽子扣下来,自己是死罪,这个裴茗翠随意一问都是大有深意,正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祖郎将却是拱手道:“末将和少卿有些交情,护卫显仁宫地时候,碰到少卿,就和他随意聊了两句,路过了春丽殿,并非约好。”

    裴茗翠笑道:“是呀,随意聊两句,你拿着圣上给的俸禄,护卫显仁宫的时候,只顾着和别人聊天,倒也是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呀。”

    祖郎将汗珠子一下冒了出来,重枣的脸变成了烂杏般地酸,只能道:“微臣失职,还请圣上严惩。”

    “失职不要紧,下次小心些就好。可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大意,万一因为你的失职,有人惊动了圣驾,你长八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裴茗翠话题一转,又问道:“祖郎将,你的手下除了珠宝外,在萧布衣的房间有没有搜出别的东西,比如说夜行服什么地?”

    祖郎将一愣,“那倒没有。”

    “这么说除了珠宝外,什么都没有?”裴茗翠又问。

    祖郎将隐约觉得有点不妥,却只能道:“的确只有珠宝,别无他物。”

    “张翠华,你当初亲眼见到校书郎,不知道他是穿着现在的衣服吗?”裴茗翠扭头问道。

    张翠华虽然是上林苑中翠华院的四品夫人,听到裴茗翠的询问,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校书郎就是这身衣服,贱妾不会看错的。”

    裴茗翠话题一转,拱手道:“圣上,这显仁宫的校书郎只有萧布衣一个吧?”

    杨广点头道:“不错。”

    “我想也只有一个,能以校书郎官阶进入显仁宫的,我记得好像只有萧布衣一人。”裴茗翠这才微笑着望着萧布衣,“萧布衣,皇上待你不薄呀。”

    萧布衣不解其意,只是说,“裴小姐说地极是,布衣感恩图报。”

    裴茗翠问完这些,上前两步施礼道:“圣上,茗翠虽然没有亲身经历此事,却也多少问出个解决的方法。”

    “什么法子?”杨广很有兴趣问。

    裴茗翠上下打量了眼萧布衣,尤其看了下他的鞋子,这才沉声道:“我大隋服饰仪仗制度本是吏部尚书牛弘所制,圣上当然知道。天子之服,百官服饰都是华美壮观,务求隆重,可是绝不重样,校书郎官位虽小,也是如此……”

    杨广还没有明白的时候,宇文化及已经变了脸色。

    裴茗翠又道:“文武百官地服饰,官品不同,服饰不同,所司不同,服饰也不同!这点任谁都是明白,显仁宫只有萧布衣一个校书郎,这么说他的服饰和别人也是不同,不但衣服不同,鞋子也是不同的……”

    萧布衣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虞世南却是喜形于色。

    “那又如何?”杨广问道。

    裴茗翠正色道:“如果校书郎的鞋子在显仁宫只有一双,那么在雪地上留下的鞋印也只他一个人的是吧?”

    杨广已经醒悟过来,点头道:“茗翠说的一点不错。”

    裴茗翠笑容敛去,冷冷的望着张夫人道:“方才我问了张翠华和祖郎将,他们都说见到萧布衣当时是穿着眼下的服饰,从萧布衣的房间内又没有搜出第二套衣服,张夫人说的好,人怎么会飞?那我想萧布衣要是到了春丽殿,一定会留下脚印,而且是独一份!张翠华春丽殿前的脚印被少卿和郎将带兵踩来踩去,或许分辨不出,不过从春丽殿到萧布衣所住的地方,距离颇远,总能寻上一处脚印。圣上喜欢赏雪的地点和春丽殿南辕北辙,倒是不虞脚印失察,裴茗翠不才,知道大雪才停,覆盖不了脚印,愿请领兵卫去搜寻,只要搜出一双脚印是萧布衣的,萧布衣不懂宫中的规矩,随意出行,按宫中规矩,应当杖责四十!”

    “可若是没有萧布衣的脚印呢?”虞世南一旁问道。

    裴茗翠脸色森然,一字字道:“那就说明张翠华犯了欺君瞒上,陷害忠良之罪,按律当斩。”

    她说完按律当斩后,张翠华已经呻吟一声,软软倒地,昏死了过去,宇文化及和祖郎将都是大汗淋漓,面色惶恐,大殿内刹那间静寂一片,只闻火焰山燃动不休,‘啵啵’响声,烧在人的胸口一般!

一二三节 不死小强

    翠华晕过去的时候,祖郎将也很想晕过去。有的时然不幸,最少可以避免些痛苦,可是这会儿他偏偏清醒异常,见到裴茗翠转过头来的时候,祖郎将只觉得嘴唇发干,嗓子发咸,一口气憋在胸口,像是要把一颗心逼的跳了出来。

    “祖郎将,你知道张翠华为什么会晕过去?”裴茗翠冷冷问道。

    祖郎将想要辩解,嘴张了几张,嗓子被掐住一样,一个字都是吐露不出来。

    裴茗翠缓缓道:“她晕过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句句都是谎话,她晕过去,是因为她知道从春丽殿到萧布衣居住的地方,一个萧布衣的脚印都不会有,她晕过去,是因为她知道她犯了欺君之罪,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她只以为就是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凭个四品夫人,一个监门府郎将,一个太仆少卿的话就可将校书郎定罪,圣上怎会不信?可她算计的别人多了,设计的还是有些欠缺,细节更是不够,更是忽略了脚印这个细节。那祖郎将你呢?你为什么不晕过去?你不要说对这件事是秉公处理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校书郎也没有去过春丽殿,那你手下搜出的珠宝又是怎么回事?”

    祖郎将脸色苍白,嘴唇动了两下,没有晕过去,突然跪了下来,向着杨广的方向,磕头不起,颤声道:“圣上。罪臣一时糊涂,收了张夫人地钱财,这才陷害校书郎,还请圣上宽宏大量,饶罪臣一命。”

    裴茗翠轻轻叹了一口气,倒没有步步紧逼。杨广怒道:“张翠华为什么要给你钱财?她陷害校书郎又是为了什么?”

    祖郎将斜睨了一眼宇文化及,见到他恶狠狠的瞪着自己,颤声道:“罪臣不知,罪臣一时财迷心窍,别的都是不知,只请圣上重责。”

    杨广眼中杀机已起,却只是凝望晕倒在地的张翠华,嘴唇紧抿。群臣不敢多话,只是沉寂。

    裴茗翠步步紧逼,吓晕张翠华,逼跪祖郎将磕头认罪,却不把张翠华唤醒询问她为什么陷害萧布衣,只是扭头望向了宇文化及,微笑道:“少卿,祖郎将张翠华图谋陷害忠良,如今已经认罪,不知道你有何感想?”

    裴茗翠一到显和殿就是扭转乾坤。宇文化及终于回过神来,沉声道:“这二人勾结陷害校书郎,倒是让我意料不到。”说完这句话后,宇文化及略作沉吟,转身对杨广道:“圣上,裴小姐说的不错。张翠华按律当斩,不处斩殿上不足以显圣上威严,至于这个祖佐嘛,他认错悔改,我想,圣上倒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宇文化及毕竟不是白给,这一会儿的功夫拈轻避重,转化危机。现在谁都知道三人多半是勾结在一起。宇文化及在裴茗翠没有证据之前,急于撇清和其余二人地关系,张翠华晕了过去,杀了了事。这个祖佐却要提防狗急跳墙,咬他一口。宇文化及见到祖郎将没有着急咬自己,也就不想把他逼的太狠,只想以后有机会,要把他干净利索的干掉,现在在显和殿是急不来的。

    祖郎将眼中凶焰收敛,垂下头去,只是说,“请圣上开恩。”

    裴茗翠点头道:“少卿秉公办理,实在让人钦佩。”

    宇文化及听到裴茗翠的赞扬,心中却起了一股寒意,强笑道:“圣上,化及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谁知道张翠华怎么……”

    裴茗翠咳嗽了一声,宇文化及倏然住口,脸上满是惶恐,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杨广眼中的杀气。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裴茗翠吓晕张翠华后,并没有让人唤醒她,只是因为再问下去,牵扯到宫中隐私,张翠华万一说出点别的东西,圣上地头顶染绿,那谁都讨不了好。宇文化及心知肚明,知道如果那样,自己不死也要扒皮。只是如此一来,他反倒定心下来,知道裴茗翠处事虽果断,却还是顾忌很多,这次就是照顾圣上的脸面,既然如此,他倒不用急于分辨把自己也绕进去。

    一想到裴茗翠不能把此事大做文章,宇文化及镇静了下来,微笑道:“裴小姐果然聪明绝顶,一回来就为圣上解决了个难题,实在可喜可贺。”

    “哦,是吗?”裴茗翠微笑道:“我还帮助圣上解决了另外一个难题。”

    宇文化及总觉得裴茗翠来者不善,沉声道:“不知道另外的难题是什么?”

    “先将张翠华和祖郎将交付大理寺收押。”杨广脸色阴沉,挥挥手,望向裴茗翠的时候,眼中有了暖意,“茗翠,你又给我解决了什么难题?”

    裴茗翠斜睨了宇文化及一眼,伸手从袖子中掏出个折子,双手高举过头顶道:“圣上请看。”

    内侍郎接过了裴茗翠的折子,呈于圣上,旁人都以为这是什么功劳薄,圣上一见到定然会龙颜大悦,没有想到杨广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脸色微变,再看了下去,脸色阴沉有如暴雨天气般,执折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宇文化及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有关,又感觉裴茗翠微笑很是阴毒,不由心中惴惴。陡然间杨广一拍桌案,丢了折子到地上,怒声道:“宇文化及,你做的好事!”

    宇文化及一颗心本来就吊在嗓子眼,听到了杨广怒喝,‘咕咚’一声已经跪了下来,颤声道:“圣上明察,微臣忠君爱国,做的都是本分之事!”

    “本分之事?”杨广面沉似水,“很好,既然你做的都是本分之事,那我问你,为什么陇西牧场有未登记在册的马匹两万有余?”

    宇文化及汗珠子掉了下来。几乎话不成声,“圣,圣上,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微臣不知呀。

    杨广又是一拍桌案道:“宇文化及,我再问你一句。你招是不招?”

    宇文化及抬眼望过去,发现杨广脸色铁青,裴茗翠脸露冷笑,知道她既然调查,多半早是查地一清二楚,自己这时候狡辩,除了加深杨广的怒气外,别无用途。他久在杨广身边。更是熟知杨广的脾气,正因为这样,才知道惹怒杨广的后果,杨广不怕你犯罪,可就恨你犯错和他顶嘴,杨广不怕你没有面子,可最恨你在朝廷上狡辩不给他面子!

    想到这里的宇文化及大汗淋漓,一狠心,颤声道:“圣上英明,明察秋毫。微臣一时糊涂,的确在陇西皇家牧场忘记了登录两万多地马匹。微臣,微臣那是粗心大意,疏忽职守,还请圣上开恩恕罪。”

    “只有两万匹马儿没有登记吗?”杨广面沉似水。

    宇文化及望着地上的那个折子,只恨不能去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

    他瞒着杨广做的事情当然不止隐瞒马匹不报。他给自己谋私,可以说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却不知道裴茗翠调查出了多少。

    “微臣糊涂,一时记不起什么。”宇文化及卑微道:“圣上,能否让化及看看折子?”

    他这个请求异常荒谬,杨广居然点头道:“你好好看看,看看这里哪件事情你没有做过?”

    萧布衣暗自摇头,心想裴茗翠不述宇文化及的错事。只把奏折交给杨广,如果杨广真有脑子的话,只要虚虚实实的一逼,管保这个宇文化及什么都会吐露出来。如此一来,他见了奏折,效果就差了很多,由此可见,杨广对宇文化及的宠爱不是一般,他不见得想要宇文化及死地。

    宇文化及跪着爬过去,捡起地上的折子,看了几眼,没有释然,反倒更是惶恐。若说他方才吓的半死,这会儿也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萧布衣见到他有出气没有进气,恨不得把这口气给他掐住,没有想到他半晌又醒转过来,比不死小强还要顽强。

    “圣上,裴茗翠所书,”宇文化及吊着气道:“微臣,微臣……”

    杨广冷声道:“她说你私自交市,可是真的?”

    宇文化及翻着白眼,哭声道:“圣上明察。”

    “明察?”杨广怒不可遏,“我三令五申,不得和突厥私自交市,宇文化及,你好大地胆子,竟然藐视我的法令!你最近可是活的太舒服了吗?”

    宇文化及跪行向前两步,只是哭叫道:“圣上开恩,圣上开恩,化及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还请你看在化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化及一条狗命。圣上,圣上,”宇文化及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这一切都是梁子玄搞的鬼,我是一时没有多想,被他利用,我是被他利用的!”

    萧布衣见到宇文化及以头抢地,摇尾乞怜地可怜相,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只是还不明白,难道私自交市还比私匿马匹的罪名还要厉害?

    裴茗翠转瞬给他了个解释,“圣上,宇文化及以权谋私,私匿马匹不报,勾结突厥,私自交市,罪大恶极,还请圣上严惩。”

    杨广虽然怒容满面,听到裴茗翠的建议后,却是沉吟起来,萧布衣疑惑不解,却见杨广已经向自己方向望了过来,犹豫下道:“秘书郎,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没有想到他望着自己,叫的却是秘书郎,好像有些神情恍惚,虞世南听到他问,只能上前道:“臣下觉得圣上自有定论,不过臣下觉得,裴小姐说的有根有据,大有道理。”

    “校书郎,你意下如何?”杨广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他本意是想问萧布衣,不然也不会望向他地。

    萧布衣斜睨了裴茗翠一眼,见到她嘴角似笑非笑,也看不出心意,虽然知道宇文化及这时还死不了,不然他难道是借尸还魂杀的杨广?可他毕竟还想试试,他一直想把宇文化及踩到万劫不复去,可惜有心无力,这次抓住机会,如何肯放过?

    “启禀圣上,其实臣下地意见不足为道。想我大隋泱泱大国。法度森然才能服众,这种事情的处理想必刑部大理寺都有定论,校书郎唯有能说,依法行事方可服众,不至于让法度为民众所轻!”

    他口口有法可依,就是知道宇文化及这个罪名不会轻了。裴茗翠聪颖过人,千里迢迢的过来参宇文化及一本岂是玩的?再说看到宇文化及吓的灰孙子样,估计要是依法办理,砍头都是轻的。

    杨广微微皱眉,最后望向了裴茗翠,“茗翠,依法如何?”

    “依法当诛。”裴茗翠毫不犹豫道:“私匿马匹不报之事已有先例,当年大都督屈突通去陇西检查牧场发现私匿。先帝曾是大怒,要将监牧官吏一千五百人全部斩首!后来虽赦免了他们地死罪,可活罪难饶。私匿马匹一事就已经够宇文化及削职为民,可私自交市一罪大隋规定是死罪,绝没有商量的余地,宇文化及要死,梁子玄既然牵扯进来,也请圣上下文缉拿。此事轻判不得,不然天下若是知道,我只怕大隋法令不行。难以服众!”

    宇文化及软瘫在地上,无力辩解,只是喃喃说道:“请圣上开恩,请圣上开恩……”

    杨广皱了下眉头,挥手道:“把宇文化及送交大理寺处理,茗翠。你千里迢迢的到了东都,想是累了,回去歇息吧。”

    裴茗翠轻蹙眉头,却是施礼道:“茗翠谢圣上关心。”

    杨广不再说话,已经转身下台离去,群臣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今日殿审竟然是这种结果。来到显和殿的时候,只以为萧布衣是必死了。没有

    终这小子还是活蹦乱跳,被抬下去地却是宇文化及!不死小强弼马温嘀咕的时候,在旁人的眼中,这个校书郎何尝不也是个不死的小强?

    裴茗翠对萧布衣没有了在马邑时地热情和肆无忌惮。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萧兄,过几日我再和你联系。”

    她说了一句萧兄声音很轻,落在萧布衣的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受用,他本无拘无束的过活,这次虽为牧场,却也为裴茗翠的知遇和帮手而来,不然何必低声下气的忍受旁人的白眼,宇文化及的陷害。在李志雄,陆安右,甚至太多人的眼中,他得裴阀器重是千载难逢地机遇,他能得遇庙堂自然也和裴阀不可分割,可是在萧布衣眼中,什么校书郎,秘书郎都算不了什么,就算是内史侍郎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几年的风光?为了这几年的风光,成天在杨广身边提心吊胆,以萧布衣现代人的眼中,实在是划不来。可是裴茗翠的一句萧兄却让萧布衣觉得辛苦有所值得,最少裴茗翠当他是朋友,他也当作裴茗翠是朋友,朋友二字对他们所做的一切而言,都可以给了一个完满地解释,为了朋友做出的一切,就算辛苦点,也是觉得舒畅痛快。

    ***

    裴家的宅邸算得上萧布衣目前所见过最奢华的一个宅邸。

    实际上,他虽然是个现代人,眼界到了千年前,也是慢慢才开阔起来,由初始山寨的白手起家,到后来的苦心经营,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打劫,然后再冒着不可知的危险去经商。在这个乱世中过活,总有莫名地危险陪伴,想要成功也就要比常人付出的多的多。

    他开始还在为几吊钱和赖三讨价还价,后来变的富裕些,甚至可以送尉迟敬德丰厚地盘缠,出塞一行,无论别人如何看,在山寨的兄弟们眼中,少当家都是不负山寨的众望,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所有的一切得益于他的头脑,他的出生入死,他的胆大心细,当然也不能否认的是,还有裴阀提供的条件和机会。

    机会人人都有,李志雄和陆安右也有,历山飞和宇文化及也有,可能抓住的只有他萧布衣一个,他知道草原一路即通,他萧布衣稳扎稳打,小心行事,牧场几年发展后,绝对是全天下人眼中的香饽饽,他萧布衣不反不叛,不争不抢,可是他要全天下的反王向他来求马,他有这个信心。

    得遇几大商家后,他混的风生水起,就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算不上大款,可毕竟也不是赤贫了。可他到了东都后才发现。他虽然算不上赤贫,可若论财富而言,对于京都这些官宦大员而言,他地那点底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且不说东城客馆,也不说皇城富丽,只是裴阀在东都的这个巨宅。那就是太多人一辈子都是难以企及的一个梦。

    东都以坊为单位,足足有百坊之多,每坊人口或多或少,有坊人少,却也有千人之多,有坊人多,比如说市井之地,三市旁的众坊。以萧布衣的推算,最少能过万人,东都如今的繁华,可见一斑。能够以一人宅邸占据一坊之地地,东都建立之日后,也只有名臣杨素有这种待遇,不过他后来被杨玄感殃及,如今立德坊收为公用,多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办公占用。一人占据一坊之地只有杨素。一人占据半坊之地的也不多,裴矩就是这不多中的一个。

    裴家住在进德坊,靠近北城墙根,远离河渠和集市的喧嚣,颇为幽静。萧布衣来到之时,守在坊外的兵士见到萧布衣问都不问。就放他进入了进德坊,因为裴茗翠早有吩咐。

    从此门进入,不用打听裴宅在哪里,只因为这个方向的宅邸,只有一家!

    萧布衣没行多远,就有下人早早的迎了过来,带着萧布衣向内行去,穿亭走园。过假山流瀑。

    如今天寒,流瀑不再,流出的水被冻住,只有晶莹如龙般地冰雕在空。阳光一耀,颇为壮观。一进入进德坊,就闻暗香传来,萧布衣四下寻去,见到不远处卧雪寒梅点点,孤傲开放,散出淡淡的幽香。

    记起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两句的时候,萧布衣突然想到,形容女人的时候世人多用花卉比拟,如果说蒙陈雪是空谷幽兰,绝代佳人的话,那裴茗翠无疑就是严冬寒梅,孤傲淡香,任凭世风冰凝,却还是不屈不挠的执着。那贝培呢,萧布衣又想,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不好采摘的。

    乱想的功夫,下人已经带着萧布衣来到一个大院里面,这里的布局居然和马邑地裴宅大同小异,典雅胜过富丽,一眼望去,百年老树花棱窗,冬阳暖暖入正堂,远远望去,大堂处一桌几椅,简单处流露着华贵和凝重,裴茗翠正陪一人说话,见到萧布衣走进来,早就哈哈站起,快步迎了过来,欣慰的望着萧布衣道:“萧兄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

    萧布衣四下望了一眼道:“这里如果都是蓬荜,我那住的地方估计只能用狗窝来形容了。”

    裴茗翠笑,扭头道:“世南,你说萧兄是不是很有趣的那种?”

    大堂内坐着的正是虞世南,这多少让萧布衣有些诧异,因为根据他的了解,虞世基和裴阀向来不和,这有情可原,因为二人都是争宠地妃子般,利益冲突,可看起来裴茗翠和虞世南关系居然不差。

    虞世南也是站起来拱手道:“萧布衣这个人比较死板,不解风流的。”

    “难道说你解风流?”裴茗翠哈哈大笑道:“若说风流,我认识的男人中,不能说一个胜过一个,只能说一个比一个更木头一些。”

    三人调侃中落

    等丫环送上清茶,裴茗翠一按桌子上的一个按钮模样上一个鹤形的雕塑张开嘴来,喷出茶水,裴茗翠用杯子接过,递给了萧布衣。

    见到萧布衣有些讶然的望着这个设计,裴茗翠道:“萧兄,我知道你不拘小节,所以也就没有找丫环来服侍你。”

    萧布衣接过茶水,又看了那个雕塑一眼,这才道:“服侍倒是无关紧要,我只是没有想到裴小姐聪明非常,居然设计出如此巧妙供水的东西。”

    这个供水系统以萧布衣眼光来看,和他那个时代地液压水壶类似,如果是在千年后,很寻常的东西,可他没有想到千年前竟然也存在。

    “我是不行的,”裴茗翠连连摆手,“这个东西是将作监大匠廖轩的手下做地。当初建东都之时,圣上以宇文恺为大匠,召集全国十数万工匠来到的东都,主要归工部调度,将作监使用,就有很多人相当的聪明,这个呢,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不过别人都说这个供水的东西没人服侍,不显华贵。也就弃之不用,我却觉得方便,自给自足自得其乐,也就留了一套,我想就算全东都,这东西恐怕也就我这才有吧!”

    虞世南笑道:“裴小姐接受新鲜事物很快。怪不得圣上喜欢。”见到萧布衣若有所思地样子,虞世南问道:“萧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萧布衣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有些东西构思巧妙,却也要有人欣赏才好,比如这个供水的东西,要非裴小姐赏识,我只怕别人都是觉得一无用处。那工匠虽巧,无人赏识也是悲哀。”

    他其实想说的是,任何一种发明,除了构思外,用途和环境也是必不可少,这种发明在这个时代,只是得个不够奢华,少人服侍的评语,也算是个悲哀。不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很多先进的东西被视为妖术奇谈怪论,自己的雕版印刷好在碰到了虞世南,不然多半也是中途夭折地。李靖发明的东西虽巧,不过也要与时俱进,任何一种发明都是经过点滴改造,经验积累。绝非能一蹴而就。

    “其实工匠多巧,不过世人来形容就是奇技淫巧,”虞世南点头道:“这就是说,在很多人眼中看来,除了日常所必须用的东西外,其余的技术和发明都是人欲而已,多有正统抵触。李春的赵州桥能成,是在于实用。可前几年的勃利和可携带式水漏计时器却被人认为华而不实,有违常规,终于还是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

    裴茗翠也是摇头道:“世南说的一点不错,圣上地很多主意其实在我看来。也很不错,不过还是反对的人居多。他见波斯的勃利不差,就让工匠学做,本来将有大成,后来却被百官说成华而不实,再加上这几年他心情不好,也就把这东西放到一边,如今只算半成,也是遗憾。”

    见到萧布衣目瞪口呆的样子,虞世南笑道:“萧兄怎么了?”

    萧布衣知道赵州桥,也知道李春,倒忘记了他和自己现在一个时代,至于千年的东西如此巧妙先进,更是他意料不到的事情,只是想到玻璃好像是在自己那时候才得到广泛的应用,萧布衣实在哭笑不得,暗想战争动乱害人不浅,如果杨广稍微节省些,千年后国家的发展建设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我倒觉得勃利的确华而不实,”虞世南说道:“这个远远不如萧兄发明的雕版印刷更为民使用。”

    “萧兄地雕版印刷也是一绝,不知道你对勃利一事有什么看法?”裴茗翠微笑问道。

    萧布衣想都不想就说道:“勃利的用处当然很大。”

    “什么用处?”虞世南好奇问,“我只见到好玩而已。”

    萧布衣笑着一直花棱窗道:“你看现在的窗户,多数是纸或纱,极易破损,而且欣赏外边的景色只能推窗,角度不好,不能欣赏全景,要是安上了勃利,勃利如果能透明,那不是大大的妙处?勃利除了遮挡风雨外,还能欣赏风景,让阳光照进来,一举数得呀。”

    萧布衣说的是他那个时代再简单不过地常识,裴茗翠却是拍手叫好道:“萧兄果真见识不凡。”

    虞世南连连摇头,“胡闹胡闹,萧兄你要是在窗户上都安上勃利,那里外通透,外人对里面不也是一目了然,住在屋子里面的人洗浴换衣不是很大的不便?”

    裴茗翠并不脸红,只是点头道:“世南说的大有道理,不知道萧兄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她随意一问,其实却是在考察萧布衣的急智,只以为萧布衣要冥思苦想,没有想到萧布衣毫不犹豫的说道:“解决方法很简单,在窗后,也就是我们这个方向拉上和床榻上幔帘一样的遮挡,方便地时候就拉开,不方便的时候就合拢,和床榻上的幔帘一个道理。”

    虞世南一愣,沉思起来,裴茗翠露出钦佩之色,“萧兄果然睿智,随口一说,小细节见大道理。”

    萧布衣有些汗颜摇头道:“我这个,也不过是随便一想而已。”

    三人谈论甚欢,虞世南稳重博学,裴茗翠胆大心细,注重末节,萧布衣却是仗着千年多的见识,处变不惊,虞世南几次旁征博引。萧布衣也是应地头头是道。裴茗翠见到二人相谈甚欢,也是脸有喜色。

    她对萧布衣和虞世南都是极为欣赏,又是朋友,只觉得这种人才被大隋所用,实在是大隋的幸事,突然想到件事情。裴茗翠向虞世南道:“世南,有件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虞世南微愕,见到裴茗翠望向了萧布衣,有些恍然,摇头道:“这种事情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萧布衣见到虞世南本是个冷漠书生,对他不过也是朋友之交,可望向裴茗翠的时候。目光总有不同,倒觉得他可能对裴茗翠有点那种意思。

    裴茗翠目光一转,“萧兄,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谢谢世南?”

    萧布衣愕然,“这我怎么猜的出来?”

    “和你有关的。”裴茗翠给了个提示。

    萧布衣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恍然道:“原来当初到观文殿一行,虞兄并非无意,而是刻意带我前去,而且知道我极有可能见到圣上?”

    裴茗翠大笑。虞世南微微颔首,萧布衣这才明白原来当初见到杨广并非什么偶然,而是事先都经过巧妙的安排,摇摇头苦笑道:“可叹要非裴小姐说明,我还是蒙在鼓里。”

    裴茗翠微笑道:“这个萧兄就是错怪我了。”

    萧布衣抬头望向裴茗翠道:“裴小姐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定然责怪我一切替你安排,不征询你地意见?”裴茗翠微微叹息道:“出塞一行。我的确是想考验萧兄,不过在回转后,我就后悔考验了萧兄。”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解其意。

    裴茗翠缓缓道:“我知道萧兄仆骨扬名后,只怕萧兄发现真相后勃然大怒,以为裴茗翠存心戏弄,这之后再也不肯理会裴茗翠。可萧兄真英雄,真豪杰。知道真相后不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实在让裴茗翠感动。”

    萧布衣不语,虞世南也是沉默,可望向萧布衣的眼神又有些不同。

    裴茗翠沉声道:“自从我在长安为萧兄请完圣旨后。只是在想,无论萧兄应承与否,我一定要让贝培和你说明真相,裴茗翠以小女子之心度大丈夫之腹,诸多考验,实在汗颜。”

    萧布衣终于笑道:“不考验也显不出我的大度,裴小姐不用过于自责的。”

    裴茗翠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萧兄大人大量,但我还是和你说清楚就好,其实这次世南带你去观文殿,我也是不知道的。你到了东都后就做个校书郎,实在是宇文化及在暗中捣鬼,我知道后只想赶到东都后徐徐图之,没有想到世南知道你是我来举荐到东都,明白我的心思,这才带你去了观文殿,想让你凭真本事见圣上一面,我虽没有请他,他却默默为我做了一切,我既然知道,怎能装作无动于衷?”

    裴茗翠感激的望着虞世南,虞世南却只是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举手之劳而已。萧兄要是没有大才应变地能力,就算见到圣上也是没用的。”

    裴茗翠点头,“的确如此,萧兄见到圣上后,以后的发展竟然和到仆骨极为类似,不过在仆骨是以武扬威,这次却是以文扬威四方!萧兄文武双全,却是谦逊如斯,那更是难得。”

    “你莫要夸了。”萧布衣含笑道:“你再夸我,我手上这杯茶都要沸了。”

    裴茗翠盈盈一笑,“其实我在圣上招你到显仁宫的那天已经到了东都,本不想那么快去见圣上,不过没有想到宇文化及自取死路,竟然想要陷害萧兄,我本来不想和他翻脸,他是自己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对我有那么大的仇恨。”萧布衣苦笑道:“我甚至一面都没有和他见过。”

    “萧兄当时不明白,可我想以你的头脑,经过那晚也应该知道的七七八八。”裴茗翠解释道:“宇文化及一直都在和梁子玄进行勾结,私自贩卖马匹盈利。这次出塞他本来是和天茂勾结,要从突厥运马过来,利用他太仆少卿的便利到中原贩卖。可宇文化及什么都是准备妥当,却万万没有想到萧兄赛马赢了天茂,梁子玄恪守赌约,不能出塞固然是个极大的损失,宇文化及却是更惨,因为他不敢和裴阀一起出塞,只怕被我发现了他地秘密,不过利令智昏,他不走天茂和裴阀,私自走了趟突厥去贩马,却不知道被我抓住了把柄。他回转马邑后,偷运了近万马匹,和以前私匿不报的马匹加在一起,马儿的数量已经颇为庞大,却不知道我早就暗中监视他,取到了足够的证据。他因为你赢了天茂一事,把你恨到了骨头里面,这才千方百计的想要置你于死地,此人心胸狭窄如此,绝对成不了大事。”

    萧布衣哑然,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裴茗翠脸上泛寒,“宇文化及这次是自己找死,他若不次次针对你,我也不会做的如此之绝。”

    “宇文化及现在如何?”萧布衣问道:“他私自和突厥交市,我听说是砍头地罪名?”

    裴茗翠望了虞世南一眼,苦笑道:“他没有死,只是被削职为民而已,我也知道不能置他于死地的。”

    萧布衣皱眉,心道这个不死小强果然不死,看来历史的记载真的很难被改变。

    “宇文化及虽然不中用,但是他老子宇文述在圣上眼中分量极重,再加上他弟弟宇文士及娶了南阳公主,”虞世南解释道:“我听说显仁宫那晚后,第二天早上宇文述就赶到了显仁宫,跪在雪地为自己儿子求情,老泪纵横,让圣上大为动容。再加上南阳公主一旁的劝解,宇文化及磕头如豆,圣上本来就喜欢宇文化及的马屁和为人,不忍杀他,只是把他削职草草了事。萧兄,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一二四节 第一猛男

    布衣对宇文化及的处理结果虽有遗憾,却只能苦笑,局早在他意料之中,宇文化及还是没有死,最终看起来还是他杀死了隋炀帝,隋炀帝放了宇文化及,却终养虎为患,这些事情奇妙非常,他虽然知道结果,却不能说与任何人听,只是因为,就算他说出,别人也是不信。他现在想要改变历史,说出李渊最后要取代大隋,只怕不等李渊送命,他就早早的被砍了脑袋。

    历史,很难琢磨,萧布衣心中叹息,却是笑道:“无论如何,这个讨厌的小子总算不会在我眼前转悠,也算是好事。”

    三人都是笑,心中想的却是不同,这时厅外雪地上脚步声响起,三人扭头望过去,见到两人已经踏雪循梅走了过来。两人一高一矮,一个身材敦实,面色白净,年纪看起来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羞涩,另外一个却和竹竿子仿佛,等到走近的时候,萧布衣这才骇然发现他的瘦,好像衣服里面全是骨头。那人双眸中光芒如火般燃烧,脸颊深陷,走了几步咳嗽一声,十足的一个痨病鬼。旁边那人健健康康,身材中等,让他绣竿子一样的身材衬托下,倒显得稍矮。

    知道来到这里的人定然和裴茗翠是熟识,萧布衣向裴茗翠望过去,发现她望向那高瘦的男子,脸上现出少有关切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动。虞世南却只是望着裴茗翠。见到萧布衣望过来,脸色微红,似被人发现心事般,转过脸去。

    不等萧布衣多想,裴茗翠已经起身缓步迎了过去,凝声道:“身子好些了吗?”

    萧布衣见她迎接自己地时候。毫不掩饰热情,对这人却是刻意的放缓脚步,他旁观者清,一眼就看出裴茗翠是在压制激动的心情,不由好奇眼前到底何人,能让裴茗翠都是如此凝重。

    那人又是轻咳嗽一声,微笑道:“还好,死不了的。”

    裴茗翠摇头。“好好的,说什么死,大不吉利。”她问候一声,已经转身带着两人来到了客厅,那个病鬼先向虞世南笑笑,当然是早就认识,打了个招呼后,目光已经落在了萧布衣的身上,“这位可就是如今名震京都地校书郎萧布衣?”

    萧布衣见到那人很瘦,估计是被病拖垮了身子。却能感觉到他身子里面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这一种奇异的反差,在这人身上形成非常奇特的魅力。

    他虽然是病,可双眼中却有着勃勃的生机,萧布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那是执着。自信,悲悯的眼神,却没有半丝对自身伤病的忧虑和愤世嫉俗。

    “我有什么名气。”萧布衣还给微笑,“还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望了眼裴茗翠,并不说姓名,含笑道:“裴小姐对我说,终于发现了个不俗地奇男子,我还不信。我觉得这世上怎么还有比我还奇的?”说到这里,那人终于自嘲的笑笑,“我出生就开始病,病了十数年没有死。你说奇不奇?”

    萧布衣想笑,却看到裴茗翠的担心,终于还是道:“可惜我不懂医术,不然治好了兄台的病,那你就不是最奇的了。”

    那人笑了起来,“校书郎果然有趣,你不用治好我,我现在已经算不上最奇之人。我知道如今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扬名东都,少有人不知。校书郎红日白云一诗出来,文人轰动,褒贬不一,有说文采惊人,有说粗鄙不堪。校书郎以一九品官员身份得到了四方馆,扬名外使,不止是中原,就算是海外西域外使都知道,原来我泱泱大国,就算个小小的校书郎的学识和智慧都是他们无法相比。校书郎地一首江山大一统,是头一次得到圣上称赞的诗句,也算是异数。更加让人惊叹的是,圣上因为校书郎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竟然把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削职为民,斩了四品夫人,杖责了祖郎将,让人想不称奇都不行。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最奇之人,如今京都最奇之人却是校书郎你了。”

    萧布衣有些汗颜,“其实我很想说,这里没有我什么事的,所有一切都是裴小姐的功劳。”

    那人惊奇地看着萧布衣,笑的再次咳嗽,转头望向裴茗翠道:“难道江山大一统是茗翠你做的,你果然是高才。”

    裴茗翠大为不满,“萧兄,最多你把做的江山大一统第一句送给我就好,你的什么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佳句,还是自己留着欣赏吧。”

    众人都是笑,就算病鬼旁边那个年轻人本来一直板着脸,有些紧张和激动,听到这话也是在笑,不等萧布衣再次询问,裴茗翠已经主动说道:“萧兄和世南都不用我多介绍,不过这两个青年才俊还是要给萧兄介绍下的。”

    “裴姐姐,我算得了什么青年才俊。”敦厚的年轻人满脸通红,“比起校书郎来,我实在微不足道。”

    裴茗翠微笑地望着年轻人道:“行俨,你莫要妄自菲薄,听说你最近就要去张通守那里帮忙讨伐卢明月这个反贼?”

    叫行俨的年轻人满面通红,“裴姐姐,行俨何德何能,可以帮助张须陀大人?我不过是想效仿父亲的忠心为国,也为国家尽点心意而已。”

    萧布衣听到张须陀三个字的时候,想起山寨众人地敬畏,见到这个行俨的尊敬,倒也真的想见见这个闻名天下的张须陀。

    “你有这心思就好,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到了你父亲身边,莫要坠了你父亲的威名。”裴茗翠笑道,“几时要出发去齐郡?”

    “今日。”行俨沉声道。跃跃欲试。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裴茗翠并不多话。

    行俨点点头,“多谢裴姐姐地祝福,我今日过来这里,就是要感谢裴姐姐向兵部提及行俨,行俨这才能得以前去平复反贼,建功立业。”

    裴茗翠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怕令尊说我多事。疆场多难,行俨你要多加小心。”

    行俨重重点头,向众人抱拳施礼,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颇有豪气。萧布衣心中苦笑,却被他的志向所动,也不多说什么。除了他之外。没有谁知道天下发展究竟如何,最少从现在看来,乱起的不过是星火,杨广还是有能力控制局面。

    “此人裴行俨,父亲裴仁基,都是我大隋的猛将。”裴茗翠望着行俨的背影

    萧兄,你说他们此行能否成事?现在群盗纷起,就算大将都是剿灭不及。”轻轻叹息声,裴茗翠说道:“齐郡贼帅左孝友才被张通守平定,卢明月却又死灰复燃。卢明月此人极为狡猾。精通蛊惑之术,以张通守之能也抓他不到,实在让人大恨。”

    萧布衣半晌才道:“其实贼能成贼,很多倒是官逼民反,他们若是真的能安居乐业,我想也不会想成天过着提心吊胆地日子。张通守也好。裴行俨也罢,剿贼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说到这里萧布衣只是摇摇头,不好多说什么。

    裴茗翠沉吟良久,脸色黯然,却如何不知道他言下之意,半晌才笑道:“我还没有给萧兄介绍下这位自封为奇男子之人。”

    萧布衣微笑的望着那个病鬼,裴茗翠已经让众人落座道:“这个奇男子姓李,叫做李玄霸。只是他有个双生兄弟,所以我到现在也是搞不懂他在李家算是老二还是老三。”

    “李家,李玄霸?”萧布衣听着比较耳熟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

    “世民总是和我争谁是老二。”李玄霸笑道:“我争不过他的。”

    萧布衣差点跳了起来,失声道:“你姓李,你和李世民是一母双生?”

    李玄霸颇为奇怪,“校书郎认识世民吗?”

    萧布衣见到众人都是望向自己,终于平静了情绪,“不认识。”

    “可我觉得萧兄好像和李世民那小子很熟捻的样子。”裴茗翠笑了起来,目光灼灼。

    “哦,那个,”萧布衣犹豫道:“我前一段时间遇到了李渊李大人,听李靖说过李大人的一些事情。”

    他含糊其辞,裴茗翠并没有深究,继续道:“玄霸文武双全,可惜自幼得病,这一病就是十数年,实在可惜。”

    “人命天定,又有什么可惜的。”李玄霸还是在咳,脸上已经现出绯红,有如醉酒,双眸还是闪亮,“人谁不死,活十年百年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活地问心无愧就好。”

    萧布衣见到他一病夫,看淡生死,口气平静,居然有另外慑人的力量。

    他现在只是在想这个李玄霸是否就是他那时评书演义中的李元霸?那个使着两个大锤子,拍反王如拍苍蝇般的李元霸,而且听演义来说,这种大英雄无人能敌,与天奋斗,结果扔出了锤子,把自己砸死了。

    萧布衣只觉得演义的荒唐好笑,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死法,见到这个病夫,也就是传说中第一猛男的时候,他不觉得勇猛,只觉得这人内在有种力量,说不清道不明。可是这隋末传说中的第一猛男竟然如此病恹恹的样子,倒是让他意料不到。

    裴茗翠皱紧眉头,却是强笑道:“玄霸说的好。”

    萧布衣面对天下第一猛男病夫,却能觉得出这人武功绝对不低,别看他瘦地竹竿子一样,可毕竟高手不是用体重来衡量的,一时间有太多问题想问,偏偏不知道从何问起。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想看看校书郎这个奇男子外,还想求茗翠一件事情。”

    李玄霸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虞世南站了起来,微笑道:“世南还有他事,裴小姐,只能先走一步。”

    李玄霸微怔,转瞬知道自己欲言又止让虞世南避让,才要说什么。萧布衣竟然也站了起来,含笑道:“我也有事,正和世南一道。”

    二人同时起身,裴茗翠望了李玄霸一眼,见到虞世南和萧布衣有点误会地意思,却并不解释。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来日方长,我送你们。”

    虞世南萧布衣都是推托谢过,离开了裴宅,见到虞世南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萧布衣知道这位对裴茗翠多少有了那么点意思,不然以这个书呆子一样的人,固然是不满宇文化及地为人。可又怎么可能主动为裴茗翠做些事情,带他去见杨广?

    “虞兄,这个李玄霸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虞世南似乎早知道萧布衣会问,正好疏解愁绪道:“萧兄,你固然不俗,我只怕比起这个李玄霸,还是差了一些。”

    他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萧布衣不以为意,只是笑,“我算什么。不过我只知道这个李玄霸好像是卫尉少卿李大人的儿子,对李大人都不算知情,其余更是一概不知地。”

    虞世南点头,“萧兄说的不错,李渊和圣上是表亲,不过向来不算得志。现在圣上。嗯,这个嘛,你也知道。”

    他一说及杨广的时候,总是犹犹豫豫,萧布衣知道他的忌讳,只是点头,“我知道一些。”萧布衣知道虞世南想说的是杨广多疑,所以总用侫臣。溜须拍马之辈,不过这也是他嫉妒心极强,不喜欢别人纳言地缘故。

    “李渊现在是卫尉少卿,怎么说也是官从四品。上次圣上回东都却让他亲自掌旗,于理不合。”虞世南苦笑道:“不过呢,因为他和圣上自幼熟悉,所以圣上总喜欢开他的玩笑,让他掌旗当然也是显示自己的威严。李渊长地高颜面皱,圣上没事就称他阿婆地,李渊本来文武双全,用兵很神,圣上却不派他带兵打仗,只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萧布衣心想,杨广虽然治理国家不行,这次却算是有点远见,如果早把李渊放出去,估计这个李渊早就开始囤积自己的势力了。

    见到萧布衣不语,虞世南咳嗽一声,“我这话题扯的有些远了,李渊一直不得志,不过儿子却很有大才,现在李渊有四子一女,大儿子李建成豁达宽厚,李玄霸和李世民却是双生兄弟,只是这对双生兄弟长的却是截然不同,倒是咄咄怪事。”

    “李世民和李玄霸长不一样吗?”萧布衣忍不住的问。

    “不但长相不一样,相貌也是不同的,不过呢,这和李玄霸多年有病大有关系。”虞世南道:“李渊二子李世民不喜学业,专好习武,成日结交的都是击剑任侠之辈,和千牛备身柴绍素来交好。老三李玄霸却是沉稳干练,虽是多病,却是文武双全,自幼就和裴小姐感情很好。”

    说到感情的时候,虞世南有些怅然,萧布衣也不想深问。裴茗翠虽然看起来长的平凡,但在虞世南,李玄霸,甚至自己地眼中,往往注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智慧,这个虞世南对裴茗翠倾心也是再正常不过。

    二人默默走了片刻后,虞世南再次开口,“圣上对李渊虽然戏谑,不过对李玄霸和李世民都是很好,常让他们入宫随驾,李玄霸有病在身,却是文武双全,和李世民一样,都是很得圣上欣赏,远非我这种文弱书生可比,也就怪不得裴小姐对他态度好上一些。”

    虞世南这些话不知道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萧布衣,意兴不高,和萧布衣走出进德坊后,拱手告辞。

    萧布衣行走在街上,心中忖度,历史到底和演义不同,李玄霸就和演义相差太远,怎么看起来,都不会蠢到自己扔锤子打死自己,他虽然是高手,可是那么瘦弱,能不能拎起那个锤子还是个问题,更不要说扔到天上,半天不掉下来!好像李建成和李世民由虞世南提及,也和自己印象中有些差别,因为记得是什么李建成和老四李元吉坏的要命,要杀李世民了,结果被宅心仁厚的李世民在玄武门杀死。可在虞世南口中,李建成竟然变成了豁达宽厚,李元吉估计现在还小,看不出什么,虞世南也就没有提及。相反李世民反倒经常和击剑任侠之人鬼混。说穿了,在世人眼中,也不见是个乖巧儿子。

    萧布衣不明白什么叫做宅心仁厚,只知道能亲手杀死自己两个兄弟地事情,自己是做不出来,向来只有狼吃牛。没有牛吃狼的道理,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摇摇头,懒得再想,这些人虽然离他很近,但是又离他很远,如何发展,他也不想理会那多。

    他摇头之际,不过是驱赶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可是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的那一刻,心中警觉突升,陡然间大步向前跨了两步,然后向左前斜穿了过去。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处身前所未有的危险,不自觉地进行闪躲。

    身后疾风一道划过,萧布衣也不回头,脚下用力,转瞬已经奔到一颗大树之前,身形一转,已经到了大树之后。

    ‘波’的一声轻响后。萧布衣再次斜窜数丈,已经从树后闪身而出,冷眼凝望这个想要他性命地杀手。

    有人想要杀他,是谁,是不是宇文化及的人?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喝问。实际他很少做什么无用之功。眼前的杀手眼罩蒙面,盖住鼻梁眼角地位置,身材中等,脸上一个好大的黑痣,就在耳下一点,还长了几根黑毛。见到萧布衣躲开他地致命一击,眼中也满是诧异。拔出插在树上的长剑,那人也是默然。并不退走,显然是寻思如何取了萧布衣的性命!

    他方才见到萧布衣恍惚,早就蓄谋已久,没有想到刺出那剑的时候。萧布衣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而且实战经验极为丰富。萧布衣头也不回,就借大树地势躲开他必杀的一击,这让杀手都是大惑不解,不敢相信此人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二人相对而望,中间隔着几丈的距离,这里本来幽静,大雪虽停,东都银装素裹看似壮丽,却是寒冷,又是远离闹市,人迹稀少,杀手有恃无恐的刺杀就是因为这点!

    萧布衣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杀手青衣,脸上黑痣,萧布衣搜索记忆,知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特征之人。

    他是赤手空拳,短剑都忘记带在身上,面对对手明晃晃地长剑,不敢有丝毫大意。

    寒风一吹,地上积雪霍然而起,团团打转,呼的一声,已经向萧布衣兜头盖到。

    萧布衣虽然闪避开杀手的一剑,究竟还是忘记一点,杀手背风而立,他却是顶风。风雪迎面一吹,萧布衣人虽不动,却是眯缝起了眼睛,这在寻常的时候,倒也罢了,只是杀手经验丰富,如何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杀手人随风起,霍然而动,陡然一剑直奔萧布衣胸口刺来,招式凌厉,他一剑刺出,已经留了极为厉害的杀招,只等萧布衣闪避,他就会使出连环后招,势必要取了萧布衣地性命。

    杀手一剑刺出,双眸有如鹰隼,背风一霎不霎,捕捉着萧布衣细微举动,留心他的手足变化,想要判断出他躲避何方。

    他经验丰富,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必修的功课,他甚至都替萧布衣想出了几种躲避的方法,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萧布衣根本没有躲,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杀手愕然,杀招已经没有变化,径直刺了出去,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可萧布衣束手待毙实在是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他长剑堪堪刺到萧布衣的胸襟,萧布衣眼不睁开,突然迈上一步,一掌切在长剑无锋之处。他出手极快,杀手招式已老,变化不及,被他掌缘切中长剑,霍然荡开,胸前已经门户大开。

    萧布衣荡开长剑,蓦然睁开双眸,手掌不停,翻掌拍向那人的胸口。他一招一式好像算定,杀手低吼一声,长剑在外,竟然躲闪不开萧布衣这简单地一掌,被他结结实实的拍在胸口。

    ‘砰’的一声大响后,杀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已被萧布衣打的倒飞出去。萧布衣一掌击飞了杀手,自己都是一怔。他修习易筋经后,感觉,直觉敏锐度都是成倍地上升,平日不能做到的动作如今已经是轻而易举。若是在以前,杀手一剑刺过来,他手无寸铁,首先的念头当然就是逃命。可方才在杀手刺来地那一刻,虽然是风雪漫天,他却觉得杀手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杀手手肘变化中,一刺不中就要横抹的后招都被他猜了出来。

    这种感觉奇妙非常,就像一个镜头突然缓慢了十倍。让他有闲暇思考对策。凭借感觉敏锐,萧布衣假意闭眼,出掌挡开敌手的长剑,看似胆大,却是因为看清长剑的来势,稳妥一击。他本待一掌击中杀手,然后趁他心神不定之际夺过他地长剑克敌,这一掌是从刀法中格字决中衍化而出。翻掌一拍已经用尽了全力。

    可他没有想到不等他夺剑,那人已经被他一掌击飞了起来,他这一掌击出,怎么会有如此的大力?

    杀手倒飞而出,堪堪就要撞到墙上的时候,突然撤剑回刺,长剑点到墙上,剑身微弯,那人借势弹起,却是上了高墙。身形再闪,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布衣见到他也是变化极快,暗自心惊,不知道青天白日是谁要明目张胆的来刺杀自己!四下望过去的时候,只见狂风怒号,雪花翻涌。若非地上的几

    ,几乎以为方才发生的有如梦中!

    ***

    “玄霸,你感觉可好些了吗?”裴茗翠送走萧布衣,命人取了暖炉进了大厅,真诚道:“如今天寒,你身体不好,最好少出来走动。”

    “好像你很看重萧布衣的,为他不惜得罪宇文述?”李玄霸垂头望着茶杯。

    裴茗翠微笑道:“他当我是朋友。我当他也是。有地时候,为了朋友,不用讲什么理由的。”

    李玄霸嘴角一抿,露出微笑。裴茗翠望着他的侧脸道:“玄霸,你觉得萧布衣这人怎么样?”

    李玄霸轻咳两声,掏出一方手帕捂住嘴,半晌才放下手帕,攥在手心,“我见到萧布衣的第一眼就是,他是想把你当作朋友,你最好不要把他当作是敌人。”

    “难道以你这种高手也不行?”裴茗翠似笑非笑。

    “萧布衣让人注重是智慧,武功反倒是让人忽略,他听的多,说的少,他好像总是在掩藏着什么。”李玄霸沉吟道:“别人都是炫耀所学,他却是竭力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绝顶聪明。通常这种人都是极有野心,可我感觉却不是。他对人很真诚,甚至可以忽略掉你的诡计,但你若是觉得这样就骗过了他,那是大错特错,你欺骗了他,我只怕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地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

    “我觉得他和虞世南很像,韬光养晦,少求得失,圣上身边若多是他们这种人,熏陶之下,可能会少了些浮躁和暴躁,若是圣上能有萧布衣的心境的十分之一,国之大幸,可惜这种人实在太少。”裴茗翠叹息道。

    李玄霸点头,“你说的极是,不过你把萧布衣当作朋友,为他不惜得罪宇文化及,甚至可以说直接得罪了宇文述,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你们裴阀现在树了大敌,我想你们本来不是想要和宇文述对阵地。”

    “你觉得我要和谁对阵?”裴茗翠斜睨着李玄霸。

    李玄霸嘴角一丝微笑,一字字道:“我觉得你要和全天下的人对阵。”

    裴茗翠皱了下眉头,“玄霸此言何解?”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的。”李玄霸又咳嗽了起来,脸颊两团殷红,红的如血,如何来看,他都是病的不轻,甚至可以说是病入膏肓,可是他眼中的勃勃生机只有更旺,从眼神来看,他无疑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可有些话还是说出来的好,玄霸,我们都很熟悉,我很想听听你地意见。”裴茗翠轻抿了一口茶,竭力想要自己平静些,可是看起来,她已经很是疲惫。

    “天下将倾,独木难撑的。”李玄霸叹息道:“茗翠,我也就只对你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我不明白。”裴茗翠垂头下来,眼角突然有了泪痕,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伤,包括眼前地李玄霸,还有远方的萧布衣。她给旁人的感觉一直是豪放不羁,一直都是比男人还要能做,可是没有谁真正了解她地内心。或许眼前的李玄霸更明了一些?

    “我大隋开国以来,创千古盛世,一时无二。”李玄霸轻声道:“打江山要狠,守江山却要仁,急不来的。先帝狠是做到了,可圣上仁却不够。又是太急……”

    “先帝留下来的底子够厚,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圣上就算是个平庸之辈,只要守住祖业,安心发展,都不难成为一代明君,开创盛世。”李玄霸嘴角一丝嘲弄。“什么是明君?明君就是你安分守己就好,明君需要你遇到好的时候,明君不需要太多的智慧,圣上足够聪明,才学又够,想做明君一点不难地。”

    “可是圣上现在在大臣眼中,在百姓眼中,算得上明君吗?”李玄霸不等裴茗翠回答,已经自己答道:“我想茗翠你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你也知道大臣和百姓的想法。百姓不求别的,只是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这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百姓怎能不反?”

    裴茗翠还是垂着头倾听,脸上也有了无奈。

    “荀子说过,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无争。争则乱,乱则穷。”李玄霸又道:“这句话以你的才学,比任何人都应该明白。人求的少,知足的多,求地多,百姓或许是烦恼,君王却会给国家造成大乱。萧布衣无求。所以他目前看起来很快乐,圣上太多的要求,争乱已经开始,百姓已经穷困!”

    李玄霸一口气说出这些。态度诚恳,“圣上无论从先帝那里继承的条件,还是他本身的条件,都算是历代君王中最好的一个。可你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实在有太多的要求,他逼的大臣和百姓喘不过气来!他建个如此大的东都,要求十月有成,死伤无数。他开个运河,工程浩大,造福后人,可是开掘运河时已经征役妇人,何故?男人死的多,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他打通丝绸之路,固然沟通天下生意往来,本是好事,可是他为了一个面子,让百姓交易只出不进,没有利益,谁能赞同?他征伐高丽地用意是好的,因为高丽王野心勃勃,早有意南下,这对大隋安定来说,绝对是个严重的威胁,可他征讨高丽之时,如平陈之日,找名将去伐即可,他大可享有圣明开疆,不至于如此劳民伤财。但他半点军事才能没有,只是自己带着外使炫耀一把,妄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结果如何,我想你也知道,他为了自己的面子,一次不成,再来两次,结果三征高丽,民不聊生,只为了高丽王的一句愿降!他可知道天下为了他的这个面子,苦不堪言?”

    李玄霸说到这里,长吸了一口气,却又咳嗽起来,他地病已经是他的命!

    “玄霸,你莫要说了,小心身体。”裴茗翠终于抬起头来,劝说道。

    “无妨了。”李玄霸苦笑道:“我的病十多年都是如此,只怕不咳的那天,就是我毙命的时候。”

    “我从西域求点药回来,到时候让下人送到你的府上,希望你能有用。”裴茗翠无奈的说,自己都对这药没有太多的信心。

    “谢谢你。”李玄霸微笑道:“别人都以为你是粗心大意,只有我才知道,裴茗翠是天下最细心地女子。”

    裴茗翠摇头,“细心什么用,你这个病我就治不了,我现

    去找药王孙思邈,希望他有法子就好。可他行踪飘真的困难。”

    李玄霸没有拒绝,也没有赞同,声音淡淡,“聪明的君王都懂得利用手下,可圣上别的事情聪明,这个方面却一点不聪明。他容忍不了大臣地想法比他高明,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实在太好出游,他每出游一次,都要动用数万人在前面铺路,十数万人在后面跟随充场面,这和行军打仗有什么区别?他在位十年,在宫中呆的能有多长的时间,两年还是三年?他十年内出游太多的次数,就是在一直和自己在开仗,如此奢靡,国民怎会不穷?他太在乎自己的面子,做出点成绩总是迫不及待的去炫耀,这其实大可不必,他只需让几个文林郎精心撰写下文史,他就完全可以流芳千古的。”

    裴茗翠贝齿轻咬。不发一言。

    “杨玄感叛乱故是让人痛恨,让征伐高丽功亏一篑,可这也是旧阀百姓都不堪劳役爆发地结果。”李玄霸轻声道:“平定杨玄感叛乱后,圣上若是能吸取教训的话,休养生息几年,天下还是可图。可他的性格决定他做事就要做成,急急不耐的又开始三次征讨。可高丽王现在还不降伏,谁都不知道圣上还要征讨高丽几次,我都没有了信心,百姓早就没有了信心,茗翠,你呢,你还很有信心?”

    裴茗翠摇头道:“我只知道。圣上的确任性,但他还是个男人,他有雄心壮志,我受姨娘所托,一日不敢忘怀。”

    李玄霸苦笑,“所以我说你妄想和天下人对阵,你希望能改变他,可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大的难题。你以为圣上还是小孩子?他比你我加起来都要大地多,所有的人都对圣上已经失去了耐心。你妄想逆天行事,我只怕你最终费劲心力,终究还是不成。”

    说完这些的李玄霸,缓缓摇头,喝了口茶水,沉默下来。

    二人久久无语。终究还是裴茗翠打破了沉默,却是转移了话题,“玄霸,你说今天找我有事?”

    李玄霸点头,“不错,茗翠,我知道你认识很多巧匠,如今有个为难的事情。只能找你。”

    “什么事?”裴茗翠奇怪的问道。

    李玄霸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正反的两个图样,正面飞龙,反面腾凤。“这本来是圣上赐给世民的一块玉,可惜被他弄丢了,上次圣上招世民入宫,随口的问了一句,世民只好蒙混过关,可只怕圣上再问,世民不好交代。”

    “所以你就想让我帮你打造这么一块玉?”裴茗翠皱眉道:“只看图样,色泽方面恐怕会有偏差。我记得圣上给世民地那块玉,绝对价值连城,他怎么会轻易就丢?”

    李玄霸苦笑道:“你也知道,他小子没有个安稳的时候,整日使刀弄棒,结交的人在你我眼中都算是匪类,这玉能留这么久不坏,已经算是个异数。至于色泽方面,只要你能找到守口如瓶的巧匠,我们会把差不多的玉送过来,你也知道,圣上对世民很是宠爱,不会深究。李家要是没有他,家父也不能还很悠闲。”

    “李敏的儿子在府邸被人杀了,你知道不知道?”裴茗翠突然又转换了话题。

    “东都城有人不知道的吗?”李玄霸好奇的问。

    裴茗翠双眸紧紧的盯着李玄霸,“我是逆天行事,不过你也有很大的危机,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李玄霸皱着眉头,“什么危机?”

    “虽然到现在为止,杀死李柱国儿子地人还没有被找到,可当初李柱国儿子强抢民女的时候,很多人都见到柴绍在场。”裴茗翠轻声道:“柴绍好狠斗勇,世民也是不差,两人一个脾气,见到不平之事多半会管,更何况他们对李柱国的儿子早有不满,其实很多人都在怀疑杀死李公子的就可能是他们二人。”

    “可他们不会如此没有分寸。”李玄霸微咳道:“听说杀死李柱国儿子之人是个难能的高手,一矛刺杀了李公子,武功深不可测。柴绍和世民武功虽然不差,可也是不算高明。”

    “根据当初下人目击,刺杀李公子之人有三拨。”裴茗翠缓缓道:“第一拨三人,加上放火的就算一人,最少有四人之多。这四人计划周密,一击不中,安然退却,对东都地形颇为熟悉,李公子才抢了民女,当晚就有人刺杀,可见这四人在东都已久。”

    李玄霸面不改色,“所以你认为这四人中必有柴绍和世民?”

    裴茗翠叹息道:“我如何认为不重要,可若是我都这么认为,你觉得李柱国和李浑会想不到?”

    李玄霸沉默下来。

    “第二拨刺杀地人是孤身一人,”裴茗翠又道:“这人武功不高,不过幸得逃脱。第三拨也是一人,却是绝顶高手,他甚至没有入了李家的大宅,就斩杀两名护卫,取其一矛掷出,刺死李公子。柴绍或者世民做不到这点,但是有一个人能做到。”

    “你是说我?”李玄霸双眉一振。

    裴茗翠点头,“你当然能做到,我只想告诉你,我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会想到,你不要以为李公子死后到现在都是风平浪静,其实李柱国早就怀疑你们,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而已,你小心他不问是非,对你们下手。”

    李玄霸淡淡道:“他虽然权倾朝野,我却不怕。他若是妄自出手,我只怕他会后悔。”

    裴茗翠苦笑,“好的,我言尽于此,你万事小心就好,我有空先去联系工匠。”

    “那有劳了,茗翠,不用送了。”李玄霸起身告辞,出了大厅却是眉头微锁,暗自摇头。

    裴茗翠并未远送,回转大厅坐了下来,也是轻咳几声,神色满是寂寞,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是在和天下人为敌?可圣上待我如此,我又怎能忍心让他一蹶不振?再说姨娘临死的嘱托,在天也是惦记,可我心力憔悴,一人又能做些什么?吾当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说出这话之人,难道最终不过是场镜花水月吗?”

一二五节 行刺

    布衣久在东都,其实还是向往着回转牧场的生活,可已经被一步步的羁绊,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毕竟贩马远非他想像的那么简单,里面牵连关系太大。

    他人在客栈,除了打气练息外,做公事的时候就是在修文殿找几卷感兴趣的书来看,他看的快,也看的多,感觉自己慢慢的也像个古代人,融合了现代的观点,懂得更多的道理。当然闲的无聊,他也会去思恭坊找找李靖,向他询问下天下牧场的分布。

    李靖是个马官,是个发明家,以后是大唐的卫国公,这刻虽不得志,却并不心高气傲或满是牢骚,要是说业务方面他远比宇文化及要强的很多。当然现在宇文化及也不用学习业务了,在萧布衣的眼中,他已经光荣的下岗了,现在不知道是在东都混日子,还是去哪里投机倒把。萧布衣现在倒不虞碰到他闹心,只是询问李靖有关天下牧场的事情,虽然这也算是公务国家机密方面,李靖却不呆板,知道萧布衣的性格,不会乱说,倒是知无不言。

    萧布衣这才知道官家马场主要分布在陇西,河内和江淮几处,也允许私人养马,但是一般都要上报朝廷记录在案,像他这样悄无声息的养马卖马基本属于违禁犯罪的。不过这些年毕竟不同以往,除了一些大马场外,也有和萧布衣一样进行私自卖马。但是要有合法公家地出文即可。李靖在衙署就开玩笑和萧布衣说道,这个批文嘛,如果萧布衣想要,他这儿出具是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要他先贿赂这个当二哥的几斤酒再说。萧布衣当下大喜,知道李靖这人较真认真。不过并不是死板那种类型,李靖既然松口,以后他卖马就基本算是有了官方的许可,那倒是他来到东都后一个意外的收获。

    在李靖手头的资料中,萧布衣意外的发现了马行空竟然也有登记。马行空就是在袁宅见到地那人,他算是贩马多年,经验老道。庐陵在江西,也算是养马的一个好地方。马行空和官府有点联系,也在李靖手上的档案中有记录,这次来到东都就是向朝廷卖马。

    李靖虽然官不大,萧布衣在李靖那里得到的资料却是实用的多,更知道除了庐陵外,大部分官方养马地点都是沿运河一线。如此看来,运河水利不但发展经济,沟通运输,还对养马大有好处。

    萧布衣一日起来无事,也算休息一天。就想去到李靖办公衙门那里转转,李靖在家里虽然窝囊,沉默寡言,在衙署却是颇有威信,别人都是信服叫他一声李大哥。当得知萧布衣是李大哥的义弟的时候,都是爱屋及乌。和他打成一片,相对而言,和那帮人厮混,倒是比在修文殿和老学究讨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趣的多。

    起身才推开房门,远远地见到吵杂声一片,伙计迭声的说:“客官,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一个叫萧布衣的客商。唉,我说没有,你怎么不信?”

    萧布衣顺着嘈杂声望过去,脸现惊喜。快步迎了过去道:“你们怎么找到的这里?”

    来的二人中一个长的抑郁,身材瘦削,另外一人却是胖的球一样,仿佛如今灾民就是被他吃出来的,见到萧布衣也是大喜道:“布衣,你果真在这里。”和萧布衣打过招呼后,那人不满的对伙计道:“你说没有叫萧布衣的客商,这又是哪个?”

    伙计翻着白眼,“这位客官,他叫贝沛地。”

    萧布衣这才记得,袁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自己的吩咐伙计倒还没有忘记,有些感谢这个伙计的尽责,随手塞给伙计串钱道:“伙计,多谢你了,那个讨债的债主走了,这两个是我的朋友,麻烦你泡壶茶过来。”

    伙计白眼变成了笑脸,一把抓住了那串钱揣到袖子中,道:“萧公子,你总是这么客气。”

    等到伙计把茶端过来,萧布衣把房门带好,惊喜道:“得志,胖槐,你们怎么找到的我?山寨怎么样,我一直抽不开身子地。”

    抑郁的是杨得志,胖胖的当然是山寨的胖槐,见到二人神色如常,只有惊喜,萧布衣已经知道山寨就算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少当家,刚才说的债主怎么回事?”胖槐没有回答萧布衣的问题,神色有些紧张,四下打量,发现萧布衣住的简朴,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少当家,你辛苦了。”

    他是半假半真,不过见到萧布衣的喜悦不言而喻。

    萧布衣上下打量着胖槐,拍拍他地肩头,“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胖槐龇牙咧嘴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少当家,你到了东都这么久,难道一直住在这里?”

    “不住在这里住在哪里?”萧布衣好奇问道。

    杨得志一旁道:“上次回转山寨,我们把布衣地威风一说,又说你到东都是当大官,胖槐说少当家想必是过着纸醉金迷,倚红偎翠的日子,就要求这次一定要来,见到你红也没有,看起来翠的倒是长毛了,难免大失所望。”

    萧布衣想笑,胖槐却是涨红了脸,“得志,你做人不厚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来倚红偎翠了,我来到这里不过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少当家的。少当家,当初听说你被皇帝召见,怎么的,封你什么官?”

    “校书郎。”萧布衣微笑道。

    “校书郎?”胖槐懂的也不多,“做什么的?”等到听明白校书郎是做什么的,胖槐勃然大怒道:“布衣,这是有人在为难你。”

    萧布衣没有想到他愤怒之下。竟然一猜就中,示意他说地轻声些,杨得志也是皱眉,“布衣,寨主听说你到了

    很是想念。本来想找过来,不过二当家说了,小鹰边,永远不能遨游天空的,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来处理,所以就让我和胖槐到东都来找你,看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地方。二当家他说你是裴阀的人,为人又是成熟稳重。只要小心从事,不会有太大问题地。”

    “少当家,校书郎做的有什么味道,裴阀就这样安排推荐的四科举人?连住的地方都不给你安排,我看撂挑子走人算了。”胖槐一旁愤怒道。

    —

    “布衣自然有他的打算,胖槐,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杨得志摇头道:“布衣,我先把山寨的事情和你说说。我们牧场那方面应该说有些规模了,有鉴上次赖三的事情,这次牧场的人员都是绝对值得信任地手下。旁人都是不知道的,就算是山寨的人,很多人也不知道准确的地点。”

    萧布衣点头,“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牧场的前期投入的钱财非常大,”杨得志继续道:“除了养马的必要的条件外,二当家还加强了守卫措施。二当家说。守卫措施必不可少,这些钱不能省,以后全部山寨都以这个为根本,万一被人占领,那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萧布衣知道薛布仁和萧大鹏都不是白给,赞赏道:“我正有此意,只想回转说一下,没有想到二当家想的比我要周到。钱够用吗?”好像想起了什么,萧布衣上床榻提个包袱过来,颇有分量,解开一看。里面放着是衣物和个书匣。

    “少当家,你做什么?”胖槐吃吃地问,“是不是做校书郎做出了毛病,包裹里面也带一本书?”

    萧布衣笑着打开了那个书匣,里面显出柔和的金色光芒,赫然是一书匣金叶子。当初他在离开马邑的时候,商人给的五铢钱,银豆,金叶子那是必不可少,萧布衣为人大方,自身却是节俭,银豆子什么动用的都少,这匣金叶子也就一直没有动用,匣子里面除了金叶子还放着一锭金子,重有十两,正是杨广所赐。

    “这些钱我也用不到,如果你们回转山寨的时候,带回去也可以应急地。”萧布衣笑道。

    杨得志和胖槐互望了一眼,都是摇头,“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杨得志接道:“布衣,虽然牧场前期投入非常大,不过好在你出塞前已经有很多商人送来钱物,二当家在我们出塞的时候,统统变卖成钱财,省着些用,本来有些紧张,没有想到我们回转后又赚了一笔,现在不算缺钱的。”

    伸手从怀中取个钱袋放到桌上,杨得志微笑道:“二当家只怕你手头紧张,还让我们带来点钱给你用呢。”

    萧布衣望着那个钱袋,只是感觉到虽是冬日,满是温馨,“那就先都留着,到时候一块带回去,你们莫要忘记,我现在还有俸禄呢。”

    杨得志和胖槐互望了一眼,胖槐抢先问道:“少当家,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在这个地方当一辈子校书郎吧?”

    “那倒不是,现在深冬,转瞬就要过年了,养马什么的基本因循守旧就好,牧场的马匹还好吧?”见到杨得志肯定的点头,萧布衣很是欣慰,知道他们都是用尽心力,“我现在正在看看能不能联系点买家,目前官府的批文倒是不成问题,我们以后卖马走的都是正常地官方渠道。”

    杨得志大喜,“到底还是布衣,山寨正在头痛这件事情,原来你都已经做好!布衣做事总是比别人快上一步,而且想的也多一些。”

    萧布衣微笑道:“机缘巧合而已,在东都做个小官,也还是有点用处的。对了,东都这么大,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胖槐洋洋得意,“少当家,你猜猜。”

    萧布衣给他个爆栗,“你不要告诉我找个算命先生算出来地。”

    “那倒不是。”胖槐得意道:“这要归功得志的,他一来到东都,就是去找袁家的铺面,正巧袁岚也在,他就告诉了我们你在这里。”

    萧布衣暗道这个方法倒是简单直接。可也就杨得志才能想到这个法子,“还没有吃饭吧,反正我也没事,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对付两口饭吃。”

    胖槐口水都流了下来,高声道少当家英明。

    杨得志却是问道:“布衣,宇文化及到了东都没有。他没有找你麻烦?”

    “他现在自己就有大地麻烦,”萧布衣笑道:“他已经被削职为民了,我想总要乖乖的呆上几天才有空找我的麻烦。”

    杨得志想的更多,也最担心宇文化及的,听到宇文化及削职为民和萧布衣说的前因后果,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道:“布衣你既然暂在东都为官看看形势,那我们要小心地倒是宇文述了。”

    “得志。我说你呀,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这怎么能做事?”胖槐不满道:“他儿子都被少当家掀翻了,宇文述又是何足道哉。你小心这个小心那个,若是宇文述倒了,会不会再留意他的七姑八姨呢?”

    萧布衣见到了杨得志的皱眉,问了一句,“得志,你对宇文述这个人了解吗?”

    “他不过是个土匪,你以为他朝廷有亲戚呀?”胖槐调侃道。

    “亲戚倒没有。不过我对宇文述此人还是多少有些了解。”杨得志无视胖槐的调侃,沉吟道:“宇文述这人现在是左卫大将军,官同左骁卫大将军张瑾,不过二人的地位在圣上眼中不可同日而语。宇文述此人贪婪卑鄙,爱财如命,听说富商大贾和陇右的胡人子弟都抢着给他送金银财宝。送钱多的都被宇文述举荐封官。他这人领军地本事有些,但是最大的本事就

    晓皇帝老儿的心思,皇帝老儿说什么,他就应什么,非轻重,偏偏皇帝老儿喜欢这套,所以对他极为信任。你这次虽然扳倒了宇文化及,以宇文述的心性。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胖槐听的目瞪口呆,没有想到杨得志懂这些,萧布衣知道杨得志出身不简单,也不多说。只是点头道:“我会小心,不过我是个小小的校书郎,想做错事都难,恐怕他也陷害不易。”

    杨得志笑了起来,“胖槐说的不错,我们知道就好,前怕狼后怕虎的提心吊胆也是无趣。”

    三人出了客栈,萧布衣毕竟算是到了东都几个月,不着急先去酒楼,而是带着二人出行走走,看看风光。杨得志对东都并不陌生,胖槐却是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天气寒冷,转了没有多久,胖槐消耗不住,只要吃饭。

    萧布衣找了个临街地酒楼,带上了二楼,楼上人并不多,靠角落处有两人自斟自酌,虽是对面,也不多言。见到有人上楼,迎着楼梯那人抬头望了眼,萧布衣目光扫见,心中一动,此人目光神足,好犀利的眼神!

    他练功也算有段时日,知道习武之人多从精气神血下手,外在体现就是气势眼神,这人举止沉稳,目光神足,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那人年过而立,国字脸,双目炯炯,颌下胡茬铁青,见到萧布衣的时候,也是微怔,垂头下来喝酒,那人左手处有一毡帽,出门挡风遮雪用。他虽是喝酒,左手却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背对萧布衣那人直起腰来,只是端起酒杯道:“王大哥,来,喝酒。”

    胖槐不知道什么,杨得志和萧布衣互望一眼,都知道这两人并非寻常的百姓,也不多事,找个凭街的地方坐下欣赏风光。萧布衣让伙计暖了酒上来,要了饭菜,只是和杨得志说些闲话,胖槐见到酒菜,忘记了说话,三口并两口的往嘴里塞着,含含糊糊道:“布衣,这里饭菜比山……”

    杨得志咳嗽一声,胖槐醒悟过来,改口道:“比山里地野菜好吃多了。”

    “你也就吃点野菜吧。”萧布衣笑道:“胖槐,不急不急,没有人和你抢的。”

    国字脸那人端起酒杯,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萧布衣瞥见,心中古怪,杨得志却是伸手在酒水中沾了下,在桌面上写了唇语两个字。

    萧布衣恍然,原来国字脸那人谨慎非常,他有武功,只怕说话让人听了去,所以和同伴说话也改用唇语。他并不知道。自己一眼认定对手是高手,可对方何尝不是一眼就已经看出来萧布衣并非常人。

    唇语算是一种隐语,萧布衣对这个并不会地,不过对于唇语却是多少知道一些。唇语说穿了就是只动唇,不发声,他那个时代。有些耳聋的儿童通过后天的苦练,盯着别人的嘴唇,也能和对方熟练说话,就是分辨口型,知道发声而已。

    想问问杨得志对方说什么,转念一想也就作罢,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自己何苦因为好奇去探究究竟?背对萧布衣那人这刻却和萧布衣是侧脸。萧布衣望见那人双眉斜飞,器宇轩昂,俊朗并没有胭脂气息,心中暗赞叹,好一条汉子。

    众人因为彼此忌讳,都是喝着闷酒,陡然间街巷处传来锣响,锣声响后,刷刷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好似人数多。就算胖槐听到。都是抬头望向街巷处。

    街巷一头齐刷刷地两列骑兵,马上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一顶大轿,富丽堂皇,金为顶,玉为帘。颇为华贵。

    “布衣,这是哪个大官,怎么有这种气派,你知道吗?”胖槐好奇问道。

    “此官姓李。”杨得志一旁低声道:“好像应该是李柱国。”

    胖槐大奇,萧布衣却是心中轻颤,陡然觉得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望过去,见到喝酒的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微微一呆,暗凛二人身法之快。

    三人都被街道上的大官吸引,那两人何时离开并没有留意,萧布衣顾不得那二人。只是问杨得志,“得志,你怎么知道是李柱国?”

    “牌子有李,轿子华贵,金顶玉帘,只有柱国才能有此殊荣。”杨得志解释道:“其余地大官就算有这个排场,也不敢坐这种轿子的。”

    萧布衣楼上见到街道尽头的排场,心中暗想,李柱国?自己杀了他嚣张跋扈的儿子,不知道此人如何,他金顶玉帘,华贵非常,却不知道自敛,以杨广地脾气,终是取死之道!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胖槐突然道。

    杨得志不解,“胖槐,你有什么高见?”

    “你说金顶玉帘只有柱国才有这种殊荣,那面不也有一顶轿子是这样,难道也是个柱国,不知道是什么柱国?”胖槐伸手向街道上的另一头指去。杨得志望了一眼,目光大为诧异,街道那头也有一个小轿子缓缓行来,规模虽差,却也是金顶玉帘!

    不过那顶小轿子只有四人抬,脚夫健硕,轿子旁还有个丫环。

    这会儿的功夫,小轿子已经来到酒楼下的街道,停了下来,回避到了道边。见到杨得志不语,胖槐洋洋得意,“得志,你不是一直自诩见识广博,原来蒙人的时候居多。”

    杨得志也不着恼,只是道:“我说百官除了柱国外,不会有别的轿子有这种排场,我可没有说宫中的皇亲不能有这种轿子。”略微沉吟下,“我想坐这个轿子的多半是皇亲,不过也忌讳李柱国势大,这才谦让。”

    “你是怎么说怎么有理。”胖槐嗤之以鼻,“你明知道我是不能去问的。”

    杨得志晒然一笑,不等说什么,李柱

    竟然也停了下来,队伍中驰出一个兵士,前行离小轿地距离,早早的翻身下马,恭敬走过来抱拳施礼道:“柱国请公主先行。”

    萧布衣和杨得志两人离兵士虽远,一来都是耳力很强,二来兵士说的声音也是不小,倒听的清楚,相视一笑。胖槐却在旁边问,“得志,那人说什么?”

    杨得志微笑道:“他说请柱国先行。”他是调侃,胖槐不明所以,不解道:“怎么又是个柱国,这柱国也太不值钱了吧?”

    楼下丫环却是走到轿子的一旁,低声说了句什么,直起身来的时候,已经大声说道:“公主说敬李柱国劳苦功高,还请李柱国先行。”

    兵士点头,策马回转,禀告那顶大轿里坐地李柱国。萧布衣心想这个李柱国如此看来,也算是颇为谦逊,兵士禀告后,队伍没有前行,兵士却再次转过来,又来到公主的轿前,“柱国说多谢公主,只是天寒地冻,公主千金之体,他怕耽误公主行程。还请公主起轿。”

    丫环只能又到小轿旁和公主低声细语,一会儿大声道:“公主请柱国莫要推脱,还是请你们先行,这样让下去,只怕天黑都不能起身地。”

    楼上的几人面面相觑,心道一个出行让路也这么麻烦。当官真的不算自在。偏偏这两人都是谦虚过头,只怕真如丫环所言,让来让去,天黑还要让下去。

    兵士回转,这次李柱国倒不再谦让,轿子起来,缓缓向前方开拔。萧布衣不想多事,才要缩回头来。杨得志目光一闪,低呼道:“布衣,你看。”

    萧布衣扭头望过去,也是面色微变,兵士缓行,气势森然,公主都是谦让躲闪,百姓早早的不见了踪影。长街只余兵士,却没有人想到屋脊早早的伏着一个身影,队伍开拔。那道身影从屋脊电闪般穿下。

    众人大惊,来不及阻挡,都是失声惊呼道:“有刺客!”

    刺客白衣胜雪,脸上却是一个青铜面罩,泛着寒光,萧布衣一眼见到。饶是沉凝,也是失声道:“难道是历山飞?!”

    杨得志吃惊道:“他要杀李柱国?!”

    他口气中满是不信,只因为李柱国和历山飞一在庙堂,一在草莽,历山飞在塞外出没,这次怎么会到京城来刺杀李柱国?

    可是眼前的事实已经由不得他不信,白影飘忽似雪,惊怒如雷。空中翱翔胜似苍鹰,脚下只是几点,竟然从房脊窜下,硬生生地挤过了一侧的马上的护卫。扑到了大轿的前方!

    护卫呼喝连连,长枪攒刺,却是阻挡不住他如电地身影。刺客人到剑到,怒喝一声,一剑已经刺到轿子里面,发出‘叮’的一声大响。长街静寂,雪花微飘,所有人那一刻都是停止了举动,难以置信的望着刺客。

    刺客眼中却是现出狐疑,厉喝一声,手腕一翻,轿子已经被他划成了两半,金顶被他大力下掀到空中。半空中珠玉飞舞,煞是壮观。

    只是那人劈开了轿子,脸色已经大变,他方才一剑刺出,已经发现不对。‘叮’的一声响后,他刺入地不像是人体,而像是刺上了铁板!等他劈开轿子后才发现,刺中的果然是铁板,他一剑撩开了轿子后发现,面前除了铁板外,再无别人。

    不等他多想,周围厉声连喝,兵士早就长枪短刀的围了过来,更有几个挡在轿子前面,风雨不透。刺客手中长剑连挥,臂力甚雄,崩飞了几柄长枪,脚下被大力震的连连后退,想要再杀到轿子前已经千难万难。

    刺客不明白轿子的里面为什么会出来个铁板,萧布衣三人在楼上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刺客一剑劈翻了轿子顶部,众人在楼上都看到有一人正躲在铁板的后面,想必是轿子中本有机关,或者是李敏平日坏事做的太多,这才在大轿中预留了这个防备,兵卫叫着有刺客的时候,他早早的放下铁板,这才躲过了致命地一击。

    萧布衣连叫可惜,因为能养出那种飞扬跋扈儿子的人也绝对不是好鸟,他躲过一劫,算是老天不开眼。这个刺客白日就来刺杀,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他好像不是那个历山飞。”杨得志见到酒楼上没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刺客一击不中,却是不想退却,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看起来对李柱国早就恨入骨髓。只是犹豫的功夫,已经陷入了苦斗,兵士早早的死命过来抵挡,刺客转瞬陷入重围之中。杨得志虽然钦佩这个刺客的胆量,却还是动也不动,他知道自己的身手,两三个兵士围上来都需要逃命,萧布衣更是不能动,胖槐也不动,却抢着问道:“历山飞难道还有几个?”

    杨得志说地含糊,萧布衣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当初雨夜搏杀的时候历山飞使刀,后来陆安右让人假扮历山飞,还是用刀,后一个历山飞是假的,就让萧布衣很怀疑前一个历山飞是否是真的。

    都知道历山飞是大盗,神出鬼没,没有人能够捉到,所有做了坏事的人都喜欢把屎盆子扣到历山飞的脑袋上,可都明白历山飞擅长刀法,这人用剑,假扮历山飞已经有了极大的破绽。

    “谁知道有几个。”杨得志楼上摇头道:“无论他是哪个。再不走,我只怕不但杀不了李柱国,恐怕他地命都要送到这里。”

    杨得志话音才落,那个刺客怒吼一声,凌空跃起,就要越过轿子前的兵卫。守护的兵卫都是大惊。不自觉的齐齐戒备,那人陡然飞起,空中却是蓦然一个转折,一脚踢飞了马上地一个护卫,顺势夺过长枪,大喝一声,“历山飞在此,哪个敢拦!”

    护卫或许不

    山飞是哪个。却被他厉声镇住,微有错愕的功夫,向长街这头冲过来。护卫都知道要是让这人安然跑了,只怕人人都是受到责罚,齐齐地一声喊,登时有七八支长枪交叉刺了过来!

    刺客人在马上,反倒束缚了手脚,长矛磕飞几只长矛,急急的闪身,堪堪又躲过了一柄长枪。只是长枪如林,不能完全闪过,却被一枪扎到了肩头,一枪刺中了小腹,手中长矛掉在地上,肩头血水迸出!

    萧布衣楼上望见。心中悲哀,只怕此人会死到这里。他不要说鞭长莫及,就算是真的能援手,也是绝对不能出手。事分轻重缓急,他和杨得志几人上楼,酒保,伙计,掌柜都是看到眼中。只要一查,他就是无可遁形,他不见得救得了这个人,如果出手。只怕连这半年来的积累都赔的一干二净。

    刺客被两枪扎中,怒喝一声,长剑翻飞,竟然削断扎中小腹的枪杆,伸手一掷,长剑如电飞出,已经刺死了来袭的兵卫。

    兵卫一枪插中刺客的肩头,不等拔枪,就觉得胸口一凉,全身无力,从马上栽倒下来,手上长枪居然颤巍巍地插在刺客的肩头。

    刺客伸手过去,空中血水如泉,却是拔下了长枪,怒吼一声,用力掷过去,再是插死一人。刺客已经浑身是血,反倒激发了狂性,一矛掷出,长剑已失,手无寸铁,居然怒吼向前冲去,众兵卫虽然职责所在,却被他不要命的吓了一跳,勒马后退了一步,竟然让刺客冲出了重围。

    刺客杀出重围,毫不犹豫,纵马狂奔,兵卫回过神来,齐齐的一声喊,一些人留守,另外的兵士紧跟不舍的骑马追来。

    刺客马快,转瞬要冲到了公主的轿子旁边,抬轿的见到他马儿就要撞到轿子,都是吓了一跳,呼喝道:“保护公主。”

    抬轿的手忙脚乱,才要抬起轿子往道边去让,无奈四人心意是好,却不齐心,同时伸手抓住轿杆,用力截然相反,两人扛不住大力,哎呦一声,已经向地上跌去。

    “少当家,不好啦。”胖槐一声喊,发现萧布衣竟然消失,不由吓了一跳,“得志,少当家呢?”

    杨得志眼中惊骇非常,只是盯着楼下,胖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少当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楼下,伸手扶住了要倒地轿子,不由骇然道:“少当家怎么下去的?”

    他没有看的清楚,杨得志却是见的明明白白,他只见萧布衣身形一闪,已经越过了栏杆,这是二楼,地势不低,他本来以为萧布衣会摔个狗抢屎,没有想到萧布衣伸手扯住酒楼的旗杆,顺着旗杆灵猿般的落下,恰时地扶住了轿子。

    萧布衣身轻如燕,杨得志见了只是诧异,不知道几个月不见,他哪里学会这种高明的武功!

    杨得志顾不得诧异萧布衣的武功,只是担心他下去做什么,难道想帮这个刺客一臂之力?可是他若是帮了这刺客,只怕众人没有人得好,难道要杀出东都去。这一会的功夫杨得志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无一个有用!

    萧布衣扶住轿子,轿夫都是一愣,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转瞬众人更是诧异,差点翻身坐倒,萧布衣放稳了轿子,怒喝一声,“反贼休走!”

    他大喝一声后,一拳‘砰’的击在身旁酒楼的旗杆之上。碗口粗细的旗杆,竟然被他一击而断,众人不解其意,却是惊凛他拳头够硬,只见萧布衣挥舞着半截旗杆迎上前去,马儿长嘶,人立而起,‘砰’地一声大响,被他旗杆硬生生的撞上,咕咚倒地。

    楼上楼下,轿夫兵卫见到萧布衣如此的勇猛,将急冲的战马活生生地击倒,都是心下骇然,一时间忘记了思维。马儿虽倒,刺客却是怒喝一声,马背上跃起,向萧布衣凌空杀了过来。

    萧布衣大喝一声,旗杆横扫,虎虎生威,那人不敢正撄其锋,脚尖一点,已经踩到旗杆之上,萧布衣大怒,“反贼,还不受降。”他厉喝一声,用力一抖旗杆,看起来想要把他抖下来,没有想到那人借力使力,竟然借萧布衣一抖之力上了楼顶。萧布衣大恨,怒喝一声,已经把旗杆扔了出去,只是他旗杆力度使的不对,横着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击在酒楼的横栏上,砸的横栏木屑纷飞,他这一击劲道充足,准度却是差的很远。

    空中一蓬血雨,那人显然受伤不轻,人在楼顶,身形晃了两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兵卫这会儿已经催马赶到,见到那人上了楼顶,不由面面相觑,呼啸一声,已经沿着长街策马过去包抄。方才那人一路催马,他们倒不虞走失,这是东都城,城门处有兵卫把守,你还能跑马跑到哪里?只是萧布衣一出手,那人上了楼顶,他们骑兵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反倒不易追赶。

    萧布衣见到那人上了楼顶,大皱眉头,看起来恨不得窜上去捉拿反贼,只是无力如那人般上了楼顶。陡然间心中一动,萧布衣目光向上,发现两人在屋脊上沿着反贼的方向奔去,速度之快,实属罕见。萧布衣眼尖,已经认出那是方才在酒楼上使用唇语的两人,不由添了一分心事。

    “壮士,你是谁?”陡然间身边一声呼唤,萧布衣转头望过去,见到丫环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诧异。

一二六节 皇亲国戚

    布衣出手不想拦截刺客,而是想要救刺客一命!

    他跃下酒楼的时候早就想的明白,刺客骑马而逃,又被刺了两枪,想必已经是筋疲力尽,不能高跃,可骑马逃命在这里还是找死,现在刺客唯一的出路就是上房顶逃命,重伤也是顾不得。这里的房子鳞次栉比,以刺客的功夫从房顶上逃命算得上最后的方法。

    他一拳击断旗杆,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潜能是无穷无尽,击断旗杆的一拳竟然是行有余力,他力随意动,挥舞起碗口粗细,颇为沉重的旗杆居然也不费力气,让他越来越发觉易筋经的妙处。

    萧布衣跳下楼的时候,早知道这二楼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为了稳妥和掩饰,还是扯着旗杆溜下来,这在杨得志眼中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功夫,送刺客上房顶的时候,他又特意将旗杆扔的歪斜出去,只是为了掩饰使枪投掷的功夫。

    当初他一枪刺死李公子,若是在旗杆上露出半点投掷的神准,难免会惹祸上身。

    他是谨慎,多少也有点做贼心虚,只怕李柱国看出自己的武功,怀疑到他身上,这已经是他能给刺客做到的最大极限。可他怎么说也是为这个什么公主扶了把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但丫环虽然叫着壮士,可看着她的眼神中,居然没有感谢,甚至可以说是带有很浓的厌恶。

    萧布衣不明白宫中的丫环脾气太大还是怎么地,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转瞬的功夫,丫环的脸上已经浮出了笑容,“壮士,你怎么了?我在问你话呢。”

    萧布衣微笑道:“在下校书郎萧布衣。”

    “你就是萧布衣?”丫环微愕。

    萧布衣不解道:“姑娘怎么了?”

    丫环才待说什么,听到对面马蹄声响起,丫环急急的略过萧布衣,上前道:“李大人受惊了。”

    李柱国弃轿乘马过来,远远看去。面白如玉。三偻长髯。虽是年纪不小,看起来年轻也曾潇洒过,其实就算现在看起来,脸上也还有俊朗的影子。萧布衣知道他娶了乐平公主的女儿,想必长的太丑估计女人也不乐意。乐坊地姐儿爱钞不爱俏,乐平公主地女儿什么都有,最不缺地就是钱。当然要找个英俊点的老公。萧布衣已经知道,乐平公主是杨广的姐姐,不过几年前随杨广西巡的时候已经病死了,这个李柱国要是还不知道收敛的话,只怕没多久就要去见他丈母娘的。

    乐平公主算是个悲剧性的人物,她地老子隋文帝篡了她儿子北周国君的位,她也就由皇后皇太后降级为公主,世上最滑稽的事情也是不过如此。乐平公主后来没有再嫁。想必是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反差。她能熬到为女儿谋取福利后再死也算是极为坚强的女人。

    李柱国的目光从萧布衣身上掠过,望向了小轿子,下马施礼道:“刺客让公主受惊。微臣罪该万死。”

    他虽然是皇亲,权倾朝野,不过对公主的礼数倒是不能废,见公主的态度也算是恭敬,萧布衣见了,倒觉得这人远没有他儿子那般嚣张,可以说是个深沉地人物。他自己遇刺,反倒安慰公主,最少表现地是大无畏的精神。

    “柱国免礼。”轿子中的公主并没有出来,只是柔声道:“方才不知是谁大胆想要行刺?李柱国劳苦功高,竟然有人胆大包天,难道真地没有了王法吗?”

    公主的声音甚为娇脆,黄鹂之声,严冬听起来,让人心生暖意。

    李柱国嘴角一丝苦笑,“臣下也是不知,不过正在让手下搜寻,只是因为微臣的原因,惊动了公主的凤驾,实在让微臣诚惶诚恐。”

    “柱国太过谦逊了。”公主劝慰道:“倒是柱国无事,国之幸事。我算不上什么惊动,不过是轿夫不小心而已,不过多亏了这位壮士相助,不然就是难说了。”

    萧布衣见到金顶玉帘的轿子密不透风,公主却像对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想必是轿子就算没有李柱国的铁板龟壳,也有点观察轿外的设施。

    “还不知道这位壮士高姓大名?”李柱国望着萧布衣,拱手道。

    萧布衣只能施礼,“在下并非壮士,李大人,我是校书郎萧布衣。”

    他在四方馆给人答疑解惑的时候,也是留意了四周大臣的面孔,记得倒的确没有这个李柱国。想必是杨广不喜这个柱国,也就没有找他去四方馆。

    “哦?”李柱国满是诧异,“你就是那个扬威四方馆的校书郎?”

    萧布衣只好说,“不敢说扬威,只是有天子之威的庇佑。”

    李柱国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芒,嘴角却是浮出微笑,很是欣慰的样子,“没有想到校书郎不但智谋极高,还是文武全才,实在罕见,方才那个刺客我的护卫都是不能抵挡,偏偏校书郎能够以一力抗衡,真是让人意外。看来仆骨扬名一事,倒非虚传。”

    萧布衣抱拳道:“校书郎实在汗颜,李大人为国为民,实在劳苦功高,校书郎在酒楼上见到竟有人刺杀李大人,气愤填膺,恨不得为国尽力,擒得贼人。没有想到的是,弄巧成拙,反倒放走了贼人,实在无能,还请李大人恕罪。”

    李柱国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拍萧布衣的肩头,“校书郎,这里怎么能有你的责任,按你这么说,我的那些护卫放走了贼人,不都是成了无能之辈?”

    几个护卫跟上来围在李柱国的身边,见到李柱国对萧布衣的亲热,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一个校书郎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可李大人身为柱国。又是封为左光禄大夫,权倾一时,

    堂官阶荣耀少有人及,除了那个死去的杨素,也就是比他位重一些,这样地人居然拍了拍萧布衣的肩头?

    “校书郎绝无此意。”萧布衣急急的辩解,脸上很是惶恐,心中却是冷笑。暗道这个李柱国收买人心大有手段。听他的口气。倒也不知道他是否猜忌自己放走了刺客。

    李柱国叹息一声,“我对圣上忠心耿耿,性格耿直,屡次得罪别人,这世上却总有奸佞之辈对我不满,实在让人寒心。”

    萧布衣也跟着叹息一声,“在下虽是个小小的校书郎。也对此大为疑惑不解,不过我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说法不会有错,李大人万勿因为这次刺杀消磨了心境才好。”

    李柱国缓缓点头,“校书郎文武双全,难得是为人谦卑,不好风头,只做个校书郎实在有点屈才。老夫看来有机会倒要为校书郎鸣不平的。”

    萧布衣愕然。不解其意,李柱国却是不再望向萧布衣,又向轿子拱手道:“公主。今日有人行刺,我只怕公主回转宫中的途中,还有意外,不如让老臣派几个手下护卫公主回宫,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见到李柱国和萧布衣闲聊,也不起驾,闻言道:“不劳李大人费心,李大人千金之躯,还请李大人自重,我要和校书郎说几句话,恕不奉陪了。”

    李柱国转头望了萧布衣一眼,微笑道:“既然如此,老臣告退。”他再施一礼,已经带着兵卫离开,萧布衣不知道公主要和自己说什么,难道真地是自己英雄救美,让人家一见倾心?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自己不过是扶了下轿子,放走了反贼,若说什么英雄救美还是八杆子都打不到地。

    “校书郎不但智谋极高,还是文武全才,实在罕见。”公主轿子内终于说话。

    萧布衣听到她和李柱国说地一模一样,不解其意,只好道:“公主过奖,在下不过是个粗人,会两下粗浅的把式,虽是个小小的校书郎,见到有人藐视王法,东都城内刺杀朝廷命官也是异常的愤懑,这才出手拦截贼人,全才那是万万说不上的。”

    “是吗?”公主说的声音很轻,“能做出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两句的人,也算是粗人吗?”

    萧布衣胜在耳力极强,公主说地虽轻,他倒是听的清清楚楚,不由愕然,没有想到红日白云的影响力如此之强,竟然连这个公主都是听过。

    “校书郎随口一说而已。”萧布衣微笑道:“没有想到粗鄙之言竟然落入公主的耳中,实在汗颜。”

    “哦。”公主说了一声后,半晌没有了动静。

    天气颇冷,几个轿夫被冻的跺脚搓手,丫环也是走来走去,却没有什么不耐。这是公主,公主就算让他们冻死,他们也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

    萧布衣倒是不冷,只是琢磨这个公主的用意。按理说,这是自己和公主的头次见面,不应该有什么瓜葛。他们或者连见面都说不上,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不过是听到公主地声音而已,公主口气虽然娇脆,但是却让人听不出心情,估计也是深宫养出地性格。

    “我该走了,起驾吧。”公主终于发话。

    四个轿夫闻言大喜,都是不迭的抬起了轿子,公主却又问了一句,“校书郎,你聪明如斯,可猜得我为什么要留你在此聊上一聊?”

    萧布衣现在听到聪明两字就头痛的要死,因为现在别人一说他聪明,就要考校他个问题,他宁可别人把他看成蠢笨如牛,那样地话,他倒能得知更多的东西。

    “公主过奖,校书郎实在很笨,猜不出公主的心意。”

    “我要和你聊天,只是因为那面有血,我不想经过的。”公主仿佛看出了萧布衣的疑惑,又解释道:“我也不想和李柱国一起走的,所以只能留在这里一会儿。”

    说完这句话后,公主再没有了声息,几个轿夫果然反身沿着李柱国离开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伫立在雪中的萧布衣,大惑不解。

    公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和李柱国今天见面,很是谦让。不像有什么瓜葛。但她口气明明是暗示她痛恨李柱国,这才不和他一路?她堂堂的一个公主,又会和李柱国有什么冲突?她最后说这么一句,是说他萧布衣既然站在李柱国地身边,那就是和公主为敌?萧布衣这会的功夫已经想出太多的解释,没有一个肯定。胖槐早就不迭的跑下楼来,兴奋说道:“少当家,你可真够厉害。这么粗的旗杆你一拳就能打断?”

    萧布衣望着折断的旗杆。对自己武功的进展也是颇为满意。“你还没有看到更厉害的呢。”

    “还有什么更厉害地?”胖槐不解问道。

    “更厉害地就是我窜下楼来,钱都不用付地。”萧布衣含笑道,却已经望向酒楼道:“不过你们恐怕更厉害,明目张胆的不付钱就走人。”

    胖槐这才一拍脑袋,“没错,钱是忘记付了。”他回转头去,发现掌柜。伙计已经大呼小叫拿着烧火棍擀面杖冲了出来……

    ***

    金顶玉帘的小轿子一路前行,逆洛水而上,却是从东太阳门进入了皇城。轿子就是通行证件,兵士见到轿子直接放行,并不过问。

    小轿子过太微城进了紫微城,到了皇宫最深的一宫殿处,这才停了下来。轿帘掀开,一女窈窕的走出来。带着珠玉串成的罗。让人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双眸子露在外边,黑漆两点。颇为灵动。

    她缓步前行,一直走到宫殿里面这才坐了下来,整

    除了她和那个丫环,竟然没有旁人服侍,她坐了下来话,但已经看出了落寞无限。

    “公主,喝口茶吧。”丫环快手快脚的端了杯热茶过来,虽然没人,还是看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这次出门,我都要被冻死了呢。”

    “小月,你辛苦了。”公主掀开罗喝茶,露出略尖地下颌,光洁玉润,樱桃小嘴甚是端正,喝茶的时候,又露出了如贝玉齿,想必面容不俗。喝了茶后,她放下罗,虽是宫中,看起来也不想让人看到一张脸的。

    “公主,如能成事,我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小月恨恨道:“可惜让那个校书郎坏了我们的大事。”

    公主放下茶杯,摇摇头道:“他没有坏了我们的事情。”

    “他就算没有坏了我们的事情,可他……”小月又是四下望了眼,见到无人,低声说道:“可他好像是势利之辈,对李敏极为谄媚之言,想必也是指望出出风头,博得李敏的赏识上位。”

    公主幽幽叹息一声,“这世上淡泊明志的又有几人?谁都想往上爬地,就算他想讨好李敏,也是无可厚非。再说岳平事败,和他无关地。”

    “怎么和他无关?”小月撅着嘴,“我们辛苦设计把李敏堵在长街,就等岳平给李老鬼致命一击。要不是萧布衣他虎虎的打断大旗,打倒了岳平的马儿,平怎么会被逼地上房逃命,我远远见到,他好像受了重伤,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丫头嘴一扁,看起来要哭出来的样子,转瞬愤愤道:“校书郎不得好死的,平本来已经冲出了重围呢。”

    “他伤势很重,骑马只怕不行的。”公主轻叹道:“萧布衣横生杀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起来武功也不差的,如果全力以赴,岳平不见得能逃命吧。岳平从房顶逃走,在我看来,已经是唯一的生路。”

    小月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公主,你总不会说,萧布衣拦住了岳平,反倒是救他了一命?”

    “从目前来看,应该的这样的,”公主点头又是摇头,“只是到底如何,我想只有萧布衣能给我们解答的。”

    “萧布衣和我们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帮我们?”小月茫然不解。

    公主摇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在轿子中察看此人,发现他甚为沉稳,处变不惊,看来裴茗翠有识人之能果真不假。他是向李敏示好,还是帮助我们,谁都搞不明白。”

    “管他是帮我们还是害我们,”小月有些焦急道:“公主,你这一路回来,岳平也没有消息,他会不会被李敏抓住?他要是被抓住。那我们不就是败露了一切,李敏如何会放过我们?”

    公主口气中有了无奈,“小月,我不是不急,而是我们现在实在什么都做不了。李敏那个老鬼过来找我,我当时吓的要命,只怕他看出了是我想让岳平杀他。我推辞不想和他同行,只怕被他问出破绽。可他手下无数。我只怕我们回转宫中地一路。都被他密切监视的。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能去找岳平?”

    小月吓了一跳,“那可怎么办?如果李老鬼真的监视我们,平呢,他要是回转,不就被他找个正着,他若是不回来。他可是卫府卫,一两天还可以说是休息,时间久了,宫中都要查的。”

    公主也是起身四下走动,罗叮当作响,显然是心情颇为急躁,可却也无计可施。

    “现在只希望岳平伤的不重,而且能够及早回转宫中才好。”公主坐了下来。无奈道。

    “可他若牵累了公主。还不如马上死了好。”小月看起来也有些着急,“亏得他向我们吹嘘武功盖世,没有想到也是不堪一击。不过李老鬼也真的是个龟儿子。做的轿子竟然有龟壳,倒让人意料不到。”

    她急的满嘴粗话,龟壳当然就是说李敏轿子里地铁板,她骂完后自己先是忍不住地笑,公主听了后却是没笑,幽幽叹息一声,“其实就算连累我,也没有什么地,我现在的境况,还不如死了的好!”

    ***

    萧布衣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就听到房门‘啪啪’作响,心中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和杨得志和胖槐回转后,也私下讨论下杀手是谁,不过他绝对想不到是公主暗中的举动,更是不明白公主和李柱国到底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这个公主一定要找人杀了李柱国。几人议论的结果是,这个李柱国坏事做绝,什么人都可能要杀他,不然他轿子中也不会装有铁板的,既然没有什么结果,萧布衣还是依照他地惯例,随机应变就好。

    缓步的走到房门前,听到外边黄舍人大声的喊,“老弟,快起床,快起床。”听到他口气中的振奋,萧布衣知道最少不是来抓他,才打开房门,两个宫人已经冲了进来,直接架着他胳膊就往外走。

    萧布衣不好挣脱,这种场面也见过一次,上次是在东城候驾,这次难道又是杨广找他?两个宫人架着萧布衣急急的赶路,杨得志和胖槐早就窜了出来,胖槐以为官府抓住了萧布衣,就要动手,却被杨得志一把拉住。萧布衣向二人摇摇头,示意没事后,已经足不点地的到了客栈的外边。

    客栈外早有华丽马车等候,萧布衣钻进马车,见到黄仆江也跟了进来,忍不住问,“黄大人,怎么回事?”

    私下他和黄仆江称兄道弟,不过官面上还是会叫声黄大人。

    黄仆江眉开眼笑,看起来和自己的好事一样,“兄弟大喜了。”

    黄大哥何出此言?”萧布衣不解道。

    黄仆江微笑道:“兄弟,这次不是圣上想要见你,却是皇后娘娘想要见你。”

    萧布衣有些头大,吃吃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会见我,我,我,我只见过她一面而已……”萧布衣这次说地倒是大实话,因为当初他在显仁宫见到杨广后,不敢多看,皇后对他而言,不过是惊鸿一现而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后会要召见他。

    黄仆江瞥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兄弟,真看不出你守口如瓶竟至如此。”

    “我守口如瓶什么?”萧布衣问。

    黄仆江几乎要趴到萧布衣地耳边,好在萧布衣知道他是舍人,不是太监,不然恶心都够喝上一壶的,“兄弟可是姓萧?”

    萧布衣想了半天,“我不姓萧姓什么?”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兄弟不知道萧皇后也姓萧吗?”黄舍人很是热诚。

    “天下姓萧的多了。”萧布衣只能稍微推开点黄舍人,“我想大哥多半是误会了,我家世代都是种田地。”

    黄舍人摇摇头,“兄弟你就瞒吧,你若不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她找你做什么?”萧布衣也是疑惑。心想王八之气是不可能的,看上自己地英俊更是扯不上,因为就算看上也不会如此的大张旗鼓的找自己。莫非是自己的江山大一统颇有文采,皇后爱才所以找自己?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萧布衣索性不想,黄舍人却是压低了声音,“兄弟,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别忘记了大哥。”

    萧布衣苦笑道:“怎么会。黄大哥看我是那种人吗?”

    黄舍人微笑道:“我知道兄弟不是。不然怎么会抢得这个消息过来报喜,不过这几天圣上的心情不好,兄弟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过东城进了紫微城,萧布衣再次入了紫微城,只觉得恍如隔日,京城的他算不上大起大落。可总都是杀机暗藏,远不如在山寨打劫肥羊来的痛快。沉思中,马车到了一个宫殿前,飞檐如凤,气势磅礴,正是萧皇后所在凤霞殿。

    萧布衣和黄舍人下了马车,黄舍人一路领他入了凤霞殿,宫殿的大气磅礴自不用说。不过大气之下。宫殿却是处处显着柔和地色彩,让人心生暖意。

    宫殿外是卫士护卫,宫殿内四处都是宫女站列。有些好奇地望着萧布衣,显然是觉得萧布衣是在正确地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场所,说直白点就是他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凤霞殿重重叠叠,进深极远,黄舍人领萧布衣进了三道门后,也不能进入,需要宫人通传,萧布衣见惯了这里的架子和奢华,见怪不怪。

    这次却比在东城幸运了很多,宫女通传没有多久,就宣二人进殿见凤驾。萧布衣目不斜视的前行,见到前方开阔的大殿上地方不小,人却没有几个,比起可敦的声势倒是小了很多。

    大殿正前方坐一女人,脸上戴着罗,从成熟的风姿来看,就是萧皇后,萧布衣虽然目不斜视,可是正视之下见到一人,差点跌坐在了地上,皇后右手不远处坐着一人,却是袁岚!

    萧布衣转瞬明白了过来,原来袁岚认识皇后,怪不得他有恃无恐,而且敢对抗宇文化及,他当初对自己说,一切早有安排,莫非就是给他争取这个见面地机会?可自己见到皇后能有什么用,难道真的如黄舍人所说,袁岚认定自己和萧皇后沾亲带故?

    虽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可冒认皇亲可是死罪,萧布衣心中惴惴,抱定主意打死也不说自己是皇亲国戚,这个袁岚处事向来稳妥,这次看起来并非明智。

    殿上除了萧皇后,袁岚和宫女外,袁岚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官员,正和袁岚谈笑风生,萧皇后脚下却是卧着上次赏雪的那两条小狗,一黄一白。

    根据萧布衣浅显的心理学还有那个时代的见识而言,养狗的女人通常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另外一种就是因为内心空虚寂寞。萧皇后当然已经不需要炫耀自己,这么就说明她其实还是很空虚地。萧布衣想到这里倒是理解,毕竟她虽是皇后,美貌非常,可碰到杨广这种丈夫又能如何?听说上林苑十六院,光四品夫人就有十六个,更不要说什么三宫六院,后宫三千,再美地东西看多了也是寻常,杨广这些年来能对萧皇后礼遇有加,已经算是难得的异数。

    不及多想的时候,黄舍人已经复旨,萧布衣如同他地样子施礼道:“皇后娘娘万安。”

    “萧卿家免礼。”萧皇后声音柔和亲切,“赐座。”

    萧布衣虽然不明所以,倒还是不卑不亢,坐下来也不多问,只是望了眼袁岚。

    “袁卿家,你说的什么萧布衣仆骨扬名的事迹,还没有说完,不妨再说下去。”萧皇后虽找萧布衣过来,却不说明用意。

    袁岚微笑道:“谨听皇后娘娘的旨意,对了,国舅,方才我讲到了哪里?”

    萧布衣看了眼袁岚对面那人,才明白原来那个大官是萧皇后的兄弟,怪不得可以坐在这里,只是袁岚为什么可以在凤霞殿出入自如,倒是让人奇怪的事情。

    国舅长的倒是颇为耿直,通天鼻,嘴唇甚厚,肤色微黑,听到袁岚发问。含笑道:“袁兄说到,萧布衣浴血奋战杀退了历山飞,一路平安才到了仆骨。”

    国舅居然对袁岚也很客气,倒是让萧布衣大为意外的事情。袁岚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地表情,只是说,“萧家总有大才,布衣以一介布

    仆骨,看似异数。其实却是萧家祖上庇佑的缘故。

    萧皇后缓缓点头。“袁卿家说的不错。”

    袁岚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商队到了仆骨,哪里想到多生事端,涅图酋长居然不想我们入仆骨去见可敦,当下商队和仆骨兵士争斗起来,好在布衣聪明,懂得忍让,这才化解一场危机……”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小说。袁岚本身却颇有小说家的潜质,一件寻常的事情都让他讲解的惊险异常,反正只要是解决了问题,萧布衣绝对不能被落下,出塞一事,萧布衣功劳用第一都是难以形容。萧布衣虽然皮厚,听到袁岚的称许也是脚面上发烧,只好垂头表示谦逊。

    等到袁岚讲到萧布衣单骑救主。千军横行的时候。饶是袁岚沉稳,也是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如同身临其境般。虬髯客当然早不在考虑地范围内,千军也变了三四千人,萧布衣这个鸟人变成力斩百来人,愣是在千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活擒莫古德王子!

    国舅本来还有些淡然,对袁岚地恭敬也是事出有因,不过听到这里地时候,拍案而起道:“没有想到校书郎还有这种本事!”

    袁岚这才将演讲告一段落,含笑道:“国舅爷说的好,只恨我是口才不好,不能讲出布衣神勇的十分之一。”

    萧皇后笑道:“虽不及十分之一,却已经听的我心潮澎湃,热血上涌。校书郎仆骨扬名,妹妹来信说给我听,我还有些不信,怎么会有人能力抗千军?当年张大人以五骑之少,抗拒贼人数万,我已经以为言过其实,再加上张将军的神勇天下无双,只以为天下这种奇才只有一人。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久在深宫,见识短浅,身边有校书郎这种奇才竟不知道呢。”

    她口气柔和,对袁岚居然也是十分熟络。

    萧布衣只是倾听,想着这个妹妹可能就是可敦,萧皇后称呼可敦为妹妹,想必是更为亲热的缘故。张将军五骑之少,难道就是说的张须陀?对于张须陀,萧布衣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只有敬仰地份,倒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和他相提并论的时候。

    袁岚又把回转的事情说了下,虽然不如单骑救主威风,却也惊险十分,萧皇后双眸睁的颇大,听的倒也津津有味。萧布衣突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萧皇后不是对袁岚讲故事感兴趣,而是对有人陪她聊天有兴趣而已。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袁岚也终于把出塞回转讲的清楚,不过这里的主角当然就是萧布衣,其余地人,诸如贝培之流那就是忽略不计地。

    国舅听完袁岚的陈述,目光中也有了赞叹,“校书郎看似文弱书生,没有想到居然文武全才,倒让人意料不到。”

    萧布衣一旁没事人的听着自己地故事,若非身临其境,几乎以为是神话。萧皇后高高在上问道:“校书郎,你也姓萧?”

    来了,终于还是要攀亲了,萧布衣心中一颤,挤出笑容道:“回皇后,校书郎的确姓萧,叫做萧布衣。”

    “你看我真的听的糊涂了,”萧皇后口气中有了笑意,“我当然知道你是萧布衣,我也姓萧的。”

    萧布衣只能诚惶诚恐道:“那倒是布衣的荣幸。”

    “你看这孩子,恁地谦逊。”萧皇后笑道:“本来我还觉得袁大哥说的不符实际,试问天底下的英雄只要有些本领,莫不桀骜不驯,校书郎以惊人之能,谦虚如此,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萧布衣心下骇然,国舅称呼袁岚一声袁兄已经让他惊诧,萧皇后以皇后之尊,却称呼袁岚为袁大哥,这个袁岚到底是什么来头?

    “皇后娘娘想问的是,”国舅不以萧皇后称呼为意,只是望着萧布衣道:“校书郎文武全才,想必也是士族出身,家学渊博吧?”

    萧布衣摇头道:“国舅爷,布衣实实在在的一个布衣,家父也是种田出身,哪有什么家学士族的说法。”

    国舅和萧皇后互望一眼,国舅沉声道:“还不知道校书郎的父亲何名?”

    萧布衣犹豫下,“家父叫做萧大鹏。”

    “什么?”国舅和萧皇后都是异口同声的诧异,国舅更是豁然站起,袁岚眼中也有了诧异和惊骇的表情。

    萧布衣暗叫糟糕,听说萧大鹏是逃兵,对于以前的事情,萧大鹏倒是只字不提,可天底下重名之人甚多,再说一个逃兵哪有谁能记住,怎么国舅和萧皇后都是如此诧异的神情,好像认识萧大鹏的样子?

    国舅站起后,离席走了出来,到了萧布衣近前,急声问道:“校书郎,你说你父亲叫做萧大鹏?”

    萧布衣无法抵赖,只能硬着头皮道:“不错,不过我想重名之人也是有的。”

    “那我可以问问他长的如何吗?”国舅追问道。

    以国舅之尊,竟然是征询的口气,见到他的诧异和急切,萧布衣心中诧异,却已经明白萧大鹏最少和他们没仇!

    他分析精准,目光敏锐,先前还准备隐瞒,从国舅和皇后的神色就已经决定,如实作答。

    等到听完萧布衣的描述后,国舅却有了失望,回头道:“姐姐,好像不是那个萧大鹏。”

    萧皇后却是沉吟道:“校书郎,你说你父亲叫做萧大鹏,长相粗豪,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的伤痕?”

一二七节 远房表表哥

    布衣听到萧皇后问话心中凛然,仔细回想,这才发现粗犷,可处事精细,根本就不是个粗人。萧皇后一提醒,他才觉得,萧大鹏面部的确是有伤,而且还是不少。他若说是丑陋,也的确是因为伤势好转有了疤痕的缘故,至于胡子嘛,他自从见到这个父亲后,就很少见到他修理过。

    “家父是粗人,不修边幅,因为做的是粗重的活儿,脸上也有些伤痕。”萧布衣有些犹豫。

    国舅心道做什么活儿要用脸去做?这小子说的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倒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他初始只是寻找萧大鹏心切,这才失去了常态,等到恢复理智后,却又觉得萧布衣目前的态度好像也想冒认皇亲的样子,这让他不能不谨慎从事。

    袁岚却是诧异道:“皇后娘娘,我听说你小时候在养父家中,有个堂兄就叫做萧大鹏?”

    他诧异很浓,萧布衣却已经认定袁岚是在做戏。当初出塞的时候,袁岚把袁巧兮的庚帖给了萧布衣后,就以准老丈人自居,差点没有问出萧布衣的祖宗八代,萧布衣因为萧大鹏和袁岚根本没有本书转载zZz中文网.zZz.com什么交集,也就直说了父亲的名字,袁岚现在如此诧异,当然是在装作,原来他是早已知道皇后娘娘有一个堂兄叫做萧大鹏,这才千方百计的把自己找到宫里,说闲话一样的说出他萧布衣的英雄事迹,只是希望他能和皇后扯上点亲缘。走曲线发达之路罢了。

    萧皇后点头,“的确,我幼时有个堂兄叫做萧大鹏,只是失散了,一直找寻,却没有下落。”

    萧布衣施礼道:“皇后娘娘,想必你说地萧大鹏和家父并非一个人的。”

    “此言何解?”萧皇后有些诧异,“你父亲对你说了以往的什么事情吗?”

    萧布衣和萧大鹏相处不到一年。只怕他疑惑和忧心。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询问。听到萧皇后问及,只能摇头道:“家父沉默寡言,倒一直没有和我说起以前的事情。”

    萧皇后忍不住的笑,“那你如何判断我说的萧大鹏就不是你的父亲?有的时候,重名是有,可我和堂兄一别经年,变化很大也是有地。”

    国舅本来不信如此之巧。萧布衣地父亲是他们认识地萧大鹏,一听萧皇后所言,又有些犹豫起来。萧布衣却是站起来施礼道:“皇后娘娘,首先家父是个粗人,怎么可能认识皇后万金之体?其次,皇后娘娘虽在深宫,恕校书郎冒昧,但想必知道皇后真实姓名和底细的人不算少。家父要是真的认识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的想念,怎么还会苦守孤寒,不来相认皇亲?”

    萧皇后摇头道:“你说的看似有道理。可想必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她突然幽幽一叹,满是无奈,“我堂兄虽然对我极好,但要是知道我做了皇后,更是不会来相认的。”

    萧布衣愕然,“皇后娘娘此话何解?”

    萧皇后摆摆手道:“布衣,你先坐下说话。”她口气柔和,俨然把萧布衣当作亲人看待,“弟弟,你也坐下。”

    国舅点头回转了座位,萧皇后口气中有了怅然,“布衣,你说什么你父亲是个粗人,怎么可能认识我这万金之体,这句话其实就有很大地问题,你说知道我底细的人不少,我看你就不算知道,你可知道我的姓名?”

    萧布衣有些汗颜,“布衣的确不知,方才说的多有不妥,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见怪。”

    萧皇后微笑道:“你这孩子,谨慎是好事,但你也太谨慎了一些,无论你是否皇亲,有袁大哥在这里,听说他又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我怎么会怪你。”

    萧布衣有些冒汗,没有想到袁岚竟和皇后如此亲近,这种私事也是照说不误。

    她又称呼了一声袁大哥,袁岚施礼道:“皇后娘娘,如今你可是万金之体,说什么袁大哥可让我担待不起的。”

    “这里并没有外人,无妨的。”萧皇后感激道:“有的人给与我地帮助,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袁大哥,当年要非你,我早就身死,哪有今日地风光?可你一直都不居功,更是让我感动。”

    袁岚微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就算没有我,想必也有别的人帮助,当初的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萧皇后摇摇头,却不再多说什么,目光望向了萧布衣道:“布衣,我并非什么万金之体,不过也是个寻常之人。我命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常人难以想象……”

    她主动对萧布衣一个外人说起自己私事,一方面是对袁岚信任,爱屋及乌,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萧布衣让她感觉亲切地缘故,不然当初咏雪诗后,她也不会一笑为萧布衣解围。

    “我出生二月,江南风俗说,二月子女都是命运多舛的,也会殃及到父母。”萧皇后轻声说着,似乎自言自语,“所以我一出生,就被家父送给远房亲族抚养,那时候我认识了堂兄萧大鹏……”

    萧布衣啼笑皆非,又为萧皇后的父母感觉到悲哀,她的父母只是因为迷信,怕受牵连,就忍心把女儿送走,难道士族大家都是如此狠硬的心肠?萧皇后为人温柔,本以为她是天性如此,没有想到她却是后天的磨难而成。

    “养父母家虽贫困,但是对我很好。”萧皇后低声道:“堂兄更是视我为亲生妹妹,从来不让别人欺凌我,总是为我打的头破血流回来,堂兄对我的爱护,我这一辈子也是不能忘记的……”

    “后来出了意外,家里失火,养父母身死,堂兄为了救我,烧的不轻。后来也就散了,再没有相见。”萧皇后像是追忆,又像是惋惜,回过神来地时候问道:“

    你母亲呢?”

    “我,我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萧布衣说道。他听皇后说的简单,可里面的内容绝对不简单,家中失火。养父母双亡。皇后和堂兄萧大鹏失散。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只是皇后不愿说,谁都不敢逼她说出来。

    “哦?”萧皇后有些失望,又有些晒然道:“我糊涂了,你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堂兄和我失散的时候,他也还未成年。”

    “皇后娘娘!”国舅叫了一声。提醒她莫要吐露太多事情。萧皇后却是执着不休问,“你父亲最近身边有谁,我记得当初他还有个伙伴……”

    萧布衣心中一动,“我父亲种田为生,身边有几个好友,有一个叫做薛布仁,还有的叫做……”

    他不等说完,萧皇后已经霍然站起。罗叮当作响。激动道:“你说什么,他叫薛布仁?”

    萧布衣诧异道:“不错,皇后娘娘。怎么了?”

    国舅也是激动起来,急声问,“哪个不仁,可是不仁不义的不仁?”

    萧布衣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怎么会有人叫不仁地名字,是布衣地布,仁义地仁。家父说从小有人说他妇人之仁,念多了就变成了布仁,他好像也是个孤儿。”

    他否定了国舅所说,只以为国舅会大失所望,没有想到国舅哈哈大笑,竟然一把过来抱住他,大喜道:“那没错了,你父亲萧大鹏定是娘娘的堂兄无疑。”

    萧皇后也是站立,久久不动,可是身子微颤,想是心情颇为激动,袁岚却是目露大喜之色。他算是老谋深算,知道萧布衣如果想要发展,一时间走正路已经不行,这才想出走别的门路,他知道萧布衣的父亲叫做萧大鹏,也知道萧皇后走散的堂兄也叫萧大鹏,这才过来拉拉关系,本想着就算不是亲戚,凭借萧皇后对自己的感谢,为萧布衣求个官做也是不成问题。京官他并不想,只想为萧布衣找个地方官就稳妥,可他也是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如此之巧,萧布衣竟然真地是个皇亲国戚!

    望着萧布衣的错愕,国舅解释道:“方才我只怕别人误认,这才说什么不仁不义的不仁,若是假意认亲的,我想多半会顺杆应承,只有真正认亲的才会反驳我说的话,我现在才相信布衣你对以往一无所知,不过是你父亲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布衣布衣,他真的用心良苦,多半是想让你平凡的做个百姓吧,只是布衣人有大才,那不是叫个布衣就成布衣地。”

    萧皇后也缓缓走了下来,口气有些激动道:“不错,妇人之仁,那是我对薛老二说地,他是孤儿,自幼一直也在堂兄家里,后来改成了布仁,若非堂兄的儿子,怎么会知道这段典故?布衣,如此算来,我倒要叫你一声侄儿了。”

    萧皇后走到了萧布衣的身边,缓缓地拉住了他的双手,竟然热泪盈眶,“布衣,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惦记着堂兄到底去了哪里。自从那次大火我和他失散后,我就被母舅抚养,虽然一别多年,可我从来没有忘记他在儿时的帮助!”

    萧皇后绝非矫情,而是真情流露,这次国舅居然没有阻拦,只是退到了一边,有些歔的样子,低声向袁岚说了两句,袁岚也是一脸的唏嘘,眼中却是多少有些喜意。

    萧布衣这才愣住,从来没有想到山寨出身的自己还有这个背景,可疑问转瞬涌了上来,父亲如果是皇后的堂兄,为什么不去认亲,当年大火的事情,是偶然为之,还是有人刻意?只是萧皇本书转载zZz中文网.zZz.com后就凭两个名字断定自己是她的侄儿,未免有些过于武断了吧?

    只是这场景,不说两句话实在不太像话,萧布衣这次惊诧的表情倒不是装出来的,“那皇后娘娘不就是我的姑姑吗,我不过是个布衣,如何敢高攀的?”

    萧皇后笑了起来,眼泪却是迸出,“傻孩子,这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当年我在你家,可没有见堂兄见笑和嫌弃!堂兄为了我,吃尽了苦头,我只怕他的文采早就荒废,好在他培养出你来。布衣,你如今文武双全,扬名仆骨,也算不枉堂兄当年的文采和雄心,只是这些年来,苦了你们。”

    她说到这里又想落泪,国舅却是笑着走了过来,“姐姐。你今日打听到了堂兄地下落。本来是大喜之事。怎么总是如此伤感?”

    萧皇后微笑道:“数十年了,我没有想到还能找到堂兄的下落,布衣,现在你父亲还好吧?”

    望着萧皇后多少有些紧张的神色,萧布衣知道她的确对萧大鹏真的关心,压住了疑问道:“他正当壮年,还好。不过呢。他向来沉默的时候多,我也不太敢问他,他种田多年,以农为生,住的离东都很远,如今大雪封路,赶来只怕不容易。”

    “哦?”萧皇后眼中有些失望,喃喃道:“大雪封路是一个问题。我只怕他不想见我的。”

    萧布衣不能多问。只是闷葫芦一样,萧皇后却是欣慰道:“无论堂兄是否想要见我,布衣你如今已经长大**。堪当大任,总算让萧家扬眉吐气了一回,萧家有你,我想以后不会让人看轻。做个校书郎对你来说,实在有点屈才,我看看能否和圣上说说……”

    她话音未落,一个宫人匆匆地走了过来,施礼道:“禀皇后,卫尉少卿李渊求见。”

    萧皇后愣了下,“他找我做什么?”宫人有些为难地样子,萧皇后心情不错,挥挥手道:“宣他进来,他只有一个人吗?”

    “和卫尉少卿一块来地还有李世民和千牛备身柴绍,李渊只怕皇后不喜人多,所以只是自己请见。”宫人回到。

    “让他们一块进来吧。”

    微笑挥挥手道:“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世民了。玄霸吗?”

    “回娘娘,没有。”宫人摇头道。

    萧皇后点点头,不再言语,微笑着拉着萧布衣的手坐下道:“布衣,坐吧,李渊人还不错,可以聊聊。”

    萧布衣啼笑皆非,没有想到堂堂高祖在萧皇后嘴里不过是个不错,可以聊聊。由此看来,萧皇后虽然高高在上,却没有知心之人解忧。

    听到李世民三个字的时候,萧布衣心中大跳,心想李世民还是终于出现了,只是现在的李世民,算起来年纪不应算大,不知道是内敛中冲,还是少年老成的那种?

    带着期望的眼神向殿外望去,见到当前的赫然就是那个高颜面皱地李渊,后面两个少年,一样的飘逸不凡,柴绍萧布衣是认识的,另外一个少年却是不让飘逸,只是相对柴绍的轻裘缓带,却多了一丝勇猛之气。

    见到萧布衣坐在萧皇后身边,李渊三人都是大为诧异,萧布衣不过是个校书郎,怎么能有此殊荣坐在皇后身边?只是李渊深知为臣之道,不想多问,李世民见到萧布衣只是望着自己,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见到萧布衣向自己微笑,不解其意,只觉得他满是和善,还以微笑。

    李渊本来要跪倒施礼,萧皇后却摆手道:“李卿家不用多礼,坐吧。”

    李渊怎么说也是老大不小,给萧皇后施礼是宫中礼节,不过他和皇上是表亲,给皇后下跪多少有些别扭,听到这里也就口称谢恩,深施一礼而已。

    萧皇后微笑着赐座,倒让李渊有些诧异,只想趁着皇后心情不错,把所求之事说出,可是看到袁岚和萧布衣都在,一时不好开口。

    袁岚早就看出了李渊的尴尬,他生意人当然明白厉害,早早的站起道:“皇后,我也来了很久,眼下……”

    萧皇后摆摆手,看了一眼萧布衣,“你先和布衣去休息,一会儿我还找你们有事。”

    袁岚知道她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和萧布衣聊聊而已,他目的意想不到地顺利,倒是心满意足。

    宫人带着萧布衣和袁岚出去休息,李渊倒还沉稳,等到萧皇后目光望过来,这才说道:“皇后娘娘,最近天寒,玄霸身体一天差过一天,没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恕罪。”

    他虽说是恕罪,却是目光闪动,萧皇后果然有些关切问道:“不来就不来,有什么要紧,玄霸这病了多年,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渊轻轻咳嗽声。“天气寒冷,老臣偶染风寒,还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才好。”他啰嗦了两句,只是在想着如何开头,萧皇后早看出他地意思,微笑道:“李卿家,我和世民玄霸都是一见投缘,见着他们长大。虽然你为臣。我是皇后。可是这私谊都是明了,有事不妨直说,我若是能帮上一分,定然会帮地。”

    李渊不等开口,李世民已经上前,咕咚跪在地上,眼圈已经有些发红。泣声道:“还请皇后娘娘救高士廉世伯一命。”

    萧皇后微怔,“高士廉怎么了?世民,起来说话。”

    李世民摇头道:“还请皇后娘娘答应世民的请求,不然世民……”

    “世民,不得无礼。”李渊已经沉声喝道:“你是在要挟皇后娘娘不成?”

    萧皇后伸手止住李渊地呵斥,轻轻蹙眉,“世民,有事慢慢说。我能尽力的当然会尽力。不过我也是能力有限的。”

    李世民犹豫下,还是站了起来,恨声道:“禀皇后娘娘。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斛斯政那个狗贼。”

    萧皇后讶然道:“斛斯政大逆不道,不是已经被圣上烹杀了吗?”

    “斛斯政虽死,可他连累的人实在不少。”李世民悲声道:“皇后娘娘,高士廉世伯以前倒和他有过来往,没有想到圣上……”

    “世民。”李渊厉声喝了一句。

    李世民咳嗽一声,改了口吻,“皇后娘娘,因为斛斯政的缘故,高世伯也受到了牵连,前几日他无意中顶撞了圣上,圣上记起了斛斯政地事情,已经把他投入到死牢,择日问斩,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劝导圣上两句。现在高世伯命在旦夕,我怕这全天下只有你能劝说圣上了,还请皇后娘娘开恩。”

    萧皇后眉头紧缩,良久无语。

    ***

    萧布衣和袁岚早早地到了一个房间休息,袁岚让宫女在门外等候,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布衣真地守口如瓶,不过可喜可贺,竟然认得了皇后的这门亲事。”

    萧布衣有些苦笑道:“袁兄,我并非守口如瓶,实在是家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这件事情。”

    袁岚有些诧异,只是盯着萧布衣,凝望半晌才道:“这么说皇后说的倒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萧布衣大为奇怪。

    “皇后说你父亲并不想见她的,你难道没有听到?”袁岚摇头道。

    “家父为什么不想见皇后?”萧布衣问。

    袁岚想了想才说,“我也不过是猜测,因为大隋江山之前,萧家也是坐过江山地。不过后来萧家衰落,子孙多不成气候,很多都是有心无力,但是还是有人有想反的念头。”

    萧布衣苦笑道:“你说家父想反,因为恼怒萧皇后做了大隋的皇后,这才不想见面?”

    袁岚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你父亲把你取名叫做布衣,那就是显然已经断绝了谋反的念头,不过萧皇后多半没有想到这点吧?”

    萧布衣这才发现袁岚虽是个商人,可头脑清醒十分,也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那袁兄和萧皇后又是

    系,竟然能请的动萧皇后,我看她对你十分感恩的。

    袁岚微笑道:“我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当年萧皇后被父母遗弃,送到你祖父家里吧?”他这个关系算的倒是明白,萧布衣唯有苦笑,袁岚沉吟道:“后来萧皇后就是在那里认识地你父亲,当他是亲大哥一样,我后来倒是多次听她提及。”

    说到这里地袁岚有些脸红,看了萧布衣一眼。萧布衣微笑道:“你出塞听到我父亲叫做萧大鹏,好在记得,不然我可认不了这亲戚。”

    袁岚大为欣慰,心想这个萧布衣知书达理,不枉自己押宝在他身上。要知道他很多事情知道,却没有告诉萧布衣,当初不过是忌讳。但这里多少有些隐瞒萧布衣的意思,可萧布衣不以为意,反倒只有感谢,让他实在心中大畅,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萧布衣这个人。

    “自从皇后从你祖父家离开后,却还是没有到宫中,只是去了母舅家,”袁岚轻轻叹息道:“你别看萧皇后现在是万金之体。可她也是苦过来的人,你家和她母舅家一贫如洗,若非我袁家接济,萧皇后不见得能活到见到圣上地时候。”

    萧布衣已经明白过来,袁岚做这些绝非机缘巧合,而是早有远见。他既然投资,就有预见会回报,当年他早就看出了萧皇后绝非凡人。这才雪中送炭。如今终有回报。

    “皇后心软。而且极为感恩。”袁岚又道:“你看她到现在还对你父亲念念不忘,那是极为重情意之人,她对我也是一样,不过我倒是从没有要求过什么,这才让她更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我找她,她才能毫不犹豫的找你见面。”

    萧布衣心道,你不是不要求。你要求就要把作用发挥到极致,只是袁岚如此作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萧布衣,倒让他深感袁岚的盛情。

    “不知道李渊找皇后何事。”萧布衣随口一问,倒不认为袁岚会回答的出来。可结果大出了萧布衣的意料,袁岚只是想想就说道:“可能是为了高士廉的事情吧?”

    “高士廉?”萧布衣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印象,却想不出什么。

    “布衣对朝廷不熟悉,说起高士廉你可能不清楚。但是高士清你却是再熟悉不过。”袁岚微笑解释道。

    萧布衣恍然道:“难道高士廉和高士清是兄弟。这么说李渊和裴阀关系不错?”

    “布衣怎么知道?”袁岚有些奇怪。

    萧布衣也不隐瞒,把李玄霸大雪来见裴茗翠的事情说了下,袁岚点头。“布衣你说地不错,东都李阀中,李渊算不了什么,在李阀中只能说是挂个名而已,圣上对他多是调侃,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不过他两个儿子李玄霸和李世民是一母双生,很得圣上和皇后娘娘地喜爱,裴茗翠也是长在圣上地身边,所以裴茗翠自幼就和李玄霸熟悉的。因为这层关系,高士清才能为裴阀做事,甚至可以说是裴茗翠的左膀右臂。”

    萧布衣有些感慨这里关系的错综复杂,像自己这种毫无关系纠葛的实属少见,转念一想,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自己好像已经是皇后的远房侄子,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如果仔细算算,表亲连表亲,拿杆子打个八下,自己是李世民的远房表表哥也说不定,想想日后堂堂太宗都是自己地表表弟,萧布衣倒是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

    可是自己这个表哥和李渊一样,都在苦苦挣扎中,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又有些沮丧。

    “布衣,你多半会觉得我有些势利。”袁岚突然道。

    “袁兄何出此言?”萧布衣诧异道。

    “我是看重你的能力,迫不及待的拉拢你,我只怕你嘴上不说,心中多少也有些反感的。”袁岚轻轻叹息一声,“可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这些年来见到的最有能力的年轻人。无论你喜欢不喜欢巧兮,我还是会交你这个朋友。”

    萧布衣有些感动,“袁兄,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的。”

    袁岚精神一振,“其实我是如此,别人何尝不是?如今谁不为自己家族着想,谁不想为自己地子女着想?李渊旁边那个柴绍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李渊看重了他地家世和能力,现在就有意招他为婿。李渊看重了别人的儿子,他的儿子也是少见地人杰,也有人看中。其实我更看好的是李玄霸,此人文武全才,可惜多病,感觉不知道能活多久,不过他出生的时候就以为必死,没有想到过了十数年还在活着。李世民为人不差,不过文的方面还是差些。高士廉本是朝中大员,看重的却是李世民,他早早的将外甥女长孙无垢许配给李世民,如今虽未迎娶,想必不远矣。布衣可曾记得马邑的时候,宇文化及说及斛斯政的时候,高士清颇为不安?”

    萧布衣略微回想,已经记起当初高士清的异样,“难道朝中的高士廉和斯政有关系?高爷听到斛斯政被烹杀,就知道高士廉必定受到牵连?”

    袁岚点头,“布衣说的一点不错。我听说高士廉最近得罪了圣上,圣上最为猜忌狐疑,想起斛斯政一事,借故已经把高士廉投到大牢,他如今算是李世民的至亲,李世民又得到圣上和皇后的宠爱,这次李渊带他来,十有八九是借李世民的受宠,为高士廉求情来了。”

    萧布衣微微苦笑,暗想这个袁岚真不简单,分析事情丝丝入扣,见识又是广博,自己以后倒要和他多多学习才对。

一二八节 千古一帝

    岚和萧布衣在房间内窃窃私语,倒是亲热非常。袁人,眼下却是以诚打动萧布衣,他本身见识广博,可谈话过程中,萧布衣很多念头和思想却是让他称奇不已,更是坚定了和萧布衣一条路的念头。

    只是二人呆了很久,还不见萧皇后来宣,多少都有些诧异。要知道袁岚是萧皇后感激之人,萧布衣如今算是萧皇后的远房侄子,初次见面,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置一旁不理会的。

    又过了个把时辰,一通事舍人急冲冲的走进来,宣萧布衣厚德殿见驾,袁岚有些奇怪,知道厚德殿是圣上见臣议事的地方,不算隆重,更有点私人会见的味道。不明白为什么圣上会召见萧布衣,难道是皇后娘娘径直去找了皇上?

    袁岚是个商人,杨广既然没有宣见他,他当然不能去的,只是嘱咐了萧布衣两句,不过想来才和皇后认了亲,不至于有什么大的麻烦事,何况就算是有麻烦事,有萧皇后在杨广的身边,再加上萧布衣的急智,想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萧布衣辞别袁岚,跟随通事舍人到了厚德殿。大殿的奢华富丽自然还是和别的宫殿一样,让人瞋目结舌。萧布衣到了紫微城后,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不奢华的房子,紫微城的每栋大房宫殿都和裴茗翠所说的大隋服饰仪仗制度一样,必须华美壮观,务求隆重。

    厚德殿前还是守卫森然,进厚德殿前。按例的检查,只差没有翻翻萧布衣地底裤。萧布衣明白皇上身边为什么不需要太多的武林高手护卫,只是这些检查,刺客恐怕都是进不了紫微城,进了紫微城,也是进不了大殿的,皇上要是不想见的人,谁都不行。就算刺客都是不行的!

    胡思乱想的功夫。萧布衣已经见到杨广高高在上的坐着。萧皇后正在他的身旁,除了萧皇后外,有两个大臣都是陌生地脸孔,只是看服饰和帽子就知道,这绝对是重量级别地人物。

    萧布衣跪倒参拜,杨广高高在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挥手道:“免礼。赐座。”

    两个大臣都是互望一眼,满是惊诧,不明白圣上怎么会对一个校书郎如此地礼遇,不过圣上有旨,别人只有听着的份。他们都是久在杨广身边,知道他的心意,前一段时日宇文化及诬陷这个校书郎,很多人都知道校书郎是冤枉的。也有很多人知道宇文化及按律例早就应该斩上十次八次。烹杀都是不为严厉,可是又有很多人知道,圣上罢免了宇文化及。其实很不开心。

    这一点不奇怪,因为宇文化及就算有着千般错处,就算他是想要陷害点别人,但是他不会陷害圣上,他也能讨圣上欢心,他一个马官比谁都更会拍圣上的马屁,这在圣上眼中看来,宇文化及就是个忠臣,对他很忠的大臣!

    忠臣奸臣很难说的明白,在不同地人眼中也有不同的辨别标准,圣上说你是忠臣,那就是金口玉言,没有谁敢反驳的。

    圣上曾经公然说过,他生性不喜欢别人进谏,如果是达官显贵想要进谏以求功名,那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如果是卑贱士人为了升官进谏,他还可以宽容些,但是决不会让他有出头之日。有些人会以为宇文化及倒下,萧布衣能够借机上位,可是他们都知道,宇文化及一倒,这个萧布衣在圣上的印象中只有更加恶劣,从这段日子圣上对萧布衣的冷处理上可以得知,要非裴茗翠的缘故,只怕圣上早把萧布衣驱逐出了东都。可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来个大转弯,听今天圣上的口气很和缓,这些日子竟然是前所未有。

    “今天我招你们来,主要是想问问……”杨广高高在上,望了萧皇后一眼,微笑下,这才说道:“校书郎仆骨扬威,让蛮夷之人知我大隋地勇士天下第一,他在四方馆又为我大隋争得了面子,让外邦知道我大隋就算是个校书郎地智慧,都是他们难以企及,再加上校书郎发明了什么,什么,校书郎,你发明什么了?”

    “回圣上,是雕版印刷术。”萧布衣只能站起,为雕版印刷术默哀般的回了一句。

    “哦,对,是雕版印刷术,秘书郎虞世南极为推崇的方法,我看了,还不错。”杨广这时候倒像是唠家常,并没有高高在上,“校书郎立下了这么多地功劳,我觉得校书郎一职好像有点屈才,虞侍郎,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心中一动,虞侍郎,难道就是内史侍郎虞世基,也就是虞世南的大哥?一官站起,高高瘦瘦,喜怒不形于色,施礼道:“回圣上,我觉得圣上说的一点不错,校书郎仆骨扬威,四方馆忠心耿耿,又发明了雕版印刷术,使圣上必定流芳千古,这校书郎的职位,似乎真的是有点屈才。”

    萧布衣心道,这人说话看似曲折,却和没说一样,完全就是杨广的传声筒,看起来深得为官之道!

    虞世基虽然没说什么,杨广却很是满意,点点头又问,“那苏纳言有什么意见?”

    苏纳言颇为苍老,颤巍巍的站起来,“回圣上,老臣并不认可虞侍郎的看法,老臣觉得,校书郎本是布衣,若是升迁太块,只怕于理不合!圣上开科取士,就是为了给天下之人公平进官的机会,并鼓励天下人来读书以光耀家门,萧布衣当上校书郎就是没有经过考核,这已经于理不符,若再是冒然再次升官,我只怕有人会非议。”

    杨广皱着眉头,半晌才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总要考考的。”苏纳言回道。

    “你说怎么考核?”杨广问道。

    苏纳言?萧布衣想了下,记忆中这人应该叫做苏威。也就是大隋门下省的头,从人情来讲,这个虞世基为他萧布衣说话,苏纳言是有些为难地意思,可从道理来讲,这个苏纳言总算是尽了做臣之道,倒比那个虞世基强上一些。

    “这个嘛,”苏纳言看了萧布衣一眼。“不知道校书郎对明经。进士哪科较为熟悉?”

    萧布衣有些头大。“回苏大人,校书郎其实是个粗人,哪科也是不懂的。”

    明经进士两科萧布衣现在倒是知道,不过那是文人才会考的科目,他写字都困难,要去考取这个实在有

    ,更何况他本意不在这里。

    虞世基见到杨广皱眉。起身施礼道:“圣上,校书郎不会明经进士,但是屡立奇功,我想也可以破格录用的,科举考核是为了公正严明,但有些奇才的录用也可以不拘一格的。”

    “我只怕打破了惯例,让天下人只想着取巧,不思读书。反倒不美。”苏纳言道。

    虞世基心中道。你老小子收取别人的贿赂,让人升官的事情还少了?现在倒说什么打破惯例,真地滑稽可笑。不过他贿赂收地也是不少。倒不好拿这个说事。他知道这老小子总有别地名堂,讨圣上喜欢,可他总要萧布衣去考到底是什么目的?

    苏威有些皱眉,“如果校书郎对明经进士都不熟悉,只怕要考些别的内容了,不知道校书郎骑射如何?”

    杨广突然大笑起来,“你问他骑射?我听说他在仆骨千军中单骑杀入,一箭射死了莫古德,怎么会不精通?既然文的不行,那就考武举人吧,三日后殿试,萧布衣若能骑射娴熟,就封他个大官好了。”

    杨广说到这里,又转头向萧皇后点点头,嘴角满是微笑。萧皇后眼中也是欣喜,将手轻轻按到杨广手上,却向萧布衣看了一眼。萧布衣见到二人的恩爱,几乎以为传说中的大被同眠的杨广是在说别人,可也知道这个机会是萧皇后为自己争取,心中微有暖意。

    众人都想,看来圣上对突厥人深恶痛绝,只恨不得萧布衣射死了莫古德,可实际上莫古德并没有死,可看到杨广兴头上,都是不好纠正。

    苏威听到殿试,连连点头道:“圣上从谏如流,实乃千古地明君,老臣这就去和张瑾大将军商量,如何考核才能体现出校书郎的本事才好。”

    杨广挥挥手,“好吧,事情就先这么定下,你们都退下吧,校书郎留下。”

    苏威和虞世基互望了一眼,都是疑惑,不知道这个萧布衣是踩了狗屎还是吃了牛粪,不然怎么这么好的运气,竟然由杨广亲自来赏官?见到虞世基不解自己的意思,苏威却是心中暗笑,他和虞世基不同,虞世基是内史省的侍郎,负责起草圣旨之类,深熟圣上的脾气,从来都是应声虫一个。他怎么说也是个纳言,负责纠核朝臣奏章,复审中书诏敕,没事还要修正点圣上的旨意,说句实话,碰到杨广这种喜怒无常的君主并不好做,苏威能做到今天,几年如一日实在是经验老道地缘故。他听到萧布衣被吹地神乎其神,心中并不相信,可他倒是绝对没有和圣上对着干的意思。他在建议考核的时候已经想到,圣上想赏官给萧布衣是一定地了,自己务求要是尽善尽美。萧布衣怎么说也会两下子,到时候自己在考核上动些手脚,让他风风光光的过了考核,圣上岂不更有面子,自己也算是尽忠尽责,搏得个好的名声?

    萧布衣不知道这些佞臣的心思,内心还在夸奖苏威这个老狐狸的忠良。不知道圣上留下自己做什么,却是不敢多话,只是坐在那里。

    “校书郎,你在想什么?”杨广突然发话问道。

    这算是萧布衣和杨广的第一次正面接触,望着高高在上的杨广,隐有光环,倒让萧布衣内心有些困惑。

    他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就在思考杨广这个人。当土匪,做生意,赛马,出塞,见可敦,到东都,听也听了很多,见也见了不少,可他还是没有对杨广有什么明确的印象。他到了东都,固然是身陷洪流。不能自主地缘故,但是他心中对于杨广,还满是好奇。

    他记忆中的杨广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在他记忆中,也就是从野史中,杨广是个杀父淫母,荒淫无道,横征暴敛。昏的不能再昏的昏君。可是他接触的慢慢多起来。杨广的奢侈和任性倒给他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至于别地印象,倒是甚少。从他对萧皇后地态度来看,甚至可以说是恩爱,这对一个君王来讲,已经难得可贵,甚至在裴茗翠地眼中,杨广还是个很深情的男人。很滑稽,也很可笑。

    “布衣,圣上在问你话呢。”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来,是萧皇后的催促。

    萧布衣回过神来,瞥见杨广脸上的怒容,灵机一动道:“臣下什么都不敢想。”

    杨广微愕,不解道:“你说什么?”

    “臣下得见天子之威,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到。”萧布衣回道。

    杨广问道:“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有威严可讲?”

    萧布衣不明所以,更不知道他的心意,只能微笑道:“当然不止是威严。”

    “那还有什么?”杨广不动声色的问道。

    萧皇后听到杨广询问倒是有些着急。自从她得知他是萧大鹏地儿子,认萧布衣为亲后,就盘算着怎么给萧布衣讨个官当当。方才李渊,李世民向她求情,让她救救高士廉,她却觉得不急,只是想等着杨广高兴的时候提及高士廉就好。可她对为萧布衣求官倒是不遗余力,由此可以看出在她心目中萧布衣地位的重要。

    和杨广相处数十年,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杨广的脾气,那就是喜怒无常,她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怕萧布衣应对不及,反倒不美。

    萧布衣施礼道:“圣上,布衣本来是个草民,知道的事情不多。”

    “就你知道的说,我很想听听。”杨广突然来了兴趣。他视力所及,都是奇珍异宝,锦绣堂皇,他所识得的人中,除了王公贵族,就是重臣显宦,听说萧布衣是草民地时候,突然有种很新奇地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草民了。

    “那草民就说了?”萧布衣见到杨广的好奇,只是在琢磨自己的措辞。

    如果能够奉劝杨广下,让他少点奢侈,少点征伐,少点暴戾,让天下百姓少点疾苦,他倒是非常想劝劝杨广,可是就算要劝,他也要找个稳妥地方法去劝,他可不想去激怒杨广,掉了自己的脑袋。

    “快说快说。”杨广脸上隐有兴奋。

    “圣上造福后世,算得上功德无量的。”萧布衣先拍句马屁,听听效果。萧皇后有些讶然,杨广却是微愕,半晌才道:“怎么个造福后世的法子?”

    “先说大运河吧

    脉,极大的促进大隋经商的发展,而且使东都各地供应方便。大运河的开通,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在布衣看来,甚至比长城的修建更为意义深远。”

    杨广目光有些诧异,兴奋之意更浓,重重的一拍几案道:“说的好。”

    萧皇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露出了微笑,虽然心中是不以为然,因为无论是大运河开通的前后,这都是个诟病,群臣私下对她这个皇后说的唯一一点就是,大运河劳民伤财,圣上失之武断。

    见到萧布衣沉默起来,杨广口气多少有些急切问道:“还有呢?”

    萧布衣心道,你就个大运河还算不错,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别的功绩,让我如何拍马屁?

    “圣上,微臣见识粗鄙,别的方面也不知道很多。”

    杨广有些失望的表情,“那这东都的兴建,你又有什么看法?”

    萧布衣想了半天,“东都富丽堂皇,是微臣所见的最繁华的城市。”

    杨广叹息一声,喃喃道:“草民到底是草民,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之深远。”

    萧布衣耳聪目明,听到了杨广的惋惜,不由脸红,认真想了下才道:“回圣上,以微臣的想法,这东都地理位置在中原居中,圣上迁都东都,可是为了均衡四方着想?”

    杨广哈哈大笑,竟然站起来。走下了高台,缓步走到萧布衣的身边,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布衣,沉声道:“校书郎,你以前是个草民,可比那些大臣考虑的更符合朕意。”

    “微臣愚昧,不敢和他们比较。”萧布衣只好道。

    杨广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能比较的。你现在也是皇亲。怎么比不过他们这些愚昧之人?只是凭你方才的见识。已经比一些蠢臣高明了很多,不过你说的虽然不差,很多地方还是考虑的不足。”

    萧布衣恭声道:“圣上英明,高瞻远瞩,布衣远远不及万分之一,当然很多地方欠缺考虑,还请圣上指点。”

    他说的恭敬。其实内心倒觉得马屁实在已经拍的不轻,没有想到杨广居然还是不满意!他离杨广是如此之近,只见到他黑发如墨,只是眉间却是有着极深地皱纹,这种面貌之人通常都是一辈子发愁,萧布衣内心突然升起了莫名地感觉,他觉得杨广其实很寂寞。

    杨广缓步前行,绕着大殿慢慢地行走。双眉紧锁。伸手虚指道:“这诺大的东都城并非奢侈,也非炫耀,而是我大隋的千古之基。大隋之前。中原割裂,纷战不休,妻离子散,民不聊生。大隋建国伊始,仍是动乱频频,西京路途遥远,生产低下,开皇十四年,关中大旱,先帝甚至带着百姓到洛阳逃荒,百姓吃着都是豆屑杂糠,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当年西京运粮运物,每年耗费动辄以万亿计,东都建成后一劳永逸,实乃后代之福。”

    萧布衣不知历史,只能沉默,他当然知道杨广没有必要和他说谎。

    “洛邑自古之都,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杨广那一刻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自古君王,何曾没有留意此处富裕给足,只是不建都者莫不机缘不对,或九州未统,或钱粮不足,朕建东都,开千古未有之壮举,肃膺宝历,纂临万邦,遵而不失,心奉先志,自古之帝有哪个及我?”

    萧皇后高高在上,望着丈夫的眉飞色舞,脸上有了敬仰之色,萧布衣不知道杨广说的很多都是当年营东京诏中的内容,却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杨广口才极好,刹那间神情飞扬,倒是让他整个人变地生动起来。

    萧布衣古语不行,却也多少明白一些,杨广说的就是西京偏远地穷,导致当年隋文帝甚至和百姓一块去逃荒,杨广说滑稽,萧布衣想想,也是觉得好笑。洛阳地理位置极佳,物产丰富,很多古代君王也想在这里建立都城,可就他杨广建了东都大城,那是极大的成就。

    可他没有想到杨广还没有说完,“当年汉王叛逆,东都未成,关河悬远,兵不赴急,等叛乱消息传及西京,已过月余,叛逆荼毒山东,造的民不聊生。我建新都于此,只因大隋平定江南之前,中原有近四百年的分裂,民众甚苦,地方势力过于强大,若是失和,又必然是烽火连天。大隋开国之际,四次叛乱,均是在新统地区,南北无法融合,大隋甚危,我建都在此,恰恰南北融合交汇,无论对大隋还是对后世而言,都是功不可没。”

    萧布衣听的有些瞋目结舌,望着杨广的神采飞扬,竟然很是陌生,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荒淫无度的隋炀帝,他怎么说地自己都是想不到?

    “你说大运河沟通南北经济,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杨广喃喃自语,“萧布衣,就凭你说地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八个字,已经算我的知己。”

    萧皇后大为诧异,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杨广以堂堂国君的身份,竟然把萧布衣引为知己,这是滑稽,还是调侃,认真,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厚德殿虽然没有了大臣,却还有宫人宫女,听到这话,差点丢了手上扇子玉如意,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圣上竟然说一个小小地校书郎是他的知己,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萧布衣也是一阵恍惚,只是说,“臣下不敢。”

    杨广冷哼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说你是你就是,旁人就算溜须拍马,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思?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说的好,这八个字说地极好。”

    杨广被这八个字振奋,放声大笑起来,一时间好像都有了癫狂,所有的人都是脸色大变,不知所以。

    杨广笑了良久,这才止歇,沉声道:“但是你想得显然还是不够。没有说出我开通大运河的全部用意。

    “圣上的心意微臣怎能尽数揣摩。”萧布衣苦笑道:“微臣说了。我见识少。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圣上指点。”

    “不是不对,是不全。”杨广纠正道,目光灼灼,带有狂热,像是看着萧布衣,又像是透过萧布衣的身体望向极远的方向。

    “先帝在时,虽是四海安宁。可大隋统治并不牢靠。虽

    ,南北差异太大,不断地排斥,已是我大隋地隐患。执着,“四百年地分裂岂是短短的年限就能够消弭?南方水利通便,民生富足,北方却是土地贫瘠,多是穷困。南人视北人粗鄙浅显。都是杂种。北人却是觉得南人只被征服,胆小懦弱,两地仇视。几为异族。我当年不为天子之时,在江都甚久,一直都此事头痛。大隋形式虽然统一,但要融合,却需要一个沟通南北的脉络,那就是运河……”

    萧布衣被杨广的侃侃而谈吸引,目光中已经带有了敬仰。这种敬仰并非敬畏产生,而是实实在在被杨广的分析所打动。他武学或者高明,见识或者有千年基础,可杨广的分析入理,实在看不出昏聩在哪里。

    “运河开通,不但是物质交流方便,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在于精神地沟通。”杨广说及精神的时候,神色凝重,“运河开通后,大隋才算是真正的一统,血脉贯通,南北消弭差异,大隋才能国富民强。可笑那些粗鄙之人不明朕意,只说什么劳民伤财,却不知道若是不开通运河,我只怕庶民之苦,争乱之频,远远胜过开通运河的开销。”

    萧布衣心中叹息,虽然对最后一句话持有保留意见,却真心道:“圣上远见,臣下如今才算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

    杨广叹息一口气,“布衣你虽是粗人,可圣上今日这番话没有对皇后说,没有对百官说,只对你说,你可知道为什么?”

    萧布衣摇头道:“臣下不知。”

    “只是因为你不拍马屁,却说出朕的良苦用心,”杨广淡然道:“懂我的,我不用解释,不懂我的,我何须和他解释?”

    萧布衣这才明白杨广地偏执,苦笑不语。

    “建东都,通运河不过是我谋划中地最根本之处。”杨广说的兴起,旁若无人,看得旁边宫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圣上从西京回来后,一直都是紧锁着眉头,烦躁不堪,哪里有如今日这般欢畅,这个校书郎真的有本事,也没有听他说什么,竟然让圣上恢复了昔日地神采。

    “微臣恭听圣上所言,只盼再学些东西。”萧布衣恭敬道。

    杨广微笑起来,竟然拉着萧布衣的手,走到一旁道:“来,坐。”

    宫人们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萧皇后却是心中大喜,觉得夫君已经多年没有如此振奋的时候。

    “我在江南之时,就曾考虑融合的问题,”杨广目露沉思,“我免陈土地之税十年,要求文官收集重抄各地佛经,以求教义化解南北暴戾,早日融合,僧粲高僧就曾过来帮我,只可惜他早早的过世,让人惋惜。”

    萧布衣听过僧粲的名字,知道那是五祖之一,不由大惊,心想人家得道高僧总不是假的,他既然帮助杨广,肯定是觉得有意义,这么说最少以前来说,杨广做事还是不差的。

    “可民无学不成,”杨广又道,双目光彩炯炯,像是说给萧布衣听,又像是喃喃自语,“我在江都之日,就让学者编撰书卷典籍,如今你在秘书省,应知道秘书省规模之宏,绝非一日之功。”

    萧布衣知道这点不假,只是点头,现在杨广如同洪水决堤,他要做的不是堵,而是疏导,可是怎么来看,后世评价杨广的用语都是过于苛刻,不学无术,虚伪残暴,喜好女色,贪图享乐这十六个字基本就是杨广的一生评价,可萧布衣知道,眼下这个杨广不应该这么被诋毁。

    “迁都和开河,再加上我这些年的苦心孤诣,已经很好的解决了南北排斥的问题。”杨广又道:“实行科举制度,让天下无论文人,或者是寒士草民,都有荣耀门楣的希望,岂不让百姓更是齐心?”

    萧布衣知道事情远非杨广说的那么简单,杨广开科举制度更深刻的用意却是打击近四百年来旧阀的势力,维护统一,不过他不说,想必也是不想说而已。这并没有让萧布衣对他方才说的大打折扣,而是觉得杨广不是昏君,可是他性格太求完美,决定了自行其事,不喜纳谏,这才有一帮溜须拍马的在他身边。

    “分化安抚突厥,击吐谷浑,打通丝绸之路,哪件事情我不做的完善尽美?”杨广又道:“千古以来,能和我媲美的只有秦皇,汉武二人而已。”

    萧布衣应了声,“圣上说的极是,我只怕秦皇汉武也不及圣上的。”

    “你说的是真心话?”杨广有些失态,竟然一把抓住萧布衣的肩头,语气急切,在萧布衣眼中看来,如同一个急需被肯定的精神病患者。

    “臣下说的的确是真心话。”萧布衣心中叹息,“秦始皇实现华夏统一,圣上也已经做到。秦皇修筑长城,圣上开通运河,长城耗财,运河聚财,这点秦皇已不如你,汉武穷兵黩武,经高祖,文景三帝百多年的积蓄,征讨匈奴,还是落下劳民伤财的骂名,圣上以短短不过十年的光景做到这些,所作所为其实远远超过汉武帝的能力,臣下说圣上超越秦皇汉武实在不足为过。”

    杨广哈哈大笑,颇为满意的站了起来,伸手一划,“校书郎所说正切朕意,朕本天才,以天下承平日久,士马全盛,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事,只希望日月所照,风雨所沾,孰非我臣!高丽本是箕子所建的礼仪教化之邦,晋末分裂出去,本是我华夏一部分,朕既然效仿秦皇汉武之事,焉能让高丽不为我服,你说的什么江山大一统非常好,朕的江山现在大一统只差这最后一块,高丽王既然不肯朝拜,那好,我不久后就要四伐高丽,势建一兼三才而建极,一六合而为家的王朝,做一个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的千古一帝!”

    萧布衣愣住,望着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杨广,久久无语。

一二九节 请命

    布衣一直都在琢磨着杨广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面对于让他大概的知道杨广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广聪明,杨广有才气,杨广想要做千古一帝。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主张和见解,萧布衣都是自认不如,从治理国家的角度来看,杨广不是不想,而是想的比太多人要远,他这个皇帝比太多皇帝想的都要多。实际上萧布衣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从来没有想到去做个帝王,千年后没机会想,就算到了千年前,他也从来没有这个念头。

    做皇帝很不错,可如果要做个杨广这样的皇帝,萧布衣宁可去做个马贩好了,望着杨广说出千古一帝时炽热的眼神,萧布衣觉得杨广实在有点累。如果以他那个时代的分析来说,杨广算是典型的偏执性狂想综合症,其实他那个时代分析表明,很多发明家,有成就的人都有偏执的性格,几下不成就是颓然而返的人当然做不成什么大事。可杨广偏执的却是难以想象,以萧布衣这段时间观察所得,杨广若非征伐高丽,他稍微缓和下,他真的有可能成为千古一帝。因为就算建了东都,开通了大运河后,中原也没有烽烟四起,百姓还能承受的住,可就在杨广想要超越秦皇,追赶汉武,第一次征伐高丽为了最后的大一统的时候,国家出了问题,因为攻打高丽的兵役徭役量超过了前几年建设的总和,几乎是全国就役。

    三次征伐高丽。只是为了他心目中地一个梦想,前面的太顺导致他第一次征伐的物质准备充足,但是心理准备不足所以失败。他太迫切的想挽回面子,太迫切的想要成为千古一帝,现在竟然有了四征高丽的念头?

    萧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就是凭借他的几句话,就是鼓舞起杨广的斗志,想要四伐高丽?那杨广还没有成为昏聩之君地时候。自己恐怕就已经成为了千古罪人。

    厚德殿很是沉寂。萧皇后听到四征高丽地时候。终于也有了不安,她虽然不理政事,可也知道打一次高丽,大隋地起义就频繁一次,夫君还要征伐高丽,那江山恐怕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怎么,你不同意我的想法?”杨广炽热的眼神冷酷了下来。脸色也有些阴沉,死死的望着萧布衣,等待他的回答。

    萧布衣终于发现杨广也是个人,偏执的难以想象地一个人,如果真有个当代医生诊断的话,很可能说杨广属于轻度的精神分裂。就算萧皇后的不安都表明,她也不认可丈夫的做法,惊惧以后的发展。杨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被什么蒙蔽的失去了起码地理智?

    “回圣上。想高丽本是箕子所建地礼仪教化之邦,圣上想要高丽回归大隋实在无可厚非。”萧布衣微笑道:“我支持圣上再伐高丽。”

    杨广大喜,一把又抓住了萧布衣。放声笑道:“萧卿家真乃朕之知己,想那帮朝臣都是反对,无知至极,萧卿家,朕若四伐高丽,定要让你为大将军,随朕出征。”

    萧布衣吓了一跳,心想人家都说连升三级已经算是好大的机遇,自己一个校书郎如果到了大将军,那不是连升五六级?杨广随口封自己一个大将军,那大将军也太不值钱了。

    “圣上抬爱,布衣诚惶诚恐。”萧布衣知道这时候的杨广不能劝,只要自己说征伐高丽不成,估计就算不和斛斯政一个下场,成为大将军地指望也是镜花水月了,“如今天寒地冻,圣上辛劳已久,我倒觉得不急于一时,等到开春之际,校书郎好好的和圣上商量下征伐高丽的事情,不知道圣上意下如何?”

    他说的有些托大,想要和圣上商量,那实在是以前朝臣前所未有的举动,那些宫人都是诧异,心道这小子不知死活,杨广听了却是大喜,“如此也好,如今天寒,运河冰封,物质供给不畅,我现在就要下诏,让全国之民准备。”

    萧布衣微笑道:“圣上不用急于一时的。”

    杨广皱起了眉头,“萧爱卿你不知兵法,不识征伐,要是讨伐高丽的话,出兵要在开春之后,可物资的集结却要早早的准备。高丽难打,我们要水陆并进才好,东莱造船,江南送戎车,民夫送米,赶制铠甲,哪一个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萧布衣心道这位人生最后的目标就是征伐高丽,对这些准备倒是轻车熟路。

    “圣上,我知道准备是要有的,可能否让我给你先讲两个小故事听听?”

    杨广一愣,“你要讲什么小故事?”这也就是萧布衣,而且是顺着他征伐高丽的意图,要是别人在这关头要说给杨广讲故事,估计早就拖出去大棍子打了。杨广当天子多年,身边虽然少有谏言,虞世基,裴蕴,宇文述,包括纳言苏威,大将军张瑾都是不敢多话,可他要是征伐高丽,群臣竟然出奇的都是反对,这让他心中很不舒畅,能找个萧布衣这种和他商讨征伐高丽的人,实在也不容易。

    “其实每个人都有目的,圣上贵为天子有,那就是成为千古一帝,臣下虽然卑微,却也有个目的,当然是加官进爵。”萧布衣微笑道:“臣下粗鄙,还请圣上见谅。”

    “加官进爵每人都想,你这算不了什么粗鄙。”杨广虽然只是和萧布衣认真的谈话一次,却觉得此人大对脾气,了解自己远大的理想,还积极为自己出谋划策,简直比那个宇文化及要强上百倍。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宇文化及只能算是个马屁虫,这个萧布衣却算是他的知己。萧布衣一味的说自己粗鄙,杨广反倒觉得他很实在。一个劲地给他开脱。

    “圣上真的英明。”萧布衣赞叹道:“可目的是目的,臣下就算想加官进爵,却还是会享受下生活。奔着目标奋进的时候,不忘记看看沿途的风

    杨广露出沉思的表情,“沿途的风景?”

    “不错,”萧布衣点头道:“一些人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穷其心力,臣下有地时候却觉得。奋斗地过程中也是一种快乐。目标地达成不过是瞬间。快乐短暂。奋斗的快乐才是一生相随。”

    杨广缓缓坐了下来,双眉又是紧锁起来,不过这次是沉思,而不是阴沉。

    “圣上还是先听听我的两个小故事如何?”萧布衣问道,放开了眼前这个人是君王的念头,耐心道。

    “你说吧。”杨广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脑袋是什么构造,怎么总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倒想听听你给我讲的故事想要暗示什么。”

    萧布衣知道这个杨广一点不笨,只是有的时候被偏执所碍而已,“从前有两个兄弟,砍柴为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顿饭吃上两个白面馍馍都很开心,要是能再夹上一块肉吃。那已经是天大地幸福。”

    杨广有些好笑。“这世上有没有这么穷的兄弟,吃两个馍馍都很开心,我怎么不觉得?萧布衣。你到底还是在讲故事呀。”

    萧布衣也不分辨较真,只怕弄巧成拙,只是笑,“故事就是故事,不用太认真的。”

    “你接着讲下去。”杨广说道。

    “两兄弟生活困苦,却也自得其乐,”萧布衣继续讲道:“有一日天寒地冻,两兄弟不能上山砍柴,只是围着火炉吃烤白面馍馍,香喷喷的满是享受。老大就问了,老二呀,斧头我们明天要找铁匠铺去修修了,我们这一辈子穷苦,真想知道皇上成天做什么。”

    杨广来了兴趣,“老二怎么说?”

    萧布衣笑道:“老二看了一眼破烂的斧子,满是期冀的说道,我想皇上天天是用金斧头砍柴吧,那斧头就不用每天去修理,还能省点钱的。老大却是骂老二蠢材,说什么皇上怎么会去砍柴,我想应该是天天在家守着炉火烤白面馍馍吃才对。”

    杨广微愕,转瞬放声大笑:“老大老二实在有趣,不过也是蠢的,当皇上怎么会去砍柴?当皇上还要守着炉火烤白面馍馍吃?布衣,你这故事编造倒是有趣。”萧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微笑道:“我想这种人也是有地,圣上,当年我也是辛苦过来,知道很多人很多时候,一文钱也要计较地。圣上,当年我也是贫穷如斯,只是想着衣食无忧就好,哪里曾想到过和你在一起?”

    萧皇后说的轻松,伸手缓缓的握住杨广地手掌,“圣上,方才布衣说的,奋斗中沿途的风光也是我一直向往的风景,只是可惜,最近这种风景少了呢。”

    她帮助萧布衣说话,轻轻握住杨广的手,口气中若有深意,杨广拧起眉头,却是想着什么,半晌才道:“萧布衣,你不是说还有个故事?”

    “第二个故事好像是书中记载,倒也简单。”萧布衣说道:“有臣向一个皇上奏曰,天下大荒,百姓没有粮吃,很多饿死,而皇上问道,那为什么不吃肉呢?”

    萧布衣说到这里,还是脸带微笑,杨广却是霍然站起,怒不可遏道:“此为惠帝纪记载,那是个昏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无知之辈,你提起他来,可是在讥讽我不知民众疾苦吗?我即位之日,就是大赦天下,免除天下全年租税。我才一登上天子之位,就实施圣人之治,推心待物,每从宽政,我重修大隋律,取消了先帝晚年制定的全部酷刑,你萧布衣难道不知?你若不知,大可去看看历代律历,哪个有我制定的宽宏大量?罪不及嗣,既弘于孝之道,恩由义断,以劝事君之节。历代哪个君王有我知道的清楚?我在位多年,宽免减降租税数不胜数,月余前大赦天下你难道见不到?我煞费苦心,只为大隋一统,南北融合,华夏扬威,四海统一,你把我和晋惠帝比较,无知至极。”

    萧布衣辛苦打的知己底子一下变成了无知至极,倒是面不改色。只是见到杨广气愤失望地样子,没有惶恐,居然有点歉然,“回圣上,臣无此意。臣想说的是,百姓不知道圣上的心思,圣上有时候也不会知道百姓的心思。圣上想着大业,百姓却只为吃一两….zZz.com个馒头就很开心兴奋。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圣上志向远大。百姓如何知晓?可百姓和布衣一样。就是因为不知道不理解圣上远大的心思,这才有所怨言……”

    杨广听到这里,已经脸色缓和下来,萧皇后也是跟着站起,轻声道:“圣上,布衣是个粗人,没有那些大臣的花花心思。你多想了。”

    杨广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萧皇后慌忙跟随,要走时候,回头向萧布衣笑笑,轻轻的摆摆手,好像让萧布衣放心的样子。萧布衣站在那里,想说地话没有说完。有些无奈。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可宫人们却都是为这个不知死活地校书郎捏了一把冷汗,他们从来没有见到圣上如此开心地时候。可也很少见到圣上如此暴怒,可圣上如此暴怒竟然对校书郎没有责罚,也算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

    天气日寒,道上行人稀少,不得已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

    萧布衣漫步在东都古城,只想让纷飞的大雪清醒下稍微有些发热的头脑。

    他被杨广的一顿斥责说的哑口无言,无可置辩,他只能重回秘书省,暂时地放下鹰狗之书,看看大隋的历史。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了杨广,此人奢侈铺张,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不顾民生死活,还要妄想征伐高丽,可杨广训斥他的话让他有些触耳惊心,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杨广还是雾里看花而已,这实在是个很复杂的人。对于史书他并没有看的过于详细,可他粗略的看看后就已经知道,杨广并没

    其词,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杨广地确想实施圣人之治,文帝杨坚在位之时,原来地大隋律过于严格,不要说连坐,就是盗边粮者,一升已上皆死,家口没官这条可见刑法苛刻。文帝晚期甚至发展到盗一钱都是死罪的地步,让世人莫不人心惶惶。杨广即位后,新大隋律已经宽容了太多,暂停执行十恶之条,废除连坐之罪,重新修订新律说什么,朕虚己为政,思遵旧典,推心待物,每从宽政就是表达了仁政的思想。杨广怒喝萧布衣所言,竟然基本都是正确地。

    至于大赦天下,减免钱粮,修撰典籍,恢复隋文帝晚期已经基本废弃的儒学,发展科举制度等等的措施,都算是英明之举。这还不包括众所周知的开运河等壮举,从这些小事都可能看的出来,杨广此人也曾向往着仁君明君之路,而且很是积极的付诸实际,不过萧布衣注意到了一点,所有的一切如果在大业五年戛然而止的话,这个杨广绝对算得上千古名君,仁政不过是到了大业五年,后来的事情就有了转变。

    所有的一切从征伐高丽开始变了模样,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叹息,缓缓的摇摇头,心中有股悲凉之意,不知道为杨广,抑或为世人,还是为自己?

    杨广说三日后殿试,过了升官,如今已经过了两天,萧布衣知道他的随心所欲,倒也没有太指望什么,秘书省的工作对他而言,已经可有可无,去了和没去一样,众人都是畏惧的眼神望着他,除了虞世南外,倒很少有人和他攀谈。

    大雪纷飞下,胖槐长睡不起,杨得志却是早早的去找袁岚询问经商方面的事情,萧布衣发现杨得志做生意方面也有一套,倒是放心他和袁岚交流。他这次却是去寻找李靖,过了封冻的洛水后,突然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前面晃动下,入了一旁的慈惠坊,萧布衣微微心动,暂时把去寻善坊的念头放到一边,跟着那人进了慈惠坊。

    萧布衣脚步轻盈,雪地亦是悄无声息,跟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并没有察觉。

    那人在寒雪天气里,竟然还是穿的很单薄,抱着肩膀,很是寒冷的的样子,穿街走巷,来到一个土屋子前面。说是土屋子,不过是依靠旁边大宅的房檐。用木头和泥草搭建起来屋子,屋顶估计是搭地席子,大雪压下来,屋顶都凹陷下去,可见屋主的拮据。

    房门是没有的,也是个草帘子代替,那人掀开草帘子,闪身进去。只怕风雪吹到了屋子里面。

    萧布衣轻步的走到屋子前。目光中有了感慨。立在屋子的另一侧一动不动,却是听到里面索索的声响。

    “小弟,你好些了吗?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了。”问话的声音轻柔,带有关切,赫然是个女子地声音。

    “姐姐,我好些了,我。我还不饿,我不想吃饭。”回答地是个小孩子,声调中带有颤抖。

    萧布衣知道小弟就是小弟,那个被他从水中救起地孩子。他知道婉儿和小弟会贫困,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二人如此贫困,天寒地冻,二人就一直住在这里?

    “哎哟,炉火灭了。小弟。你冷吗?”又是一阵忙乱,不一会的功夫,青烟冒出了屋子。想必是婉儿在忙着生火。

    “不冷,不冷的。”小弟牙关都有些打颤,咯咯的声响,“姐姐,我不冷的,我没用,我不能去捡枯柴和碎炭了,姐姐,我……”

    陡然间小弟的声音没了,只有婉儿的啜泣,“小弟,你在说什么,是姐姐没用,姐姐不好,姐姐不能让你过地好一些,姐姐……”

    接下来的声息被抽泣声取代,萧布衣木然的立在门外,双眸闪亮,微有心酸。

    过了片刻,婉儿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小弟,你怎么又发烧了,好烫。你,你现在怎么样?”

    “姐姐,我好冷,我又好热。”小弟颤声道。

    婉儿急了起来,“小弟,你怎么不说,我去给你请医生。”

    “姐姐,不要,”小弟急声道:“我们没钱,我挺一会儿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钱我有,你不用担心,好好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小弟,你不要怕。”婉儿说完后,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合上帘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却没有见到一旁的萧布衣,可见心情地急切。

    萧布衣微微犹豫下,本想跟去,转念一想,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小弟问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你是谁?你是大哥哥?”

    小弟有些瘦弱,双颊通红,有气无力,见到萧布衣进来异常惊喜。

    “小弟还记得我?”萧布衣有些诧异,微笑道。他一眼扫过去,这个家地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地上插着三根棍子,支着房顶的席子,日用物品都是破破烂烂,就小弟身上盖着的被子还算厚实,他身旁一个瓦罐,一个火炉。萧布衣想到婉儿地动作,想起这瓦罐可能就是小弟的饭菜,婉儿捧着瓦罐在怀中,想必是捂着怕凉了。火炉的炭火燃起来,旁边还有些木炭,都是烧过一遍,多半是大户人家倒出来,小弟或婉儿去扒出来可用的碎炭再次使用。

    这个家可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萧布衣微微心酸,蹲了下来。小弟睡着的地方铺着木板,上面铺着破旧的麻布,萧布衣见了,轻轻止住了小弟的起身。

    “我当然记得,姐姐天天说起你呢。”小弟自豪的说,“她对我说,我们虽然穷,可大哥哥也是布衣,小弟长大后也要和大哥哥一样,救助穷苦之人,不能随意的看轻自己,我一直记着姐姐的话。大哥哥,你好像不是布衣了呢,你当了大官吗?”

    萧布衣轻轻摸摸小弟的额头,感觉滚烫,有些心惊,还是微笑道:“大哥哥也是常人,小

    长大,以后大哥哥也比你不过的。”

    他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武学高手,医病却是一窍不通,久等婉儿不回,只能干着急,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弟,你姐姐有钱请医生吗?”

    “我不知道,我只怕没有。”小弟嘴一扁,看起来要哭出来一样,“我病了有段时间,可总是不好,看病花了不少钱了,我不让姐姐给我找医生了。”

    萧布衣拍拍小弟的脸颊,安慰道:“小弟不用担心,你先躺着,我去看看。这附近的药铺在哪里?”

    听小弟说出了药铺的位置,萧布衣为小弟掖好被角,快步的走出草屋。顺着婉儿奔走地方向寻过去,大雪纷飞,只有一行脚印,萧布衣不虞走错,穿过了两个巷子,转弯处豁然开朗,尽头是个不小的药铺,药铺前只有一个人。

    萧布衣本是匆忙的心情。见到药铺的时候蓦然火起。只是看到婉儿竟然跪在前面的雪地哭泣道:“游神医。麻烦你去看看小弟好吗?我现在没钱,先賖着你的,等我有钱马上还你还不行吗?游神医,我求求你了。”

    她只是哭,跪下磕头,药铺却是门板紧闭,婉儿只觉得有些绝望。还待再求,一只手已经把她拉起。婉儿身子都冻的有些僵硬,求情换不来怜悯,不由心酸,扭头望过去的时候,惊喜交加,“萧公子,怎么是你?”

    萧布衣不用多问已经明白情况。婉儿没钱医治。神医拒绝出诊,只是这种心肠地医生算得了什么神医?

    心中怒火高涨,萧布衣沉声道:“你不用求了。我去求他。”

    “萧公子,不,你怎么能求人……”婉儿慌忙阻拦想要拉住萧布衣,可是一把没有拽住,转瞬惊地目瞪口呆。

    萧布衣大步走到药铺前面,一脚踢了过去,门板如同李靖家地大门般,直直的倒了下去,婉儿没有想到萧布衣这么个求法,心中焦急,却是无法可施。

    门板后的大堂内自得其乐的坐着一人,看起来四十上下,长的也算不差,可就是一双眼睛显得狡诈,本来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水,闭目养神,见到门板倒下,一人却已经和门板般立在自己面前,骇的跳了起来,失声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萧布衣只是一伸手,已经抓住了他地衣领子,竟然把他拎了起来,瞪着那人道:“你是游神医?”

    游神医翻着白眼,等到萧布衣微微松手,终于喘过气来,陪着笑脸道:“神医不敢当,在下的确姓游,敢问壮士何事?”

    萧布衣回过头来问,“婉儿,你找他什么事?”

    婉儿踟蹰走了过来,犹豫道:“萧公子,我找他给小弟看病。”

    “游神医,你是聋子?”萧布衣突然问。

    游神医被萧布衣拎了起来,动弹不得,只骇然此人斯文的仪表,怎么诺大的力气,苦笑道:“不知道壮士何出此言?”

    “你若不是聋子,怎么听到门外有人求诊,竟然还在这里喝茶?”萧布衣冷然道。

    “我,我,”游神医我了半天,终于道:“这位壮士,我这不是慈善堂,没钱的话我怎么出诊?这个姑娘前一次欠我的药钱还没有还,这次又要求药,我要是总是这么大方,恐怕熬不过这个寒冬的。”

    婉儿满脸通红,只是道:“游神医,我眼下真的没钱,可是你放心,我从不欠人钱地,只要过几天,我一定有钱还你。”

    萧布衣不理婉儿,只是盯着游神医,“她是欠你药钱没有还,可你地药也没有治好别人的病。到如今,小弟只有病的更重,这样地话,婉儿为什么给你药钱?”

    游神医翻着白眼,“壮士,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这药治病一次,不治一辈子的,你要是一辈子只付我一次药钱,那我如何讨生活?”

    婉儿只觉得游神医说的大有道理,求情说,“游神医,我知道,药钱出诊我都不会少你,只求你先去给小弟看病。”

    萧布衣见到此人眼珠子乱转,知道这人有鬼,他知道自己那时候,就有医生以病养医,对于有病之人从来都不一次医好,吊着你不好不坏,多次上他这里问诊,让人不堪重负,这个游神医多半也是如此。

    “我不管你一次一辈子,我只知道这次小弟还是躺着,你要不能让他活蹦乱跳的站起来,游神医,你恐怕只能给自己请位神医了。”萧布衣说到这里,放下了游神医,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冷哼一声。

    他倒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从婉儿跪在雪地中,这个游神医都能忍心拒之门外,医术先不说,这医德可是差劲的很,钱他倒不见得不给,只是想让这人尽心尽力而已。

    游神医才抹把冷汗,突然听到稀里哗啦的响,扭头一望,见到萧布衣拍的桌子竟然散了,骇然失色道:“壮士,我不敢包治的。”

    “那我也不敢包你手足完整的。”萧布衣淡淡道:“敝人甚是热心,你今天要是胳膊腿不小心断了,我也会为你去请位神医。”

    冷风带雪吹了进来,颇为寒冷,游神医只是热汗淋漓,强笑道:“壮士说笑了,好好的人,胳膊腿怎么会断?”

    萧布衣脚尖一踢,一条桌腿飞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不动声色的只是一弯,咔嚓一声响,桌子腿掰成两段。见到游神医骇的面无人色,萧布衣微笑道:“好好的桌子腿不也断了,这么说游神医的胳膊腿也有可能的。”

    游神医只是苦笑,取了药箱,咳嗽一声道:“还请婉儿姑娘前头带路。”

一三零节 官威

    神医算得上慈惠坊的名医,来求医的有人跪着求的,的,有人好言相求的,有人重金相求的,对于婉儿这种求法,他心中可是说不出的讨厌。

    他行医一是求名,二是求利,因为有了几手绝活,来请的都是达官贵人,出手大方,这让他对泥腿子的来求可有可无,求医的人他见的多了,可拎着他的脖子求他看病的人,游神医倒是头一回遇到。

    感觉眼前这个壮士多半是土匪出身,又见他看鸭脖子一样的看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定一出手就会扭断自己的脖子,游神医给小弟搭脉的时候,倒也还是聚精会神。

    游神医不知道自己看病不错,看人也是不差的,这个壮士倒真的是土匪出身。只是这个土匪身着官服,虽然看官阶不大,可也让游神医摸不清他的门道。

    “游神医,小弟的病严重吗?”婉儿战战兢兢的问。

    “古书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游神医摇头晃脑的望着萧布衣说道。

    “我是个粗人,不识几个字,”萧布衣活动着手腕子,含笑望着游神医道:“你说的我都不懂,麻烦你说点我能听的懂的。”

    “病人有寒,复发汗,胃中冷,此为厥阴之症。”游神医心中嘀咕,只能说点白话,“好在我来的及时,他现在不过是寒热交替,若是再晚一些,我只怕会晕倒不省人事的。”

    婉儿连连点头。感激地说,“是呀,薛神医,真的谢谢你。”

    萧布衣心道,要不是老子拎着你脖子,你怎么会来,还说什么早晚?突然想起了什么,萧布衣问。“游神医。我听说。血凝于足者为厥?”他伸手探入被子,握住了小弟的脚丫,只觉得僵冷一片,倒有点相信游神医的判断。

    游神医骇了一跳,心想这个粗人怎么会懂这些,而且判断精准?他当然不知道萧布衣习练过易筋经,主要是从人体九法来改变。对气血精,脉髓骨,筋发形的了解都是比常人知道的远远要多,医武相通,习武之人的内在法门也和医术上的道理大同小异,不过是一个练自在,一个为他人调理而已。

    “壮士说地不差,小弟厥阴之症。表现就是发汗。身热,足逆冷。现在症状不算严重,我给开个方子。三天应好。”游神医性命攸关,又总感觉萧布衣也是个大行家,倒是老老实实地开方。

    方子开好后,婉儿有些不知所措,萧布衣知道她没钱抓药,却是说不出口,一把抓过药方,微笑道:“游神医,我和你去抓药如何?我见到你那好像不但出诊,还可以卖药地。”

    “那敢情好的。”游神医不敢提钱,只想送走这位瘟神,萧布衣望向婉儿,吩咐道:“你在这里照看小弟,我去去就回。”

    “萧公子,怎么好再麻烦你。”婉儿满是歉然。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人热心,喜欢为人请医生的,游神医,是不是?”萧布衣望着游神医。

    游神医愣了下,苦笑道:“这个嘛,我并不清楚,壮士,走吧,莫要耽搁了。”

    二人出了草房,萧布衣热心的问一句,“还不知游神医叫什么?”

    “敝人游啸风。”神医很谦逊的说道:“不敢请问壮士高姓?”

    “哦,我姓萧。”萧布衣心道,游啸风?好在你小子能见风使舵,不然我只能让你抽风了。

    游神医见到萧布衣也不多话,无奈的向药铺走去,心中却是咒骂不停,不到药铺前,见到药铺前站了一人,眼前一亮,疾步走了过去,高声叫道:“孙亲卫,你怎么来了?”

    游神医孤身一人,不敢和萧布衣叫板,只怕惹得他恼怒,把自己的胳膊腿拧下来安装到桌子下面,平日都是贵为医者父母也,这次忍气吞声装孙子好久,只是觉得奇耻大辱般,见到了个熟人,心中大喜,不由底气大壮。

    萧布衣望向那个亲卫,见到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倒是一表人才,暗中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亲卫隶属左右卫府,又叫禁卫军,主要是负责紫微城宫内的安全,亲卫官阶正七品以上,比他这个校书郎的官阶要高上一些。

    实际上,在京城这个地方,一个官七品以上都是司空见惯,左右卫府所领的三卫中,亲卫正七品,勋卫从七品,卫正八品,加在一起四五千人之多,随便拎出来一个官阶都在萧布衣之上,可见他官位的卑微。

    “我过来找你问一种药材。”孙亲卫倒没有什么飞扬跋扈,只是说,“游神医,你……”

    “孙亲卫救命。”游神医突然大叫一声,已经躲到了孙亲卫的身后,伸手指过去,“这人要杀我!”

    游神医就算宫中也去过,和孙亲卫颇为熟捻,什么时候受到过萧布衣的这种威胁,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知道这个亲卫权利不差,武功高强,当下扬眉吐气。

    萧布衣没有想到游神医如此,皱了下眉头,只是望着那个孙亲卫。孙亲卫看了萧布衣一眼,回头道:“游神医,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游神医指着门板道:“他一来就凶神恶煞般的踢了房门,你看,桌子也被他打散了,然后他拎我起来,说他看病不付钱地……”

    见到孙亲卫嘴角古怪地笑容,游神医觉得有些不对,“他威胁我去看病,说若是不看病就要杀了我。孙亲卫,你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呀。”

    孙亲卫有些好奇,“游神医,你本来就是医生,看病是你本分,何来威胁一说?”

    游神医暗骂这个孙亲卫愚蠢,心想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我。他,我这个人有个臭脾气,看病威胁不行的。”

    孙亲卫却已经笑了起来,拱手向萧布衣道:“萧大人,都说你武功高强,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桌子红木打造。门板也是结实。恐怕没有几百斤地力气也不能轻易打烂。萧大人一脚能踢倒门板,一掌打散桌子,这种本事就算禁卫军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这下不但游神医差点晕倒,就算萧布衣都是大惑不解。他当然没有见过孙亲卫,可是这人怎么会认识他?亲卫官正七品,他校书郎不过九品,他叫自己大人。实在是于理不合。

    “孙亲卫认识我?”萧布衣问道。

    孙亲卫目光中满是佩服,“东都城还有不认识萧大人地?”

    萧布衣苦笑道:“最少游神医是不认识我的。萧布衣不过是小小的校书郎,孙亲卫叫我大人,实在折杀了萧某。”

    孙亲卫把游神医拉到近前,含笑道:“游神医,我想你多半和萧大人

    会,萧大人豪杰盖世,威风四方。如何会和你一般

    游神医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嘴在哪里。只是连连点头,心里发苦,可他赖以依靠的孙亲卫对人家都是毕恭毕敬。他还能说些什么?

    “萧大人仆骨扬名,威震草原,单骑救主,智捉内奸。”孙亲卫艳羡道:“来到东都后,扬威四方馆,得圣上和皇后的赏识,听说明日就要殿试比武。萧大人现在官虽九品,不过是个校书郎,可是众兄弟们最服好汉,最重英雄,都说萧大人殿试必过,到时候升官晋级那是不言而喻,孙少方不才,可是赌的萧大人最少也会当个郎将地。”

    萧布衣愣住,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

    孙亲卫说到这里,已经微笑起来,凑了过来,“萧大人,兄弟不算豪阔,可也压了一两银子赌你最少官至六品,这个大人嘛,不过是提早叫了一天而已。”

    游神医记得自己地嘴在哪里,一时间却忘记了脑袋在哪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惶恐地冲了过来,就要下跪。萧布衣伸手托住,不解道:“游神医你要做什么?”

    游神医苦着脸道:“萧大人,游啸风不知道是大人求医,多有得罪,还请万勿见怪,我,我这就去给你抓药。不对,我这话极为不妥,”他作势要掌嘴,“是给小弟抓药。”

    他说完话后,不迭的冲进药铺,翻箱倒柜的折腾,萧布衣却是不解道:“我是见识浅鄙,今日不过是和孙亲卫头次见面,不知道孙亲卫竟然对我如此熟悉?”

    孙亲卫大笑道:“萧大人真的谦虚,你要是见识浅鄙,估计我只能去撞墙了。”他态度有点过于亲热,萧布衣倒有些不太习惯,更搞不懂这位是谁的亲信,和自己接近,是为了试探口气,拉拢关系,还是怎的。

    来到东都这么久,他或多或少的知道这里面地关系实在错综复杂,新阀旧门勾心斗角,算计陷害层出不穷,李渊还在掌大旗的,宇文化及也才是个弼马温,虞世南不过是个秘书郎,所以他倒也不敢小瞧这个孙亲卫。更何况他一直没有小瞧过别人,从来都是别人小瞧他的。

    “萧大人想必是见我初次见面,就是如此熟络,难免有些不习惯。”孙少方看出了萧布衣的疑惑,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兄弟内心对萧大人早就敬仰多时,这会儿见到,难免情不自禁。萧大人淡泊名利,却多半不知道,殿试的消息早就传开,祖郎将的事情萧大人想必知道?”

    萧布衣不动声色道:“我不知道。”

    孙少方微笑起来,“都说萧大人沉稳干练,如今看来一点不假。监门府的祖郎将因为得罪了萧大人,如今已被杖责削职,这京都监门府郎将一职也就空缺了下来,现在京都卫府众人都是议论纷纷,都道萧大人过了殿试,必定最少是郎将之职,而出任这监门府郎将一职是大有可能。”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倒让你们厚爱,只怕我会让你们大失所望。”

    “萧大人此言何解?”孙少方诧异道。

    “你们都是在议论纷纷,我对此事可是一无所知。只怕真的过不了殿试,当不了郎将……”萧布衣欲言又止。

    孙少方人极聪明,转瞬醒悟过来,“萧大人以为少方早早地过来巴结,到时候会大失所望?”

    萧布衣地确有点这意思,却只是摇头,“我是绝无此意。”

    孙少方苦笑道:“巴结的意思其实是有点,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禁卫都是久仰萧大人地大名。我今日见到。如何会错过?都说萧大人武功极高。不可能过不了殿试,就算当不了郎将,我孙少方除了遗憾外,倒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我是多谢孙亲卫的抬爱,只凭孙亲卫这几句话,已经知道孙亲卫此人值得一交。”萧布衣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热情,却不想让他失望。

    孙少方精神一振。“其实我们倒希望萧大人不要去当监门府的郎将。”

    “为什么?”萧布衣大为疑惑。

    “只是因为我们禁卫军地郎将也是空着地。”孙少方狡黠地笑,“都知道萧大人有能力,我们禁卫军的兄弟都在想,只要归你统领,以后什么都是不愁的。”

    萧布衣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能力,不等多说什么,游神医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出来,一股脑的递了过来。“萧大人。这药三副,煎药的方法婉儿姑娘知道地,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萧布衣摇头。“孙亲卫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游神医,这是药钱。”他伸手掏出锭银子递了过去,五铢钱实在有点累赘,好在这是东都,中原最繁华的地方,从不愁兑换不开。游神医眼珠子差点爆出来,“萧大人,你看轻我了不是,就一点草药,还要什么钱?你要是给我钱,就是不给我面子。”

    萧布衣只好给他面子,又把银子收了回去,举起药包向孙少方示意下,孙少方早就点头,“萧大人,你先去忙,我也还有些其他事情。”

    等到见到萧布衣转身离去的时候,游神医这才抹把冷汗问道:“孙亲卫,这个萧大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看他的服饰,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而已,怎么你对他毕恭毕敬?”

    孙少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啊?”游神医目瞪口呆。

    “可就是不知道来头才显出他的可怕之处。”孙少方有些敬畏道:“太仆少卿厉害吧,从四品官,圣上的眼前的红人,可就是因为他被削职为民。”

    “啊?”

    “上林苑的四品夫人厉害吧?可就是因为得罪了他,被皇上给斩了。”

    “啊?!”

    “我厉害吧?”

    “亲卫你当然厉害,难道亲卫你也得罪了他?”游神医吓了一跳,心道你虽然厉害,可是比起什么太仆少卿和四品夫人好像还差了点。

    “那倒没有。”孙少方摇头,“我虽然不差,可也就是个亲卫,见到监门府地郎将也要毕恭毕敬,监门府地祖郎将因为得罪了他,被圣上杖责打的半死,如今还是闲置。你说祖郎将都动不了他,我见到他还能不恭敬?”

    游神医摸了下脖子,暗自为自己庆幸,心想敢情这位爷没有别的能耐,就是四处闹事。他不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一件事情一起处理地,只以为萧布衣是个微服下访的太子爷,见到不平就会出手,暗叫好在自己头脑活络,原来萧布衣说什么胳膊腿断不是虚言。

    ***

    萧布衣不等回转草屋,就见到婉儿站在门口在张望,见到他拎着药包走了过来,惊喜的

    去,“萧公子,又让你破费了。”

    萧布衣笑着摇头,“婉儿,这次你可是说错了,游神医心好,一文钱都没有要我的。”

    “怎么可能?”婉儿诧异道,她见识了太多游神医的白眼,知道游神医如果心好的话,这世上估计好心人也就死绝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人会改变的。”萧布衣已经掀开帘子走进去,“他说你会熬药?”

    “是呀。”婉儿顾不得疑惑,接过药包,红着脸,“萧公子,药钱我会还你。”

    萧布衣也不回答,只是蹲下来看着小弟。“小弟,还冷吗?”

    “本来冷的,见到大哥哥就不冷了。”小弟在被子里面缩成一团,竟然还很精神。

    “哦,那我不是比火炉还要厉害?”萧布衣笑着看了眼这里地环境,有些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可比火炉强多了,大哥哥。你以后常来看看我好不好?”小弟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萧布衣。满是恳求。

    “小弟。不要胡闹,萧公子有事,怎么会常来。”婉儿轻轻斥责了句,早就拿起个瓦罐,快手快脚的添药端上了小炉子。

    小弟撅撅嘴,“姐姐,你也喜欢大哥哥来的。是不是,不然你怎么天天念叨他呢?”

    “小弟。”婉儿厉声喝了句,“不要胡说。”

    小弟见到姐姐涨红了脸,满是怒容,倒是不敢多说。他人小鬼大,如何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可见到姐姐羞恼,一时间倒不好说什么。萧布衣只做听不见。和姐弟二人随意聊了两句。才要起身告辞,草屋外有人高声喊道:“萧大人在吗?”

    萧布衣听出是孙少方的声音,大为诧异。掀开门帘道:“孙亲卫,有事找我?”

    孙少方却向草房中望了眼,微笑道:“萧大人,我方便不方便进去?”

    “我只怕你嫌弃。”萧布衣让开了身子,不解其意。

    “萧大人都无所谓,我算什么,也敢嫌弃?”孙少方笑道,矮着身子走了进去,四下看了眼,目光定在了小弟的身上,“就是这位小兄弟病了吗?”

    “是呀,大人,我们欠游神医的钱,还请宽限两天。”婉儿见到孙少方官服在身,挎着腰刀,不由有些胆怯。

    孙少方笑了起来,“游神医说了药不要钱,偏偏这位姑娘念念不忘。”四下打量了眼,孙少方眼中有了狡黠,“这房子盖在这里,于理不合地。”

    婉儿急了,“大人,求求你,我们就住在这一个冬天,一开春,等到河水解冻,我们就会搬走,房子也会拆掉,你要是拆了我们地草屋,我,我……”

    她说地焦急,眼圈发红,小弟却是冷‘哼’了一声,“姐姐,不用求这个狗官的,他们除了敲诈外还知道什么?”小弟人小鬼大,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姐姐多了分倔强。

    “小弟。”婉儿训斥道:“不要乱说话。”

    小弟有些不服的望着孙少方,孙少方却是并不介意,只是问婉儿,“谁让你在这里搭起这个草屋的?”

    婉儿求救的望向了萧布衣,萧布衣笑道:“无论是谁,总是好心吧?”

    “什么好心。在这搭一间草屋,这个冬天这么冷,可是想冻死人吗?”孙少方叹息道:“萧大人多半不知道,像这位姑娘这样的在洛阳城不算少数,只是冬日无法捱过去,这才借人家房檐搭建草屋,这在东都于规矩不和。那些人明知故犯,却收取穷人不少地租用费用,等到开春就拆,来年再建,周而复始,赚穷人的钱财。”

    萧布衣苦笑,“虽然如此,可这总算活人一命的,如果没有他们,这姐弟俩如何渡过这严冬?”

    孙少方微笑道:“萧大人,少方呢,应该算不上坏人,可也说不上是什么好人,萧大人都为这姐弟抱打不平,少方如何能无动于衷?你放心,凭我的这身官服,这个冬天这姐弟不用睡在这里,小弟幼小,冻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萧布衣心喜,婉儿不解,小弟却是掀开被子叫道:“你说可以给我们找个地方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不算数。”

    “小弟,小心着凉。”婉儿又把他按回了被子里面。

    “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狗官,说话不用算数的。”孙少方哈哈大笑走出了草屋,萧布衣和婉儿跟了出来,孙少方看了一眼围墙,顺着围墙绕了圈,走到宅邸大门前,“是这家吗?”

    婉儿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孙大人,不用麻烦的,我能捱……”

    “你能可小弟不能的。”萧布衣一句话打断了婉儿,她垂头下来,不知所措。

    孙少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伸手拍拍门环。半晌地功夫,一个下人才打开房门,嘟嘟囓囓道:“谁呀?”

    等到看到孙少方站在门前,下人打了个冷颤,点头哈腰道:“大人,什么事?”

    “什么事?”孙少方对萧布衣客气,一口一个萧大人地说,对这些人官威一下子冒了出来。“什么事。你也配问我什么事?”

    下人苦着脸。“大人,我是不配问什么事,可是你到底什么事?”

    孙少方看起来脸都有些圆,终于点醒道:“去找你家老爷来。”

    下人恍然大悟,一溜烟的去找了老爷,老爷满是富态,见到孙少方的官服就有点苦态。把三人让了进来,端茶送水后才问,“大人,什么事?”

    孙少方端起茶水,慢条斯理,“贵姓?”

    “敝姓赵。”老爷有些谦卑。

    萧布衣知道孙少方是有备而来,他虽然是卫府亲卫,久在紫微城。可对大户关系绝对不会含糊。他既然揽下了不平,当然就是知道他有压得住地能力。

    孙少方一指婉儿,“她的草房是搭在你家的屋檐下?”

    老爷皱了下眉头。“官爷,这个我不知情,我去找管家来。”下人又找了管家,管家见到婉儿就已经愣住,听到事情的经过汗珠子就已经冒了下来,迭声道:“大人,这的确是我地不对,我把这草房拆了,把她们赶走。”

    老爷有些变色,怒喝道:“原来是你在搞鬼,我千叮万嘱让你莫要做这些违法地事情,还不赶快去把草房拆了。”

    婉儿不知所措,孙少方却是摆摆手,“你说地轻松,我在你头上拉泡屎,给你擦干净是否也可以没事?你要知道你已经犯了大隋律历,法不可亵渎,这事要是公办,那就送到官府先是打一顿板子,然后呢,罚你罚到吐血。再说你把草屋拆了,这位姑娘住在哪里?”

    管家汗水流下来,不知所措,老爷到底是

    听出点了门道,“那这位大人,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个姑娘本来是我们右卫府的亲戚,多年失散,如今才找到,很是让人欣喜,可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婉儿垂头,满脸通红,孙少方却是淡然自若,“可我们卫府你也知道,都在紫微城,就算是亲戚也不能随意进入的,更不好说住在里面,这住的地方可是个难题。草房不拆,那可不行,可这草房拆了后,这大冬天,让人睡到哪里?”

    管家听他说的复杂,心中暗骂,你的亲戚,住客栈不就好了,搞的这么复杂,不就是想敲诈点钱吗?

    老爷陪着笑脸上前,“大人,这个倒好安排,我家有个柴房是空地……”

    “柴房?”孙少方眼珠子一瞪,“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当卫府的亲戚……”

    “大人,”婉儿轻唤了声,“柴房已经很好了。”

    孙少方看了萧布衣一眼,点点头道:“既然这位姑娘都没有意见,算你们走运。”

    老爷饶是不笨,也搞不懂来的三人的关系,吩咐管家道:“快去把柴房清理打扫下,务求干净暖和。这大冬天的,你让人家姑娘睡在外边的草房,有没有人性?”

    管家苦着脸点头,已经走出了迎客厅,孙少方却还是安然的坐在那里,打着官腔道:“赵老爷,这位姑娘住在这里可不是求你。”

    “啊?”

    “她住在这里,只是为了弥补你们的过错而已。不然要是真地闹上官府,我想你们地过错只能用板子来弥补了。”孙少方问道:“是不是这样?”

    赵老爷一张脸苦瓜般,只能点头哈腰道:“大人说的不错,我们十分欢迎这位姑娘给我们一个改正过错的机会。”

    孙少方点点头,“她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地话……”

    “怎么会!怎么会?”赵老爷慌忙说,“她在这里不会有事情,大人如果不放心,我找两个丫环伺候她行不行?”

    孙少方一瞪眼睛,“我是说她要有事,你们尽量照办,回头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赵老爷只能点头,“我知道了。”

    “这位姑娘住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孙少方又道。

    “我一定马上通知大人。”赵老爷接道。

    孙少方叹息一声。“你通知我做什么?她要有什么事情,出了意外地话,我想左右卫府的禁卫军天天都会过来拜访你的。”

    “啊?”赵老爷心中叫娘,心道养个娘恐怕也没有这么麻烦。萧布衣却只是喝茶,盘算孙少方这人脑袋活络,并不急急的帮助婉儿,讨好自己,做事很有分寸。考虑的极为周到。难道只是仰慕自己的威名?说句实话。萧布衣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威名,能够让人如此的热心来帮手。

    孙少方软硬兼施的时候,厅外急匆匆地来个下人,在老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爷变了脸色,“大人,下人说。外边又来了几个大人,好像也是禁卫?”

    孙少方笑道:“让他们进来,我找来地。”

    老爷哭着脸,“大人,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一个丫环早早地过来,端了一个盘子上前,上面红绸盖着,鼓鼓的装着什么。老爷哀求道:“大人。这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

    孙少方望着那盘子。知道那里心意不菲,却是推了回去,叹息摇头道:“赵老爷,我想你是搞错了,我不是来勒索你钱的,我是真心想给你们这种人一个改过的机会,你要知道,有些东西钱是买不到的,比如说板子?”

    赵老爷现在听到板子二字就有些头痛,只想出去给管家几板子,“那大人的意思是?”

    “他们是我找来的,当然也是来找我地。”孙少方绕口道。几个禁卫已经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过来,“孙大哥,这是你吩咐我们买的,就不知道符合你的心意吗?”

    “差不多就好,都是老粗,哪里懂得买东西,你们帮助这位姑娘把柴房布置下。”孙少方微笑对婉儿道:“这是宫里禁卫的一点心意,姑娘还请不要推脱。”

    包裹里面都是崭新的被褥,生活所需的东西,早有禁卫把小弟包着被子背了过来,几个禁卫风风火火的忙碌,赵老爷看地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老娘是否准备终老于此,小弟满是兴奋,婉儿神色有些恍惚,如同梦中一般。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孙少方巡视了柴房,觉得倒也算能住人,倒把张老爷好好地夸奖一番,这才准备起身离去。

    婉儿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这一天如在梦中一样,见到萧布衣也要走,喊了一声,“萧公子,真的要谢谢你。”

    “难道不要谢我?”孙少方脸色一扳,故作生气道:“看来恶人难做。”

    “当然要谢谢你,你不是狗官,你是好官。”小弟倚在床上,竟然精神十足。他崭新的衣服,崭新地被褥,禁卫送来食物不用说都是珍馐美味,他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一半是病,另外一半却是营养跟不上,这次有好吃的送上门来,让他差点吞下自己的舌头。婉儿却是暗自皱眉,心想以后倒要开导小弟下,由俭入奢易,可要反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孙少方虽然安排的妥帖,她却总觉得,这事情不算稳妥,到了明年春暖花开,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我是好官?”孙少方又笑了起来,走了出去,“萧大人,少方略尽心意,如今没我的事情,我也要走了。”

    “我和你一起。”萧布衣跟了出来,回头望向婉儿,见到她有些不舍,却不能挽留的表情,微笑道:“我会经常来看你们,你们放心好了。”

    “我也会经常来看看的。”孙少方却是向赵老爷说的。等到二人出了门,萧布衣不等他们告辞,已经拱手道:“孙亲卫为船娘婉儿忙前忙后,我无以为报,请几位水酒一杯,还请不要推脱。”

    孙少方微笑道:“那敢情好,几位兄弟,这是萧大人,我经常和你们说的,这次萧大人请客,可要放开肚皮吃,务要把他吃穷了才好。”

    几个禁卫都是轰然叫好,一时间天寒风冷,众人心中却是暖暖融融……

一三十一节 秦叔宝和程咬金

    布衣认识孙少方颇为意外,可他向来人鬼神都是交得高在上的杨广引为知己,也能和叫花子打成一片,应对这个孙少方自然不在话下。

    孙少方是个亲卫,人却很有威信,几个手下都是很服孙少方,可知此人不但武功不差,人际关系也是很好。可孙少方却是一口一个萧大人的叫着,手下当然对萧布衣也不会怠慢。

    四个禁卫一个叫做周定邦,很是成熟稳重,年纪不小,另外一个叫做胡彪,一蓬大胡子很是威风,其余两个一个叫做张庆,一个叫做孙晋,都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孙少方是右卫府的亲卫,四个人都是右卫府的翊卫。虽然都是和萧布衣初次见面,四人却毫不例外的都知道萧布衣,而且都很佩服,萧布衣搞不懂自己怎么这么大的名气,他也不是摆架子的人,众人都是汉子,倒是很快的打成一片。

    六人上了一家酒楼,据桌而坐。他们都是一身官服,器宇轩昂,伙计早早的上前招呼。孙少方虽说要吃穷萧布衣,可上了酒楼后,不过随意点几个小菜,两斤酒而已。萧布衣倒有些惭愧,本想说什么,张庆已经艳羡道:“听说萧大人不但文采颇高,而且能文能武,武功比文采还要高强,明日总可以见识下。兄弟明日当值,恰巧可以见到,很是走运。”

    “你当值个屁。”孙晋笑了起来,“你是和别人换得的当值。就是想为看到萧大人地功夫,以为别人不知吗?”

    孙少方微笑解释道:“萧大人,你和我这帮兄弟虽是头次见面,这帮兄弟却是早就久仰你的大名,只恨无缘相识的。明日殿试都想一睹萧大人的神采,这次无意见到,难免好奇萧大人如何做到扬名仆骨,千军万马取敌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般?”

    “我不过双拳两脚。一个鼻子而已。”萧布衣笑着摇头。“要说当初的事情。纯属侥幸。”

    众人互望一眼,胡彪问道:“萧大人,听说你也曾两会历山飞,而且两次都是击退过他,这种功夫也是侥幸吗?”

    萧布衣只是笑而不答。

    孙少方却是突然想起一事的样子,“萧大人,都说历山飞神出鬼没。武功奇高,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不知道此人的武功到底如何?我想我们是没有资格说及历山飞,这里最有资格评价历山飞地就是萧大人了。前几日地时候,我听说萧大人相救李柱国地时候,还和历山飞交过手?”

    他像是随口一问,萧布衣却想到前几天的那个历山飞,心中微凛。只怕这些人是在试探他的口风。“我击退历山飞实在是机缘巧合,一次是和旁人联手,另外一次却是在他有伤在身的情况下。此人武功很是高明。如是真的一对一的情况下,我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上次他刺杀李柱国地时候,我认出是他,基于义愤,这才出手拦截,没有想到在历山飞身受重伤之下,都被他走脱,实在是汗颜,也算是无能之极。”

    众人都是摇头道:“那么多护卫都是拦截不住历山飞,萧大人未免过于自责。”

    虽然萧布衣不过是校书郎,可孙少方称呼他是大人,四禁卫也是跟着称呼,好像已经认定萧布衣必定得到提拔般,萧布衣倒是不好谦逊。

    孙少方一直都是嘻嘻哈哈,这会儿终于露出点凝重,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萧大人,这个历山飞和你当初见到的可是一人?”

    萧布衣有些讶然,“孙亲卫何出此言?”

    孙少方叹息一声,“刺杀李柱国一事震惊朝野,现在武侯府的董中将已经是焦头烂额,偏偏没有丝毫的头绪。当初很多人见到,历山飞受了重伤,城门处又是严加审查,都知道他是绝对跑不出东都城,可这人又是凭空消失,无处寻觅。薰中将知道萧大人和历山飞交过手,其实一直想向你请教,只是你殿试在即,不好打扰,少方和董中将有点私谊,在公在私都要帮忙,所以越俎代庖的问上一句。都是知道历山飞刀法高强,不过刺客虽然自称历山飞,可却是用剑的,所以很多人都是怀疑这次历山飞是假冒的,我想现在最有资格鉴定历山飞真伪的,也只有萧大人一人了。”

    萧布衣心思飞转,露出沉吟地表情,“孙亲卫这么一说,我……”

    他话音未落,楼梯处重重地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大声的骂道:“这个贼老天,雪下个不停,什么时候是个头?叔宝,你今日拦我干什么,太仆寺无能做事,偏偏狗眼看人低,老子出生入死的为朝廷卖命,他们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反倒看不起我们,不打他一顿,怎么能解心中地怨气?”

    萧布衣顿住话头,抬眼望过去,见到楼梯口上来了两人,都是戴着毡帽,前面那人一眼望过去,渊渟岳峙,气度沉稳,只是一张脸却是蜡黄,双眸中寒光闪动。叔宝?萧布衣心中微颤,已经想起了一个人来。此人气度从容,隐有大将之风,只是衣衫虽然整洁,却已有些破旧,看起来也是落魄中人。

    “你打了他有什么用?”叫叔宝的摇摇头,“咬金,我们是奉张大人的命令来京城,不能辜负了张大人的期望。”

    “可这个鸟皇上什么时候心情能好?我们来了这久,他就是一个心情不好,我们就要一直呆在这里不成?”叫咬金的嚷嚷大叫。那人面黑皮糙,胡子蓬蓬散散,倒也威猛。

    那人说起贼老天的时候,众禁卫都是若无其事,只当这是个莽夫,可等到那人说到鸟皇上的时候,众人都是脸上挂不住,霍然站起。已经把二人围在了当中。

    他们是东都禁卫,虽不当值,有人骂皇上要是不管的话,那要是让人知道,他们估计个个都是人头落地。

    叫叔宝地皱着眉头,厉声喝道:“咬金,住口,你就管不住你的破嘴吗?”

    叫咬金的见到人围上来。知道惹出了麻烦。瞪着眼珠子道:“叔宝。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这些人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围了上来,可是要打劫不成?直娘贼,这可是京城,你

    都没有了王法不成?”

    萧布衣听到此人倒打一耙的功夫颇为了得,对着禁卫军说什么王法不由心中好笑。

    孙少方上下打量着二人,有些犹豫。这二人他并不认识,可他们说的什么张大人,莫非就是张须陀大人?

    在听到咬金,叔宝几个字的时候,萧布衣其实已经想起了两人,程咬金和秦叔宝!张大人,他目前知道有名的张大人也就张须陀一人,莫非这两人就在张须陀地手下?

    程咬金和秦叔宝在大唐都是赫赫有名地战将。如是看来。也只有张须陀这种人物能够统领这种豪杰!想到这里,萧布衣对于张须陀地敬畏不由多上一分。

    “你方才说的什么?”孙少方不咸不淡的说。

    “我说,我说苗蝗尚什么时候心情能好。怎么了?你也认识苗蝗尚?”叫咬金的好奇的问,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让人看不出真伪。

    孙少方连连冷笑道:“伙计,你招子放亮点,这里的人耳朵都是不聋,听得到你说地是什么。好,你说有个叫苗蝗尚的,我今天就带你去找,在东都若是找不到这人,你们两人藐视皇上,只怕……”

    叫叔宝的皱起了眉头,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秦叔宝,沗为张须陀大人手下的偏将,这位程咬金,本是乡团教练出身,举家财成立乡团抗拒盗匪,一直追随张大人保家卫国,剿匪立功,深得张须陀大人的器重。我们本是不通礼节,这次来东都公干,若有什么言语不当,得罪几位的地方,还请见谅。”

    “你说见谅就能见谅,你好大的面子?”孙晋冷笑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罪名?”

    “我犯了什么罪名?难道我在东都城说话都不行?”程咬金吼了起来,撸起了袖子,“我知道你们是这里的混混,想要打劫,要钱没有,要命我倒是还有一条。”程咬金倒是粗中有细,只做不知这几人是禁卫。

    几人剑拔弩张,看起来一触即发,掌柜伙计吓地早就躲地远远的,心中叫苦不迭,只怕这几人打起来,这个酒楼都要被他们拆了,可一方是禁卫军,另外一方面是野战军,要是有损失,他们只好打牙肚子里面咽的。

    “孙亲卫,他们想必是说地方言,让人多有误会。”萧布衣含笑走了过来,拉住孙少方的手道:“我倒想起那个历山飞果然有点不同。”

    孙少方听到他们是张须陀手下的时候,已经有了犹豫。他这人颇为圆滑,可也是血性汉子,看得上眼的叫你兄台,看不上眼的你叫他爷爷他都是踩你不误,可张须陀因为剿匪平叛甚为得力,武功盖世,无人能敌,自己对他也是敬仰十分,程咬金辱骂圣上之事可大可小,萧布衣给他台阶下,也不勉强,哈哈一笑,“那想必是我听错了,兄弟们,回去和萧大人喝酒。”

    四个禁卫互望一眼,不再多话,都是回转到了座位上,端起酒杯道:“萧大人,请。”

    萧布衣喝了口酒后,微笑道:“若非孙亲卫提醒,我倒忽略了一点。我才想起来,那个历山飞果然有点不同,使刀使剑倒是小事,听说对高手而言,飞花摘叶都可伤人,可那人武功毕竟还是不如我遇到的历山飞。当初我头次遇到历山飞,他身陷重围,身旁高手如云,杀出来后毫发无伤,这个历山飞中了护卫的两枪,想必高下立判。我当时一心捉贼,知道自己不及他的武功,这才全力以赴,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他多半是假的。”

    孙少方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多谢萧大人提醒……”

    几人谈笑风生,转瞬都是风花雪月起来,对于秦叔宝和程咬金不再理会。

    秦叔宝眼中有了诧异。他成熟稳重,远非程咬金毛毛躁躁可比,见到萧布衣的官服,已经知道他是绝对不如禁卫军地官衔,这些禁卫军都是不好惹的,规矩也懂,对萧布衣的这个称呼实在是值得商榷。

    程咬金却是满不在乎,坐了下来。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伙计。客人来了,怎么不上前招呼?”

    伙计这时才敢出来,哈腰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你这酒楼有什么拿手好菜?”程咬金大咧咧的问道。

    “这酒楼的拿手好菜可真不少。”伙计抖擞精神,“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可是应有尽有。不过我们这里地特色有五香羊肉,肥狗肉羹。兽脊肉片,清蒸鲤鱼,不知道客官想吃哪样?”

    “不过寻常地菜肴罢了。”程咬金扁扁嘴,“也没有什么稀奇地地方,你看我穿的不好,当我是什么?老子也有钱过,想当年我什么没有吃过?”

    伙计肃然起敬,方才见到程咬金和秦叔宝虽是官服。可衣衫敝旧。想必钱袋并不充足,给他们介绍的是酒楼的拿手菜,不过也是寻常的百姓菜肴。听到程咬金的不屑,倒是来了精神,“客官要是吃更好的也有,我们这里天鹅掌,鱼肉,骆驼峰,白马肝也是不差,至于什么猩唇豹胎,熊掌酥)哪样?”

    他说一样,程咬金点点头,咽下口水,等到听完后,口水几乎流了一地。

    “客官,你想点什么?”伙计陪着笑脸道。

    “给我先来二十个馒头吧。”程咬金道。

    “什么?”伙计愕然。

    “我说先来二十个馒头,你没有听清楚吗?”程咬金大声道。

    他这一吼,伙计差点坐在地上,苦着笑脸道:“馒头马上就到,除了馒头外,客官还要吃些什么?”

    “再来点,来盘咸菜吧。”程咬金看了秦叔宝一眼,微笑道:“我最近吃斋,我地朋友只喜欢吃咸菜。”

    伙计没说什么,那旁的张庆已经大笑了起来,“***,我以为什么路子来的,搞了半天是个装阔的穷鬼,笑死人了。”

    程咬金恼怒非常,霍然站起,“你说谁是穷鬼?”

    孙晋也是跟着站起,依照方才程咬金说的嘲讽道:“怎么的,东都城连我们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

    是没有了王法不成?”

    几人都是火爆地脾气,方才被萧布衣压住,这会儿转瞬又要打了起来,秦叔宝低喝道:“咬金,坐下,再这样,我们回去吃吧。”

    程咬金嘟囓地坐下,孙晋和张庆还要不依不饶,天子脚下他们算不上最大,可是一般人也不敢得罪,平时不惹别人已经是好事,哪里有别人惹他们的份?

    萧布衣却已经端起酒杯道:“两位兄弟,方才你们帮手,我还没有敬你们一杯。”

    孙晋和张庆顾不上程咬金,慌忙转过身来,“萧大人太客气了,我们是举手之劳而已。”

    “喝酒喝的也是憋屈。”程咬金嘟囓了一句,“这小杯子有什么乐趣?”

    萧布衣听到笑了起来,“酒家,来两坛女儿红,再拿几个大碗过来。”

    秦叔宝目光一闪,低声道:“咬金,你要是再啰,你直接回齐郡,我在京城就好。”

    “张大人让你我出来办事,如今事情未成,我回去算怎么回事?”程咬金低声道:“我其实就看不惯他们狗眼看人低地样子,故意刺刺他们,什么萧大人,我看也是稀松平常。”

    秦叔宝望了一眼萧布衣,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稀松平常?我只怕你五六个也打他不过的,此人是个高手。”

    “什么?”程咬金满是诧异。

    那面的酒保已经捧了酒过来,萧布衣一掌拍开泥封,酒香四溢,满楼皆闻,程咬金咽了下口水,低声道:“叔宝,我们的钱还能喝点酒吧?”

    “能。”秦叔宝点头。

    程咬金大喜,“那我们也来上两斤如何?”

    “当然可以。”秦叔宝苦笑道:“可我们只怕要走着回齐郡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有马?”程咬金问。

    “有是有,可是要卖了马儿才够你喝酒。”秦叔宝摇头道:“咬金。我们在东都耽搁有些日子,盘缠快要用尽了,要节省点使用才好。等到公事一了,官家发了盘缠,我让你喝个痛快。”

    萧布衣手腕一翻,已经拎起了一坛子酒来,举重若轻的倒了几碗酒水,居然滴酒不撒。

    众禁卫互望一眼。都是露出敬佩地表情。他们都是习武。见识和街头打架的混混不同。这一坛子酒十多斤重,再加上个坛子,分量不轻,伙计都要吃力的捧过来,萧布衣只手倒酒,毫不费力,只是凭借腕子之力。在场的人恐怕无人能及。众禁卫都想,孙亲卫武功就是高明,对萧布衣甚为推崇,看来绝非无因。

    萧布衣满了酒后,先端起一碗道:“萧某不才,得众位高看,今日一事,得你们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众人都是端起酒碗说道:“萧大人真的客气了。”

    “想我们习武之人。除了强身健体,为家为国外,还要为路上不平之事。”萧布衣微笑道。脑海中却想起虬髯客的谆谆教诲,“若是持技打架斗狠,那是为世人不耻。几位今日扶助弱小,让船娘姐弟有了居所,看起来是小事,其实已是侠义行径。我生平最敬佩这种人物,在此不为船娘姐弟,却为自己的钦佩,敬各位兄弟一碗。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他一饮而尽,亮了下碗底,众人心中大为舒畅,头一次觉得不敲诈勒索也有如此舒畅的时候。众人帮助船娘姐弟,只为了亲卫地吩咐,孙亲卫帮助姐弟,却为了萧布衣,可让萧布衣一说,都成了善人,心中愉快不言而喻。

    萧布衣敬完众人酒后,却是拎着酒坛子来到秦叔宝和程咬金身边,为二人满上碗酒,举起酒碗道:“扶助弱小是侠义行径,保家卫国亦是如此,两位仁兄跟随张大人平叛卫民,萧某心中敬佩,也敬你们一碗。”

    这次他只是端着酒碗,等待二人地回答,秦叔宝凝望萧布衣地双眸,缓缓端起酒碗道:“不敢言敬,只是兄台这种汉子,已经值得叔宝和你喝上一碗。”

    “我觉得人说不上值得,这酒却值得我喝上一碗。”程咬金早就端起了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抹了把嘴角的酒水,斜睨着萧布衣道:“我说这位大人,要敬酒不要只敬一碗,最少三碗才有敬意。”

    他的态度颇为无礼,众禁卫都是愤怒,只想过来三拳两脚的打他个满地找牙,萧布衣也不恼怒,只是一笑,干了手中的酒后,居然又敬了二人两碗。这一碗酒足有半斤,他连喝四碗后,众禁卫都是高声喝彩道:“萧大人好酒量。”

    秦叔宝也不推脱,也是酒到碗干,程咬金更是海量,咕咚咕咚的倒水一样。萧布衣见到二人喝完,走到自己那桌拎了没有开封地酒过来道:“我还有事,不能再陪两位喝酒,这坛子酒算是歉意好了。”

    他说完后已经转身回转孙少方那方,众禁卫也是纷纷起身道:“萧大人明日还有事情,反正来日方长,今日也就散了吧。”

    众人下楼,程咬金望着那坛子酒眉开眼笑,秦叔宝却是只望萧布衣的背影。不一会儿的功夫,伙计凑到了程咬金面前,恭敬道:“客官,你还要吃什么?”

    “我别的什么也不吃的,只是这酒可是别人送的。”程咬金一把抱住了酒坛子,牢牢不放手,“不能算钱。”

    伙计陪着笑脸,“客官,不但这坛子酒不用付账,就算客官再点什么菜吃,小店也是不算钱的。”

    程咬金一怔,“怎么了,你们酒楼老板发善心了?”

    伙计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摇头只怕老板会打,“是方才的那个萧大人临走地时候给了锭银子。”伙计没有隐瞒,拿出了锭银子,“他说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两位客官地饭钱他帮着付了,若是还想吃什么,尽管点好了。”

    “***,这个萧大人什么来头?”程咬金搔搔头,“好像比我还要富有?”

    秦叔宝目光闪动,突然道:“咬金,你在这里吃饭。莫要闹事。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伙计眼前一花,已经不见了秦叔宝,差点跌坐在了地上。程咬金突

    :“我若是不吃,这锭银子就是我的吧?”

    伙计一愣,只能道:“地确如此。”

    程咬金大喜,一把夺过银子,捧起那坛酒。大踏步的向楼下走去。高声叫道:“叔宝。等我。”

    伙计唾了一口骂道:“吝啬鬼,这般小气。”转瞬想起了什么,慌忙追出去喊道:“客官,你二十个馒头的钱还没有付呢。”等到冲出了酒楼,见到大雪漫天,程咬金早不见了踪影,伙计恨恨跺脚道:“这个无赖。”

    萧布衣和众禁卫告别。没有走上几步,就听到身后呼喊,“萧大人留步。”萧布衣回头望过去,见到秦叔宝已经到了近前,微笑道:“兄台何事?”

    望着这个与尉迟恭驰名天下的人物,萧布衣不动声色,心下感慨。他就算不知道秦叔宝的大名都会和他结交,更何况他知道此人以后必定扬名天下。只是眼下来看。秦叔宝比起尉迟恭而言。处境还算强上一些,不过却也强不到哪里。

    “不敢请教萧大人大名。”秦叔宝虽是武将,人却斯斯文文。

    后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程咬金捧着酒坛子过来,气喘吁吁,“叔宝,你也不说等我下。”

    “什么大人,那是朋友在开玩笑而已。”萧布衣微笑着望着二人道:“敝人萧布衣,不过是个小小的校书郎,在两位将军面前,如何敢称大人?”

    秦叔宝失声道:“你就是萧布衣?”

    萧布衣大惑不解,“兄台难道听说过贱名?”

    这下就算程咬金都是睁大了眼珠子,目瞪口呆道:“你是那个四方馆让众外使哑口无言的校书郎萧布衣?”

    萧布衣只好点头,没有想到自己一首红日白云到了天子耳中,几个脑筋急转弯竟然让百姓皆知,就算是程咬金这种人都能知道。程咬金大笑了起来,“直娘贼,我还以为那个扬威四方,让百姓吹地神乎其神地校书郎长着三头六臂,今日一见也是不过如此。”

    “咬金,不得无礼。”秦叔宝低声呵斥句,歉然道:“萧大人莫要见怪,我兄弟并无恶意,就是心直口快,管不住这张嘴地。”

    “程兄率性之人,我何怪之有?”萧布衣并不介意,“秦兄找我何事?”

    秦叔宝见到萧布衣虽然年轻,却是谦顺沉稳,心中大生好感,他追出来也算是无可奈何之举,听到这个萧大人不过是个校书郎的时候,不由有些犹豫。

    “萧大人,其实我们都是张须陀大人的手下,这次来到东都只是公干。”

    “哦。”萧布衣没问什么公干,只想着这是人家的事情,不好询问。秦叔宝却是主动说了出来,“张大人讨贼辛苦,率我们才击溃了齐郡贼帅左孝友,这又去征讨郡的贼人卢明月。只是征战频频,军马供应不上,这才让我二人到京城请调马匹。圣上对张大人器重,总喜欢让人画上张大人的画像,我们也顺便带了过来。”

    “哦?”想起程咬金骂鸟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萧布衣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是出现了什么阻碍吗?”

    他来到东都几月,要不是虞世南地话,说不定这刻也在等候见杨广,哪有今日的风光,对二人的遭遇自然等同身受。

    “萧大人果然聪明。”秦叔宝恭维道。

    程咬金低声嘀咕句,“我看不出聪明在哪里。”萧布衣笑笑,并不理会,“那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以往的时候,见了圣上,奉上画像,请了马匹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秦叔宝苦笑道:“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秦叔宝请见,宫人只是说圣上心情不好,谁也不见。我等只有先去太仆寺找太仆少卿请调马匹,偏偏那些人说少卿不在,让我们等等。我们等了数日,每次都是不在,别人又是不能擅自做主,日复一日,都是如此回答,这才无奈出来喝闷酒的。”

    “你说给他又有什么作用?”程咬金满是不屑,“他一个小小的校书郎还能有什么主意?”

    萧布衣心道,杨广心情从来没有好的时候,喜怒无常,我运气不错,才能见上一面,你们这般等,只怕明年都不行。太仆少卿不是不在,只是得罪了我,到现在在家里当百姓呢,你见不到圣上,估计张须陀一心打仗,没有教会你们给人送礼而已,这些真相当然不好对秦叔宝说,萧布衣想想,“秦兄是见到我和禁卫他们交好,以为我能在圣上面前说两句话地,所以才希望我这个萧大人有机会地话,向圣上说说此事?”

    秦叔宝大喜道:“萧兄聪明如斯,叔宝正有此意。”

    要是以前,这对萧布衣是个天大的难事,可现在怎么说,他也是皇后的远房侄子,皇后因为萧布衣父亲萧大鹏地缘故,对他甚为关切,让皇后向杨广说一声,算不上什么难题。因为这件事结交下秦叔宝,那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稍微露出点愁容,萧布衣犹豫道:“我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在圣上面前说不上话的,不过既然秦兄有托,我想想办法,尽力而为了。秦兄住在哪里,如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吧。”

    秦叔宝很是高兴,“那有劳萧大人,我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平安客栈,思顺坊不知道萧大人可曾知道?”

    萧布衣在东都也有些日子,知道那在丰都市的旁边,点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想办法,不过秦兄还是莫要太过指望。”

    萧布衣和秦叔宝话别,程咬金却是扁嘴道:“叔宝,我看你是急病乱投医,我只怕他是不行的,我这激将之法恐怕用错了地方。”

    秦叔宝摇头道:“咬金,你莫要小瞧了此人,这人扬威四方,百姓皆是津津乐道,岂是无因?再加上一帮禁卫都是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满是恭敬,对我们是天大的难题,此人不见得没有法子解决!”

一三二节 殿试

    德殿外,白雪飘飘,铁甲光寒,白雪黑铁,飘逸威严

    猎猎大旗风中劲舞,持旗兵士岿然不动,武德殿前,杨广高高在上,头上巨大的黄罗盖伞不但遮风挡雨,看起来还能遮天蔽日。

    武德殿前空出诺大平整的场地,护卫分列整齐的方阵守住四角。各色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诺大的人群如蚁般却是鸦雀无声,万目投聚所在处,萧布衣脸色如常,隐有大将之风。

    易筋经不但在改变他的体质和武功,还在无形中改变他的气质和心理,最重要的还是加强了他的自信。

    万众瞩目下,萧布衣缓步上前礼见杨广,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脸色看不出阴沉喜乐,只是道:“免礼平身。”杨广两边分列大臣十数人,大多都是官至显赫,内史侍郎虞世基,纳言苏威,大将军宇文述都是赫然在列。让萧布衣有些诧异的是,李敏也在,他上手处安排个舒服的大椅,坐着一个看起来比苏威还老的臣子。萧布衣虽不认识那人,只看一眼就醒悟过来,那可能就是目前官至极品的右骁卫大将军,爵位封为公,拥有文帝御赐免死铁券的申明公李浑。

    试问整个庙堂之上,也就是此人还有资格在杨广旁边放个椅子而已。

    杨广证实了萧布衣的想法,“李爱卿,今日天寒,你身子不好,还要多加留意才好。”

    李浑双眼睁开。椅子上施礼道:“回圣上,老臣听闻圣上选拔英才,心中为国窃喜,特意过来一观。校书郎英姿勃勃,一望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圣上圣明,老臣诚服。”

    杨广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李爱卿说地好。”

    除李浑。李敏。虞世基。苏威,宇文述外,有些面孔萧布衣熟悉,有的陌生,儒林郎曹翰和秘书郎虞世南均在。杨广身旁就是萧皇后,此刻正是端坐在旁,满是关切和喜爱的望着萧布衣。隋文帝之时。独孤皇后往往和文帝一起听取政事,被朝臣称呼为二圣,萧皇后虽然远没有独孤皇后的权利,和杨广一起观殿试,群臣也是司空见惯。

    李渊也在,只是远远的排在末端。他身边两少年都是器宇轩昂,正是柴绍和李世民,二人都是年轻气盛。看起来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裴茗翠这种场合并不在场。她和杨广的关系非比寻常,却是极为知道轻重,重要的场合下以她这种身份。当然不会在群臣面前露面。

    “苏爱卿,殿试一事,不知道你等商议地如何?”杨广又问。

    从他地态度上,看不出对萧布衣地暴怒,这让萧布衣多少有些心安,转念一想,多半是萧皇后枕头风的功劳,杨广先不说如何,他娶了萧皇后这种温柔贤惠的老婆,已经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纳言苏威出列道:“回圣上,老臣接到圣上的旨意,这三日来一直都是殚精竭虑,准备从三方面考核校书郎的本事。”

    “哪三方面?”杨广颇有兴趣,似乎早就忘记了萧布衣的冲顶之事。

    “第一当然是考骑射,射是六艺之一,自古流传。以射观德,以射观武,老臣想地是,这第一方面就要从射之事看校书郎的本事和德艺。”

    “不错。”杨广微笑道:“苏爱卿言之有理。”

    苏威精神一振,“这第二项的考核就是考究校书郎的文采,臣请儒林郎之首曹翰出题,请校书郎解答。”

    萧布衣脑袋有两个大,对于这种考核十分无奈,只因为文采好了不行,差了也是不行。

    “也好。”杨广点头,不知可否。

    “这第三试却是要考察校书郎的武艺。”苏威又道:“老臣和左骁卫大将军张瑾,武侯府董中将联合推举出一人和校书郎对练。”

    “那人是谁?”杨广问道。

    “那人是武侯府郎将冯毅中,都说他武功高强,武侯府又是专司昼夜巡察,执捕奸匪之责,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我想校书郎能和他过个十招,就能看出他武功的高下了。”

    萧布衣又是大为头痛,知道这关也不算好过,要知道隋设十二卫,孙少方是右卫府的禁卫,主要是守卫宫中,职责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因为很多隐患早被皇城设计地时候杜绝,很多时候事情不多,武功不见得高明。左右武侯府兵卫在东都却是专门捉捕奸匪,四处奔波,刀头舔血,不言而喻,武功高明那是一定地。

    “十招?”杨广皱了下眉头,“校书郎仆骨扬名,一人千军中杀死莫古德,十招不免太过轻松了吧。”

    苏威只能道:“回圣上,那就百招为限如何?”

    杨广还不置可否的时候,萧皇后已经说道:“圣上,这不过是想看看布衣的武功,又非生死之搏,苏纳言地建议很是不错。”

    杨广点头道:“皇后说的有理,那就以十招为限,萧布衣若是能胜过冯毅中,我就赏他个大官,若是不然,哼!”

    萧皇后愣住,不由苦笑,知道这个夫君的脾气,倒是不好多说。

    杨广斜睨了萧布衣一眼,有点挑衅的味道:“校书郎,你的意下如何?”

    萧布衣见到他诺大的年纪,一国之君,竟然有和自己斗气的味道,心中好笑,只是施礼道:“校书郎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杨广嘴角一丝微笑:“骑射之比一人没什么味道,我记得李渊的射术不错?既然如此,可以出来和校书郎比试下。”

    李渊早早的站了出来,“圣上,老臣最近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的。校书郎年轻有为,老臣如何还能和他相比?还请圣上饶了老臣,莫让老臣丢了面子。”

    杨广哈哈大笑道:“李渊,你真地一年不如一年了,听说你前几日还为了个歌姬和手下争风吃醋?”

    李渊满脸通红,“圣

    ,老臣没有争风吃醋,那个本来是……”

    杨广挥挥手。不想多听。“那你退下吧。”

    “圣上。我觉得不公平。”李世民突然越众而出,他在这里官都算不上,能来这里,倒是因为得杨广宠爱的缘故。

    “世民何事?”杨广温和的问道。

    “圣上,校书郎因仆骨扬名,可柴绍却只能闲居京都,也没有什么莫古德王子来抢亲。”李世民大声道:“校书郎因为功劳得到圣上的殿试。可柴绍呢,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世民不得无礼。”李渊低声训斥了句。

    李世民说的并不恭敬,出奇的是杨广并没有恼怒,只是问,“你姐姐还没嫁人,你已经替柴绍说话了。”

    李世民有些脸红,“圣上,世民只想给柴绍求得个机会。”

    柴绍出列道:“圣上。微臣是不敢和校书郎争的。”

    杨广淡淡道:“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柴绍红脸,却不能不说杨广已经看出了他地本意。他出身将门,武功不错。祖父北周地骠骑大将军,父亲鹿郡公,他自幼习武,少年时候就当了元德太子地千牛备身,也就是陪伴。可这一当就是近十年,别人陪太子读书总能捞个官做,他这个陪太子读书的却是把太子读死了。元德太子死了后,他更是闲置无聊,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李世民和他交好,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意?这次萧布衣殿试,萧布衣可有可无,却是柴绍祈求多年,求之不得的机会!

    人的命,谁能说清?他当然不知道萧布衣是被逼无奈,只能叹息萧布衣命实在太好。

    见到柴绍的默然,杨广望望李世民,挥挥手道:“既然如此,柴绍和萧布衣比箭,箭法高明者进入下一轮殿试。”

    众人虽是沉默,却都是面面相觑,心道这个圣上变化无常,倒是不易琢磨。

    萧皇后有些焦急道:“圣上,布衣他……”

    “不用多说了。”杨广淡淡道:“能在仆骨扬名,一箭射死莫古德的若是连柴绍都不能比得过,这官,不当也罢。萧布衣,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本不想争,可见到萧皇后急切地表情,心中有股暖意。由始至终,萧皇后从来没有图过他什么,只是因为他是萧大鹏的儿子,费尽心力的为他争取机会,无论如何,这次他总不能让萧皇后失望,管他唐高祖还是唐太宗,管他千牛备身,还是千牛附身,不给他萧布衣面子的,他也实在没有必要给对方面子。

    “回圣上,布衣没有异议。”

    李世民听到,有些兴奋的拍拍柴绍的手臂,低声道:“小心些,莫要阴沟翻船。”萧布衣耳尖,早就听到李世民的说话,知道李世民并不看好自己,微笑道:“不知道柴公子想怎么比试?”

    “这要听苏大人吩咐,柴绍怎敢做主。”柴绍这才认真的望了眼前地竞争对手一眼,饶他风流倜傥,自诩骑射相貌不差,可见到萧布衣地双目炯炯,也是收起了轻视之心。

    “我命人在百步外放两个箭靶,你们从左右跑马到举旗兵士那里放箭,射中靶心的算胜,你们有什么异议吗?”苏威暗自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好,按照他地本意,让萧布衣连过三关,风风光光的,自己也能交差,没有想到横生枝节,倒打乱了他的计划。

    “柴绍听从大人的吩咐。”柴绍信心十足。

    萧布衣点点头,“苏大人,我倒没有准备弓箭。”

    苏威微笑道:“马匹弓箭早就准备妥当,不知道校书郎用几石的弓箭?”他只是一挥手,就有兵士举着弓箭过来,任由二人挑选弓箭。

    长弓可分软硬两种,软弓不需要太大的力道,见到柴绍盯着自己的举动,萧布衣随手取了张软弓,柴绍虽然不想轻视,可见到他取了张软弓,还是忍不住的问。“不知道校书郎平日拉几石地硬弓?”

    萧布衣笑,“我平日只吃饭,不拉弓的。”

    柴绍取了张两石的硬弓,微笑道:“校书郎过谦了。”

    一石在现代而言,基本就是一百多斤,柴绍随手取了两石硬弓,就是说他留了后手,不止这个实力。两石就要拉力两百多斤。已经算是少见。奉上长弓的兵士都是带了钦佩的神色,当然对萧布衣,都是有些蔑视。这小子看起来也是硬朗,怎么专拉软弓?

    萧布衣取了一袋箭背到身后,见到柴绍不拿箭袋,只取了一支长箭出来,好奇道:“柴公子。你怎么只取了一支箭?”

    柴绍微笑道:“想要射中靶心,我是一支箭足矣。校书郎取一袋箭,可是怕一击不中吗?”

    萧布衣有些惭愧道:“在下不经常拉弓,也不擅长箭术,只怕失手的。”

    柴绍摇摇头,淡淡道:“校书郎过谦了。”

    苏威一旁见到也是摇头,人家柴绍浑身上下说白了点,那就是释放着强烈的霸气。也叫信心。可这个萧布衣怎么看起来,都是瘟鸡一般。

    二人准备妥当,一样的翻身上马。策马分开两翼,相对而立,而箭靶子立在离二人一线地中点大约百步,也就是二人和箭靶子成个三角形。

    掌旗官在二人一线地正中,举旗一落,柴绍已经催马直奔,萧布衣亦是如此,并不落后。

    柴绍纵马狂奔,只用牙齿咬住利箭,伸手勒缰,他倒不是要比什么马地快慢,但是马速快慢也会在人心目中产生不同的意义。若都是射中靶心,只要快了射出一箭后,无论是马术还是箭法,当然都是胜出一筹。他只怕萧布衣使用骄兵之计,这个机会他等了近十年,那是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

    二人马儿交错,柴绍虽全力策马,却和萧布衣几乎同时到了掌旗官的身旁,柴绍前一刻已经取箭拉弓,侧头向箭靶子望去,双眸凛然,马儿过了掌旗官那一刻

    放箭,‘嗤’的一声,柴绍已经脸露微笑,知道这箭拿九稳。

    身后也是‘嗤’的一声响,紧接着‘叮’的一声,李世民才待欢呼,笑容已经凝结在脸上。柴绍浮出的笑容也被北风吹走,难以置信眼前发生地一切。

    他一箭射出,却发现突然斜斜的变了方向,只是因为另外一箭射中了自己的箭杆,射断了自己的利箭!这怎么可能!

    远方处的掌旗的兵士却是高高的举起旗帜,示意一箭正中靶心,是萧布衣那个靶子的兵士!萧布衣射出了两箭?他怎么做到这点,他一箭射中靶心并不稀奇,可他另外一箭射中自己射出地利箭,他是不是人?这比什么百步穿杨还要困难了太多!

    柴绍发呆地时候,萧布衣却已经策马回转,路过柴绍马前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柴公子下次比试的时候,记得最好多带一支箭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挂了长弓,去了箭袋,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武德殿前,深施一礼道:“圣上,微臣幸中靶心,特来回命。”

    他说地谦卑,却没有人认为他是幸运,萧布衣的以箭射箭之法他们简直是前所未闻,可他们知道这个难度不亚于一箭三雕,这个萧布衣简直可以通神!他们只知道箭术马术,却不知道萧布衣这段日子以来,修习易筋经没有一日断绝。他人本聪明,又是勤奋,几乎把吃饭睡觉的功夫都用在修炼易筋经上面,如今的眼力耳力,触觉感官都已经到了本身前所未有的巅峰境界。对于身边周遭事务,他也是少见的触动和敏锐,运功到了极限,不要说是人近能察觉,就算飞雪蚂蚁的微动都是感知的清楚。不然柴绍射箭迅疾,以他平时的能力,断然无法射中。

    苏威终于也从震动中醒悟过来,快步上前道:“圣上,校书郎的箭法简直神乎其神,以箭射箭,一弓两箭,老臣枉自活了这多年,这种箭法居然是头次见到,看起来圣上钦点之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把识人之明的大帽子扣在杨广的脑袋上,杨广颇为满意,嘴角一抹微笑,“苏爱卿。校书郎这关可是过了?”

    “过了过了,”苏威连连点头,“圣上,古人有养由基百步穿杨,晋楚陵之战中,一箭射死晋国的大将魏锜,为楚国立下赫赫战功,今有校书郎萧布衣以箭射箭。日后定能成为大隋名将。为我大隋忠心护卫……”

    “苏大人既然听过百步穿杨地典故。不知道可听过射穿七札之事?”柴绍不知道何时已经满脸红光的立在苏威的后面。

    他不是兴奋,而是羞愧,他败的不服,只觉得萧布衣取巧。他本年轻气盛,只觉得要扳回这个面子才好。

    苏威咳嗽声,“柴绍你想说什么?射穿七札我如何不知?想当年潘党不服养由基的箭术,要和养由基比箭。他们比试都是箭箭中的,不分上下。只是靶子是死的,有人就想出让他们射杨树叶子的方法,潘党没有射中,这才又提出射胸甲之法,潘党一箭洞穿五甲,养由基却是射穿七札,难道你方才输了不服。这才想要效仿潘党之法?”

    他口气中多少有些嘲讽。一个千牛备身在他纳言眼中实在算不了什么,要不是有圣上在此,他早就高声地训斥。柴绍听苏威把自己比作潘党。不由脸红心怒,却是强压住怒意,向杨广深施一礼道:“圣上,方才柴绍一时疏忽,并非箭术不精,眼下不求爵位,只求再和校书郎比上一场。古有射穿七札之美誉,今日柴绍只想效古人之风,学步,还请圣上恩准。”

    “圣上,既然是二人比箭,我想就允许斗智斗勇,”萧皇后微笑道:“如果柴绍不求功名爵位地话,这场比试嘛……”

    她本来想说不比也罢,没有想到杨广来了兴趣,“那好,就让柴绍和校书郎斗智斗勇一场,方才是斗智,这下倒是要斗勇看看。苏爱卿,按照柴绍地意思进行准备。”

    柴绍大喜,高呼道:“谢圣上。”

    苏威却是皱眉,只好吩咐兵卫准备胸甲,“柴绍,你准备射穿几重胸甲?多了我也不想准备的。”

    柴绍想了下,“柴绍既然学步,就想效古人之风,还请苏大人辛苦下,为柴绍准备七重胸甲。”

    “那也要射得穿才好。”苏威连连摇头离去吩咐兵士准备。走的时候记得了萧布衣,扭头问,“校书郎,你要准备几重胸甲?”

    “我以前没有射过这东西,只怕一重都射不穿的。”萧布衣微笑道:“不过既然要比试,还是也请七重胸甲吧。”

    苏威点点头,“校书郎神勇无敌,想必能射穿的。”

    花有别样红,人与人不同,苏威对待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让柴绍大为着恼。

    兵士的冑甲主要分铁甲皮甲两种,当然还有一种绢布甲,不过那只是美观之用,没有什么防护价值。苏威只想给萧布衣准备七层绢布甲,却给柴绍准备点铁甲让他去射,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如此,只是让兵士捆绑了七层胸甲在箭靶子上,立于三十步开外,这不是比准,而是比力,自然不用搞地太远,

    等到准备妥当,苏威令兵士奉上长弓让二人挑选,他以为萧布衣力弱,还特意为萧布衣准备了张软弓,爱护之心可见一斑。不过一想到萧布衣选中软弓,这场比试必输无疑,苏威又有些叹息,可又是无可奈何之事,柴绍不知进退,倒坏了他一番苦心安排。

    “柴公子先请射箭。”萧布衣礼让下,却是想见见这个千牛备身是否真的有一千头老牛的力气,柴绍虽想让萧布衣选弓,被他抢先说出,倒是不好推让,伸手就选了三石硬弓。

    众人都是发出惊叹,对柴绍的气力都是佩服。要知道一石就是百来斤的力气,取三石硬弓就是臂力能开近四百斤的重.

    可以算是勇冠三军。拉弓若是不能拉满,力道都是差了太多,拉三石地硬弓对很多人而言,已是可望不可及地事情。

    萧布衣也不选弓,做了个请柴绍先射的手势,柴绍不再推脱,实际上三石也是他的能力所致,成败在此一举,先射后射倒也无妨。萧布衣不取弓箭,倒让他放下了心事。只怕萧布衣又效仿方才之法,一弓两箭地射出来,如果射飞自己地长箭,那萧布衣就算射穿一层胸甲都算胜的。

    站在数十步开外,柴绍平心静气,手握长弓,缓缓上举,搭上长箭。两腿开了个箭步。长吸一口气后。已将长弓拉的有如满月般。兵士万目一望,凝在他的身上,不敢稍微吐气发声,只怕扰乱了他的心神。柴绍拉开长弓,不急于放箭,双手稳若磐石,吐气之际。手一松弦,利箭带着厉啸声电闪穿过,远方‘波’的一声传来,利箭已经深陷皮甲之中,四方这才传来大声喝彩。

    兵士直接把靶子带皮甲抬过来,当众校验,苏威查过对杨广道:“圣上,千牛备身射穿了六层皮甲。”

    “也算不差了。”杨广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校书郎。到你的了。”

    萧布衣也取了张三石地长弓,众人议论纷纷,萧布衣笑着对柴绍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得动三石地强弓。这辈子倒从来没有试过。”

    柴绍哼了一声,“校书郎聪明非常,只是这刻不用做戏了。”他显然是讥讽萧布衣方才故意示弱,用了诡计才能取胜。

    萧布衣微笑,一手挽弓,一手拉弓,只是嘿地一声,只听‘崩’的一声响,万籁俱静。

    柴绍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众人都是望着萧布衣手中的断弓,实难相信萧布衣竟然硬生生的拉断了三石的强弓。

    萧布衣抛弓在地,微笑道:“这弓做的只怕有点瑕疵。”

    众人认可这个说法,不然怎么会有人拉断三石的强弓?众人都是望向了苏威,苏威却是摇头道:“校书郎,绝无可能,这殿试用弓都是老夫选地,怎么会差?”

    “哦?”萧布衣拿起方才柴绍所用之弓,含笑道:“敝人家穷,用不起硬弓,这把弓是柴公子所用,说是三石,应该不差的。”

    他说家穷用不起长弓倒不是讽刺,而是事实。因为自古穷文富武,一张长弓价格不菲,通常只有富家子弟才能使用得起。他们山寨因为是逃兵,弓箭都是自带,再加上抢来的一些,突厥兵的一些,勉强能维持而已。

    柴绍不语,只是望着萧布衣手上的长弓,额头竟然有层细细的汗水。方才萧布衣射落他长箭之时,他还是不服,虽然他知道自己想要射落别人的长箭那是千难万难,可他还是觉得萧布衣用了诡计,但萧布衣眼下拉断了三石硬弓,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本事,此人深藏不露,自己只以为他仆骨扬名不过是侥幸为之,哪里想到他实际比传说中地还要威猛。

    萧布衣长弓在手,又是嘿地一声,‘啪’的一声响后,柴绍所用长弓也被他一拉而断,群臣耸然,众兵士诧异,只是望着萧布衣屹立在场,有如天神般!

    “看来这三石之弓对校书郎而言,还是软了些。”苏威终于醒悟过来,“还请校书郎选用更劲的硬弓。”

    他以纳言之身,对萧布衣说个请字,实在是客气之极。萧布衣还以客气施礼道:“苏大人,布衣没有用过硬弓,只觉得这三石嘛,不过发挥了布衣地半数的劲道。”

    苏威有些激动道:“这么说校书郎可用六石之弓?”

    萧布衣点头道:“还请苏大人取六石之弓让布衣一试。”

    群臣哗然,李渊李世民都是骇然相望,苏威一挥手,兵士已经去取弓,苏威却是向杨广道:“回圣上,昔日朝臣中,也就韩擒虎,贺若弼等良将才能开六石强弓,天下能开九石强弓之人,不过张将军一人而已。今日校书郎若是开得了六石之弓,实乃大隋之福。”

    杨广也是有些诧异,不过萧布衣是个武夫,就算开个九石,他也不会嫉妒,见到苏威的惊喜,杨广只是道:“拉得开再说。”

    六石之弓已算少见,不过在这宫城之中,倒不难寻,等到两兵士把长弓抬来的时候,众人又是惊诧一阵。因为制造长弓好弓也是极为不易,选材是一方面,可是越是劲弓,从力度角度考虑,那就是弓身越长,这弓取过来,萧布衣持弓手上,几乎有了人高,分量也是不轻。萧布衣单手一伸,举重若轻的取弓在手,黏了一只利箭,都是特制所用,箭头颇巨大,看似有如利斧般,寒光闪现!

    众人屏气,萧布衣搭箭在弦,气定神闲,只是长吸了一口气,再嘿一声,已把大弓拉成了满月。众人齐声喝彩,喊声若雷,柴绍颓然倒退,面无血色,知道只是凭萧布衣拉得开六石强弓,他这辈子已经在萧布衣面前出头无望!

    萧布衣聚精神会,手指一松,撕裂长空的箭啸声震动众人的耳膜,可众人都是来不及掩耳,只是被萧布衣一箭震撼,早早的扭头望向了箭靶。

    ‘砰’的一声大响后,空中漫飞胸甲层层,木屑片片,众人已经惊的目瞪口呆,只因为萧布衣这一箭不但射穿了七重胸甲,顺带射炸了胸甲后的箭靶!

    长箭余势不歇,再飞出了数十步后,这才插到了地上,箭簇颤动,仿佛众人被震撼的心弦!

一三三节 试刀

    布衣一箭射爆箭靶后,众人动容,李渊大皱眉头,沉就算是李世民都忘记了去安慰柴绍,只为这一箭所摄,心想都说这个萧布衣千军横行,自己以为多少有些夸大其词,可只凭这一箭,萧布衣就是能人所不能,比自己的准姐夫要强上很多!

    苏威早早上前道:“回圣上,千牛备身射穿了六重皮甲,校书郎他……”

    “我知道了。”杨广凝望着远方的碎屑,嘴角一丝微笑,向萧皇后问道:“萧布衣果然箭法高强,勇猛过人,皇后,他没有辜负你的举荐。”

    萧皇后心中窃喜,“圣上,妹妹向来不会夸大其词,布衣也没有让圣上失望的。”

    杨广嘴角一丝笑意,却已经向下道:“苏卿家辛苦了,下一场殿试是什么了?”

    “回圣上,是文试。”苏威被一句辛苦了安慰的有些飘飘然,使了个眼神道:“这次却是儒林郎曹翰出题,老臣都不知道是什么。”

    杨广点头道:“不要咏雪作诗了,这个校书郎作诗不行的。”

    曹翰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早就让宫人准备了笔墨纸砚,上前施礼道:“回圣上,这次考的是校书郎的见识,微臣斗胆让校书郎以圣上开通运河为题,说一下圣上良苦用心,还请圣上恩准。”

    杨广没有说什么的时候,萧布衣已经心思转动,他不知道这个曹翰是未卜先知,或者是得到了杨广的授意。不然怎么会出地题目就是他和杨广说的内容?

    杨广虽表面对他生气,但是却对他拍的马屁颇为满意,所以才授意苏威和曹翰出这个题目?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布衣不等多想的时候,曹翰已经缓步走到了萧布衣的身旁,微笑道:“校书郎,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校书郎移步书写。书写是苏大人之意。只想着校书郎骑射不差。想必书法也是好的。”

    萧布衣硬着头皮走到桌案前。发现居然是虞世南给自己研墨,不由受宠若惊。伸手抓起毛笔的时候,已经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惊诧不已,甚至超过了他一箭射爆了箭靶子之时。萧布衣拿毛笔是五指虚抓,不依常规,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任何一人是采用他这样地握笔之法。

    曹翰见到他姿势僵硬。握笔如同提着个百来斤地锤子,吃力非常,想笑又是不敢,“校书郎,你可以坐下来写字地。”

    萧布衣坐下来,只是想着写什么,他本来文采就是不行,拿着毛笔别扭十分。这段时间又是勤于习武。对于书写一事根本就没有学习的念头,虽说不上什么提笔忘字,可这时代文字都是繁琐非常。他想写出几个完整的出来,真的不算容易。

    群臣见到萧布衣钉子一样的扎在凳子上,像是构思,又像是发呆,都是纳闷,萧布衣提笔蘸墨,拎了起来,想着到底应该写什么的好。‘吧嗒’一声响,浓浓的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惊醒了萧布衣,曹翰见到他地茫然,只好低声提醒道:“校书郎,不用写太多,或许写几个字即可。”

    萧布衣听到几个字的时候,灵光一动,暗骂自己愚蠢,不再犹豫,挥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只看到比划歪歪扭扭,粗细不一,藕断丝连,有如现在快被憋死的自己,觉得屁股都有些发烧,却也顾不上许多。

    写了几个字后,萧布衣想了下,又是蘸墨写了一行小字,个个紧凑的如同战乱逃荒的难民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放下笔来,萧布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稍微等下墨干,感觉到方才落的一点墨迹有如讥笑自己一点墨般,有些脸红道:“曹老先生,校书郎已经写完。”

    群臣又是一阵骚动,都道这个校书郎简直是奇才。他方才虽然耽误点时间,可人家那是在构思,儒林郎出的运河之题其实已经有了忌讳,想写好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地事情。

    曹翰接过那张宣纸来,皱眉地盯着,仿佛在研究什么般,萧布衣知道他在研究自己写的什么。自己写的是简体字,现在也顾不上许多,只是难为了这个饱学人士儒林郎,估计也在为认他那几个字在发愁了。

    “曹卿家,把校书郎写地呈上来,朕要看看。”杨广见到曹翰犹犹豫豫的样子,一时间也是犯嘀咕。萧布衣猜的一点不错,这个文试是他授意下曹翰和苏威,让萧布衣以运河为题,只盼他能写出那日所说之话,可感觉萧布衣好像榆木疙瘩,不解天子之意,这才让儒林郎为难,不敢念出来,既然这样,他不如自己先看下,以免萧布衣写出什么贻笑大方之话。

    曹翰如释重负,赶快把那张宣纸送上去,虞世南却是低声问,“萧兄,是当吧?”

    萧布衣愣了下,慌忙点头,“不错,是当,是当。”

    虞世南嘴角一抹微笑道:“好。”

    旁边撤下笔墨纸砚的宫人都是不明所以,搞不懂这两位说些什么。

    众人见到圣上拿着宣纸,眼珠子也盯在上面,有如曹翰一般,表情好像是困惑,又像是不解,好

    那么一点点欣喜或是恼怒,真的也想看看萧布衣到底竟然让圣上和儒林郎看的如此出神。苏威心中惴惴,只想掐住萧布衣的脖子问到底写了什么,连累了他可是大大的不妙。

    过了良久,杨广突然大笑了起来,萧皇后也是莞尔道:“圣上,校书郎写的什么东西?”

    杨广笑声不止,只是摆手道:“秘书郎过来。”

    虞世南快步上前道:“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都说你是博学多才,那就由你来读读。校书郎到底写了什么。”杨广虽然笑声不在,却还是满脸的笑容。

    “臣遵旨。”虞世南取过宣纸,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洪声念道:“萧布衣写地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愕然,转瞬醒悟过来,面面相觑,心中叹息。他们不知道萧布衣把大运河的作用早就说过一遍。只以为萧布衣临时想的出来这八个字。他这个马屁拍的可算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怪不得圣上欢欣不已。

    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怎么此人每次说话,都是好大的口气。

    听到虞世南把萧布衣所写念了出来,杨广倒是有些诧异,他要是没有和萧布衣谈过。乍一看,也绝对猜不出萧布衣写的狗爬之字是什么,尤其那个当字,歪歪扭扭,缺笔少画,十分的难懂。他不知道萧布衣写的是简体字,只以为他大字识不得几个,当字太复杂。他只能模糊对付。他也不知道方才虞世南一旁见到。已经在辨认这个字,而且询问了萧布衣,所以能够顺畅地读出。

    听到虞世南念出这几个字来。杨广愕然后又是叹息,“都说秘书郎博学多才,看来不假。”

    群臣都是躬身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捋着胡须,心中大乐,觉得今日地殿试实在是三征高丽以来最为高兴地一天。

    萧布衣别人不佩服,对虞世南竟然能读出他写的什么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然他也知道,虞世南聪颖非常,只要识得了一两个字,其余的意思顺下来也就是了。

    等到群臣称颂完毕,杨广这才道:“秘书郎觉得萧布衣写的如何?”

    虞世南施礼道:“回圣上,萧布衣对运河的评价极为中肯,只是这字嘛,微臣不敢恭维。”

    “这也叫做字吗?”见到萧布衣狗爬一样的字,杨广早把他地红日白云忘到脑后,只是这次并没有如何嘲弄。毕竟他让殿试继续就代表已经看好萧布衣,再说萧布衣又是皇后的远房子侄,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皇后的。

    可见到这极为称心的八个字文一样,杨广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只觉得字体辱没了评价,他书法极好,可偏偏不能自己来写,一眼望见虞世南的微笑不语,杨广来了主意,“秘书郎,你把萧布衣写的重新写上一遍,我只怕校书郎写的字实在太差,别人不识的。”

    他欲盖弥彰之意颇为明显,虞世南却是恭声道:“臣领旨。”

    那面早早地有人又把宣纸铺开,虞世南随手拈过一只毛笔,挥毫疾书。他笔法纯熟,姿势稳健,握笔有如萧布衣握刀般,纵横捭阖,挥洒如意。

    萧布衣写地字数不多,虞世南照搬之下一蹴而就,等到挥毫完毕,苏威知道杨广的心意,早就让人把两幅字并列排起,一字字的念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世南笔致遒劲圆通,外柔内刚,飘逸不羁,看起来实在是难得地享受。没有美显不出丑来,萧布衣本来就觉得羞愧,让虞世南的书法一比,更是丑的没边,只恨地上没有个耗子洞让他钻进去。

    群臣指指点点,当然毫不例外的都是指着虞世南书写所说,见到萧布衣跟在苏威的身后走过来,都是说,校书郎笔法不拘一格,让人佩服。

    萧布衣恨不得拿宣纸挡着脸,小媳妇一样的周游一圈,这才回转,杨广却是心情舒畅,觉得溜须拍马之言却没有萧布衣的大实话更合自己心思。

    “苏爱卿,还有一项比试吧?”杨广问道。

    “回圣上,如今骑射文采都是考核完毕,品评自有圣上定夺,最后一项却是由左骁卫大将军张瑾,武侯府董中将共同举荐武侯府郎将冯毅中试一下校书郎的武艺。”

    杨广用意已经达到,对最后一项的比试并不在意,这次殿试他最主要的目的却是想借萧布衣之口说出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八个字,其次才是考核萧布衣,看给他个什么官做。萧布衣不负他望,终于在群臣面前写出了那八个字,已经让他觉得萧布衣孺子可教,这第三项比试无论输赢。萧布衣肯定会得到提拔,“既然如此,十招为限吧。”

    杨广挥挥手,苏威见到了他的不感兴趣,已经明白了他地心意,高声喝道:“冯郎将出列。”

    一人站了出来,施礼道:“末将在。”

    冯毅中面色黝黑,长的彪悍矫健。只是一站出来就

    生威。威风八面。萧布衣见到都是暗自喝彩,好一

    “圣上让你十招为限和校书郎过招。”苏威眨眨眼睛,“你务须全力以赴,让校书郎使出真功夫才好。”

    冯毅中抱拳道:“末将知道。”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望向萧布衣的目光有了不屑,“校书郎,末将武学平常。还请手下留情。”

    萧布衣望见他的不屑,只觉得和他的神色不符,一时间倒是不明所以,拱手道:“应该说校书郎本领低微,让冯大人手下留情才对。”

    冯毅中嘴角一丝讽刺的笑容,却是大踏步的走进了比武场地,伸手按刀,静等萧布衣到来。苏威却问道:“不知道校书郎对什么兵刃熟悉些?”

    “下官也是用刀的。”萧布衣说道。转瞬地功夫。苏威已经让人奉上最少十数把刀让萧布衣选择。萧布衣望了冯毅中一眼,伸手捡了把厚背砍刀,缓步地走到比武场地。拱手道:“冯郎将请。”

    冯郎将伸手缓慢拔刀,弃刀鞘在地,以刀指地,动作从容。萧布衣亦是砍刀在手,举重若轻地望着冯郎将的一举一动。风雪已停,万众无声,所有人目光都是凝望在场上两人身上,一个武侯府赫赫有名的冯郎将,捕贼无数,武功高强,另一个却是如今东都风头最健的校书郎萧布衣,这世上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出手向来事无不成!这一仗下来,谁胜谁败,众人不得而知。

    萧布衣凝望冯毅中的一举一动,虽在万人瞩目,内心却是平静十分。此人算是他到东都城后见到的少有高手,一举一动看似缓慢,却是极为凝重,拔刀挥刀已给旁人一种无形地压力。

    冯郎将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萧布衣脚步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圈,不约而同的低吼一声,纵身跃起,挥刀直砍。

    众人揪心般的看,没有想到二人一出手就是生死搏杀,不留情面。二人跃起有如苍鹰,挥刀的速度都是好似电闪,让众人觉得窒息不已,心悸莫名。

    冯郎将高跃直砍之际,见萧布衣同样彪悍砍来,心中一惊,已经有了犹豫。冯毅中久经打斗,捕盗无数,从萧布衣的步伐握刀来看,发现他竟是少见高手,不由大为诧异。

    他是武侯府的郎将,职责是捕贼,这次出来和萧布衣比试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苏威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张瑾董中将两个顶头上司都说了,这场他不一定要输,但是要给足萧布衣面子。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郁闷,可是他不能不听从上司的安排,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所以方才他说什么手下留情的事情,对萧布衣已经有了不屑,他觉得这个校书郎多半是皇亲,武功寻常,这次比武不过是走走形势罢了,让自己让招之人会有什么真实地功夫?可是从萧布衣一跃之下,挥刀之间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全力以赴都不见得赢他。

    二人挥刀对砍,已经是生死一线,这人胆豪如此,却让冯毅中心寒。他不怕萧布衣地勇猛,只怕自己伤到了萧布衣,那是赢了也是输了,他身家性命都在东都,一家老少指望他生活,他不能伤了萧布衣!

    只是转念的功夫,冯郎将已经挥刀去挡萧布衣的来势,不想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只是他方才气势如虹,这下犹豫变招,招式中已经有了瑕疵。萧布衣如今已算高手,目光敏锐,转瞬已经发现冯郎将肋下出了破绽,毫不犹豫地变砍为刺,空中急点冯郎将的肋下。

    冯郎将一刀隔空已是吃惊,见到萧布衣不拘一格,刀走剑势,隐约武学大家的气势,更是气馁,骇然萧布衣的变招莫测,空中身子急扭,陀螺般向一旁落下去。

    只是他变招虽快,却被萧布衣一刀刺中肋下衣襟,斜挑之下,冑甲离身。众人都是骇然,没有想到萧布衣武功如此精湛,一招就已经占了武侯府捕贼郎将的先机。

    萧布衣空中吸气,身子一折,半空居然紧追不舍,冯郎将人一落地,发现眼前刀光霍霍,心中凛然,厉喝一声,脚下急扫,地上雪花翻涌而上,直奔萧布衣扑来。

    萧布衣长刀一划,已经劈开雪雾,冲入了雪阵之中。雪花翻涌,腾腾而起,众人见到二人身影被雪舞弥漫,见不到招式动作,只听到乒乒乓乓中火花四溅,双刀相砍猛烈非常,一颗心都是提到嗓子眼。萧皇后有些焦急,只是道:“圣上,好了,别比了,伤了谁都是不好。”

    萧皇后话音未落,雪雾中已经飞出一把砍刀,萧布衣踉跄后退出了雪阵,雪雾散去之时,冯郎将立足雪堆,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一三四节 连升九级

    布衣和冯毅中雪中激战,竟然没有哪个看清楚二人的

    虽然只是几招几式,可是雪花狂涌,身影起伏穿梭,任谁都是吊了一口气在嗓子眼。见到萧布衣使的砍刀飞了出来,人也是踉跄后退,很多人都是认为萧布衣先赢后输,毕竟还是不敌身经百战的冯郎将。

    冯郎将人在雪中,极力压住胸口的气血翻涌,只怕一不留心就要喷出血来。没有谁比他还要明白,这场比武他输的很彻底,他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他杀敌凶猛,臂力强悍,怎么想到萧布衣臂力更宏,他来的稍晚,只见到萧布衣写的文,并不知道萧布衣开了六石强弓,不然一出手就会谨慎非常,不会硬拼,而会考虑以巧破力。

    他出手之时就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让的巧妙才让人看不出破绽,可他没有想到,他就算拼尽全力都是赢不了萧布衣,更不要说让。萧布衣方才一口气砍出了十数刀,逼的他刀刀得架,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萧布衣每刀都是后劲奇大,冯郎将只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不用比什么武功,拼刀也要被萧布衣活活的累死,萧布衣的刀法有如碧海潮生,无穷无尽,一刀砍下去又是另外一刀的开始,让冯郎将苦不堪言。

    他实在有些无力支撑的时候,只想弃刀认输,可只怕这一弃刀,以萧布衣刀法的凶悍,说不定会砍掉他的脑袋,眼见萧布衣又是一刀劈来地时候。他奋力去格,只觉得手臂酸麻,知道这一刀极可能招架不住,刀被劈飞也是说不定的,可是不料刀是飞了一把,飞的却是萧布衣的砍刀!

    萧布衣这次一刀劈来,力道并不猛烈,只是意思下而已。他的砍刀竟像是自己扔出去的。可这怎么可能?冯毅中疑惑的时候。发现萧布衣已经踉跄后退,心中一惊,只以为他在耍什么花招,更是心寒。这次自己要是伤了萧布衣,得罪了张瑾,苏威和董中将,那后果可是异常的严重。

    正疑惑地时候。萧布衣嘴角好像笑了下,转身向杨广地方向走过去,冯毅中狐疑不定,只好弃刀跟随,只想听听萧布衣是否想要说自己地不是。

    他走到离萧布衣身后几丈的距离,听到萧布衣已经大声道:“圣上,冯郎将武功高明,萧布衣全力以赴。十招之内仍是不敌。让圣上大失所望,还请责罚。”

    冯毅中愣在那里,心中却涌起了感激之意。他发现自己实在小瞧了萧布衣。他小瞧萧布衣的不仅仅是他的武功,还有他的气量。他本可胜自己,却是宁愿忍受圣上的责罚,也不让他这个郎将丢了面子。

    杨广没有责罚,只有微笑,“你们方才打的也算好看,只是想必都是全力以赴,打到雪堆之中,雪中我倒看不清楚。萧布衣,冯郎将岂是这么容易被击败,不然朕如何能把东都城捕贼地重任交付给他?”

    “圣上英明。”萧布衣含笑道。

    “冯郎将觉得校书郎武功如何?”杨广笑问道,看起来心情舒畅。

    冯毅中沉吟片刻才道:“都说校书郎文武全才,末将本以为夸大其实,没有想到他武功比末将想像的要高明太多,方才校书郎的十招,招招猛烈非常,末将几乎也是抵挡不住。”

    杨广笑了起来,“他还是有点门道的,你也不要轻视他,冯郎将辛苦了,赏赐白银五十两,退下吧。”

    等冯毅中退下后,杨广望了眼萧皇后,微笑对群臣道:“如今殿试已过,不知道校书郎该升为何官?苏纳言,你先说说。”

    苏威咳嗽声,“三试已过,校书郎骑射功夫一等,文采二等,武艺三等想必都是有目共睹,老臣倒认为武职比较适合萧布衣,当然老臣这不过是从考核成绩来推断,想必别人或许还有更好的建议。”

    杨广点点头,“苏爱卿倒是和朕想的差不多的,宇文将军,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宇文述在萧布衣殿试的时候,一直都是盯着萧布衣来看,眼中含义万千,听到杨广询问,恭声道:“回圣上,萧布衣仆骨立功,四方舌战群外使,都算是给大隋立下了不小地功劳,依照老臣地看法,若是封给他银青光禄大夫一职倒是颇为适合。”

    群臣唯有骚动,议论纷纷。苏威大摇其头,他在朝已久,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大隋官位很多采用北周之制,设立勋位十一等,上柱国,柱国都算是十一等中上等的勋位。这种勋位是用来酬答有功之臣。不过圣上如今异常吝啬,这个勋位少有赏赐,甚至对当年老子赏给李敏柱国一事都是大有怨言。大隋又设特进,大夫等散官地称号,用以加封品德高尚,声名著称但不理朝事的官员,大隋中有职责的叫做职事官,不干活只拿俸禄的就叫做散官。

    这银青光禄大夫就是散官的一种,地位比金紫光禄大夫为低,不过比

    朝议大夫要高一些,但却是有名无实的官位,宇文述萧布衣银青光禄大夫一职,用意当然还是和让萧布衣做什么校书郎一样,有个官名,有名无实罢了。

    不等苏威有什么意见,萧皇后的手已经按到了杨广的手旁,缓缓摇头,眼色中大为不满。萧布衣怎么说也做官的时日不短,对这个银青光禄大夫具体什么也是知晓,他倒是可有可无,可见到萧皇后无声无息的给自己争取,大为感谢。自己这个远亲或许对萧皇后没什么感情,可萧皇后对他却是竭力的爱护。

    杨广沉吟片刻,“这银青光禄大夫嘛,有待商榷,虞侍郎,你觉得应该给萧布衣何职为妥当?”

    为了一个校书郎的官位,竟然由圣上钦点。朝中几贵商议,实在是大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地事情,众人一见圣上不认可宇文述的提议,已经心中有底,虞世基出列拱手道:“回圣上,依老臣所见,萧布衣骑射纯熟,武功不差。虽然不敌武侯府的冯郎将。不过武侯府毕竟是职责所在。缉拿悍匪,选用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如今监门府和右卫府的郎将一职都有空缺,因为是要保护宫中安全,需要有勇有谋,智慧极高之人,萧布衣虽然武功差了点,可头脑活络。老臣认为他适合卫府郎将一职。”

    虞世基话一说完,群臣又是议论纷纷,有的摇头,有的点头,只是毫无例外的觉得萧布衣实在是走运。因为校书郎一职不过官是九品,银青光禄大夫领地是六品地俸禄,而郎将一职直接就到了正五品。算上正从品交替,如果萧布衣真地当上了郎将。那就是连升了八级。大隋开国以来,有如此机遇之人他算是第一个。

    杨广点点头,“虞侍郎说的大有道理。”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圣上对这个萧布衣大为器重,就是要为他弄个好官,只是自己不好封赏,只让群臣提出来最好的一个。再加上现在朝中都传开了,这个萧布衣本来是萧皇后的远房子侄,这次官位算不上裴阀举荐,却是萧皇后为萧布衣来求。圣上虽然后宫三千,对萧皇后一直都是恩爱有加,萧皇后所求甚少,就算是她的弟弟萧瑀,也不过是做了个银青光禄大夫之职,有名无实,萧皇后这次看来却是铁心要为萧布衣争取个实权了。

    “裴御史,你觉得萧布衣应为何职?”杨广望向了一人,若有期待。

    萧布衣心中微颤,扭头望过去,见到一人面色清癯,凛然正气的样子,心想难道此人就是御史大夫裴蕴?裴蕴裴矩都是裴阀中在朝廷的重臣,他虽得裴阀举荐,却是总见不到这二裴,听说裴矩还远在张掖,这个御史大夫倒算是如今裴阀在东都地骨干力量。

    裴蕴上前,正色道:“回圣上,如由九品之官提拔到郎将,连升八级,实在于理不合。”

    众人都是愕然,心道这个裴蕴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呢,萧布衣本来就是裴阀的人,难道你举荐了他,还要打压他不成?

    裴蕴见到群臣的愕然,微笑道:“不过圣上破格提拔,却实在是因为萧布衣的功劳赫赫。想萧布衣出塞仆骨,扬名草原,就算可敦都是大为赏识。他力擒莫古德,化解拔也古和仆骨族落之间的危机,虽看起来和大隋绝无关系,可谁都知道,拔也古仆骨都是铁勒部落最大族落,虽看起来和始毕可汗一路,却是真心拥护大隋,萧布衣这次得以功成,让两部落不起冲突,功劳实在不差于戍边的大将。”

    众人默然起来,才知道这个裴蕴是先抑后扬罢了。

    杨广眯缝起眼睛,嘴角一丝微笑,手指轻扣桌案,颇为满意。

    “萧布衣来到东都,以他的功绩,就算封个银青光禄大夫地散官都是不足为过。”裴蕴见到杨广微微皱眉,含笑道:“可圣上只怕他草民出身,蓦然官至六品,难免不居功自傲,反倒坏了可敦举荐地苦心。圣上让他当个校书郎的小官,不过是磨磨他的锐气,圣上地良苦用心,只怕少有人知道的。”

    杨广心中大悦,无法压抑,浮上了脸皮。群臣都是嘀咕,心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萧布衣是你们举荐,如今朝廷内斗,李阀宇文家还有形形色色的都是对他忌惮,这才对圣上施压,做了个校书郎而已,你这么一说,反倒变成了圣上的良苦用心了。只是见到圣上颇为满意,都知道这个时候触动圣上的逆鳞,实在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杨广到底是否这般心意,都是无人追究,裴蕴又继续道:“萧布衣身为小小的校书郎,却是绝无怨言,兢兢业业,甚至奇巧构思,发明了雕版印刷术。此法一成,我只怕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盛赞圣上的英明所在,圣上的深意也能流芳千载,万年称颂。”

    萧布衣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发明了雕版印刷术,流芳的却是圣.

    “校书郎发明了雕版印刷,一样地居功不傲,四方馆急辨,智答外使,看似小事,可在我等看来。却是扬威海外的大事。圣上一直都说。日月所照。风雨所沾,孰非隋臣,志向远大蛮夷却是不知,这次外使回转,多半都是心生敬意,向四海宣传圣上的威名。可以说是四方馆一事,校书郎为我大隋挣得了体面和威严。”

    萧布衣没有威严。只有汗颜,裴蕴继续道:“群臣都以为这次殿试考核后,以萧布衣骑射一等,文采二等,武艺三等封为个郎将极为不妥,可却不知道考核早在几个月前就已进行,如今校书郎样样出色,忠君之心可照天日。我却认为。这个郎将一职都是有些屈才的。”

    群臣面面相觑,却是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圣上。皇后,可敦,裴阀都是要给萧布衣要官,这种威势之下,只怕就算李阀宇文家都是难以阻挡的。

    “那依照裴爱卿所言,这萧布衣做个什么官较为合适?”杨广问道。

    裴蕴恭敬道:“老臣听说萧布衣此人扬名仆骨,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他驯服了龙马,被当地草原人尊为马神。根据老臣的默默观察,萧布衣此人养马驯马都是颇有经验,如今太仆少卿一职正有空闲,依微臣所见,萧布衣功劳赫赫,封赏萧布衣是一个目的,量才使用却才是圣上英明地地方。太仆少卿本是掌舆马畜牧之事,萧布衣正合此职位要求,微臣斗胆揣摩圣意,觉得这个太仆少卿地职位才是圣上想要封赏给校书郎地真正职位。”

    他话音一落,宇文述脸色铁青,群臣肃然,都道宇文化及才被削职为民,你裴蕴为萧布衣求太仆少卿一职,可算是明里和他作对,这下子涉及到门阀之争,倒是无人发表反对和赞同的意见。

    只是太仆少卿官从四品,比起郎将还要高出一位,萧布衣以九品之职,遽然升到从四品,连升九级,若能成事,那可算是大隋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

    杨广斜睨着宇文述,心中也有些犹豫,裴蕴的这番马屁拍的他心中大悦,何况封萧布衣个官做那是大势所趋,只是官职大小的事情了。就算是他都觉得,这小子有时候说话不知轻重,可有时候说话又是极为的说到他地心里,让他颇有知己之感,但是宇文述也算是老臣,和自己关系很好,太仆少卿一职对萧布衣而言,目前已经算是极点,可若是赏给萧布衣的话,因为宇文化及的缘故,宇文述多半不会高兴的。

    他高高在上,却是极为寂寞,所有的政事大业都是他亲力亲为,所有的臣下不过是添砖加瓦而已。他不觉得任何人的想法能高过于他,不然他也不会当着群臣说什么,若论文采考核,他也是应为天子的。可就是因为这样,所有地人给他建议在他眼中都是和他对着干,不足一提或者是远见有限,他开运河,雄心勃勃,好家伙,一帮人都说他是劳民伤财,无人称颂,他修长城,无数人竭力反对,为此他都斩了那个太常卿高颖,他所作所为只为天下,可天下竟然没一人能够懂他。世上成大业之君王,哪个地丰功伟绩不是建立在百姓的付出上,秦始皇若不死人,如何能建长城,汉武帝征伐匈奴,死的人又比自己少地了多少?历史就是君王的战绩,百姓的枯骨而已,他多次减免赋税已经足够的恩赐,哪里管的上许多。萧布衣说出他的心思,说中了他的心思,说明了他的心思,这个萧布衣,任何功劳都不如知道他心意的功劳巨大。他当然还没有听到萧布衣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然多半更是引为知己。

    宇文述不高兴也就不高兴了,皇后一辈子为自己,数十年如一日,没有求过什么,这次终于求了自己一次,自己焉能不让她满意开心?

    想到这里的杨广望向了李浑道:“申明公,你觉得裴卿家说的如何?”

    此刻的他早就定下了主意,无论是谁反对,都是不给面子,老子贵为天子,难道封别人个官都要听你们啰?我让你们兼吏部尚书一职,升迁任免,可天下老子最大,问你们是给你们面子而已。他问申明公是大有深意,知道李阀裴阀不和,这个申明公多半会反对,好的,你要是反对,老子就削你的面子,让你们知道谁才是天子,宇文述和申明公虽然都是反对裴阀,却是不和,见到自己削了申明公的面子,想必心中会舒服一些。

    不出杨广所料,李浑椅子上施礼道:“回圣上,老臣以为,裴御史说的有些不妥。”

一三五节 官运亨通

    浑不出意料的反驳并不让杨广诧异,群臣却都是耸然方才还算不了什么,如今好戏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因为这些内斗的走向决定一段时间众大臣的风向。

    杨广双眉一竖,“申明公此言何意?”

    李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轻轻叹息一声,“老臣其实有些话不方便说的。”

    杨广微微和缓了情绪,“申明公劳苦功高,还请坐下来说话。”

    无论杨广对李阀如何忌惮,如何恨不得这个申明公早死,面子上的功夫还要做足。这个申明公一举一动都是无可挑剔,算是两代老臣,他杨广就算是个天子,也不能轻易做让群臣寒心的事情。

    李浑谢恩又坐了下来,“老臣觉得裴御史说的有些问题,只是觉得这官封的还是太小了些。”

    群臣一阵哗然,心中都道,连升九级如果还是小的话,那估计只有把你的申明公爵位封给萧布衣才行了,杨广却以为他说的是反话,冷冷道:“那依申明公所言,萧布衣应该担当何职呢?”

    李浑望了一眼李柱国,轻轻叹息,“前几日洪儿遇刺想必圣上也是知道的。”

    “董中将,李柱国遇刺一事你查的如何了?”杨广脸色一沉。

    薰中将站出来,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脸上皱纹有如梯田样,他再一皱眉,一张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回圣上。末将已经竭力去查,这几日武侯府……”

    “那就是没有查出来了?”杨广脸色微沉,“若是有人行刺李柱国无法查出,那有一日是否有人也会开始行刺我了?你若是这个都不能查出,我要你何用?”

    李柱国站了起来,含笑道:“圣上,微臣怎能和圣上相提并论,叔父绝非是因为微臣遇刺一事责怪董中将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杨广面色不善。

    “他想说地是。当初微臣遇刺。萧布衣虽为校书郎。却是不被职位所羁绊,出手拦截刺客,虽未成行,可我回去和叔父一说,都觉得校书郎此人肝胆俱忠。叔父说了,这种忠臣,理应受到封赏。我和他都是有意举荐萧布衣,可叔父又说了,我们要是举荐,只怕有人议论我们存有私心,今日叔父见到群臣议论纷纷,只为校书郎得不到应有待遇鸣不平,这才斗胆举荐的。”

    杨广这下倒是诧异,沉吟片刻才道:“不知道申明公想要举荐萧布衣何官?”

    李浑捋着稀稀拉拉的胡子。咳嗽声才道:“在下觉得太仆少卿一职甚为合适。只是奖赏不够,如果再能加封宇文将军说的银青光禄大夫一职,那才是让天下信服的。”

    群臣哗然。只觉得不可思议,杨广却觉得这个死老头子这辈子总算说了件明白事,不看宇文述,只是一拍几案道:“既然你们都是没有异议,那朕就封萧布衣为太仆少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众卿家意下如何?”

    群臣互望一眼,除了宇文述外,都是施礼道:“圣上英明,臣下没有异议。”

    萧布衣有些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抢了弼马温的官做,还加封个大夫的俸禄,半晌听到苏威一旁低声道:“萧布衣,还不赶快谢恩?”

    萧布衣回过神来,才知道圣旨有地时候也就是皇上一句话,上前一步谢道:“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眯缝着眼睛看着萧布衣道:“少卿,指望你以后也是兢兢业业才好,众卿家,若是无事地话……”

    “圣上,微臣有点事情。”萧布衣突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都是愕然,心道你小子不知道进退,封你个大官没事偷着乐就好,怎么才封了官就有要求,不免贪得无厌吧?

    “哦?”杨广倒还算有兴趣,知道这小子从来不为自己求什么地,“你有什么事情?”

    “回圣上,多谢圣上和众位大人的抬爱之心,臣本不想多事,只是,”萧布衣犹豫下,终于说道:“只是臣在东都城的平安客栈遇到一人,他是张须陀大人手下的一名偏将,叫做秦叔宝。”

    “哦?”杨广有些诧异道:“他不在张须陀手下听令征伐贼党,跑到东都来做什么?”

    虞世基快步上前,“回圣上,圣上不是说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张将军,可是张将军才败王薄和杜伏威后,又要征伐贼帅左孝友,征伐繁忙,实在不能赶来京都和圣上见面。”

    萧布衣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这个虞世基比谁都明白这个事情,就是不对皇上说,是否有什么用意在里面。可全天下朝臣中要说有敢不见天王老子杨广的,那恐怕只有张须陀一人了。

    杨广听到张将军三个字的时候,眼前一亮,颔首道:“朕知道张须陀劳苦功高的,他不来见朕,那是为朕地江山着想,朕不会怪他,只是朕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萧布衣听到杨广口气和善,第一次对一个人露出如此思念之情,而这人又不是个佞臣,不由很是新鲜,又对张须陀此人敬仰无限,暗想人家不怕马屁,混的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好,自己最近堕落了,官儿一天比一天做的大,火箭一般的窜,可话却一天比

    慎,小媳妇一样,不过在杨广身边的压力常人难以想知道他下一刻是暴怒或者是大怒,是赏你的官还是砍了你地脑袋。

    “当时微臣出个主意,就让画师快马加鞭去赶画张将军地画像,拿回来给圣上看也是一样,”虞世基又道:“其实萧少卿要是不说的话,微臣也要和圣上说起这件事情的。”

    萧布衣见到他推卸责任。也不指出,只是道:“虞大人,下官越俎代庖,还望不要见怪地好。”

    虞世基微笑道:“萧少卿忠心为国,何怪之有,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张将军的手下。”

    杨广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今日已晚,明日宣秦叔宝见驾吧。”

    他话一说完。已经起身离开。宇文述铁青着脸也是随即离开。虞世基却是微笑对萧布衣道:“萧少卿,恭贺殿试通过,以萧少卿的背景和能力,我想这个少卿的位置也还是不够的。”

    萧布衣明白他话中有话,见到群臣中,也就他和自己在搭话,就算是裴蕴也是早早的离开。倒是搞不动裴阀想着什么,“布衣还没有多谢虞大人的美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谢谢。”

    虞世基笑了起来,“少卿说地见外了,忠君之事乃我职责所在,如今少卿是锥立囊中,锋芒自现,别人想要挡也是挡不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

    萧布衣告别虞世基后。本想去见见秦叔宝,告诉他下苦候地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不过也不想居功。想秦叔宝这段日子都过了,不急于一天,也就作罢。

    在客栈住了一晚,才发现贝培地房间总是关的,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自从裴茗翠回来后,贝培见自己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每次见面都是不咸不淡,萧布衣不想多想,只觉得这路线和自己预期的已经有了很大偏差,可是看起来好像又近了很多?官家贩马当然比私家贩马要方便了很多,他和宇文化及不一样,做事小心些,应该不会留下他那么个大漏洞。

    回去与杨得志和胖槐说了,二人都是兴奋不已,都道这个太仆少卿掌管天下的马匹,虽然没有兵权,却是个有丰厚油水的官位,萧布衣可以借官方之名征调马匹,寻找马种,打击天下贩马事业,横征暴敛,一家独大,那以后山寨还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他这个马官贩马还不是靠了个金山?

    萧布衣没有想到二人没有为官,还是古人,却已经知道垄断的妙处,笑而不答,他现在根基前所未有地深厚,贩马看起来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第二日萧布衣先去了修文殿,毕竟他也是在这里办公过,杨广没说免他的校书郎,说不定他可以身兼三职,领三份俸禄。没有想到虞世南早早的迎上来,告诉他虽没有圣旨,可是这里他不需要来,萧布衣有些沮丧,旁人却都是艳羡不已,就算柳顾言都是对萧布衣赞赏有加,说早知道萧布衣绝非池中之物,这次从池子中跑出来,那是前途不可限量。

    萧布衣如今身为太仆少卿,办公地点不在东城,而是改到了太微城,和御史台离的不远,也就是离裴蕴的办公场所很近。旁边是掌管宫廷诸事的内侍省,太仆寺本有卿一人,少卿两人,不过圣上杨广十分吝啬官位,一般死的人留下的空缺,很久都是没有人补上,比如说吏部尚书牛弘地位置地权利,就被其余几人分摊。太仆寺的卿早死了,估计因为宇文化及的缘故,另外一个少卿不死也得被宇文化及逼走,这就给萧布衣留下个极大地好处,太仆寺他最大,做事无忧无虑。

    又是通事舍人黄仆江带他前来,宣读了圣旨后飘然离去,二人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黄仆江早知道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却没有想到他能连升九级,远远在自己之上,萧布衣倒是不以官位的显赫跟着架子水涨船高,还是一口一个黄大哥的叫着,黄仆江心中舒坦,许多事情更是知无不言,说宇文述自从萧布衣抢了他儿子的位置后,倒没有去皇上那里去闹,不过让他还是多加小心。萧布衣听他和杨得志说的仿佛,暗自提防。

    坐在舒服的房间里面,满目的富丽堂皇,萧布衣只觉得虽是严冬,却也温暖如春,暗想能享受几年也是好的。粗略的翻了下手头的资料,因为是业务对口,自然比在秘书省多了很多兴趣。他是太仆少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熟悉手上的资料,不出差错为辅,熟悉天下马场为主,在别人还在为买卖马匹犯愁的时候。他却站在常人难以企及地高点,以皇家身份贩马。

    想着宇文化及那种人都能把这个官位做的有声有色,萧布衣倒不发愁自己不能应付这个工作。只是看起资料还是有些吃力,之乎者也之流的十分难挨,萧布衣见到手下都是惊凛的望着自己,噤若寒蝉般,骂自己愚蠢,什么时候见到领导进行分析整理工作。这个工作应该让手下来搞。汇报给自己就行。

    “你。过来。”萧布衣伸手指了下,一个人诚惶诚恐的过来施礼,“少卿何事?”

    “你叫什么,做什么的?”萧布衣看到房间里面共有三人,毕恭毕敬的望着自己

    都是自己的属下,新官上任。手下自然要来欢迎报此,他口气自然不用太客气,称兄道弟只怕吓到了别人。

    那人长地方正敦厚,听到萧布衣地询问,恭敬道:“属下典厩令,叫做单修文。”

    萧布衣愣了下,暗想自己和修文倒是有缘,才离开修文殿。又见到了个单修文。可自己只想做个粗鄙之人,“你叫单修文,这么说文采想必不错地?”

    单修文脑门有了汗水。“回少卿,这是家父起的名字,其实我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不过属下主要掌管饲养马,给养杂畜,不太需要文采的。”

    “哦。”萧布衣点点头,“那两个呢,你们离我这么远干什么,看不起我吗?”

    那两人见到萧布衣一副无赖的嘴脸,却是远比宇文化及的倨傲要亲切,一人慌忙上前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大人,以前宇文少卿在时……”

    他说到这里,被身边黄脸地拉了下,有些惊慌的改了口,“以前的规矩是,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不要打扰少卿的。”

    太仆寺换了头儿,他们这帮属下知道点风声,这个萧少卿是踩着宇文化及的骸骨走到这个位置的,虽然说宇文化及还没有死,可是都觉得,他是和死差不多了。他老子宇文述是本朝的大将军,他弟弟是驸马爷,饶是如此,都是保不住他地官位,可见眼下这个少卿实在后台很硬,他提及宇文少卿,不是触了眼下这位地霉头?

    萧布衣却是不以为意,微笑道:“我的规矩和别人不同,你们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的。”

    三人互望一眼,都是拱手道:“属下听令。”

    萧布衣知道这三人都是老实人,或者是被宇文化及欺负地狠了,软骨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也是不急,“他是典厩令单修文,你们呢?”

    “属下典牧令钱牧,”一人面白无须,双眼和针眼般,汇报工作的时候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睡觉,“主要负责杂畜供给以及酥).|事。”

    萧布衣口水差点流了下来,心想这是个好活儿,“是不是就是负责供应猪肉羊肉腊制品之流?”

    钱牧连连点头,“大人说的一点不错,大人现在可有需要,属下马上去准备?”

    萧布衣心道,不是可有需要,而是非常需要,以后有机会,山寨的口粮就可以在你这里解决了,不过现在倒还不急。他只以为太仆少卿就是给杨广养马放马的,怎么想到分类倒还细致。

    “暂时不需要。”萧布衣微微一笑,钱牧心领神会,暗道大人说暂时不需要,那就是以后肯定需要,大人初次上任,自己倒要好好孝敬才好。

    “你呢?叫什么名字,管理什么的?”萧布衣向最后一个黄面之人问。

    那人和其余两个都是一样的恭敬,“回大人,属下车府令张祥,主要是负责王公以下车路和马匹驯驭之法。”

    萧布衣喃喃自语,“王公之下马匹驯驭之法?那王公之上的是否要我去帮忙驯马呢?”

    “那倒不是,”三人都是陪着笑脸,“大人不用去驯马,王公之上的车路和马匹驯驭是由乘黄令赵成鹏负责的。”

    “哦?”萧布衣问道:“这个赵成鹏的职位是不是在我之上?”

    三人都是摇头,“不是,这太仆寺大人最大的。”

    “那今日我到职,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难道要我去见他吗?”萧布衣摆了下官威。

    “绝无此事。”单修文急急的解释,“赵成鹏对少卿没有不敬,今天也是早早的等候这里,不过公主让他去教骑马,他不敢有违,只能前去,让属下三人向大人说一声,宽恕他失礼之罪。”

    萧布衣点点头,“不知者不罪,我是不清楚,乱发脾气,你们莫要见怪才好。”

    三人吓的都要跪下来,“属下岂敢。”

    萧布衣这段日子都是低着头做人,说不上憋气,可也说不上威风。前几日见到孙少方摆官威的时候,多少有些艳羡,没有想到现在也有人看自己的脸色,也是好笑,不过总感觉人少了些,“我这个少卿难道只有你们四个属下?”

    三人互望一眼,心道这位敢情对太仆寺一窍不通的,这样的人也来当少卿,实在是老天无眼。

    “回大人,当然不止我们四个属下。”单修文虽然自谦大字不识几个,可他业务比萧布衣要强了很多,“太仆寺有四署,分为乘黄,典,典牧,车府四署,责任方才属下已经说过。署下官员分令一人,丞不等分配,除了四署令丞归少卿调度外,还有诸牧监分散京都各地,牧监又分上中下三等,主管牛马之生育以及牧养……”

    萧布衣正听的津津有味,房门洞开,一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见到萧布衣坐在少卿的位置,大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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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介绍:
穿越到隋末他突然发现,这里没有李元霸,只有李玄霸,拎不动几百斤的大锤,还是个病夫,奄奄一息,这里没有宇文成都,宇文化及也没有想像的那么有用,甚至要看他脸色行事。


穿越到隋末的他突然发现,原来那时杨广还没有大被同眠,美女万千,昏庸无道,他竟然有着崇高的理想,雄伟的抱负,目标之远大就算他这个现代人都是为之心悸。


他本来以为乱世之中,做土匪是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成为朝廷的红人,杨广最信任之人,李渊这个传说中的酒色之徒也要和他称兄道弟,当他红的发紫,想要一展宏图的时候,却是无奈的发现,世道乱了,乱的一塌糊涂,乱的不可收拾。


他突然发现,隋唐十八条好汉一半都是捕风捉影,无可觅寻的人物,第一条好汉却是响马流寇推崇膜拜的萧布衣。


萧布衣以布衣起家,白手天下,铁骑纵横,莫谁敢挡!


而他,就是萧布衣!江山美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美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美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